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幸得相遇离婚时 作者:苏贞又 文案: 陆励对我说:“离婚吧。” 曾经口口声声说爱我的丈夫任由别人踢我的头。 我趴在地上,透过黑色的头发看着陆励,讥讽地笑着。 后来,我遇见了江辞云。 他有世上最淡然的心,最不动声色的情,或许我穷尽一生也看不懂他。 江辞云沙哑地说:“嫁我,我帮你讨回来。” 我当做笑话听:“你要娶个离过婚的女人,还帮我讨情债?” 他淡笑间隐着邪性:“唐颖,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可江辞云,你知道吗? 在我以为你只是个普通人的时候,真的想和你过一生。 标签: 总裁 先婚后爱 婚恋 ================== ☆、001 他的无情和慈悲   一年前单位主管介绍我和陆励认识。那时我二十五,陆励三十。他高大帅气,在一个金融公司做部门经理,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我和他热恋过后很快就领了证。   新婚那会陆励很浪漫,时不时会送点惊喜。他还很少晚归,就算应酬也都带着我去。就这么过了半年我怀孕了,他让我辞掉文员的工作专心在家养胎,于是我一下从个小白领变成凡事伸手的全职太太。   然而,我的婚变也悄悄埋下隐患。每次想起那一天发生的事我都浑身发抖。   十月初闷热的天气结束了,我挺着四个月的肚子和平时一样在家等陆励回家吃晚饭。   准备了一桌子的菜,可他过了饭点还没出现我就给他打了个电话。   陆励倒是很快接了:“唐颖,怎么了?”   “没,老公啊,我就想问问你几点到家。”   陆励沉默了几秒说:“今天有饭局,几个领导请客推不了,可能会晚点。”   因为怀孕的关系最近陆励应酬不再带我去,他说但凡是饭局都要喝酒,我去不合适,于是我和他的感情也悄悄淡了许多。   我很快‘哦’了一声:“那你大概几点回……”   没说完电话啪一下挂了。   说真的,就算陆励明明白白说会晚点回来,可我还是坐在餐桌上没有动。   不知不觉过了两个多小时,一桌子冷菜最后我咽了,倒了。   晚上十一点陆励才回到家,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本能的闭上了眼睛装睡。   他脱裤子时皮带和钥匙磨蹭发出的声音很清晰。   没多久陆励的电话响了,他很小声说:“我已经到家了,不要给我打了。”   他最近真的怪怪的,出于女人的敏感,等他睡熟后我下床拿起他的手机。   结婚以来一直没翻他手机的习惯,所以他手机没设密码。   翻到通话记录,算着时间找到那通电话,是一串数字,连名字都没存,但归属地显示的是上海。   前一段时间陆励去上海出了次差,他在上海没有朋友,如果是客户应该会备注姓名,以至于这通电话略显可疑。   我回拨过去,接电话的竟是个女人。她在电话那头嗲声嗲气地说:“哼!不是不让我给你打吗?”   陆励正好翻了个身,我一紧张就把电话挂了,顺带还转成了静音。   好在陆励没醒,我心里突突跳,顺带把手机翻了个遍。   微信,qq,收信箱一个也没放过,可除了工作和垃圾短信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松口气,安慰自己说可能是多想了,结果手指一滑不小心点进了本地视频,眼睛马上瞪了起来。   这是一个男女欢爱的视频。   他们在草地上汗水淋漓,男人的脸没拍出来,女人一脸的欢愉,他们的隐私部位都暴露着。   我怀孕后就没和陆励再同房,他年少气盛,下载了这种视频看看也挺正常的。   正想关掉,却看见视频里男人的手拼命地去揉搓女人的胸。   恰恰是这个细节我整个人都愣了。 ☆、002 他的无情和慈悲   手表我认识,是陆励平时带的。几个月前他的表带断了,临时配不到原版我就给他弄个条别的牌子的牛皮表带,更让人震惊的是连手上烟疤的位置都和陆励的一模一样。   我浑身凉透了,抖着手开了格音量键,听到声音的一瞬间眼泪就下来。陆励低喘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他时不时对身下女人的暧昧话简直恶心。   我的家境很一般,我爸还有糖尿病,严重时打胰岛素是笔很大的费用,陆励总是定期给他们送生活费和营养品,最近几个月给的更是勤。站在旁人的角度上,陆励算得上是个称职的丈夫和女婿,何况他是我第一个男人,我对他绝对是有感情的。   我咽下和六月梅子酒一样的苦楚决定忍气吞声,试图挽回这段渐入危险的婚姻关系。   把手机放到原来的位置,小心爬到满是他香水味道的床上。   陆励睡得半梦半醒间伸手搂过来,迷迷糊糊说:“我,我爱你。”   我爱你?   是对我说的,还是对躺他身下的女人!   想到这,眼泪又控制不住地下来。   隔天一大早,陆励把我叫醒,有点紧张的问:“昨晚翻我手机了?”   我看着他,心疼得快碎掉,还是忍着难受强装镇定:“翻手机?没有。怎么了?”   陆励的态度缓和下来:“看见半夜有通拨出去的电话,随便问问。”   我小心问着:“拨出去的电话?老公,你好像挺紧张的,到底怎么了?”   陆励的眼神躲避:“没,可能是昨晚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按到了,拨给了个女客户。她对我好像有点意思,我不想多联系,毕竟我已经结婚了。”   我昧着良心冲他笑:“陆励,你是个有责任的男人,就算是外面的女人送上门你也不会接受的,这一点我特别放心。”   “嗯,我去上班。”陆励敷衍着,可他连我眼睛肿了都没发觉。   我拼命安慰自己,只要他心里还有这个家,日子就还可以过下去。   十月底,我们搬了大房子。   搬进去的第一天,陆励说:“怀孕要多吃好的,我给你买了点滋补养胎药,让朋友从国外带的,你最近脸色不好。听话,把药吃了。”   我心想,他到底还是在意这个孩子的。   陆励给倒来了水,手里还捏了两颗药。   我伸手去拿,他眼神飘忽不定,手指捏得特别紧。我有点纳闷,就问:“老公,在想什么?不是要给我吃保健品吗?”   陆励回过神说:“在想工作上的事,刚走神了。吃吧,给,温水在这。”   我点头:“好。”   他有点勉强地勾起唇角,然后就和往常一样到点上班。   几十个小时后我发现了不对劲,不但开始肚子疼,还有点阵痛的感觉。给陆励打电话,他没多久就到了,可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一起登堂入室的还有个年纪小,身材好,长相很漂亮的女人,这张脸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那段视频里的贱货!   她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冷笑着说:“是不是觉得肚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搅动一样疼?”   “你们!什么……意思?”我捂住肚子问,一股凉意穿身而过。   她挑着眉笑,弯腰狠狠拍着我的脸:“黄脸婆,药都吞了,还看不懂这谱呢?”   我一眼横向旁边默不作声的陆励,就算再蠢,这会也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实在是又急又怕,我疯了似的冲他吼:“陆励,送我去医院!” ☆、003 他的无情和慈悲   陆励盯了我一会,眼里有极度短暂的不忍,但他的声音来的残酷决绝:“不要。”   我呆住:“不要?不想要这个孩子?这可是你的种,你有没有良心?”   陆励沉吟片刻:“不只是孩子。”   我感觉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小三嘲讽地看我一眼,搂住陆励不要脸的在他嘴上亲了一口:“都这样了她还不懂你的意思呢,傻逼啊,是不是啊宝贝儿?”   陆励冲她温柔地笑了笑,那样的温柔我曾经也拥有过。   我心痛欲裂,大声骂出来:“你们简直……简直下贱!”   陆励一听脸色阴了阴,他一字一句说:“唐颖,和你结婚是我一时昏了头,你什么条件自己清楚,拖着个重病的爹,我的压力有多大?再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一点女人的样子,刚认识的时候你九十斤,可现在呢?我受够了。”   我实在接受不了他突然的冷漠,忍着疼说:“结婚前我有工作,有人追,真那么差吗?就是太清楚我娘家的条件,婚后衣服化妆品全都不舍得买,怀孕这事让我身材走样,稳定的工作也辞了,现在你嫌我拿不出手?”   小三把我老公拉到一边,瞪着我说:“黄脸婆,陆励已经很讲良心了,总拖着不忍心告诉你是因为他多少念点儿旧情,不然你肚里的孩子哪能挨四个多月。再说了,我比你漂亮,家境也比你好,陆励和我在一起轻松多了,傻子也会选吧。”   我瞪着她!瞪着他们!浑身都在抖!   陆励看我一眼:“唐颖,我爱小黎。”   从陆励嘴里我知道了小三的名字。小黎?呵呵,爱小黎?   我捂着肚子怒极生笑:“陆励,你说你爱这个狐狸精。追我那会儿说爱我的人又是谁?!”   “骂谁狐狸精呢?”啪的一声,小三儿的巴掌又快又狠。我的头猛一偏,简直被打得晕头转向。   我多想疯了似的冲过去打那个女人,可我想到孩子,忍着痛想往门外冲,陆励却猛地把我往卧室拖,嘴里还振振有词:“唐颖,你够了,今天好好待在这哪都别想去。等离婚后我们最好不要有什么经济纠纷。你家老头花了我不少钱,真要算这笔账,你占不到便宜。”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我绝对不会相信这种无耻到极点的话会从陆励嘴里说出来。   我不是傻子,听的懂。   陆励的意思是孩子肯定不要了,婚也离定了,而且不会给我一毛钱的赡养费。   我趴在地上,透过黑色的头发看着丈夫的身影,牙齿都快咬碎了:“陆励,你婚内出轨还骗我吃药,我可以告你。”   陆励微皱眉头不说话,小黎掩着嘴笑个不停:“告吧。黄脸婆,我不怕告诉你,我哥就是很知名的律师。告我男人?你有胜算吗?别到时候不但没告成还反倒进去了。你爸糖尿病挺严重的吧,这万一你进去了医药费谁来管?估计就只能等死了吧?”   这个世界上被欺压到只能保持沉默的小人物中我并不是最特别的一个。   我大口大口吸着气:“陆励,我一毛钱都不要你的,这点骨气我还有。我真是傻,在手机里看见视频的时候就应该明白这段婚姻完了!”   陆励的眉头微微一皱,大概是没有料到自己的行为原来早就被发现了。   他拉我的动作更大,一把将我丢在床上,拿走我的手机,还拔掉电话线和网线。   我被反锁在房里,隔着一扇门,没多久他们在客厅还做了起来,欢爱的声音特别刺耳。   腹痛的要死要活,我求救无门。   终于知道为什么陆励这么着急搬新家,这幢单元楼是新建的,我们是第一户搬来的住户!   呵呵!   曾经深情如斯,现在却伤痕累累。   我跌在地上裤子上都是血,紧紧握着柜子角忍着不愿意叫一声疼,就是不想输得再难看一点。   过了好久外面总算安生了,好像又有人进了家里。 ☆、004 他的无情和慈悲   我的房门很快被陆励打开,一个大娘手里提着药箱进来,看样子应该是黑诊所的赤脚医生。   陆励盯着我满是血的大腿好一会,还是无情将一张离婚协议书和一支钢笔扔我面前说:“离婚吧。”   我盯着他笑,眼泪不争气地滚出来,说的虚弱又残破:“好,陆励!我们离婚。反正是留不住的人,我拽着做什么?”   我的手抖成了筛子,用了好久的时间才把名字写完整。   陆励拿到协议书时眼神有点复杂,这时候小黎的尖嘴鞋在我头上狠狠踢了一脚。   陆励没有阻止,对,没有。   曾许过我未来的男人搂着小三儿无情转身,多看我一眼都吝啬。   赤脚医生给我引产,嘴里念叨着:“男人啊,信不得。”   我用着最后的力气拽紧大娘的衣袖:“还有救吗?你帮帮我,我卡里有五千,都给你!”   她叹气:“哎,吞了那种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不要孩子也好,到时候再嫁人还容易。虽说是他们给我钱让我来这给你引产,但我活了这么久,真没见过这么狠的男人。姑娘,忍着点。”   我从来都没有那么绝望过,偏偏疼痛和荒谬却都来的这么真实。   算不清到底痛了多久,反正每一次宫缩我都拿脑袋去撞床头,一下又一下。头发粘在脸上,黏糊糊的。好几次都差点昏过去,忍到极限,我嘶声力竭地大叫出来:“啊——”   “出来了。出来了啊!”   是的,出来了,能感觉到孩子从身体里滑出来,顺带流出的是供给孩子的羊水还是我的血,也已经不重要了。   我盯着天花板呆住,眼泪啪啪往下掉。   大娘给我清完宫,我好不容易有了点力气从床上起来就连滚带爬盯着脸盆里满身是血的死婴。   四个多月,成人型了。   “是个男孩,他闭着眼睛,鼻子和手脚都好好的……长的像我。”不知不觉间,我又泪流满面。   结束引产的隔天,我连人带行李箱都被轰出门外。   陆励没好意思看我:“找个时间,我们办完剩下的手续。顺便和你讲一声,我爸妈已经知道了,他们没什么意见。如果你还要脸面就别上我家来闹。被抛弃的人真没什么光彩的,至少别带你父母一起丢人。明白吗?”   陆励在门里,我在门外。   陆励西装革履,我蓬头垢面。   “你会有报应的。”我眼泪汪汪地笑了。   “我能下狠心和你离婚就不会后悔。至于报应……”他顿了顿:“唐颖啊,我等着。”   陆励关了门,门风打在脸上凉得要命。   我拖着行李箱像条丧家犬,失去的不只是婚姻,还有爱一个人的能力。   一个礼拜后我们办完了所有手续,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下大雨,陆励提出送我一段。   我忍不住讽刺地笑笑:“陆先生,你的车坐我这种为了婚姻丢掉工作,没了身材,每天洗衣服烧饭的老妈子,合适吗?”   陆励皱皱眉头,选择了沉默。   这之后我没有再打扰他,他也没有再走进我的生活,就像从来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过。   引产和离婚带给我的打击实在是太大,短短两个月我的体重降到九十不到。   为了活下去,我找了份传媒公司的文员工作。   一月四千五,工资算不得太低,但我爸的医药费压力很大,这点钱每个月都紧巴巴的,不够的时候还要去借钱。   说起来我爸知道我离婚后病情加重了很多,我妈也在村里丢尽了面子,性格大变,和以前那群亲戚邻居也不再来往。   至于原因,不用多说。   人性就是这样,好的时候多的是人扑过来,等走背运了,多少人表面上假关心说着哎呦,真是可怜啊,会好起来的。   可背地里呢?三五扎堆说长道短。   什么离婚的女人就不值钱了,什么门不当户不对难怪人家要劈腿。   总之各种难听的版本都有,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缺看戏的人。   后来,我遇见了一个男人。   一个,我穷尽一生也许都看不懂的人。 ☆、005 他的无情和慈悲   离婚隔年,五月初。   公司周年庆领导请客,员工都聚在一起。   晚上九点半,大伙儿在KTV唱得兴致正高。   我从小到大没喝过酒,唱歌也不好听,实在太闷了就想去楼上的休息区透透气。   商务休息区环境很好,酥油茶似的灯光特别有味道,但这儿安静得吓人,除我之外只有一个客人。   他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叠着腿,黑色西裤把他的脚脖子露出来一点,整体给人的感觉很有品位,不过他低着头翻手机,五官长什么样子看不太清楚。   我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休息区的服务员上来问要喝什么,价目单上面的价格真的吓死人,连菊花茶都要九十六一杯。   我很没出息地问:“白开水呢?我,只坐一会就走。”   服务生的脸一僵,说道:“白开水是免费的。”   “喔,那……”   “给她一杯人参乌龙,算我账上。”沙哑中充满磁性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我看过去,他还是低着头,嘴里叼着香烟,火柴轻轻一滑香烟被点燃,烟圈从他嘴里冒出来,特别浑然天成。   “我自己买单就行了。”硬着头皮往身上一摸,脸却马上憋热了,包和皮夹都在KTV里,连手机都没装。   “我的包在楼下的包房里,茶我还是不要了。”我对服务生说完,站起来的时候朝角落里的男人微微点头,完全是出于礼貌,不过他还是没抬头。   转身时我忽的定住,因为有两道身影都离我只有几步之遥。一个是陆励,另外一个就是破坏我所有幻想和幸福的女人。   这样的相遇何其突然,突然到连陆励都一瞬不瞬地盯了过来。   “阿励,你看什么呢?”小黎不太高兴地拽了拽他胳膊。   陆励轻咳一声:“她是……唐颖。”   小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什么?”   我的确变了很多,当时小三找上门那会我挺壮的,全身都有堆积的肉,脸也又大又圆。现在一米六五的身高不到九十斤,她认不出我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我笑了笑,淡淡地说:“小黎,陆励好像把你照顾的挺好,身材圆润了不少。小心点,可别步我后尘,到时候被活活引产扫地出门的就是你了。”   “你!你真的是唐……”小黎指着我,眼里的茫然还没完全褪去。   陆励的眸子缩了缩,眼里仿佛有一丝愧疚:“唐颖,最近过的好吗?”   他一问,那晚的画面又十分清晰地涌上来。   我嗤笑一声,淡淡地说:“我好不好,你真的关心吗?我还有事,人和狗挺难有共同语言的。”   今天的这番话早在心里预演了很多次,总是在想如果有天碰到这对狗男女该说什么,该用什么语速什么眼神,没想到今天真派上用场了。故作潇洒地和他们擦肩而过,没走几步头发却被人扯住了。   小黎揪住我的头发用力一拽,我一下跌在地上。   她充满敌意地瞪过来:“黄脸婆,拽得二五八万的给谁看呢。今天你会在这儿该不是故意打听到陆励要来,想和他来个旧情复燃吧?你也别怪我多疑,这种地方你应该消费不起。”   我摔下去的时候脚崴了,疼得一时站不起来。   陆励一把拖住她:“不要无理取闹,我和唐颖早就没有联系了。”   小黎生气地甩开他的手:“我无理取闹?好,我就无理取闹怎么了?是不是你看她现在漂亮多了就又后悔了?陆励我告诉你,要是想吃这根回头草,除非眼瞎了你!像你前妻这种一点情趣都没有的女人是没人会要的。”   明明离婚那么久了,可心还是会隐隐作痛,无声的委屈一刀刀凌迟着我。   “是么?”   一个磁性沙哑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紧跟着伸来一只大手,轻轻松松地把我从地上拽起来,然后搂住。   我仰头,昏沉的光线中首度看清楚他的脸。 ☆、006 他的无情和慈悲   他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很难忘掉的英俊男人,超过了一切世俗的美态,偏生又丝毫不失硬朗,眼底忽闪而逝的光芒有点让人摸不透。   他一眼扫向小黎,声音低沉浑厚地开了口:“在我看来你就是避孕失败的产物。和她,没有任何可比性。”   小黎瞪大眼睛,气得脸色发白:“你说什么?”   我第一时间去注意陆励的反应,陆励的脸色很难看。也对,记忆中的陆励在场面上特别爱面子,这会公然被人挑衅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陆励把小黎扯到边上,上前一步说:“你小子谁啊?”   “挺不巧,唐颖是我女人,识相就快滚。”神鬼不惊的声音又从我身边冒出来。   这男的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喔,应该是刚刚从陆励嘴里听到的,可他说我是他的女人?什么情况?传说中的济困扶危事件么?   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心一横,我顺手挽人胳膊,强颜欢笑道:“没错。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快结婚了。陆先生,离开你我才遇见了我的真爱,说起来你和小黎还是我媒人。”   搭在肩头的那只手收了收,有股真真切切的力道袭了过来。我实在有点恍惚,毕竟太久没被人这么搂过。   陆励伸出手一拦,眼睛死死盯向我:“我不知道你身边的男人是什么来头,不过今天他不向小黎道歉就别想走。”   道歉?呵!陆励真是好样的啊,这会保护狐狸精的架势真挺像个男人的。   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见陌生男人说:“陆励,三十二岁,四个月前升了职,在一家金融公司当副总。你今天会在这里是为了接待重要客户,如果一会客户看见你咄咄逼人的样子,他对你的第一印象会不会……嗯?”   陆励眼睛一睁:“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你到底什么人?”   他气定神闲:“我是谁,关你屁事。”   话音刚落,这个人一把横抱起我,像是不愿意和陆励他们再浪费时间纠缠。   事出突然我本能叫了声:“啊——救命。”   男人低头戏谑地笑了笑:“救命?一会留着床上叫。我最喜欢你的情趣。”   我愣住。   这演技我给满分!   身后传来小黎喋喋不休骂声,由近到远直到完全听不见。   从商务区到电梯的路其实不算太长,可因为被人抱着,每一秒钟都像是一个世纪似的。   他腿儿特别长,地面变的很遥远。好不容易到了电梯口,我红着张脸说:“把我放下吧,刚才谢谢啊。”   “能走?”   “应该可以。”我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为什么要帮我?还有陆励,你怎么知道他的?”   他放我下来,不答反问:“你朋友们在几楼的包间唱歌?”   “七,七楼。”   进电梯后,一只修长的手臂穿过我的视线,七楼的按键就亮了。   他提出送我过去,讲真,腿崴得挺疼还没缓过来,我犹豫了一会说:“喔,好。”   跛着脚到地方后才知道同事们都走了,服务员把包和手机递过来,说里面一个人喝多了撒酒疯就有人买单散了场,他们找不到我,把包放在这等我来拿。   “既然你朋友都不在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年纪轻轻的别到时候成了跛子。”他的语调不温不火。   我不认识他,理论上应该拒绝,可要是再撞见陆励和小黎这戏也就立马穿帮了。   “没事,不用去医院,要是可以的话麻烦送我回家行么。”   他审视我一会,如同看穿我心思般地笑了笑:“好。”   我和他一起去了停车场,他开的是经济型的车,十万左右的普通价位,但里面的空间很大,坐着挺舒服的。   这男人的侧脸好看的要命,脸上的每一处棱角都特别分明。   他转过头说:“别看我,看路。”   我:“……”   车子开到半路,车停到了一边。他转头问:“着不着急回家?”   我忽然懵了懵。难不成他英雄救美是另有盘算?   心里这么想,嘴上就耿直说了出来:“今天是公司领导请客,平时我自己从来不去那种地方。我不是鸡。” ☆、007 他的无情和慈悲   “鸡?做鸡也得有资本才行。”他像是被逗笑般勾了勾唇,伸手从兜里摸出盒香烟。   我明白过来,尴尬地挠着头发:“喔,你是想抽烟啊,不着急,抽吧。”   他猛烈吸了几口,一口白烟吐过来,凉薄的语气又透出些许沉稳:“有个词我很好奇。”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   他似乎思索了一下才问出来:“活活引产的意思是……”   我心口一痛,躲开他的眼神不肯说话。   他倒是没再问,掏出手机按了几下,盯着屏幕低低念道:“引产手术全过程是用药物使胎儿在……”   我怔住的同时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他指尖的半根烟似乎没了再抽的兴致被丢出窗外。   车子重新启动,我不希望气氛变得尴尬就笑着问道:“哦对,你帮了我,可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扫我一眼答:“我姓江。”   “江什么?”   不近不远的距离间被短暂的沉默横得有些飘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转头时又听他补了句:“辞云。江辞云。”   “好,我记住了,哪天我们再遇上就请你吃饭。”我说。   之后的一路江辞云没有再说什么话,他送我到小区车就一溜烟的绝尘而去。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我瘸着腿往里小区里头走。   没进家门电话就响了,沈茵打的。我俩是高中同学,好几次我爸医药费接不上的时候全靠她帮我。   沈茵在电话那头声音不太对:“小颖,你现在能过来一趟吗?”   “怎……怎么了?”我急了。   沈茵是个典型的御姐,嘴巴像把刀,做事风风火火的,认识她到现在从没听她说话带着哭腔。   “宋融和别的女人在酒吧里抱一块来着,你陪我去抓奸好不好,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狐狸精。”沈茵停顿了好几次才把话说全。   宋融是个富二代,读书那会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全学校的人都知道宋融无所不用其极地追一个叫沈茵的小太妹。   他们在一起八年感情一直挺稳定的,现在出了这档子事难怪沈茵这种性子的人也受不了。   “好,你在哪,我陪你。”我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瘸着腿掉头打车。   沈茵在电话里说,有人说宋融在一间新开的酒吧里和新欢厮混,可她站在门口没看见宋融的车,又担心一个人进去顾不过来反而让他们跑了,打了一圈电话睡了的睡了,关机的关机,只能找上了我。   “行,你别急,在门口等我。”   司机师傅开的飞快,才二十分钟就到了地方。   沈茵穿着黑色皮衣和短裤,头发绑成了马尾,看架势今儿要真被她逮着了可能要干架。   她眼泪汪汪的,嘴巴还是犀利得要命:“唐颖,腿怎么瘸了?你要早说成了铁拐李我就不让你过来了。”   “没瘸,就崴了一下,不怎么疼了。走,进去了我帮着你一块找。”   我俩进了酒吧一人一边找着宋融,走了一圈都没找到,后来沈茵打电话给那个递消息的人才知道自己被耍了,宋融只是喝多了,手机没电,这会在家里躺着呢。   “艹她妈的,这种玩笑能乱开么?他妈有病!我看他得整脑子去。”沈茵点一支烟抽着,咬牙切齿的。   我忍不住笑:“你挺紧张宋融的。”   沈茵翻记白眼,死鸭子嘴硬:“谁紧张了,紧张个屁。小颖,来都来了要不陪我喝几杯吧。”   “我不会喝酒,你知道的。”我家教挺严的,别说是喝酒,和陆励结婚之前还有门禁,所以除了陆励之外我没交过别的男人。   沈茵捏捏我的脸:“你说你打小到大都不知道酒啥滋味,外星人啊你?人总要尝试一下。保不准你酒量遗传你爸比我还强。再说一个女孩子家会喝酒没坏处,关键时刻还防色狼呢。”   “可我真……”   “就这么定。”沈茵打了个响指,开口就是两打哈啤。   酒吧里的男男女女喝着,跳着。   在这里,城市似乎并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有的只是一个个放纵的灵魂和抚慰寂寞的身体。   起初还觉得啤酒的味道有点奇怪,没想越喝越来感觉,头虽然晕晕的,心里其实挺畅快。但是只有自己明白畅快的根本就不是喝酒,而是今天陆励看我时眼里的震惊和江辞云帮我出气的感觉,通通都让人爽到心里。   一杯,两杯,很多杯……   酒精不但混淆着视觉,也一点一点侵袭着大脑。   我穿过黑压压的人群晃晃悠悠的上完厕所却迷失了方向,随意一瞥,目光却再难移开   江辞云坐在最角落的卡座里,他左右手搂着身材火辣的女人,身边还有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英俊男人。   幽暗的光线下,江辞云忽然抬起头,那双眸子极黑极亮,我俩视线就这么给撞上了。   他朋友可能注意到我们的眼神交汇,忽然走过来把我拉到他身边。我没站稳往江辞云身上撞去,他不动声色地抱住我,无声无息,像是连衣服摩擦的声音都没有。   他眯着眼睛:“要是没记错,你说不经常来这种地方是么?” ☆、008 他的无情和慈悲   拉我过来的男人指指我,指指江辞云,声音略显茫然:“你们之前就认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江辞云的手臂很快就抽走了,如同刚刚抱住我的那个动作从来就没有发生。   男人拿啤酒瓶当话筒扭着腰唱起来:“以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的容颜。”   “滚蛋。”江辞云没再理他,盯着我问:“明明送你回家了,为什么你会在这?”   “我……我是因为……”想想好像也没有和他解释的必要,他对我来说依然只是个陌生人,以至于我最终选择了沉默。   江辞云没有理会这番糟糕的回答,递来一杯酒放我面前,低低地说:“既然出来了,玩点刺激的。”   “刺激?的?”我神智是有点恍惚,胆子也比平时大了很多,可脑袋多少还是灵清的,比起之前送我回家那会,现在的江辞云显得并不友善。   烟雾在他指尖升腾出一条白白的线,扩大,散开。   “辞云啊,原来你喜欢熟女,真他妈看不出来。口味还挺重啊。”说话的男人是和江辞云一道的,长得有点痞打扮还很新潮,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一侧挑着,看上去就更坏了。   “我和她,不熟。”江辞云掐灭烟蒂冷笑几声:“不过严靳,你觉得什么女人才适合我?”   “至少也得是天仙啊,大家闺秀?”严靳耸肩。   他顿了几秒说:“以后万一我碰上真心喜欢的,随便她是什么都可以。如果我不喜欢,她就是天王老子的女儿也和我没关系。”   被江辞云轻描淡写间的气场怔住的同时,我知道了他朋友的名字——严靳。   严靳连推着手:“得,算我多嘴还不行么。今晚咱不弄虚的,还是喝起来实在。”一个啤酒瓶直接竖在我面前:“姑娘,瞧着你就是能喝的,先吹个呗。”   我摇晃地站起来,摆着手说:“我得回家了,再喝,再喝肯定都走不动道了。”   严靳先是一脸茫然,随后痞性地笑起来:“辞云啊,她说要走?让走不让走?”   江辞云倒是没阻拦,要命的是我才刚站起来沈茵却拿着包找来了。   她手里夹着半根烟说:“行啊你小颖,和帅哥喝酒都不叫我,不仗义。嗝,我说怎么上个厕所人都尿没了,原来在这在这钓男人呢。”   沈茵说话一直就糙,酒一上头就更加,只是这后半句在江辞云面前出来我竟觉得有点难堪。   她一屁股坐下,我太阳穴立马涨涨的,拽住她胳膊死命往上拖:“别。宋融知道就完了,我们……我们走吧。”   沈茵不以为然地甩手:“就喝喝酒又不干什么。再说光咱俩人在酒吧喝酒多没劲,喝酒……喝酒当然和男人喝才更有感觉。”   江辞云的朋友笑着对沈茵说:“就是,喝喝酒怕什么。美女,你朋友好像不太敢。”   沈茵搂住我,翘起大拇指胡说八道:“不敢?我可告你们啊,我朋友唐颖,嗝,酒神来的!小心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吹牛逼也得看情况,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恨不能一头撞死。   偏生江辞云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喔?酒神来的?” ☆、009 他的无情和慈悲   我胡乱摆着手。   江辞云大手一挥,把之前在卡座上的两个坐台小姐都赶走了。   沈茵和严靳打得火热,又是划拳又是玩骰盅,酒上头她倔得和牛似的怎么都不肯走,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只能硬着头皮留下。   江辞云打了个响指叫了好几箱酒,水晶桌上除了杯子就是酒,阵仗特别吓人。   他把我的酒杯倒满,淡淡道:“喝完。”   江辞云的态度不像之前那么客气,我皱着眉头,晕晕乎乎说:“不喝成吗?”   “恐怕不行。”明明只四个字,但威力很惊人。   他拿起酒杯喝了口酒:“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点,我江辞云的点就是讨厌别人用楚楚可怜来骗取同情。挺可惜的,你瘸着腿也要来酒吧疯,似乎没钓到合适的凯子。”   我一听,心里直泛堵。   即便是经历了那样一段惨痛的婚姻,很多时候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可怜的人。不喜欢被同情和怜悯的感觉,那样会真真切切地提醒我弱者的位置是什么。而江辞云却说我在用楚楚可怜来伪装自己,他同样触到了我不能忍受的点。   懒得再说话,酒干脆一口闷了。黑啤的味道和普通啤酒的味道差别很大,有点难喝。   我瘦骨嶙峋的手将酒杯反过来,意思挺明白的,可手还没来得及抽回来就被江辞云狠狠握住,那种蛮横的力道和之前他在陆励面前演戏时搂着我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迷惑到令人恍惚的笑弧慢慢勾起,带点寡淡的邪性:“你可能弄错了,这张桌上规矩我定。”   江辞云不动声色的把反过来的酒杯重新摆好,倒进去的酒很快和杯口持平。   我皱着眉头,瞥了眼正在划拳的沈茵,一时不知该怎么处理眼下的死局。   江辞云见我迟迟没有动静,声音来得缓慢,磁性,一点喜怒都漏不出来:“既然你一点面子都不肯给,看来我得拖人和陆励解释解释今晚的闹剧。”   我紧张地抓住江辞云的大手,熏着醉意说:“别,别说。”   他依旧神鬼不惊:“我凭什么为你撒谎?你告诉我。”   我没说话,低头看了眼再度被斟满的酒杯,拿起,凑到嘴边,又一次全数倒进了嘴里。   江辞云淡淡地说:“自己倒,喝完这些就可以走。”   沈茵拿起桌上不属于自己的烟盒,胡乱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只是她醉得连香烟的海绵端和烟丝端都已分不清楚,倒着的香烟点燃后糊味儿浓得很,她还依旧奋力吸着。   严谨趁机抱住了她:“今儿咱都喝高兴了,不醉不归。”   沈茵晃了晃脑袋,反过来搂住严靳:“对,谁要是先走谁就是……就他妈王八养的。嗝,小颖啊,你身边的帅哥长的真俊,记得要物尽其用啊。”   沈茵的醉话让我一下就卑微成了地上的泥,就是有嘴也已百口莫辩了。   这一晚我算不清喝了多少,也不知疯到了什么地步,自身难保到无法再顾及沈茵。   天在转,地在转,酒杯在转,江辞云的脸也在转。   喝得昏头转向时,我一把扯住他的衣领,眯着眼说:“江,江辞云。你灌我酒,是不是想睡我?”说完眼睛就没来由的湿了:“好啊,带我走。我很久……很久没碰过男人了。”   江辞云的表情我根本看不清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一边倒,有条手臂来的及时,可这个怀抱没有半点温度完全是冷的,冷得人直打哆嗦。   胃里一阵升腾,积压的液体像喷泉一样全部对着一个人喷了出来。   再之后,意识断断续续的,隐约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又隐约被丢进车里。   一句带有命令口吻的:“开车。”成了我彻底丧失理智前最后听见的声音。 ☆、010 他的无情和慈悲   睁开眼的时候我脑仁子疼得要命,浑身的酸痛清晰到让人害怕。   房间只有我一个人,原本的衣服除了贴身的两小件之外其他全都不见了,身上套的是一件宽大的有着好闻香味的男士衬衫。   拼命回想记忆还是七零八落,但很多信息都在暗示可能被人干了。   被谁?是江辞云吗?   顾不得那么多,穿着衬衫就去找人。   这是一套小型的海景房,环境很好,出门就能看见海。   一块礁石那有个男人坐着,手腕上的袖子随意卷起了一截,侧影特别迷人,他是江辞云没错。   我不由皱起眉头,江辞云的车只有十万左右,可这套别墅显然不会太便宜。不但如此,他对陆励还清清楚楚,陆励却不认识他。他究竟是什么人?昨晚我们又到底有没有……   我一步一步走到他身后定住。   江辞云正在打电话,海面是温柔的,无风也无浪。周围太安静,以至于我很轻易就听见这通电话内容,是提醒他明天结婚的事别忘了。   他按掉电话随意丢到一边,拎起海竿重新重新捏了一团鱼饵放下去。   “你明天结婚?”我冷不丁开了口。   他应该是早知道我在身后,淡定侧了下脸,声音沉闷地答:“嗯,明天。你醒的比我想象中要早很多。”   心里咯噔一下,我直切正题:“我身上的衣服是不是你换的?昨晚我们有没有?”   江辞云依然背对着我,声音却透出戏谑:“怎么?疼了?”   即使早就做了心理准备,可听到江辞云的话时依然有点喘不过去。我悄然咽下口唾沫走到他身边:“所以一个明天要结婚的男人把我睡了?”   江辞云专注地盯着鱼漂:“昨晚你吐了我一身非要我带你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待了一晚,你说有没有?”   我隐隐搓着衬衣的一角,脸涨得通红:“我昨晚喝大了,就算说了什么也是醉话,你趁机占我便宜还是不是人?对得起你老婆?”   深受小三其害的我,竟然会……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对不起老婆?不。”江辞云收着鱼竿:“至于你,一个在酒吧混的女人,不可能是第一次和陌生男人发生关系,不是吗?”   喉头的一阵甜腥被悄悄咽下,我尽量平静地看着他:“我衣服在哪?”   江辞云弯着腰收拾渔具:“脏成那样,丢了。”   “包和手机呢?”   他收完东西挺直了脊梁骨侧身:“也丢了。”   我垂在两侧的手隐隐抖着,瞪着他:“我穿什么走?”   “就穿我衬衫走……”江辞云忽的顿下话。   我肩膀微微一沉,他的大手搭上来俯下脸说:“或者你想赖着我给你买几件衣服当做我昨晚的嫖资,可以,我付。”江辞云伸手掏钱包,往里面抽着现金。   满心挫败的我一句话都没有再说,穿着他的衬衫转身就跑。   没跑多远一辆车瞬时横在面前。   车窗摇下半截:“上车。”车里的男人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夹着根点燃不久的香烟,烟气被风向带到窗外。   我定在原地。   江辞云嘴里吐出好看的白雾:“露两条大白腿在路上瞎晃,合适?”   “不要你管。”   “不上?”他挺耐心地等了一会,点头:“随你。”车窗缓缓合上了。   我急了,绕过车头嗖的坐进副驾驶位里,整套动作都一气呵成。   车子开了好一段路,中途江辞云咳嗽了好几次。这么大热天还感冒,身体素质挺差的,那么,昨晚我和他应该没有太激烈吧?我惶惶不能心安,手上的小动作不停。   “昨晚,我没碰你。”   我猛一扭头,江辞云意味深长地勾着唇,他的眼神我无法读懂,似真,亦似假。   “你撒谎,我……明明腰酸得厉害。” ☆、011 他的无情和慈悲   过了好几秒钟,江辞云阴阳怪气地冷哼了声:“昨晚你在酒吧又唱又跳,精疲力尽了才消停,舞姿还丑得让人记忆深刻,都忘了?”   这一提倒是模模糊糊想起来一点,我憋红了脸:“所以咱俩昨晚确实什么都没有是吧?”   江辞云指尖的烟气还在缠绕,沉默了一小会后往窗外弹了弹烟灰:“别以为女人劈开腿男人都会扑上去,我还没到这份上。”   话是难听,可我的心里却是高兴的。   “骗我好玩吗?”我暗暗白他一眼。   江辞云转过头:“骗你是为了观察你的本能反应,还真穿成这样就跑出去。唐颖,挺带种的。”   他把车靠边停下,从后座位上拿过我的包:“手机和包都在,衣服真丢了。帮你换衣服的时候我有分寸。”   “谢,谢谢。”我接过东西心里其实挺暖的,坐姿也松垮下来:“江辞云,刚那海景房是你的么?”   他轻眯起了眼睛:“怎么?以为我是大老板?”   “不是,随便问问而已,就觉得房子和你车价挺不搭的。”   江辞云似笑非笑:“我从来没买过房子,车也是借的,穷的很。”   我表示认同地点点头:“也是,一般人奋斗半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买得起那样的房子。不说这个了,你到底怎么认识陆励的?”   江辞云斜睨我一眼:“他好歹是个大公司的副总,我知道他有什么奇怪?”   “哦,是这样。”   是啊,陆励成了副总,而我嫁给他的时候他还只是经理。   人都往高处爬,我又过成了什么样子?   莫名有点伤感,离婚到现在陆励怀里抱着女人,可我每一天每一晚都会想起那天他无情的样子。   “你现在去哪?”他问。   我回过神来,猛得想到点什么:“沈茵呢?就昨晚和我一起的女孩儿。”   “和严靳睡了。”江辞云不急不躁地说:“早上五点她男朋友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消息闯进严谨家里,打了她。”他抽完最后一口烟,烟蒂飞出窗外。   我多么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沈茵有多想和宋融结婚她身边的人都知道。八年等待却总等不来宋融的一句嫁给我。所以她泡夜店,喝酒打架,其实都是种她为难自己的发泄方式。沈茵以前不止一次对我说,个性太好强的女人是不敢有眼泪的,就是有也得往肚里咽。   江辞云的身子探过来,气息正好打在我的额头,一种难言的暧昧在狭隘的车里缓缓氤氲着。   他语调沉缓地说:“昨晚夜不归宿的女人不止她一个。你的现任呢?会不会为难你?”   我无心回答他的问题,急着问:“她这会还在严靳那吗?”   江辞云挺直脊梁骨退回到原位,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方向盘:“担心别人不如先担心你自己,昨晚醉成那样,半夜进来很多电话,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没替你接。”   我一听立刻从包里掏出手机赶忙回拨过去,等挂掉电话我浑身都在隐隐发抖:“江辞云,开……开车!”   ——   医院走廊,我妈头发乱的像鸡窝,脸色特苍白。才一夜,她像是老了好多好多。   在电话里她说昨晚我爸半夜送来抢救,这会还没脱离危险,她无心责怪我夜不归宿,声音很倦很累,心气都没了。   “唐颖。”   一声熟悉的男音穿耳而过。   原来墙上还倚着个人。   西装,西裤,最刻板的款式,没有一丝太过新潮的原素,商人的寡薄和算计陆励一样都不缺。 ☆、012 他的无情和慈悲   电话里我妈可没提陆励也在!怎么会是他?为什么会是他?他怎么有脸站在这!!   江辞云冷不丁地开口:“你们没离婚?”   没离婚?要是重来一次我宁可从来没认识过陆励,可我终究爱过他,死心塌地的爱过。   有人说一旦全身心的爱过一个人,之后再遇见谁都不会伤筋动骨。   江辞云可能发现了满身满眼的悲怆,悄悄牵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很厚实,很大,完全裹住我的。明明是微微凉的温度,心里其实挺烫的。   对上江辞云眼神的时候,那种看似平和又令人不敢轻易冒犯的味道特别浓郁。   “小颖,你怎么穿成这样?你昨晚……”我妈欲言又止,一脸的震惊。   没错,我身上穿的是江辞云的衬衣,下车后他虽然把外面的西装脱了拴我腰上,但这种狼狈不是一件西装就能遮住的。   顾不得那么多,我急得冲上去问:“妈,爸现在怎么样了?前段时间医生不是说病情挺稳定的吗,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抢救了?”   我妈皱着眉头看了眼江辞云后就立刻瞥向陆励。   一种极度不好的预感蹭得升腾起来。   陆励一步步朝我走来,站定。他眉宇间微微隆起,眼神从我的头发尖扫到了脚趾尖,又从我脚趾尖移到了我的脸。   他伤得我体无完肤,可只是这样似曾相识的一眼就令我溃不成军。   我妈叹息的声音忽的穿过:“昨天半夜他来找你,你爸看见他就一口气没上来。”   身子忽的一颤,要不是被江辞云牵着,可能这会连好好站着都成问题。等缓过神来我的手从江辞云手里快速抽走,一起一落间,手掌重重得烙在了陆励脸上。   啪的一声响得吓人。   这是我第一次打他,用尽全力的打了他。   我好几次停顿:“满意了吗?你满意了没?陆励,是不是非要我家鸡飞狗跳才甘心?我们离婚之后就一直桥归桥路归路,你来干什么!”   陆励没有因为我打他而气急败坏,反而十分诚恳地说:“这次岳父住院的医药费我会全部……”   “滚蛋。”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彻底打断了陆励的话。   我怔住,我妈怔住,连陆励也皱起了眉头。   江辞云走到我身侧,没多久就传来陆励的一声闷沉的声音。   “呃嗯——”   江辞云一手悠然插在裤兜里,一手反扭住陆励的胳膊,缓慢地说:“怎么说你也算场面上的人,脸总得要。”   这番挺身而出明明是戏,我的心还是经不住一荡。   江辞云的声音从始至终都不曾有半点起伏,就连之前说滚蛋的时候也没有,可字里行间中的气场绝非常人能企及。   可我万万没想到,陆励在这样强大的气场下竟会抡起胳膊给了他一拳,低咒道:“你还没资格教训我。”   江辞云的嘴角泛出血色,佝着身子一动不动,如同僵死了似的。我忽的想到神秘的亚马逊地带早就绝种的一种鳄鱼,一旦出击,便有着致命的危险。   “你,你还好吗?”我胆战心惊地问他。 ☆、013 他的无情和慈悲   过了快一分钟江辞云才缓缓挺直起脊梁骨,他兀自唇角浅勾:“资格?陆励,挺当自己是个东西的,可你还入不了我的眼。”   顿下话,他的笑意变得诙谐讽刺,直接揪住陆励的衣领耳语了几句,我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但过后陆励的脸色变得很僵硬,很难看。   我感激江辞云没有以暴制暴。   至少在这一刻!在医院!他给了我这个交情不深的人一分薄面。因为要真打起来丢人的不会是陆励也不会是江辞云,是我。   “都别吵了。”我妈拍着大腿嘶声力竭的喊出来:“小颖爸还躺在急救室里。你们就不能消停点!陆励,小颖和你结婚到现在真没对不起你什么,可你有了漂亮姑娘就和小颖离婚,逼得她在房间里活活痛了好几个小时。我们家穷才害的我女儿被你瞧不起,我们认穷,你这种高枝我们不会再攀。他爸这次要是能挺过来,我就让小颖嫁个老实人过日子,你和她没什么好往来的。”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妈,惊讶的不是她要把我嫁出去,而是当初骗他们孩子掉了医生说我以后不能生陆励才会和我离婚。没想这里头的来龙去脉我妈知道的一清二楚,为了配合还装傻充愣,我的鼻子猛地一酸。   陆励的喉结一滚没再留下去,他看了眼急诊室的门后阔步离开。渐行渐远的背影和我堆积的爱与恨全都如同这背影一样腐烂在了心里。   陆励走后,我妈走到江辞云面前打量地说:“小伙子,虽然不晓得她昨晚为什么没回来,又为什么穿着这样,但我女儿是什么样的人当妈的呀最清楚,你准不是她男朋友。那你和小颖,到底是……”   江辞云没有说话,淡然且疲倦的笑代替了一切语言。他静静靠在墙上,从兜里掏出火柴盒在手里把玩。   我拉住我妈的胳膊,轻声道:“妈。昨晚出了点小状况,但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我妈无力地点头,然后就走到急救室门口,巴巴地往窗户里望。   江辞云转着火柴盒,低着头突然对我说:”唐颖,把委屈和眼泪都先丢一边,输不起就不要输,忍不了就都去讨回来。”   我一怔。   从来没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一个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男人为什么会察觉出我蠢蠢欲动的报复心理?   我看着他,忘了说话。   江辞云妖冶地抿去嘴角血色,习惯性掏出根烟来,可能意识到这是医院就又默默收了回去,安安静静地倚在墙上,头微低着,姿势特别好看。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急诊室的门开了,一身蓝色褂子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情况怎么样,老唐还好吧?”我妈的声音明显有点虚。   我赶忙跑过去,着急地问:“医生,我爸醒了吗?”   医生摘下口罩,点了点头后又叹气:“所幸救过来了,只是心脏影响很大,三根动脉堵塞的非常严重,要尽快做个搭桥手术。老唐是我们医院的老病人,他的家庭情况我们都很清楚。所以这个手术你们看……”   医生的话宛如盆凉水浇了下来,逼着穷人拿出钱来和在身上割肉没多大区别。   我妈身子一晃,伸手扶住了墙。   “做。怎么也得做,总不能眼睁睁送个活人去死。他是我爸。”我缓慢又笃定地说。   医生叹气,点头:“那行,你们尽快准备好钱,药物和器材关系医保进不了多少,自费压力不小啊。”   “大概,要多少。”我艰难地开口。   “一根动脉六七万。三根……”医生顿下话:“哎,这手术得请专家来做,其中还不算其他费用,扣除能报销的,怎么也得再准备十四五万吧。”   我不由张开了嘴。   我爸病情时好时坏,胰岛素很贵,这药的报销又只到百分之四十二,剩下的都是一张张钞票投进去。对很多家庭来说十五万不算太大的数目,可久病囊空的我们根本拿不出来。自打我爸病后亲戚朋友就和躲传染病似的躲着我们,能借给我们家这点钱的人真是一个也没有。   我想了想,逼回眼泪转身挽住我妈的胳膊:“妈,你说的对,我是该重新嫁人了。不管是给人当后妈还是那种缺胳膊少腿的,只要肯给十几万的礼金我就嫁。”   丈夫和女儿对她来讲都是肉,她的沉默和不知所措我完全可以理解。   其实前一段有个丧偶的四十岁男人好几次拖人来和我妈说婚事。那男的有点秃顶,个子只有一米六三,脚还有点跛,是国企的技术员,据说是个老实人,月收入好几万,老婆死了之后留下个七岁大的女儿,如果我嫁给他这笔钱他是肯定会出的。   我妈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崩溃地捂着额头:“爸妈,爸妈对不起你,都是家里太穷造的孽,造孽啊这是。”   想到再嫁这事儿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反正心里挺平静的。感情这种事对我来说太虚了。很多曾爱的要死要活爱的,坍塌的时候只需要一瞬间。真的只有到我爸妈这年纪才敢说守了对方一辈子。   我艰难地笑了笑,宽慰地拍着她的肩:“妈,别这么说。老话说的好,养儿养女为防老。我爸没病之前你们供我读书再苦再累都没张口。这会我不可能眼睁睁什么都不做,再说嫁人是好事,听说那人的人品不错不是吗?你不是也常说人好比什么都重要。”   我妈嘴唇抽搐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走廊上的人来来往往,江辞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反正等我缓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没了他的影。   也对,他明天要结婚了,今天不该耗时间在这。 ☆、014 他的无情和慈悲   病床上,我爸带着呼吸罩,脸色就像是从棺材里倒出来似的。医生说他暂时还不能说话,可他苍老疲倦的眼睛死死盯过来,眼泪不停转着。   我实在不忍心看他这种样子,死活憋了两个多小时拎起水壶说去打水就出了病房。   失魂落魄地拐了好几个弯,我猛地撞进个紧实的胸膛。抬头看见江辞云皱着眉,咬牙切齿地说:“松脚。”   昨天公司周年庆所以我穿了高跟鞋,整个鞋跟都嵌在他皮鞋顶端,等我提腿他的皮鞋已经凹进去一大块,脸色也乌泱泱的。   我红着眼睛,有点抱歉地问:“你没走?”   江辞云手上提了两个袋子给我:“出去给你买衣服了,穿这样像话吗?”   “你不把衣服都丢了我能穿这样?”没来由的,在病房里就憋很久的眼泪唰的滚下来。   他皱着眉,深沉均匀地落下呼吸:“衣服帮你买了,手术费我也交了。还哭什么,怪丑的。”   “十几万,你说你交了。”我一度觉得是耳朵出了问题。   他轻松地应了声:“嗯。交了。发票拿好。”   “你哪来的钱,再说咱俩,咱俩也不熟啊。”我盯着发票脑子有点懵掉。感激,害怕,惊慌,不知所措,反正什么情绪都有。   江辞云身子一倾,慵懒地靠在墙上:“车当了,我还有点存款,正好够。”   “你之前不是说车是借的吗?”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在我爸病重的时候就连亲兄弟都是躲的躲,断的断,江辞云一个还算不上朋友的人居然拿出十几万?   他只是笑笑,没说话。   我急得直上火:“你明天就结婚了,这会却把车卖了,存款也都干净了吧?你老婆要是问起来这算怎么回事?不行。这钱我不行要,得马上去找医院前台退回来。”   把水壶往地上一放急匆匆往收费台走去,没走几步就听声后想起个闷沉沉地声音:“唐颖,钱退回来很容易得很。别人的闲话重要还是你老头的命重要,想清楚。”   刚刚还往前迈的脚再没有勇气踏出一步,我突兀定在走廊中央,身子也僵直了。   江辞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好像在我身后停下了。   他的气息掉在头顶,我慢沉沉转过身,抬头看着他:“如果我拿了钱,你要怎么和你老婆解释?”   这太不是回事儿了。   “我老婆?”江辞云瞟我一眼:“唐颖,谁要是付得起你爸的医药费就嫁给谁,是原话吧?”   我愣了三秒,竟噗嗤一声笑出来:“江辞云,我是个离过婚的女人,你该不会付了钱要我嫁给你。”   他纹丝不动,淡淡地说:“做人,要讲诚信。”   我的笑瞬时僵在嘴边,他好像不是在逗我。   江辞云的眉心皱了皱,稍有些不耐烦:“衣服换了,准备好身份证和户口本,跟我走。”   “你他妈疯了!”严靳不知道从哪儿忽的冒出声来。他大步走过来朝江辞云吼:“你他妈真是屌得一塌糊涂。放着干干净净的姑娘不娶,要娶只破鞋?”   破鞋两个字狠狠伤了我,自卑遮也遮不住,几乎是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江辞云转头看了我一眼,短暂而安宁,紧跟着就听他语气淡淡的对严靳说:“别说是离过婚,她就是个外星人我也照娶。” ☆、015 他的无情和慈悲   我和严谨不约而同地瞪着眼,张着嘴。   严谨咬了咬牙,指着他:“辞云,他妈玩大了吧。你照常结婚,婚后想玩女人还是可以玩,要真娶个离过婚的,多少人会戳你脊梁骨?”   我心里一沉,这就是大多数男人的感情观吗?结了婚还可以照玩?心里一下就憋了口气,想到去年十月那一天的画面,又想到严靳把沈茵给睡了还能大放厥词,我恨得牙痒痒,狠狠瞪着他。   严靳没管我,继续劝说道:“辞云,你说宴席都定好了,两方亲戚也都通知了,这有点任性了吧?你家老头知道还不撕了你。”   “你话太多了。”薄薄的怒意灌进了江辞云的语气中。他大手一挥,一个猛力把严靳给弹到了墙上,带我快速进了医院的电梯。   严靳脱了鞋往电梯扔,嘴里还骂道:“老子是为你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   电梯门恰时关上了,严靳的声音完全隐没。   “一会去大厅的洗手间把衣服换了,我们去登记结婚。”江辞云说。   我悻悻看他一眼:“给我个理由。”   江辞云沉吟片刻:“我不能和那个女人结婚,这就是理由。”   “为什么不能?”   江辞云的咬肌浅浅一迸:“她才刚满二十,和我差十岁,我都能做她叔了,一点感觉都没有,这理由够不够充分?”   “可你为了不和她结婚就和我结婚?这都什么逻辑?而且你不觉得这样牺牲太大了。我离过婚,你不为自己想想,你爸妈那边交代得过去吗?”总觉得江辞云这个提议不仅大胆还挺荒唐,完全不像个三十岁男人会做的事。   正在这时,江辞云的手臂伸过来啪得一声竟壁咚了我。   他脸一寸一寸压下来,又在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停住:“怎么交代是我的事。”   我轻轻咽了口唾沫没有说话,可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着。   江辞云的唇凑到我耳畔,淡淡地说:“还是你觉得我连个秃子都比不上?”   我眼睛一提,丫的他之前到底偷听了多少才出去给我买衣服的?   比起嫁给秃子,江辞云提出的这一切的确更让人心动,可我很多顾虑都在不停混淆着我的判断能力。   “江,江辞云,我总觉着咱俩……”我话还没说完,他淡淡的打断了我:“唐颖,我们只是形婚。”   或许是江辞云浑身展现的气场都过于强大了,我竟有点怂逼样,一时间不敢再说话。   他缓缓挺直了脊梁骨,一手悠悠然插进了裤兜里。正好电梯到了一楼,我去洗手间换衣服,江辞云在门口等我,等换完衣服出去的时候他正低着头像在思索什么,毫不意外的手上夹了根香烟。   “换好了。”我挺不自在的,江辞云买的是大牌子的连衣裙,价格我不太清楚,但肯定不会太便宜。颜色是很简单的米色系,而且对于我来说实在是有点短。   “嗯。”他把烟丢在地上碾碎,缓慢抬起头。 ☆、016 他的无情和慈悲   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紧张的手有点冒汗:“我平时蛮少穿裙子的,好像有点奇怪。”   江辞云地唇角一挑,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好看。”   就是因为这句赞美,内心百般挣扎的我最终拿了户口本和他去民政局登记结婚。   至于原因,其实和我以前的经历有关。   陆励一向都说我穿衣服没有气质,穿什么衣服都穿不出味道来,其实我自我感觉还可以,可陆励一次都没夸过我。他应该算是那种典型的传统男人,有点大男子主义,觉得做家务生孩子这些都是女人理所应当的。总是口口声声说宁可我顶着一脸疙瘩也不喜欢我化妆,可最后却被外面化着妆穿着超短裙的妖精所吸引。   于是,一时脑热下我和个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男人登记结了婚,我甚至不知道他的职业,喜好,生活环境,反正一切都很空白。   结婚证的图章盖上去的时候我才渐渐冷静下来,但冷静已经于事无补,还带给我深深的不安和焦虑。   “唐颖。”从民政局出来,江辞云突然开了口。   我一个激灵,虎了吧唧地问:“怎么?”   江辞云眉头微皱,酝酿了好一会才说:“我理想中的爱情观不需要浮夸浪漫的排场,也不需要任何粉饰,能读懂对方的心,真真切切的在一起。平凡,简单,幸福,长久。可找一个能各方面都契合的人是很难的事,或许需要很漫长的时间。往后我们要是真遇见喜欢的,男婚女嫁各不干涉,如何?”   看着他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看见了真诚的东西,我天真的以为江辞云也许是个头脑简单又普通的男人。   莫名一阵轻松,我笑了笑说:“行。”   一阵风打来,温柔撩起江辞云岑黑的发尾。   他不悲不喜地对我说:“哪天我们离婚了,需要帮忙也尽管开口。只要我还活着,没人会随便动你。特别是陆励那孙子,再烦你,我就干脆废了他。”   从民政局到医院的一路,江辞云的话一遍一遍在我脑袋里重复着。像我这样的人,对爱情和婚姻都没了任何期待,这段形式婚姻对我来说只有利没有弊。可江辞云呢?他莫名其妙背上段已婚记录,为什么可以这么坦荡?   和爸妈说结婚的事后,病房里安静了好一阵。   江辞云叠着腿,坐姿随意,随性,但不失分寸。   他时不时按着手机,等他把手机收回兜里,突然风马牛不相及地冒出句:“医生我拖人联系好了,后天一早就会有专家来做这个手术。不过这个医院的设施不是太好,我建议转院。”   “真的假的?怎么办到的?行啊你。”我又激动又诧异。   江辞云淡淡地说:“正好有朋友是医学院毕业的。”   “小江,那真谢谢你了。对了,你和我们家小颖真……真登记了?”我妈挑着眉,眼睛里试探的意味很浓。   江辞云交医药费这事没等我和她坦白的时候她就已经从一些熟悉的护士嘴里听说了,以至于我和他回到病房我妈就问了那钱的事。我爸病了急需手术,偏生这个节骨眼上我和付钱的男人结了婚,作为父母感觉到不安是肯定的。   正在我酝酿要怎么说的时候,江辞云礼貌含笑:“岳母,我和她已经是合法夫妻,以后她就交给我。”   我憋红了脸,这家伙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我都有点怀疑他是专业骗子。   “小颖说和你认识不久,怎么……这么快就?”我妈欲言又止,但这一类的问话一旦开始就不会轻易停下。   江辞云的唇角浅勾:“认识多久结婚不重要,结婚后在一起多久才是关键。”   他的眼神看似礼貌,但绝不失侵略性。看得出来我妈有点无力反驳,最后她只得调转话锋问道:“小江是做什么职业的?”   江辞云是做什么的连我都不清楚。我妈突然问起,等于也是替我问了。   他坐在靠墙的椅子上,明明没有太多的肢体语言,偏生就和电影里演的那么好看。   “和互联网有关。”江辞云含笑,答得也是特别简洁含糊。   我皱起眉头,原来他的职业是和互联网有关,那范畴可就大了。比如技术员,修电脑的,又或是卖非法软件的高智商犯罪分子。 ☆、017 他的无情和慈悲   “互联网相关的工作应该挺好的。小江,家人还有什么人?”   果然这种问题就和海潮似的一波接着一波,连我都觉得有点尴尬,江辞云却依然耐性极好地答:“还有个大哥,父母也都健在。”   “喔,小江你父母是做……”   我一阵心虚,一下就拽住江辞云的胳膊把他拖起来说:“妈,我和他一天没吃饭了。你看……”   我妈自责地拍了下大腿,脸上抱歉的微笑着:“看我,都糊涂了,你们快去吃吧。不用给我们带饭,你爸现在还不能吃东西,我一会随便吃点就行。”   临走的时候,江辞云不忘又交代:“等等我就让人过来安排转院的事,心脏手术不能马虎,这件事上希望你们能听我的。”   我妈忙不迭地点头:“好,听你的。小江,快和小颖抓紧去吃饭先,别饿着了。”   或许江辞云天生就有吸引人的特质,我妈对他似乎还算满意,简直不可思议。   出了医院,他听从我的意见一起去了家新开的火锅店,我还给沈茵打了个电话让她也过来吃点。   我不愿坐包间,选了大厅靠窗户的位置。周围人声鼎沸,和江辞云坐在一张桌上也显得自然很多。   等待的过程中他手机响个不停,有时他会按掉,有时手指按着键盘速度飞快。   “你临时悔婚家里炸开锅了吧?”我夹了一筷子冷菜往嘴里送。   他把手机放下,十指交叠:“我想他们这会应该还不知情。我了解严靳,他不会去通风报信。”   我有点诧异,江辞云这会竟然还没有说,真是沉的住气。原本还想问问他打算怎么和家里人交代,可他似乎无心继续这个话题,我也只能调转话锋问道:“你朋友严靳,瞧着就是个花花公子。这次害了沈茵,不知道她和宋融还能不能和好。”   江辞云突然抬起头,不疾不徐地说:“傻瓜,严靳只是没遇见合适的人。真正遇上喜欢的人怎么舍得让她吃苦?自己的女人不管犯了多大的错,哭的那刻就是男人错了。”   我心脏狠狠收缩了一番,头一回从个男人嘴里听见这么平实却震撼的话,特别奇妙。   年轻的时候我总会有很多幻想,但都很肤浅表面,比如幻想过和自己相伴一生的男人要有怎么样的外形,怎样的经济条件。可会不会长久,婆媳关系是不是好处理,以后生个男孩还是女孩,这些却通通不在考虑范围。   现在我已不再年少,奉行的是说的好听不如做的实在,可当真真正正听见这种语气平淡却十分动人的话时,属于小女生的那份悸动似乎也没有完全消失,强而有力的冲击感竟依然存在。   我咽下最后一口冷菜渣,身子探前了些:“江同志,听上去以后哪个女孩要是被你喜欢,好像还挺幸运的。那个二十岁的妹子真是没福气,你说她要是知道真相会不会哭晕在厕所?”   “真相?”江辞云的唇角一勾,从钱包里翻出结婚证翻开,指了指上面格格不入的合照说:“真相是我确实结婚了,和你这大婶。”   我的嘴角抽了几下,喃喃丢出句:“你才大婶,我明明比你小。再说你是不想凑合才拉我形婚,从某种定义上说我也算帮了你。”无法再直视他那双深不可测又显淡然的眼睛,只得摸摸骨碟,喝喝茶,摆弄摆弄餐巾,没一刻闲下来。   沈茵是在我们入座后半个小时到的,她脸色苍白,嘴角还有很大一块青紫。   “先来瓶半斤的二锅头。”这是沈茵坐下后说的第一句话。   我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问:“宋融他……”   沈茵苦笑了下,打断道:“宋融和我分了。八年都等不来修成正果,这是命,老娘认。”   她眼泪打着转,拿走江辞云放在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点燃,猛烈地吸了几口就没再说话。   没过多久严靳竟也来了。他夺下她手里的酒杯:“你喝死那姓宋的也回不来。打女人的男人最孬种,他有什么好?”   沈茵瞪着他:“你就君子了?他妈你才是孬种。让你别来别来,听不懂人话?快滚。”   严靳看了眼江辞云和我,然后就一把扼住沈茵的手腕,气急败坏地说:“给我出来。”   我急了,起身就要跟上去。   江辞云扼住我的手腕,不咸不淡地说:“老实坐着。”   “沈茵是我朋友,出事怎么办。”我对严靳没有一点儿好感。   他收回手,指了指玻璃外的两个人:“傻姑娘,还看不出来?严靳对她有意思,由他们去吧。”   我皱起眉头:“沈茵心里只有宋融,她和严谨没可能。”   “这么笃定?”江辞云的眼里染上了兴味。   “当然。我可以和你打赌。”   “你输了怎么办?”   “输了我就喊你爸爸。”   “喊爸爸?你竟然有这么变态的嗜好。”江辞云的脸色阴了阴,随后身子一探,整张脸都凑到了我面前。   我的呼吸渐渐变得困难起来,他却眸如星夜,似真似假道:“实际点,你要是输了就给我洗一个月内裤。”   内裤这么隐秘的东西他也好意思放台面上说,还真把自己当我老公了?   我拿起茶杯:“要是你输了呢?”   江辞云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片刻后他戏谑地说:“我输了,男人最重要的东西借你用一晚,你应该需要这个。”   “噗——”我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在他脸上。 ☆、018 他的无情和慈悲   江辞云被我逗笑,渐渐的他的眼神却变得炽热:“或者我替你出口恶气让陆励吃点苦头,选一个。”   我伸手推着他的胸膛把人推回原位:“哪个我都不想选。”   “傻姑娘。”江辞云低头搅动着酱汁,袖口的色泽十分沉重。   其实报复这种事曾无数次出现在我心里某个角落,可我的青春回不来,孩子回不来,婚姻也回不来,到头来只是徒增烦恼罢了。身处社会底层,满身都是被压迫的痕迹。怎么填饱肚子,怎么让重病的父亲活得久一点,于我而言似乎更重要。   吃饭的过程中,江辞云时不时往我的碗里捣菜,这类动作似曾相识。以前偶尔几次也有个男人给我夹过,那个男人往我碗里夹的都是他不喜欢吃的菜,我的碗就如是喂猪的泔水筒。但江辞云是细心观察了我更喜欢什么才给我夹什么。   安静吃完这顿饭,我自觉掏出钱包。   江辞云有些不悦地看着我:“我还没穷到让你买单的地步。”   我摇摇头:“我说过再遇到就请你吃饭。没什么钱请不了太贵的,你就别争了。下次要是成千的饭,你让掏钱我也不掏。”   他皱着眉头,略显无奈地说:“你是第一个给我买单的女人。”   从店里出去的时候我妈来了电话,她说江辞云的办事效率特别高,我爸顺利转院,还专门请了护工照顾,病房里安置着陪客床,总之一切都有条不紊。   我感谢地看他一眼,江辞云则轻轻拍了几下我的肩:“走,送你回家。”   城郊的老式楼盘拢共六层,我家在五楼。没有电梯,楼道也十分狭隘。蜿蜒的小弄堂墙壁贴满了办假证和治性病的小广告,道路更是凹凸不平,要碰见下雨就会积满脏水,沾一身的湿泥。   楼梯口,江辞云摆摆手:“上楼睡去。”   他说完就转了身,抽着烟快步往小区门口走。   楼梯上的灯坏了不知道多少年,但对于住习惯的人来说哪怕没有手电的情况下也能驾轻就熟地摸上去。   我走到四楼转角,身子突然就是一僵。   只有朦胧月光的楼梯间里,有团猩红的火苗一跳一跳的,在夜深人静时特别的慎人。   “唐颖。”   陆励喝了酒,走过来的时候酒气很重,我不知道是吃多了还是怎么,胃里突然一阵阵恶心。   他真是个不知道轻重的人,拧住我胳膊的力道很劲,手臂明天准青紫了。   “松手!”我厌恶至极得甩着手。   陆励放开了我,整个人都堵在台阶上,似乎今天不和他谈一谈是不会让我安稳睡上一觉。   他摇晃地迈下一个台阶,从兜里掏着什么。   借着零星的光线我看见了张银行卡,平滑的表面却好似充满了金钱的质感。   “卡拿着,需要花钱就从里面取,密码是我手机号后六位。”陆励熏着酒气,顿了好几次才把话说完整。   我盯着它。   要是这张卡来的早一些,或许我会很满足。可事实是陆励的经济我从来就无权操控,别说是主动给银行卡,就连表达让我管钱的意愿都没有过。那些热恋时有的浪漫和热情早在一天天平淡无奇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那时候的我不太在乎这些,矛盾和裂缝也绝不在经济上,连他出轨的委屈我都决心咽了。他呢?留给我的是颗空落落的心和一本离婚证。哦对,还有一个满是血水的死婴。   我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问:“迟来的离婚费?”   “不是。”   “想给我爸出医药费?”   他微微摇头。 ☆、019 他的无情和慈悲   我简直觉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直说!”   陆励的声音很沉:“婚后我良心一直过不去,它是你应得的,你想用它做什么就做什么。”   呵,笔挺的西装和体面的副总身份依然掩饰不了他的恶劣。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尽量平静地问:“你在里面装了多少钱?”   “一百六十万。”陆励的呼吸灌着酒气。   一百六十万?   我从来不知道他是个这么大方的人,说来也好笑,离婚的那天他连一毛钱都吝啬花在我身上,现在却拿出一百六十万让我爱干嘛干嘛。   我厌恶地闭上眼睛后又睁开:“这么一大笔钱来买你的心安?果然有副总的气派。可陆励,良心这种东西你有吗?”   不知道是不是被江辞云那家伙影响,原本该嘶声力竭大吼大叫才能充分表现出来的愤怒,每一个字竟都变得轻描淡写,像碗没温度没味道的白水,淡到了极限。   陆励紧紧捏着卡,手僵在原处没收回,也没有强硬地塞到我手里。   僵持了一小会我沿着扶手从很小的缝隙里挤过去和他擦身而过。   突然庆幸自己下降的体重至少是陆励赐的,不然那个一百四十多的胖子断然过不去。   陆励没有追上来,杵着那。   我走到门口掏钥匙,一个男声突然穿耳而过:“我们还能重新来过吗?”   我一听,握着钥匙的手往孔眼里拼命戳了好几次,却怎么也找不到正确的轨迹。   “你走了之后,我突然没了家的感觉。”陆励的声音越来越沉。   喔,是这样。   原来他会过来不是良心过不去,或许发现缺了甘心为他做牛做马放弃事业的我生活有多不方便,毕竟以小黎那个娇媚的样子怎么可能为谁去沾阳春水,搞不好来大姨妈时的裤子都得反过来要他洗,又偏偏,陆励是个传统的老派男人,多么奇妙的组合。   “回吧,别和僵尸似的挺着,我想想。”钥匙终于戳了进去,我快速关上门,连浮动在楼梯间的男士香水气都拒绝带进家里。   过了半个多小时陆励才离开,我站在房间的窗口,没开灯,亲眼看着他蜿进弄堂被漆黑的夜给完全淹没。   我的眼泪毒不了任何人,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只能毒毒自己。这个世界上,陆励不会真的心疼谁。自私,卑劣,欲望,诱惑,每次变数都会变成篡改本性的一把手术刀。如同他用一张卡无声的羞辱了我,逼着原本不想专注于报复的人跃跃欲试。   ——   五一长假间,我爸顺利做完手术进入恢复期,公司又突然通知我升了文员组组长,工资涨了一千块,一切都似乎在好起来。唯独江辞云像是人间蒸发似的再没出现,为此没少听见爸妈的抱怨和质问。   长假后的第一天,我才进公司就听见几个同事在议论说突然换了老板。   组里的倪乐乐隔着几米就喊过来:“唐颖,我们这座小庙被家大公司收购了,特别突然,今天早上群里才公布的爆炸性大事件啊,奇怪的是新负责人上任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给你加薪,这里头到底有什么内幕啊?”   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我脑子有点转不过圈。   组里唯一的男文员扭着老腰一脸的八卦样,兰花指矫情地翘起来:“就是,阿颖啊,该不会你和新老板有一腿?”   “我加薪是新老板的意思?不会吧。”   倪乐乐手里端着咖啡杯走过来:“还装呢?全公司都传遍了。快和我们说说呗。”   我不以为然地笑笑:“我要是真和新老板有一腿,加薪才加一千也太便宜了。”   “你想加多少去和财务报,我批。”一个男音突然从我身后冒了出来。 ☆、020 他的无情和慈悲   我带着惊异转身,同时愤怒于看见那张脸的刹那。   陆励隔着几米站在办公室门口,距离不远,偏生就像隔着千山万水。   他这一嗓子吼得很漂亮,漂亮到让所有人大概都暗自认定了一段不堪的裙带关系。这里没人知道他是我前夫,实在是羞于启齿前夫是个副总而我却只是社会熔炉不起眼的蚂蚁。   后来,我被陆励的秘书叫到了办公室。   他坐着,我站着。   陆励的手指敲击着烟灰缸边缘。   我拉开他对面位置的椅子坐下,淡淡地问:“搞金融的怎么看上了我们这家小传媒公司?”   陆励的手指停止敲击:“我费了很大的功夫说服领导收购这家公司,原因你知道。”   “的确,我是知道,你想吃回头草。”   陆励倒没介意我酸不拉几的语气:“我在等你答复。”   “我的选择很多。”   他看上去有点不高兴:“比如上次在医院的江先生?”   我有点出乎意料的微怔了下眼,在KTV,在医院,两次他和江辞云照面我都没喊过江辞云的名字。而陆励居然这么客气的称呼‘江先生’   说实话我开始警觉,用一种狐疑的眼神暗暗审视面前这个男人。   “对,是他。”我小心试探着,不禁在想如果他知道我已经和别人结婚又会是什么反应。   陆励突然暴怒,脖子上的青筋也爆了起来,他揪住我的胳膊,就在那天揪过的地方狠狠的掐下去:“唐颖,我警告你离他远点。”   “你抓疼我了,先松手。”   他并没松。   我实在是被捏得太疼,随手抓起他面前茶杯泼了出去。   陆励狼狈极了,茶叶黏糊糊的沾在他脸上,水滴顺着他下巴往下淌,衬衫很快就沾上难看的水渍。   他焦躁的扯几张纸巾擦掉,竟没有抡臂扇我,卯足耐性说:“唐颖,你这次如果回头我的卡可以交给你管,每天按时回家。孩子的事我也很后悔,但我们可以再要,这些都不是问题。”   多么轻松的一句话。   他想要我滚我就得滚,想要我回来我就得回来,却从没想过作为男人给女人带来的应该是什么。   短暂的沉默横在我们之间,我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次我竟能得到这么好的待遇?那你先离婚,等你离婚了我再考虑要不要和你复合,怎么样?”   陆励盯着我:“我和小黎是办了婚礼没错,但一直没登记。唐颖,别和姓江的搅和在一起,他不是什么好角色。”   正在我惊诧于没登记这件事上时,办公室半敞的门‘笃笃’两声。   我一下回头,暗自掐了把大腿,传来真真切切的疼痛。   “我也从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好人。”江辞云不动声色地靠在墙边,慵懒的站姿让他整个人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可当他抬头,英眉俊目间又毫无病态。   他大步流星的走来,我的手腕很快就被捉住,他的力道恰到好处,甚至是可以说是温柔的。   “陆励,永远不要欺压个柔弱的人,因为你不能预估她的后台有多硬。”比起握住我手腕的力道,江辞云对陆励说话的语气就不那么柔善了。   我的心突突跳了起来,扭头去看陆励的表情。陆励竟又惊又怕,和上次对峙江辞云的感觉完全不同。   “唐颖今天请假。”这句是江辞云对陆励说的。   “我来接你搬家。”这句是江辞云对我说的。 ☆、021 他的无情和慈悲   我没动,只是单纯觉得他好看就多看几眼。也不知道江辞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我,不然怎么总在我需要拯救的时候出现?我甚至觉得花光了这辈子的好运气才遇见了他。   “她要,搬你家?”陆励的眉头打着死结,声音更是透出一丝丝从未有过的嫉妒。   江辞云没说话,唇边勾出的笑意过于意味深长,投给我一个眼神,意思分明在要我表态。   这似乎打乱了原来的计划,但心下只想着一点,不能让江辞云这会丢人。   于是……   我看向陆励缓慢地说:“我今天搬家。搬到……江辞云那。”   说出去的话有时就如泼出去的水。我拖着行李箱真就乖乖搬到了江辞云的住处。还是上次的海景房,不是什么大套,但足够六七个人同时生活。   门口停着辆崭新的轿跑,牌子我在杂志上看过,是陆欧,一辆市价五百多万的车。   江辞云似笑非笑,抢先一步说:“车是严靳的,你老公我特别穷。”   老公这个词令我一愣。   江辞云更像是个可以交心的朋友,偏生他又顶着我合法丈夫的头衔,感觉其实蛮奇怪的。但我还是轻松自然地笑了出来:“不失望,我要是真找到你这样的都不错了。对了,这礼拜都去哪了?我妈问了你几百遍,害我都不知道怎么蒙混过关。”   “还能去哪?”江辞云将嘴唇抿着一条线,随后低低地说:“被家人关禁闭,刚出来就找了你。”   他说的轻描淡写的,可我心里却是一荡。   进屋后,江辞云拿着渔具说要出去钓鱼,没两个小时回不来。我趁着这个空档决定洗个澡,洗到一半才发现忘记把要换洗的衣服拿进来。   想着江辞云不在家就一丝不挂地开了洗手间的门大摇大摆走出去。   可……   一双漆黑的眼睛却望了过来,男人眼神下移,十分坦然的欣赏我的胸。   江辞云正坐在床边,手里抱着笔记本电脑,房间的窗户敞着,刷刷的大雨声穿耳而过。   这也太雷了吧。   眼前的局面简直是一个大写的尴尬,可我好歹曾经也是个已婚妇女,早不是什么小女孩儿了,要是慌不择路地往回跑显得多那个什么。   憋着一张红脸,我定在原地强装镇定地问了句废话:“你怎么回来了?”   江辞云看向窗外的雷雨:“嗯,回来了。”   “我在洗澡。”我咽口唾沫。   他将目光重新移回我脸上,眼神似乎在笑:“看出来了。”   “那我继续洗。”说完,我立即转身,囧的真想找地洞钻。   低润缓慢的声音在身后扬起:“身材……还过得去。”   我抓狂地闭了下眼睛,加快脚步进了洗手间,砰的把门关上。   旧衣服在脱下的时候就已经扔进了装水的桶里,可我要换的衣服还没拿,究竟要怎么才能出去。   我眼睛一瞄,看见条浴巾。应该是江辞云的,可浴巾也太短了些,才勉强遮住我的屁股。   管不了那么多,我裹着浴巾出去。   江辞云还坐在那,眼神再度飞了过来。   他放下笔记本电脑几步就站在了面前。   腰上突然一紧,我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胸口。   我如同被戳中要害似的在他怀里轻轻一颤。男人的瞳仁缩了缩,不等我说什么,他竟低头攫住我的唇,大手也顺势扣住了我的后脑。   “唔——”   江辞云的双臂太有力量,不管我怎么反抗他对他都毫无用处。   他的吻霸道又强势,仿佛带着层次般由浅至深的倾入,我的呼吸几乎被他完全夺走。他实在是个吻技高超的男人,至少这样让人意乱情迷的吻我从来没感受过。   我昏昏沉沉,推囊着他的动作一点点停了下来。   过了好久他才放开我,他的衬衫上沾了我湿发的水迹,但一点也不显得狼狈,反而多了几分血性。   我有点恍惚地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男女之间纯洁的友情极少,超脱世俗的夫妻关系好像更是无稽之谈,因为男人做不到。就如是现在,一个热乎乎的躯体入了他的眼,他便强势地吻了我。   江辞云的唇边挂着一抹令人神魂颠倒的浅笑:“怕了吗?” ☆、022 他的无情和慈悲   我没说话。   江辞云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不要在一个单身很久的男人面前光着,很多事没有任何前兆,就比如刚刚我冲动地吻了你。”   离奇的是这个吻丝毫没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不晓得为什么和他相处的时候能渐渐轻松起来。很久以后沈茵告诉我,合拍的人往往在一开始就注定了,而需要磨合的人就算磨合一生也不见得可以融洽。   搬过来的第一天晚上,沈茵约我去咖啡厅,江辞云正好要出门就顺道开着那辆好几百万的豪车送我过去。   “结束后给我电话,来接你。”他半开着车窗,安宁地抽着烟。   我看他一眼,点头:“好。”   门口的泊车小弟不敢怠慢地上前拉车门,表情和语言都很恭敬。我想大抵他以为我是个富婆,保不准会大方的给几张百元大钞作为小费,但残酷的事实是身为穷逼的我没给一分钱,最后反遭了记白眼。   入座的时候沈茵正在搅动咖啡,她瘦了一大圈,油乎乎的头发应该好多天都没有洗过,一把扎起来还大撮大撮分着路,脸上的妆也花得乱七八糟,特别是下眼睑,全是睫毛膏晕出来的黑灰色,委实像鬼。   “宋融还是没找你吗?”我小心地问。   沈茵手里的咖啡勺抽出来放在一边,抬头对我说:“找我做什么,宋王八蛋要结婚了。”   我瞪大眼睛,惊得呼了出来:“宋融结婚?和别人?”   沈茵的手指插在头发里缓慢挠着,白色的头皮屑飞飞洒洒落进咖啡里,但她浑然不觉,颓废地说着:“他和我分开没多久去丽江旅游认识个背包客。听说是个新疆的姑娘,立马就决定结婚了。你知道宋融和我好之前人有多花,我一手把个痞子调教成社会好青年,结果转手别人捡了去。我艹他妈。”   我皱着眉头委实觉得不好受,一把就抓住沈茵的手:“会不会他是故意的,你要是去求他回头说不定还有机会,也许他在等你回头呢?”不管怎么样,那天晚上的事沈茵错了,说话终究无法硬气起来。   “求?”沈茵苦苦地扯开唇角,笑里头好似隐藏着千言万语。   剩下的半杯咖啡沈茵一口闷了。她抖擞起精神询问我的事,我把最近发生的通通告诉她,她惊诧之余警觉地说:“小颖,你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江辞云到底是个什么来路你最好弄弄清楚?”   我抿了下嘴唇:“他要是不想说,我问也白问。”   沈茵叹口气,点头:“男人心是海底针。”   她和我坐了好一会临时接了个电话要走,我独自坐在咖啡厅里,顺便给江辞云飞去个短信等着他来接。等待的过程中,我没想会碰见陆励的妈妈,也就是我以前的婆婆陈萍。   和陆励的那段婚姻里其实我没怎么遭遇过婆媳矛盾,因为她不介入我和陆励的生活,是个很想得开的人。当然,她和我同样也没什么婆媳感情。这次她看见我之后竟主动走过来打招呼,还一副很熟络的样子。   我实在是不自在极了,犹犹豫豫最后还是说了句:“阿姨,要是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陈萍脸上的笑僵硬了一瞬,然后就卸下了虚假的面具干脆道:“你都这么讲了那我也就不和你饶弯子。你知道我们家阿励三十二岁了,最近事业上是顺风顺水,可耐不住一直没个孩子。小黎那丫头平时刁钻的很,我瞧着就不喜欢,前一段还检查出不能生,这样的媳妇我陆家是肯定不会要的。”   我听后眼睛不由一撑。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现世报?   浪子回头果然不是因为我,而是他心已倦。   巧合的是我们谈话的过程中小黎也在咖啡厅现了身,一步步靠近我们。   我想应该是陈萍早约了她,没想却意外在这碰见了我。   “阿姨,所以呢?”我故意问着。   陈萍没发觉身后有人,继续说:“其实阿励一直都念着你,你要知道以他现在的条件就算是和小黎分开还是大把的女人会往他身上扑。可人终究是念旧情的,以前没有比较他才看不见你的好,经过了小黎这一段,这次他一定会好好对你,你就回来吧。和他好好过日子。”   “你个死老太婆,说什么呢你?叫这个女人回来?要赶我走么?简直在做梦。”小黎尖细的声音简直能震碎杯子。   我多少清楚点陈萍,她是个好面子的人,被个小辈这么骂她也不愿意了,手猛地往桌上一拍,侧脸说着:“既然你听见了那就识相点?唐颖嫁进陆家媳妇该做的她一样没少,瞧瞧你整天和只孔雀似的开成屏,要我瞧也不好看,又是个绝屁股,趁早和阿励断了,别祸害我儿子。”   “你,你说什么?死老太婆我和你拼了。”小黎的脸惨白,大口大口喘着气。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不禁在想:你小黎也有今天。   后来陈萍和小黎在咖啡厅里几句话说不拢就打了起来,我默默拿起包任由她们大打出手。   走出咖啡厅一阵夜风吹来,我打了个哆嗦后又笑了。明明是同样的人,明明只是时间不同,别人的脸色和态度却是种种变迁。   站了几分钟,一辆车突然横在面前。前后座车窗都敞着,我看见江辞云的脸时不由惊了惊。   他送我过来时开的陆欧已经换成了迈巴赫S级轿车,虽没有陆欧贵,但同样是七位数的价位。副驾驶的位置空着,只不过车后座挤了好几个女人,个个都有着模特一般的身材,大胸大腿的特别火辣撩人。   有女人冲我吹口哨,充满了挑衅。   也有女人从后面抱住江辞云的脖子。   驾驶位上沉默的男人丝毫没有迎合这份热情,但衬衫的好几颗纽扣都没扣,壁垒般分明的线条在这种夜色中实在惹人犯罪。   此刻的江辞云不再是那个有着平实爱情观的男人,嫣然像个肆意人生的赌徒。   “坐进来。”他说。 ☆、023 他的无情和慈悲   “辞哥,给我们介绍介绍,这大姐谁啊?”   江辞云清淡吐出两个字:“老婆。”   我看向后座位上的几个女人,她们的脸都僵着,谁也不说话。我完全能理解这种尴尬,反被她们的表情逗笑了。   咔擦一声副驾驶的门弹开。   “上车。”他的语气有点不容人拒绝。   我坐进去自顾自系好安全带,不想气氛更尴尬,转头笑了笑说:“刚刚你们去哪玩了?”   她们互相看看,不约而同朝我摆着手,花容失色地说:“姐,没玩,辞哥就接了我们。”   “唐颖,你别问,会吓坏她们。”男人岑黑的眼睛带着笑意,只在我脸上停留了一小会就重新落回前方。   我哦了一声:“你要是忙我自己打车回去也没问题。”   “陪我一会。”他说。   我没答应同时也没拒绝,很长一段时间车里安静到只有几人交错不齐的呼吸声。   车子最后停在个休闲娱乐会所门口,就是我第一次遇见江辞云的地方,只要是年轻人喜欢的项目那幢楼都有。我们去的是顶楼的豪华酒店,角落里最大的一个房间里早就有两个男人在。   里头烟味很重,麻将桌边除了严靳还有张生脸,长得比严靳还要流气。   “姓江的,你他妈迟到了。”流气男嘴里叼了根雪茄,面向不善。   我不由抖了抖。对于一个安分市民来说,这种场面真怎么没接触过。甚至还在想江辞云该不是要接我才迟到了,他又会不会因此惹上麻烦?   谁料我身侧的男人只淡淡说着:“秦风,让你等我,委屈了?”   刚才还板正的脸一下就柔和起来,这个叫秦风的大步走过来和江辞云拥抱。   我这时候才释然,原来男人间的交流一般都不会和女人间那么细腻,这三个男人的关系更是不言而喻,以至于我这个‘假老婆’的事,相信他们都很清楚。   牌桌上,几个女人分别坐在严靳和秦风身边,我自然就坐在了江辞云身边。   他们打的是三人斗地主,以前我无聊的时候在电脑上也会玩,牌面什么的能看懂。江辞云点儿挺背,抓的牌都极烂,把把都输。秦风和严谨都调侃说我是个霉星,还提议换个女人坐在江辞云身边。   我尴尬的不行,搬起椅子就想挪位置。   江辞云突然开口:“别听他们胡说,坐着。”   我还是自责皱起眉头:“可能我真是个霉人,还是换个位置去霉霉别人。”   突然间哄堂大笑。   江辞云也被逗笑了,但他只是微勾唇角,并不张扬。   “我的老婆,坐别人身边不合适。”他轻描淡写的说了句,然后就专心打牌再不理我。可就是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我的椅子没有再移。   他们谈话的过程中我才知道江辞云接的这几个女人全是秦风认识的坐台小姐,江辞云和她们都熟,玩归玩却从来没带她们过夜,而严靳和秦风都有过。   又打了几把牌,严靳突然问我:“你那个叫沈茵的朋友,怎么总不接我电话?”   我摇摇头,敷衍地说:“她好像交新男朋友了。”这是谎言,我绝对不会拿沈茵做什么人情,更不想她被严靳这样的花心萝卜缠上。   严靳的脸拉得老长,闷头抽着烟,可他的衣服里分明还有只女人的手在他小腹上摸来摸去,这样都还能继续打着牌哪能是什么好鸟。   “王炸。”秦风雀跃地哈哈大笑。   江辞云输了,手里剩对小葫芦。   他扔了牌,饶有深意地看我一眼:“唐颖,其实你才是今晚最大的赢家。”   我茫然地看着他,并没有听懂。   “在火锅店,我们的赌。”他淡淡地补了句。   这事我早就忘到了脑后,没想到他还记得。那次和江辞云打赌我赌的是沈茵不会接受严靳,而严靳刚刚问的话显然揭晓了赌局的答案。   江辞云输了,我赢了。   可当时他提出的两个奖励对我而来都不是太好的奖励,以至于我最后一个都没选。   “什么赌,什么赌?”有人开始起哄。   江辞云并不理会,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你赢了,赢的人一般都有奖励。”   “什么……奖励?”我竟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还莫名有点胆儿颤。   他幽邃的眸从我脸上移开时轻吐出句:“我做你的战利品。” ☆、024 他的无情和慈悲   我身子一僵,热气猛地窜上了脸。   周围全是起哄的声音,秦风还使坏的推了把,我的嘴唇就印到江辞云脸上。   我忙坐正,耳畔忽的传来磁性的嗓音:“唐颖,你饿了。”   “我,我不饿。”我有点懵,依然没从刚刚的意外里晃过神。   江辞云点燃一根烟吸了口,低低地说:“不饿还吃豆腐。”   又是哄堂大笑。   秦风当着我的面就问:“辞云,你和她上过没?严靳那小子和我说你悔婚了我他妈吓一跳,是不是结过婚的妇女经验特别好,所以才把你给吊得死死的?”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江辞云吐出个又大又好看的烟圈。   秦风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姑娘,伺候好辞云,有你好日子过。”   我的脸憋了个通红想走,可有只手从桌下悄悄牵住了我,是江辞云的手。   “别理他们,陪我。”他轻声说着,却并没看我。   我的手抽回得很快,但想走的念头也消了。   之后,江辞云如同开了挂似的大杀四方,输掉的全部都成倍赢回来,大堆人民币堆在他面前,特别扎眼。   “吗的,你这张脸天生就妒人,打牌还这么牛气,人和人之间太不公平,不打了。”秦风用力地把牌丢在桌上。   江辞云调了调坐姿,赢的钱抽出一叠分给陪打牌的小姐,少说也有八千的小费。剩下的四五万块他说没带包,让我装包里。   严靳给他递根烟,他放在一边说:“你们觉得好看的脸,还是有人舍得往上面扇耳瓜子。”   “少胡说,谁敢打你?活腻歪了?”秦风和严靳异口同声,并没当真。   江辞云继续吸着烟,迷魅地笑了笑:“没开玩笑。他叫,陆励。”   我忽的僵了下,头皮阵阵发麻。   秦风说:“要是真事儿,管他什么励,削他。”   江辞云看我一眼,眸底擒住淡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要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原本严靳和秦风叫我们一块去吃宵夜,江辞云说我明天还要上班就给推了。   严靳把车钥匙往桌上一丢:“开哪个车走?”   江辞云瞥他一眼,随手抓起离最近的陆欧车钥匙说:“迈巴赫骚气太重,更适合你们开。”   回去的时候江辞云的车窗全开着,加上车速又特别快我直打哆嗦。   他应该是注意到这点,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时,扭头问了句:“你冷?”   我白他一眼:“开那么快能不冻人?”   江辞云薄唇浅勾,下一秒,我冰冷了的手忽得被扯了过去,然后就伸到了他衣服下面紧紧贴着他的肚子。   “老公给你暖暖。”他说。   一股彻底的暖意从我掌心穿过全身,绿灯的时候,我的手不着痕迹地抽了回去。我扭头看向窗外,憋了好久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句:“江辞云,你怎么弄得真是我老公似的。”   他是什么表情我看不见,但他的声音里笑意特别重:“你真单纯,很可爱。”   我一听脸就更红了,心里还有点多想,猜着他是不是真的对我有感觉。   当时的我并没真的懂江辞云这句话的意思,我觉得他对我好,特别特别好,可后来我才知道他不是对我一个人好。他对自己顺眼的女人都很照顾,而这种好与照顾都和爱没半毛钱的关系。在江辞云心里有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线,他不仅只爱处女,且真正动情后的他其实很可怕。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牌局结束后的两天,陆励进医院的消息在公司里传来了,他右腿骨骨折,据说还是回家的路上被群流氓给削了,这令我不得不怀疑陆励骨折的事情和江辞云是否有关。   我坐在办公室里,正想打电话给江辞云问个清楚明白,小黎不知道是从哪儿知道我就在陆励新任职的公司上班,风风火火杀了过来。   她当着我同事的面开口就是一句:“唐颖,你个不要脸的骚货。”   我盯着小黎委实吓了一跳。   她的脸有很多淤青,嘴唇还水肿着,大抵是那天和陈萍打架落的伤,其实不用猜就能想象到她的下场,就算在咖啡馆陈萍打不过她,回去后陆励也不会给小黎好果子吃。   可现在,比起小黎的脸,更丢人的似乎是我。   同事们窃窃私语着,没人出来帮我说话,也没人走近我的位置,仿佛都在等着看会是出什么好戏。   我的电脑前放着盆仙人球,防辐射用的,小黎一把就操起了底盘向我砸来。   手一挡,幸亏那玩意没落在脸上,可我的手臂上扎了很多密密的小刺,隐隐的疼。   我移开手憎恨地盯着她,为什么一个夺去我婚姻的女人还能这么张扬跋扈地指责我?当着所有人骂我是骚货?   孩子血淋漓的画面从我眼前一闪而过,心顿时酸得要命。我缓缓站起来揪住了她的胳膊问:“你再说一遍。”   小黎不带怕的,抬起另外一只手死命揪住我的头发往桌角撞,嘴里还骂骂咧咧道:“要不是你,陆励怎么可能把我赶出去?你个不要脸的骚货,你赔我青春,你赔我男人。” ☆、025 他的无情和慈悲   我的身子弓成了虾米,额角上很快就有血冒出来,流进我眼睛里,染红了看到的所有。   没想到这种时候还是没有一个人真的站出来劝架,倒是有很多人说着,别打了,别打了,可全是敷衍的语气。   江辞云对我说过,输不起就不要输,忍不了就都去讨回来。这句话快速穿越大脑,我顶着小黎的手劲硬是直起了身子,随手抓起了笔筒里的剪刀往她身上戳去。   小黎反应很快的放开我往后退几步,态度明显软了些,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刚我去过医院了,你爹妈也都是贱货,你爸瞧着都是没几天好活的人,唐颖,这是报应知道么,都是你给克的。”   “你去医院闹了?”我心里咯噔一下,额角上的血不停往下窜,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但我瞪着她,死死瞪着。   她又往后退了半步,下巴一扬,声音尖细地说:“是又怎么样?我就是让你爹妈清楚清楚你有多贱,离婚了还想不该想的心思。我和那俩老东西挑明了。你要钱我可以给你钱,你要男人我可以给你找几个鸭让你好好爽爽,给我滚出这座城市。”   有那么几秒的时间我没说话,小黎之所以能那么趾高气扬我想不是她不清楚谁才是真正的第三者,而是一种对于贫穷的鄙视。   她作我,我也许可以忍,可她作我爸妈却触到我的底线。   我咽下口唾沫,愤怒得浑身发抖:“那我就告诉你,该滚的人不是我。既然你那么在意陆励,我就把他抢回来。不但抢他的人,还要抢他的心,这辈子你都休想再回到陆家。”   我冲过去一剪刀扎在了她的手臂上,她痛得嗷嗷叫,我们的血混成一片,也已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后来我被带进派出所,没多久就见到了小黎以前提过的律师大哥,他叫林锋凡。   光线暗淡的审讯室里,我和这对兄妹面对面坐着。林锋凡和警局的人通了气,没人看着我们。小黎冲她哥撒娇,看得出来这对兄妹感情是真的很好。小黎走的时候,林锋凡给了我一巴掌,然后丢下句你敢欺负我妹等着吃牢饭吧你。   我捂着脸看着他们的背影,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律师的我不知道,但越来越清楚一点,如果再不强大起来,这些随便骑在我头上的人只会越来越嚣张。   离开派出所是江辞云出面保释的,可他同时也带给我一个很不好的消息,不好到我差点当场昏过去。   小黎去医院后没多久我爸就气得咽了气,我妈爱了他一辈子,对丈夫的爱可以说远远超过了我这个女儿,所以我爸病了那么多年她还是不离不弃地照顾着。然而原本手术顺利快要出院的人死了,我妈一时情绪失控从窗台上跳下去,也走了。   这是我人生中无比黑暗的一天,失去了尊严和亲情。   我看着太平间的两具尸体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没有咆哮也没有眼泪,原来真正悲伤的时候是流不出来眼泪的。   江辞云抱着我,大手不断地在我肩膀上搓动,嘴上没说什么,可我能感觉到他在安慰我。   我木纳地转头看着他问:“江辞云,你知道弹簧吗?压到极限弹力就越大。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我要杀了他们!”   积压的情绪顷刻间释放,我冲出太平间,疯了似的跑出去。医院门口有很多卖水果的摊位,削甘蔗的刀随处丢在地上,我拿起就跑,摊贩在后面追着我。   路上的很多人应该都以为我是个疯子,我不停的跑,往前跑。   江辞云追上来扼住我的手腕没有说一句话。   他把甘蔗刀夺走丢掉后一把扛起了我,一步步沉稳的走在这座残酷又多情的城市。 ☆、026 他的无情和慈悲   下葬的事都是江辞云一手操办,买墓地不是个便宜的数,钱都他掏了。而我连续病了好久,是心病。   林锋凡的巧言善变下,派出所里的人说我爸妈的死和小黎没关系,连间接谋杀都不能算,干脆没上报案件。那两兄妹最后就不再追究我故意伤人,应该是怕把事情闹大才‘一桩’抵一桩。   爸妈走后亲戚们都打电话来埋怨我不给二老办丧饭,把我说的一无是处。倒有几个语气绵软表示关切,可在我眼里全都是个屁。我爸刚得病没多久,渐渐的这些亲戚不再往我家跑了,联络的电话也再没了,那种心寒的滋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应付完这些人的虚情假意后我整个人都变得很麻木。最后一通进来的电话是陆励打的。他进医院的事我没问过江辞云,但心里早就隐隐认定了自己的猜测。   “对不起。”这是陆励的第一句开场白,异常缓慢深沉的语气。   “等我出院我们见一面,辞职信我不会批。”这是第二句。   我没让他说第三句话就把电话挂了,然后关机。   这一晚我在阳台上坐了很久,房间里没开灯,惨白的月光稀稀拉拉地照进来,脸印在玻璃窗上,影子和真人都和死了似的。   等光线通明是因为江辞云回来了。   “给你买了宵夜。”他说。   我背对着他无力地说了句:“不饿。”   火柴点烟的声音很特别,气味也很特别,有种木质的香气。像我这种从不抽烟的人对烟的气味非常敏感,哪怕只有一丝丝都能闻得清楚。   “过来。”江辞云的声音堪称柔和。   我麻木地回答他:“真不饿。”   “过来!”他开始变得严厉。   我回头看他一眼,他站在离我两三米的地方,眼睛死死盯过来,恩威并施。   这段时间如果没有江辞云,我不晓得自己该怎么挺过来。我不想和他对着干,最后还是决定吃一点他买的东西。其实已经很少会感觉到饿了,总是不吃或者少吃胃会变得很小,有时候喝两口水就饱。   我慢悠悠站起来,谁知道坐了太久脚麻得厉害,一下就摔倒地上。   江辞云赶忙掐了烟,大步走过来抱起我。   他紧紧箍住我的时候,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掐住他的手臂,趴在他胸口哭得像孩子。   出事至今江辞云几乎没说过什么安慰我的话,他说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大多时候要么抱着我,要么拍着我的后背宽慰。但这一次他突然对我说:“唐颖,还死不了就站起来,告诉所有欺负你的人你不仅很好,以后还要过的比他们好。”   我的哭声在他话音落定的那一瞬戛然而止。抬起头看着他,他的脸依旧俊美得超越一切世俗,微皱的眉心和沙哑的声音又让他过于美态的脸上充满血性和刚硬。   他裹着烟草香的唇温柔吻去了我的眼泪,亲吻着我的额头,就像真正的恋人一样,用着极度亲密的动作让我感受到自己被爱着。   我扣住他的脖子,虚弱无力地问:“江辞云,你到底是我什么人?”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一直都想弄清楚。   江辞云根本没有犹豫,淡吐出两个字:“老公。”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把我抱到床上,喂我吃饭给我擦嘴,后来还和我裹入了一条被子里。 ☆、027 他的无情和慈悲   这种行为暧昧又张狂,就算我现在根本无心在意这种小节,终还是免不了紧张得像条死鱼。   他没穿上衣赤裸裸地抱着我,说话的时候气息全在我耳槽里。   我浑身冒汗,他使坏地调侃道:“是不是很久没和男人这么躺过?”   我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江辞云的脸离我极近,我忍不住问他:“你喜欢我,对吗?”   他的笑僵在嘴边。   江辞云犹豫了一会说:“喜欢,但不爱。”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沉了一下,又实在欣赏他的坦荡。   在静默的夜里,他喉头窜出的低音色特别蛊惑:“我喜欢你,你可以随便飞,在谁的身边都没那么重要。但如果我爱你……”   他没有说下去,手臂收了收。   然后,他吻了我的头发:“唐颖,早点振作起来。”   这个夜晚变得很温柔,他和我说了很多话,不但告诉我他喜欢的讨厌的,还告诉我他最难忘的一段恋情。   那是他高三的时候,特别穷。穷到什么地步?他只说整一个月都不去一次食堂是常有的事。   在他最自卑的时光里班里来了个女老师,比他大了整整七岁,可能男人年纪小的时候成熟的女性特别有吸引力。   江辞云说那个女老师是农村人,十七岁就嫁人了。结婚前一晚丈夫酒精过量毙命,以至于那个男人和前妻的八岁女儿就赖上了她。和她认识的时候她也不过二十五岁。大概过了半年,情商超高的他还是征服了她,和她谈了场不会有未来的恋爱。   “再然后呢?”我完全沉溺在这个刺激又禁忌的故事里。   江辞云的声音一次比一次低:“我们的事被人发现了,她被赶出学校。当时她无助的要命,可我却根本没有能力保护他,更别说给她优越的生活。再然后我也辍学了,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赚钱。到了社会上人必须学会圆滑,承受,欺骗。二十一岁,我终于开了第一家自己的公司,以前叫我穷小子那批人开始叫我财神爷,可因为发展的太好,公司里被竞争企业安插了内鬼,一夜之间快要上市的公司倒了。”   我的心酸了一下,突然很想安慰他,于是我就轻轻捧住了他的脸。   他大概是没料到我的举动,低低笑了笑:“傻姑娘。”   “我还想知道后来的事。”   他微微叹息:“后来我做了很不好的事,差点毁了我,具体的细节我不想再谈。到了今年,我爸给我谈了门婚事,巧合的是那个刚满二十岁的女孩就是她前夫留下的种。现在她早不做老师,成了个女强人。”   我震惊地看着他。   “很荒唐是吗?那小丫头好像很迷恋我,所以陈年百古的事没人会说,拖着拖着就拖到了我结婚前一天。”江辞云的手一遍遍捋着我的头发,特别的温柔。   我终于明白江辞云为什么会悔婚,倒不是真的为了我,但我的出现和需求却成了他悔婚的一个契机。   我问得小心:“你还喜欢那个人吗?”   “早过去了,远得要命的事。”他一笑释然,翻了个身。   我莫名很心疼他,于是就伸手环住他的紧实的腰,大着胆子把脸贴在他紧实的后背。 ☆、028 他的无情和慈悲   江辞云顺势扯过我的手放在他肚子上给我暖,半夜的时候他翻来翻去,我也根本睡不着。拥抱和亲吻都无关于爱情,只不过是两个互相依偎取暖的人在各取所需。   后来的事没有多发生一件,因为荷尔蒙的涌动并没产生什么萎靡不堪。   第二天早上,江辞云还躺在身边熟睡。   我盯着他的脸起码十分钟。   江辞云是我见过的所有男人里最好看的一个,甚至超越了很多当红男明星。他的肩很宽,胸膛很结实,睡着的时候呼吸均匀又深沉。而且昨晚他明明产生了反应却没有碰我,这一点让我特别欣赏。   我小心地摸了下他的眉毛,顺着眉骨的地方蜿蜒到眼睛,然后是鼻子和嘴唇。到了下巴处,他的喉结轻滚,眼睛猛地睁开。   我慌不迭地要抽回手,他却笑着抓住了:“刚刚在做什么?”   很小的震荡与波动,悸动的味道依然暧昧。我瞥开头轻声回了句:“就许你亲我,不许我碰你?”   “不知羞。”他笑着给我三个字,然后就起床洗漱。   接下来的日子江辞云去哪都带着我,有时候是打牌,有时候是唱歌,也有时候会和严谨他们整个茶摊子,一坐就是整个下午,导致严靳每次都会拿我做文章调侃一番江辞云。   渐渐我的心情安宁下来,可从他们的谈话中我也发觉到江辞云不简单,他总说自己很穷,实际上从来没缺过钱花。   有次江辞云上厕所的时候我问严靳他是做什么的?严靳仿佛听了笑话似的说,你连他做什么都不晓得就和他领了证,胆子贼大啊。   秦风也笑着丢来一句,姑娘,你捡到了宝贝还不自知,真有你的。   最终我依然没从他们嘴里得到答案,也没有在网上搜到关于江辞云的任何信息。   秦风抽着雪茄,弹了弹烟灰:“放心吧,你的事辞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那几个孙子以后有他们好受的。”   我的心轻轻一荡,但很多事不能总依靠别人,欠江辞云的已经够多了。   陆励出院第一天我接到他的电话。他让我立刻回公司,我没拒绝,有些账的确到了该清算的时候。   避开江辞云谎称去找沈茵,然后就打车杀了过去。   爸妈走后就没在公司露过面,以至于才一进门同事们全都死死盯了过来。我厌倦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连招呼都不愿意打,甩手直奔陆励的办公室。   他西装笔挺正靠在窗口,看得出来恢复得很不错,完全不影响走路。   我随手带上了门,提着满肚子地苦水开了口:“她在哪上班?给家庭住址也行。”   陆励沉默了片刻:“小黎……在我那。”   我一愣,原以为那次她和陈萍大打出手再不可能进陆家,没想到这会居然还能重新回去。看来她没少用法子,对陆励的在意程度可能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   “你们还在一起?”我问。   “嗯。”陆励沉沉地应了声,然后告诉我小黎用自杀来威胁他,所以……   心机这东西她还真是不缺,可如果以为我一点心机都没有那就大错特错,人活着哪个没点心机,只是有时候不屑去耍。   我忍着恶心和愤怒,尽量心平气和地说:“不是想我回来吗?为什么她还在?逗我呢?”   陆励的眉头微微一皱,他向来就是个多疑又自私的人,这种节骨眼上怎么可能轻易相信谁。   “你确定要回来?”他的语气明显带着质疑。   “我要回来,让她滚。”   陆励的眉头皱得更深。   在漫长的沉默过后我万万没想到他会扯掉皮带说:“至少让我相信你是真的想回到我身边。用嘴。” ☆、029 他的无情和慈悲   我愣住。   眼前这个曾经无比热爱和迷恋过的男人用全世界最恶心的方式让我证明决心。   我恨他。   无比地恨他。   喉头卷起一阵浓烈的甜腥,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励的身躯逼过来,他的眼神看似期待又无情,衬衫从裤子里抖露出来,像是随时准备纵情的人。   我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地贴在了墙上。   他皱着眉头:“唐颖,你不愿意吗?”   是的,我不愿意。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很多夫妻间的情趣我不懂,的的确确是个十分无趣的人。陆励应该也和小黎说过,不然离婚后的那次重逢小黎不会用毫无情趣四个字来评价我。   忍住想往他脸上扇耳刮子的冲动,我慢声细语地说:“陆励,我不愿意,但我想回到你身边。”   他的眉头锁得更深,片刻又舒展了:“唐颖啊,如果你真做了我一定不会让你回来,因为你不是这样的人。委曲求全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想弄死我和她。”   我盯着陆励,觉得很出乎所料,他多疑的程度远远超过了以前。   我无力地扯起唇角,笑得惨兮兮:“我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底层小人物拿什么和你斗?就算真的想斗你觉得有可能吗?我什么都没了,没爹没娘没车没房还没钱。我现在只想要个家,要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就这么简单。”   陆励盯了我很久,像在审视我这番话的真假。   后来,我心虚了。   我推开他冷冷地说了句:“不愿意就算了,我可以找别人。”   陆励拉住我:“给我点时间。等我把和小黎的关系处理好就给你电话。你先好好休息一阵,公司的职位我给你留着,我们重新来过。”   走出公司的时候我莫名的觉得害怕,可又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明明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沿着马路中间的隔离带往前走,漫无目的走了很久,江辞云打电话问我在哪。   紧张到拿电话的手瞬间就冒出很多汗来,一出口就结结巴巴:“我,我在沈茵那。”   “沈茵在哪?”他问。   “在市中心。”   “哦。”   耳边立刻传来了嘟嘟声。   我松了口气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连回家的路是反方向都没发觉。发觉走错路的时候已经变天了,七月的雷雨就和烟鬼的咳嗽一样说来就来。   我一个转头,江辞云坐在跑车里直勾勾望过来,那个眼神太让人记忆深刻。仿佛在看一个背叛自己的人,可要去深究又似乎没有任何情绪。   他从车里下来撑开了把黑色雨伞,雨水势头实在太大,他裹住我之前衣服都湿光了。   我被塞进车里,江辞云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很久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是我先打破了沉默:“你,你怎么会刚好在这?”   “刚好?”江辞云瞥我一眼:“跟了你一路,你说我怎么在这?到底去哪了?”   该怎么告诉这个对我百般照顾的男人再过不久我就要回到陆家,就为了讨个公道出口恶气打场输赢难料的仗,把所有欺负过我的人通通踩在脚下。   我竟说不出口。   江辞云突然停了车,一把抽走我的手机。   我着急要去抢,他突然恶狠狠地说:“松手。”   然后我就真的松了手,完全臣服在他的气势下。   毫不意外他看见了陆励打给我的电话,我以为他会动怒,可后来…… ☆、030 他的无情和慈悲   江辞云笑得随意:“唐颖,我说过如果我喜欢一个人她可以随便飞。你要真想和姓陆的孙子过我也不会特别在意。”   我的心剧烈的疼痛了一下,当时还弄不清这种疼痛来源于什么。怔怔地看着他抽烟,一直看他抽到离海绵端最近的地方。   “好。我要回陆家。”   “好?”他瞪着眼睛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我哽咽着:“是你说的,死不了就站起来,让所有欺负我的人都知道我会过得很好。你还说过,输不起就不要输,忍不了就都去讨回来。”   江辞云震惊地望着我,像是有很多话要辩驳,可最后又全堵在喉咙口出不来,夹着烟蒂的手被迅速燃烧着海绵的火苗狠狠烫了一下,松手时烟蒂还掉下来烫破他笔挺的西装裤,特别的狼狈。   他凌乱地收拾着,扫掉火星子,低低说着:“你怎么想我管不着。真要回去我绝对不会留。再说我们也没什么多深的关系,顶多就是吻过一回,亲过几次。就像这样……”   脖子被一把捞过,他狠狠吻住我,带着强烈的攻势和惩罚一般的力量。   男人平滑的舌在我喉咙口拼命捣鼓着,我难受得眼泪直流,呜呜个不停。   当他终于松开我,不阴不阳地说:“唐颖,陆励那孙子瞧着就是个闷骚的货,他折腾起你来估计比我变态多了。”   我木纳地看着他,呼吸却难以平稳。不知道江辞云在试探什么还是在讽刺什么,反正我也已无心追究了。   “我们结婚的事能帮我保密吗?或者你可以和我离婚。”   江辞云瞥我一眼,没说话。   后来,在我等待陆励回复的时间里,江辞云就像人间蒸发似的再没出现在海景房里。   我担心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就从沈茵那要来了严靳的电话。沈茵说男人要是诚心躲着谁,女人找不到。所以她以自己的名义帮我约了严靳。   我和沈茵一同应了约。严靳这人很聪明,看见我一点都不意外。   我们三个人找了个包房坐,严靳问她是不是交男朋友了,沈茵没理,直截了当地问,姓江的去哪了?   严靳看了我一眼,有些悻悻。   沈茵急了,啪的一下拍在桌上:“婆婆妈妈个什么劲,你倒是说话。是聋了还是哑了?”   严靳每次遇见沈茵就一点法都没有,绕绕头说:“他在打牌呢。”   我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没出什么事就行。   沈茵又问:“打了一礼拜牌没出来?晚上呢,他睡哪?”   严靳看我一眼,吧唧着嘴:“辞云说,和唐颖又不是真的夫妻,回不回家都没关系。”   沈茵瞪大眼睛:“姓江的真这么说?”   严靳磨磨唧唧地点了点头:“其实我也看不懂他。说真的啊,辞云对唐颖真是没话说,这次也不知道见什么鬼突然间就变了脸。今天打牌的时候秦风试探着给他塞一姑娘,他一把就把人给捞怀里。”   沈茵可能是触事伤痛,直接爆了粗口:“什么叫假夫妻啊,证也领了,章也敲了,这都不真什么才真?简直放他妈狗屁。”   严靳笑了笑:“我说你这人说话怎么比老爷们还糙啊。”   沈茵不依不饶:“姓江的这会还在打牌?在哪打?带我们过去。”   我默默听着这一切,心里就和火烧似的。   江辞云把我宠上了天,然后再置之不理。这时候我才发现心竟然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一件原本触手可得的东西。   但我的决心不会更改,要是不让那对狗男女一无所有这一生我都会鄙视自己,这都是他们逼的,他们逼我。   我扯过沈茵的胳膊,虚弱地说着:“知道他没事就行,我们走。”   沈茵的暴脾气一旦发作就是十匹马也拉不回来,她拖住严靳非要拉着我一起去江辞云打牌的地方问问他怎么就假夫妻了。我不让她去,她说我傻,和我领证的男人就算不要也轮不到别人。   严靳和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们三人一起站在了酒店的门口。   我明明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可真正来的时候还是很想看他一眼。   严靳推开门,声音里堆满了抱歉的笑:“那个什么,辞云啊,唐颖说要来看看你。”   江辞云就坐在对门的位置,严靳推门的时候就能看见他了。   和严靳描述的一样,江辞云身边搂着个女人,大胸大腿,看上去年纪还比我小了好几岁。   江辞云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即又把目光落在牌面上,淡淡地说:“谁让你带她来了?”   沈茵扯了扯我的胳膊,大抵意思是叫我开口说句话。   我盯着那个女人不断在江辞云身上游走的手,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勇气,三两步我就走到了他身边一把拿开了那只女人的手。   江辞云又看我一眼,这一眼不咸不淡,没有任何波动。   他扯出两张纸牌扔在桌上,淡淡地对我说:“回家去。”   我没理他,直接对他身边的女人说:“他老婆都来了,你还坐这合适吗?”   “老婆?”女人笑了笑,又挽住江辞云的胳膊白了我一眼:“就你?我隔壁的家政姑娘都比你长的好看。阿姨,说你是辞哥老婆,鬼信啊?”   她自顾自地笑起来,可桌上却没了声息。   可能也是意识到了不对劲,抵了抵江辞云的胳膊问:“真是嫂子?”   江辞云说:“不是。”   我身子一晃。   如果是以前的我或许会掉头离开。可日复一日在筹谋复仇大计的人心里的狠全都藏匿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我默默从兜里掏出电话拨打贴在墙上的客房服务。这种高级酒店不会没有特殊服务,我开口就要了个能过夜的男模。   我拍几下女孩儿的肩:“美女,刚开玩笑呢。我就他一朋友,既然要玩就一起玩吧。”   江辞云轻轻一愣,拿住扑克牌的手也陡然僵滞,不可置信地剜了我一眼。 ☆、031 他的无情和慈悲   沈茵在我耳边呢喃:“行啊你,硬气了。”   我没回答沈茵什么,依旧看着江辞云,甚至不晓得有什么资格这么看着他。   江辞云丢了牌,波澜不惊地问:“你要一起?”   “你们能玩,为什么我不能?”我悻悻地吐出这句。   秦风低笑两声:“辞云,这姑娘平时瞧着老实巴交的,没想还挺带种的。”   严靳攮着秦风的手臂示意他闭嘴,秦风耸肩,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笑着盯着我。   江辞云的唇抿成条直线,过了很久他对我说:“那就一起。”   秦风瞪大眼睛:“你该不会要看着你的妞玩男模?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人,这种事多他妈憋屈?”   江辞云冷笑了一下,点根烟对秦风说:“我能玩她也能,很公平。”   我如同是被塞进整个鲜山楂,心莫名酸得隐隐发抖。有人说这世上有三样东西是藏不住的,咳嗽,贫穷和爱。这一刻我仿佛开始察觉自己之所以会挑衅会难受,可能是对江辞云动了情。一个早就不去奢望爱情的女人动了情,连我自己都在害怕,尤其是在快回陆家的节骨眼上。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不受我控制。   男模上了门,我们一干人围在一张桌上炸起金花。桌上人民币横飞,小伙子搂着我讨好我,明明刚见面不到半小时就像是熟识多年的人。他比江辞云年轻,长得是很不错,但穿得再怎么时尚在江辞云面前依然像是个山沟里的土孩子。   小伙子和我的亲密举动江辞云完全无动于衷,他不再是那个把我的手焐在肚子上取暖的人,也不再是抱着我说一晚上话的‘老公’,冷硬得就像石头,脸上的笑容只在拿到好牌和身边女人与他说笑的时候才会有。   “人家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姑娘,你空麻袋上阵赢光了我们的现金。”秦风用力地把牌摔在桌上:“老子不耍了。”   “你们技不如人,姐多厉害了。”男模在我身边很雀跃,句句不离马屁。   我觉着小伙子赚钱也很不容易,冲动得抽了一叠甩给他,具体有多少钱没数,但绝对不少。这是第一次这么帅气的给人小费,付钱的姿势原来真的可以让人畅快,更让我明白底层和云端的区别在哪。   小伙子拿了钱眼睛还是往剩下的钱上瞟,后来当着江辞云的面说:“姐,您看牌也打完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找个房休息去吧。”   我的身子僵住,面对突然冷凝下来的气氛,心砰砰直跳。   “长期缺爱的女人是该好好玩玩。”很久都没和我说话的江辞云突然开了口。   我一怔。   沈茵猛吸了口烟,像是故意帮我解围似的说:“小颖,你赢钱了,给我也找个男的,咱们开一个房玩点刺激的。做女人要么就直率真实,要么就风情万种,凭什么围着男人转。”   她气呼呼地拉起我就要走,严靳急了:“别啊,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要找男模怎么不找我,我不要你给钱,还倒贴成不。今晚和我睡,明天哥哥给你买房。”   “严靳,你他妈功夫太差就别说话。”她拉着我走,一直走到门口江辞云也没阻拦我,曾以为至少被江辞云眷顾着的我,原来什么都不是。   我们就在这家酒店开了房,当然不是真开一间,沈茵和我一共要了两间,没真准备让小伙子陪我过夜,本想打发几句让人走。可江辞云正好路过吧台,我拒绝的话出口就变成了:“小哥,放得开么?”   “放得开放得开,姐,我懂。”   江辞云忽的停下,健挺的肩微微松垮下来。他从兜里掏出张银行卡丢我脸上:“密码是你生日,别给老子省。” ☆、032 他的无情和慈悲   江辞云搂着那女的走得决绝,不留一点余地。   沈茵说他在嫉妒,让我立刻追上去,我顾不得真假撒腿就跑。   电梯合得剩条缝,我急得把手插进去。毫不意外手夹了一下,虽然不太疼,但江辞云把我拉进去就骂:“找死?”   被他骂,被他凶,额头刚还被他的卡砸出了条红痕,我盯着他严肃的脸委屈得像个孩子。   “辞哥,她到底是不是嫂子?要真是,你赶紧和嫂子回去吧。”之前陪着江辞云的姑娘大概看出了什么端倪,说话的语气都明显客气起来。   严靳和秦风也在旁边冷嘲热讽:“赶紧回家该干嘛干嘛去,这大好的夜小两口浪费在吵架里忒不合算。”   江辞云盯着我,如同妥协般等电梯门一打开就拉着我的手去了停车场。   车子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兜兜转转的在一处人少的街道停了。   江辞云轻抿了下嘴,酸不拉几地问:“怎么不让小白脸给你打几针?做那种生意的一定经验老道,你不用可惜了。来追我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追过来。”我默默低下头。   “不知道就下车,等你知道了再来找我。”副驾驶的车门咔擦一声弹开。   我死活赖着不走,指了指街微一处亮灯的地方,风马牛不相及地说:“我,我饿了。买点煎饺行么?”   江辞云扬手像要打我,我往车窗那缩,他收了力道揉乱我的头发问:“要吃几个?打包回家吃。”   然后我笑了。   他的嘴角也浅浅勾起一丝柔和的笑。   这一晚他和我一起回去,我们在阳台上喝红酒吃煎饺,特别奇怪的搭配,但我们都吃得津津有味。   我的那份十五个,吃掉十二个就再吃不下,剩下的三个江辞云夹到自己盘子里帮我扫空了,就像是属于我的垃圾桶。   我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想和他就这么过一辈子,放下所有的不甘心,哪怕他还不爱我也没所谓,可这个念头闪过时,同时闪过的还有太多盘根错节的画面。   和江辞云干完一整瓶红酒,其实他喝得比较多,我顶多喝了四分之一也有点晕乎乎的。我噙着醉意说:“江辞云,沈茵说你刚把卡丢我脸上是吃醋了,是真事儿?”   江辞云瞪我一眼,很快就转头看向窗外说:“她懂个屁。”   “那你为什么突然对我凶?”得到否定的答案时,我竟有点失望,整个人都松垮下来,趴在床上歪着头看他。   江辞云慌乱拿起面前的酒杯,连里面早就没酒都丝毫未觉,等喝的时候发现没有酒,才又焦躁的放下了。   他说:“凶你是因为你蠢,那种人能睡?”   我噗嗤一声走了气:“难怪严靳和秦风说你从不找那些女人出台,原来是怕死。”   江辞云脱了衬衣丢我脸上,缓缓地说:“洗澡睡觉。”   我睡到半夜,迷糊间感觉被子里钻进来个人,手胡乱摸着一下就摸到个热乎乎的东西,Q弹Q弹的。   “唐颖,活腻味了?”   然后,似乎有条手臂揽紧了我。 ☆、033 他的无情和慈悲   我仍处于半梦半醒中,手不但没抽走,还因为极力想要分辨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地摸来摸去。   我的手被股强烈的力量丢开,这时候才完全清醒过来。   这不是梦,是江辞云躺在了我身边,真真切切的环住我的腰。   我和他关系越来越不明朗,说是朋友又似乎超脱了单纯的朋友,说是恋人又不像恋人。   这注定是不公平的。   女人一旦被某个男人照顾久了会学会依赖,可他曾那么明白地说只是喜欢我,不是爱。就像这一整晚他都没问我是不是真的要回陆家。   我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江辞云紧紧抱着我,没有一点更越界的行为,我不懂他,看不穿他心里想什么,更准确的说我从来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他。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江辞云早就不在了。手机上好多未接电话,全是陆励打的。   我一阵心慌和焦躁,可最终还是回拨过去。   陆励说在我家楼下让我收拾东西下楼,可自从爸妈走后我再没勇气回去满是回忆的那个屋子,搪塞几句后让陆励在市中心等我。   行李我收拾的很干净,来这的时候一个旅行箱,走了还是一个旅行箱,唯独把江辞云送给我的那件裙子留在了衣柜里。我给他留了张纸条,没有什么煽情的话,只是张直白的借条,医药费和墓地的钱加起来一共二十五万。   和陆励碰头的时间正好过了饭点一小会,陆励把我的行李装进后备箱,没问我吃没吃饭,他还是那么不懂关心人。   我转头看着车窗外,手里紧紧攥着手机。   “唐颖。”陆励叫我一声。   我转头。   红灯前,车子停下。   陆励抬手松了松领带,犹豫了好几次才说:“小黎她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经常会伤害自己,所以我想暂时把她留在家里。”   我像是被人抡了一棍子:“你在开玩笑?”   陆励沉沉地说:“我不会再和她怎么样,至少等她的精神状态稍微好转些再让她走。”   我盯着他,这个我曾真心爱过的男人。   “陆总,她伤害自己你就要她留下,我呢?引产的第二天就被你赶出陆家。”我拉开车门要走,如同给了自己一个不回去的借口。   陆励一把拉住我:“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这次我真的会和你好好开始。”   尽管他尽力用着最真诚的语气,可在我看来依旧是最拙劣的谎言。   我瞥他一眼,不由冷笑:“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话我们心知肚明。你既然放不下她,为什么不和她用试管?现在科学这么先进,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   陆励看着我:“你信我一次,和她能不能生没关系,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补偿我以前亏欠你的。等她精神状态稍微好点我立刻送她走,先跟我回去,好吗?”   明明只要往前迈一步就行,我竟犹豫了。一旦我踏进陆家大门,很多事就再也回不了头。   这时候短信箱的铃声响起,我慌乱地点开,却看见一行扎眼的字。 ☆、034 他的无情和慈悲   很多年后我还是会想,如果没有回江辞云发来的那条短信,后来的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可最终的答案依然是没有答案。沈茵说,如果一个男人足够在乎你,你根本不需要坚强,他会牢牢守在身边寸步不离。大傻妞,江辞云没爱过你。我不信,在一个又一个无力抗拒的爱情陷阱中泥足深陷,却依旧想要逆天改命。   ——   陆励带我回了满是惨痛记忆的大房子,才跨进去一步就突然觉得自己孤独得像条狗。   许是在门口杵久了,他抓住我的手腕一把给我扯进屋里。小黎眼神呆滞地坐在沙发上,看上去活像精神有问题的人,身边还有个像是保姆的女人守着她。   她看见我,立刻和疯了似的抓起茶几上的一个瓷碗冲上来。碗里的东西泼到我脸上后一阵火辣辣的疼。我猫着腰,第一感觉就是,不好,该不会被她泼了硫酸。   “你疯了么?这是干什么?”陆励震惊地冲她吼。   “阿励,我不要她来,不要。”小黎从地上捡起瓷碗的碎片放在手腕处:“我可以为了你去死,我真的可以的,不要逼我,你不要逼我!!”   “别冲动。”陆励上去抱住她试图令她冷静些,完全忘了我才是那个受害者。   愤怒和恨聚沙成塔,我眼睛疼得眯成条缝,皮肤火热得如同要烧起来,拳头却捏得很紧很紧。   所幸,碗里的只是辣椒水。   陆励下楼的时候小黎没跟下来,或许他用了三寸不烂之舌哄骗好她,而我在保姆阿姨的帮助下洗完脸,眼睛红得像兔子。   “唐颖,让我看看,你还好吗?”陆励捧起我的脸,紧张地问。   我内心在笑,笑他是个毫无演技的演员。可愈演愈烈的报复欲促使我忍受着前夫的拙劣演技。   我冲他淡淡一笑:“我没事。看来她精神状态真的很不稳定,你说的对,她暂时还是留在我们家比较好。”有意无意的,我加重了我们两个字的咬音。   陆励警觉地眯起眼睛:“你真这么想?”   那是当然,我还要看她能怎么作,作到什么程度。再说只要她在一天,陆励可能不会碰我,这么一举两得的事多好。   “真这么想。”我说。   他把我搂进怀里,我缓慢搂住他的腰,牙齿却隐隐咬咬碎了。   下午陆励接了大老板的电话临时要走,他嘱咐保姆出什么事就立刻给他电话。他前脚刚走,没多久小黎就从楼上下来,那股子精神不好的样子也完全消失了。   保姆去上大号的空挡小黎警告我趁早滚出陆家。果然,这个贱蹄子不过是在演戏。   我狠狠瞪着她:“我告诉你,谁走谁留还不一定。”   她一下一下拍着我的脸:“唐颖,你爹妈死了还不够,别到时连自个儿也赔进去。哎,其实我觉得你爹妈早该去死了,这么穷的家人对你来说也是累赘吧?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把他们气死了?你现在可是一身轻松,半夜里其实在偷笑吧?” ☆、035 他的无情和慈悲   小黎从口袋里拿出几个小纸人在我面前晃了晃又说:“唐颖,看见没?其实我这段时间挺忙的。忙着诅咒你爸妈到了地底下也是条贱命,对了,还有你的,我每晚都会在你身上戳几千几万个小孔。或许这么做是很幼稚,可我就是不爽你。像你这种又穷又没气质的女人竟然还有脸回来跟我抢男人。就不知道照照镜子?”   我的心都在滴血,很想扬手给她个响亮的耳刮子,直接打得她去见阎王。   可我明白她在用激将法,一旦动了手,她便会以弱者的姿态在陆励面前博取同情。   暂时无力扭转颓势的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暂且忍耐,然后抓住机会狠狠出击。   我眼睛瞥在水果盘上的一把小刀子上。   再然后,我的手臂上划开个口子,血一下子涌出来。   小黎震惊的眼神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把刀子丢在地上压低声音对她说:“你可能不知道,一无所有的人才最可怕。比起你我才是疯子,不信我们就斗斗看。”   保姆阿姨正好出来,我一下赖在地上缩成一团,故意柔柔软软地说:“你要是觉得伤我才能解气,你就多滑几道,我只想回到他身边重新和他过。”   这些话最后通过保姆的嘴如数传到陆励耳朵里。   两个小时后他匆匆赶回来,看着我缠满纱布的手,真的有丝不忍闪过他眼底。   他皱着眉头:“她拿刀划你,就不知道躲?”   “陆励,你好久没这么紧张过我了。”我笑得有点苦,可内心却巴不得把他和那个贱女人的肉一块块咬下来。   晚饭过后陆励上楼,我隔了不久跟上去,意外看到他窝在杂物房打电话。   “妈,唐颖暂时还没察觉出什么。给我点时间。到底是借唐颖的肚子生孩子还是真的和小黎断了,我现在还没想好。小黎家里的人都是狠角色,和她断有点难。倒是唐颖那,如果让她代孕,再给她一笔钱,她无亲无故的,相信这件事不会闹大。”   脑袋嗡了下,自以为走进复仇的大门,却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轻手轻脚地钻进客房,慌乱地东摆动西摆弄,冷汗出到粘住了衣裳。   没多就陆励站在门口,突然开口问:“什么时候上楼的?”   我一个激灵,强行平静地说:“刚刚。”   陆励啪的一下关上门朝我走来,我往后退,一直退到了阳台上。   扶手很矮,我差点整个人翻下楼去。   陆励一把捞住我:“唐颖,你在怕什么?见到我为什么总是要躲?”   他是怎么舔着脸问出这句话的我不知道,但刚刚那通电话内容我听得清清楚楚。   我略微哽咽了下:“我怕往事重演,我怕你又会和以前一样把我赶出去。”   “真的不会了,这次换我来爱你。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他从兜里掏出银行卡,应该就是上次那张:“我知道你身上没什么钱,拿着,夫妻间是不需要客气的。”   夫妻吗?   如果残酷的程度也能评级,他陆励一定是满级的。   我高挑着眉毛:“就算我大手大脚的花也没关系?”   他犹豫了一小会说:“没关系。”   呵呵!   为了借我的肚子,他真是够舍得。   这次我没和上次一样傻,直接拿了他的卡拽兜里说:“好。我拿着。”   陆励用手臂圈住我,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唐颖,一直都没好好问你和姓江的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三番五次地帮你?传闻他前段时间悔婚了,悔婚的原因是个离过婚的女人。该不会……那个女人就是你?”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一提江辞云,我忽然乱了阵脚。   陆励审视着我:“你听得懂。”   其实我一直在担心陆励会问这些问题,电话里他没问,车上也没问,我以为他不会再问,终还是不能幸免。 ☆、036 他的无情和慈悲   我沉下心半真半假地说:“江辞云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他一直都很神秘,我和他其实不熟。那次在ktv是第一次遇见,他帮我不过是一时见义勇为罢了。我是知道他悔婚了,但他悔婚的原因不是我,你都哪儿听来的乱七八糟的谣言?”   “你连他做什么都不知道?唐颖,你没骗我?”陆励挑起眉毛。   “没骗你。我问了好几次,他没告诉我。”说实话,我挺期待答案。   陆励笑了,饶有深意地说:“也是。如果他为你悔婚,你怎么可能还会回头。”   最终他和严靳秦风他们一样没给我答案。   我想在陆励心里我到底还是个无趣的女人,别说是像江辞云这样有长相有身材的男人,就算是条件稍微好点的离异男性也不一定会要我。   很快又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激化了我和陆励小黎之间的矛盾。   一个屋里藏着两个陆励的女人终究是要出事的,陈萍应该也是担心这点才突然搬了进来。   嫁给陆励的时候我和陈萍就没太多往来,我没讨好过她当然也没和她红过脸。   小黎上次和陈萍打架之后,陈萍就一直看她不太顺眼。那天中午,陈萍把我拉进厨房关上门说:“唐颖,我们家阿励是亏待过你。但有几句话我必须要和你说说。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出了问题也是两个人的责任,为什么别人家的丈夫可以把老婆当成宝贝,你就没这个本事拴住丈夫?小黎和陆励在一块这段时间陆励没少在她身上花钱,要不是因为她实在是太小孩子气,什么家务都不会做,现在又查出不能生,陆励不一定会回头找你。就比如这会,傻子也能看出小黎在做戏,阿励却还把她留下。”   不可否认陈萍这番话有道理,但我更相信的是一个自私成性的男人,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能给他体面又能全身心付出的人。小黎给了他体面,我给了他安逸,我们两个都无法完全满足陆励需要的。这种关系怎么经营都不会公平。   “所以?”我没和陈萍争辩什么,直接套话比较好。   陈萍小心地往门那看一眼,然后扭头说:“让阿励对那个狐媚子完全死心不是没办法,你应该知道阿励最不能忍受什么。”   我忽然恍然大悟,瞪大眼睛问:“意思是……”   陈萍点头。   我身体里的热血流过脉络一跳一跳的。   就在和陈萍筹谋着怎么把小黎赶出门时,我却先中招了。   原本只是个平淡无奇的夜,陈茵来电话让我出去陪她,陆励送我到酒吧门口看见沈茵就说如果要他来接就给他打电话。   我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街尾,和沈茵一起走进酒吧。   出人意外的是江辞云也在卡座里,除此之外还有严靳和秦风。   我看向沈茵,她不好意思吐吐舌头:“你男人自己不肯打电话,非要我把你约出来。今天是他生日,我不好意思拒绝。”   酒吧的光线很暗,一闪一闪的霓虹略影下,江辞云逆着微小的光线晃动着酒杯,眼角的锋锐最终被又长又浓的睫毛遮住。   他喝下一口酒,闷闷地说:“短信,回得挺好。” ☆、037 他的无情和慈悲   我定在他面前,像是一瞬间失去了行动和语言的能力。   跨进陆家大门前江辞云发短信说:唐颖,可以去把输掉的尊严讨回来,但不要盲目且无计划的决定什么。如果进陆家是必须要做的,是你深思熟虑后的决定,祝你成功。   当时看见这条短信的最后半句,我的心像是被细小的牛毛给戳了下。   于是我的回复是:谢谢,钱我会努力还给你,选个时间我们办离婚吧。   我用一句彻底撇清关系的话把那些有意无意的温暖全都抹杀了。   也许江辞云会是我心中最大的遗憾,但虚幻的感觉终究不是眼下最重要的追求。   原以为再和他见面会是在民政局的门口,却没想是在他生日的这天。   我什么都没有准备,甚至根本没记过他的生日,就像个毫无良心的人,过分突兀地杵着这。   “过来坐。”江辞云的语气透不出任何情绪,他继续喝着酒,顺便给我挪了个位置。   我被秦风扯过去推到江辞云身边,他很自然地环住我的腰,像是我们之间没出现任何难看的窗户纸。   我低下头,皱着眉说:“对不起,没买生日礼物。”   “你不就是么?”他的大手在我脸颊上暧昧地磨蹭了几下,可我的心竟隐隐发痛。   “怎么不自己打电话给我?”我问。   江辞云抽回手重新握住了酒杯:“你在陆家,万一我来电的时候你在姓陆那孙子的床上,岂不是坏了你好事。”   我猛地看向他,脸颊顿时窜上股热气。   他微微仰头喝酒,胸口的起伏很平稳,但握住酒杯的手捏得似乎紧了些。   沈茵拍拍我的肩,让我陪她去上厕所,其实是把我拉进安全通道,难得认真地问:“我听江辞云说你要和他离婚,想清楚了没?”   我笑得惨兮兮:“沈茵,假的真不了,你不是很清楚吗?”   沈茵眉飞色舞地说:“我是清楚。不过说实话,据我观察江辞云的家庭条件应该不错,不可能真的是穷小子,你知道他身上的穿的牌子吗?全是国外品牌,哪件都好几万。”   “应该是A货。”就算江辞云没怎么缺过钱,但一件衣服好几万也太过了。   沈茵点了根烟:“我原本是不想理严靳那流氓的,我也是想着给你套套话,严靳说那几辆好车全是江辞云的,他家的停车场里还有好几辆呢。”   我一听,实在被逗笑了:“不可能。严靳那么吊儿郎当的人说的话你也信?哄你的呢。江辞云哪有什么停车场?路边五块钱十个的煎饺他都吃得下去,像是有钱人么?再说就算他有钱也不是我的,跟我和他离不离婚有什么关系。”   沈茵狠狠戳我脑门:“傻吧你。重点是如果他的家庭条件真的和严靳说的那样,证明他别地方的实力肯定也不小。你这么单枪匹马的杀回陆家倒不如哄哄江辞云帮你一把,比你自己傻乎乎的强。蠢货,吃屎长大的?”   沈茵的这句话像是饶痒痒似的绕到了我心里的某处,说起来陆励好像确实有点忌惮江辞云,可我一直不清楚其中的原因。   沈茵晃着我的身子:“如果能达到的目的一样,你待陆励那人渣身边还是待在江辞云身边应该不难选。”   我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沈茵急了:“你他妈倒是放个屁啊。心里到底咋想的你?说出来我也好帮你。”   讲真,我很感谢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还有沈茵这么个不离不弃的朋友,我一把抱住她苦笑了下:“告诉你个秘密。我好像喜欢上江辞云了,可我配不上他。所以,算了吧。”   是的,算了吧。   说出口的时候突然一身轻松,原本觉得经历那么多事对感情这种东西早就免疫了。可心动这东西真的不受控制,特别没有逻辑,有些人就是莫名地吸引着你,哪怕他身上缺点不少,哪怕他没有那么完美。   再次回到座位的时候江辞云还在,秦风身边多了个美女,看打扮应该是酒吧里的坐台小姐。严靳身边没人,江辞云身边也没人。   我和沈茵心照不宣地各自坐下,江辞云很快伸手搂住我,他喝多了眼神有点涣散,衬衣领口最顶端的扣子也已经松开好几颗,性感得让人发狂。 ☆、038 他的无情和慈悲   我们玩着喝死人的游戏,我和江辞云一组,不管是我输还是他输,酒都他挡了,像是故意在买醉。   几箱酒没多大功夫就一扫而空,只有我没喝多少,只有我是清醒的,其他人哪个不是喝得神志不清。   “唱首生日快乐……给我听听。”江辞云的脑袋靠在我肩上,低低的声音很轻易地穿进我耳朵里。   “我唱歌难听,一开口人家就笑话,别了。”我缩了缩脖子。   “真事儿,她就不是唱歌的料。”沈茵大着舌头突得冒出一句。   严靳搂着她:“那,那你唱。”   沈茵瞪他一眼:“我唱?行。给我多少钱啊我唱?滚!”   我和江辞云不约而同地被逗笑,又不约而同地拿起酒杯,过于同步的动作让我们眼神交汇。酒杯轻轻碰撞,我和他喝完了杯里浅显的一层酒,又同时放下酒杯看向了严靳和沈茵。   说实话,我越来越觉得江辞云说的是对的。   严靳好像真的挺喜欢沈茵,看她的眼神都快要化了,尽管他爱玩,尽管他放荡不羁,但喜欢一个人的眼神藏不住。   我下意识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相比之下江辞云人如其名,他就像是漂浮在天空中的云,只能看却无法真切的抓住,云又是变化无常的,和他太像。   我盯着他出了神,江辞云正好转过头来,我们目光交融了片刻,他又绕回到之前的话题:“给我唱一个。”   “不行,真不能唱。”我连连摆着手。   刚成年那会,我参加学校里组织的英文歌唱比赛,班长和我有仇,明知道我开口就死还把我报了上去,其结果可想而知,丢人丢得一塌糊涂,台下的同学甚至拿可乐瓶往上扔叫我滚下去。   再次遭到我直白的拒绝,江辞云的脸色沉了许多。   他拽住我的胳膊一直拉着我到了酒吧的演绎台上。   他醉了,走路的步子都有点东倒西歪,从歌手手里夺过话筒,发着狠说:“我老婆要给我唱生日歌,给老子鼓掌!”   我从没见过他醉成这样。   还真是有人配合他,起初是零零落落的掌声,再然后酒客们越拍越激烈,甚至还有人吹着口哨喝彩。   江辞云把话筒塞我手里,指着我:“唱。”   “唱吧,美女,唱!你老公好像不高兴了,快哄他开心啊。”台下有人叫着。   我眼神扫着一张张陌生的脸,突然定在了某处。   林锋凡就坐在人堆中,他独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直勾勾地望过来。这个曾经给过我一巴掌的律师,小黎的哥哥,竟然在这。   我突然怕极,怕今晚这一幕很快就会传到小黎耳朵里,再传到陆励耳朵里。   正在这时,林锋凡拿出手机像是在拍照。   我横冲直撞地跑下台去,一直跑到了酒吧门口,江辞云就追到门口。   他抓住我的手,我回头看林锋凡也追了出来,正站在酒吧门口看着我们。   “你快放手。”我拼命甩着江辞云的手。   他不放,反而用力搂住了我的腰:“唐颖,就这么迫不及待撇开我?是不是一回去被姓陆那孙子艹爽了?”   我僵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他。   这句话的威力实在不小,就像是积压了很久的东西在瞬间爆出来。   他抬脚拦下辆出租车,直接把我塞在车里。   出租车开过酒吧的时候我亲眼看着林锋凡还站在门口,正在打电话。   我完全乱了阵脚,偏生包和手机都还在卡座里。   “江辞云,别闹好么,我得下车。”我抓着他的胳膊晃动了好几下。   “下车?下车被陆励艹去?”他勾着唇,话难听得像把刀。   “你醉了。”我把头一偏,微微咬住嘴唇。江辞云很少有粗糙到这种程度的时候,他真的喝多了,神志不清了。   对,一定是这样。   可为什么我还是天真的觉得他在意我呢?这该死的矛盾错觉。   司机师傅扭头问:“你俩去哪?”   “一号,一号公馆。”江辞云醉醺醺地说。   我狠狠一个激灵。   传闻一号公馆的房子普通人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向来从来都是房客挑房子,唯独一号公馆是房产商挑房客,那里头住的人,要么是钱多得满出来,要么是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总之连那里的一草一木都充满着金钱的奢靡。   酒吧安全通道里,沈茵对我说的那番话突然又在耳边浮现出来,难不成江辞云的身价背景真的远远超过我所能想象的?   “江,江辞云,你有没有说错地方?”我小心地问。   他的脸凑过来,慢沉沉地说:“唐颖,你惦记的那点破事,我,江辞云,你老公我,动动手指就能把姓陆的给灭了。傻不拉几地回去,长没长脑子?”   他凶巴巴的,特别特别凶,说每个字的时候都发着狠,像是要把人活吞下去。   我不知道此刻的江辞云是不是才最真实,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莫名的我眼泪哗哗就下来了。   车子开到半路的时候路过一家煎饺夜摊,江辞云眯着眼说:“给老子停车。”   吱得一下,司机师傅踩了油门,我和江辞云全都被惯性往前甩了甩。   他的脑袋一下磕在副驾驶位的椅背上,砰的一声闷响。   “喂,你没事儿吧。”我抓紧去扶他。   江辞云一把甩开我的手,打开车门下去,没多久摇摇晃晃地拎了包煎饺回来。   “开,继续开!”话音刚落江辞云就狂吐不止。 ☆、039 他的无情和慈悲   司机师傅的抱怨,江辞云的呕吐声,还有那只紧紧攥着煎饺的手,绘成一幅完整的画面。   到地方后司机往窗外丢了烟头,转身不太客气地说:“两百。”   两百?   计价器上显示的明明只有四十块。   司机指了指江辞云:“洗车不要钱?抓紧,我还赶着去做别的生意。”   算了。这种嘴脸现实中还少么?   我往兜里掏钱才想起来身无分文。   “我兜里有。”他揉着太阳穴。   我小心翼翼地伸进他的裤兜,隔着薄薄的布料他酒后烫死人的体温瞬间沾上了手指,我的心也跟着咚了一下。   付完钱我扶着酩酊大醉的江辞云下了出租车。   他摇摇晃晃,几次我都差点扶不住他。   “你家在哪?”   他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手指胡乱一指。   没多久保安大叔就看见了江辞云,帮我扶他到家门口。   我有点喘不过气,心里默默数着。   真的有停车场,就在别墅前面。光是跑车就四辆,不包括我见过的路欧和迈巴赫。还有一辆面包车,一辆不到十万的小轿车,喔,还有看上去不太便宜的重机车和山地车。   “难不成这些都是他的车?”我随手一指。   保安大叔说:“对,都是江先生的。”他应该是瞧着江辞云醉得不轻,偷偷在我耳边说:“江先生平时很低调,这种闷声不响的人啊才是真有钱。你两关系不一般吧?没见过江先生带过姑娘回来。”   喋喋不休的话最后我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是疯子吗?买车狂人?口口声声把穷字挂嘴边的真土豪?   他眯着眼睛,醉醺醺地说:“唐颖,还舍不舍得离……离婚?嗯?”   “江,江辞云,钥匙在哪?”我说话的声音有点抖。   他从兜里掏着,掏了好几次都没顺利掏出来。   我干脆伸进去拎出来,直接开了门进去。   别墅里半个人影也见不着却一尘不染,里头的装潢豪华要命。突然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与狗还要大。   我扶着江辞云进了卧室,他跌跌撞撞一下摊在床上,可手里那包煎饺还是死死拽在手里。   我伸手去勾塑料袋,江辞云的眼睛忽得一睁,翘着脖子盯过来。   “躺着。”我淡淡地说。   他看了我一会,脑袋咚得落回床上。   我打了热水给他擦身子,连上衣都帮着换了。   江辞云迷迷糊糊说想喝水,我给他倒了一杯喊他:“水倒好了,能起来吗?”   他深皱着眉头,没有动。   我坐在床边托起他的脖子把杯口凑到他嘴边。   江辞云就像婴儿找奶似的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   我把杯子放好,突然就被他的手臂一捞进了个怀抱里。   江辞云抱着我往我怀里钻,一条腿驾上来把我死死圈住。   “你还没给我唱生日歌呢。”他模模糊糊地说着,鼻子里喷洒出来的热气特别烫人,一下一下地在我额头迂回。   “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好好睡一觉。”我试图推开他,江辞云反而收紧了力道。   “不唱就不能走。”他闭着眼睛,吊儿郎当地勾起唇。   “好,我给你唱。”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磕巴地唱起来。   他不可置信地剜我一眼,然后失态地骂道:“真他妈难听。”他忽然抬手揉我的头:“明年,明年还给老子唱么?” ☆、040 他的无情和慈悲   还会有明年吗?   如果江辞云真的只是个穷人,我们的距离还不至于这么远。   看看这间卧室,看看这个别墅,看看楼下的停车场,我还有什么资本赖在他身边不走?   醒醒吧,唐颖。   陆励不过是个经理的时候就把穷富差距血淋漓的摆出来。江辞云一个大好青年,他爸妈真的能接受个离过婚打过胎的女人吗?   “说话。明年还给不给老子唱?”男人的低碎的声音像是让人上瘾的毒。   我全身的每一处都充斥着敏感,热得快要烧起来。江辞云无意识的将身体往我身上靠,男人特有的构造被无限放大抵在我腿上,有一瞬间好像浑身的细胞都要炸开了。   也许是喝了酒的关系,他的呼吸一次比一次更加急促,酒气混合他身上淡淡的香水气,成了异常勾人心脾的味道。   “江辞云你快放开我,你醉了。”我的呼吸也跟随着他越来越急促,许是因为心虚和慌乱,我拼命地想要逃离这个消磨理智的拥抱里。   江辞云掐住我的腰,又低又哑地说:“是不是才回去几天就被陆励那孙子……给治服帖了?”   我咬住嘴唇不肯说话,总觉得一旦解释了,冥冥中好像在奢望什么。   江辞云的手粗粝地翻起我的上衣。   “你干什么!”我彻底惊到了,用力咬住他的肩。   他不但没松手,似乎还被我惹怒一般低低吼道:“咬我?陆励那孙子可以,我他妈为什么不可以?是觉得……我不够有钱?还是没他好看?”   我不知道喝醉酒的江辞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就如是随时要纵情的人,一旦今晚真和他发生了什么,后果我不敢去想。   我奋力捏住他的手:“江辞云你发什么疯!”   他突然欺身上来,半眯的眼睛闪过一丝狂暴,他的呼吸间尽是醉意:“现在就是疯了似的,自己都……都不知道怎么办。”   我晃神片刻,还是不停地抵抗他的力气,可男人就算喝醉了还是男人。   我力薄量微,无助地喊起来:“骗子,江辞云你这个大骗子,你说过就算和你结婚以后男婚女嫁个不干涉的,你要真的……那还和陆励那渣男有什么区别?”   他熏着醉意,低低地说:“你如果……如果不是陆励的女人,我那时候怎么可能找上了你。”   只觉得脑袋像是被棍子轮了一下。   江辞云刚刚说了什么?   我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半个字。   一句话颠覆所有,之前的温暖和照顾仿佛顷刻间全都成了蓄谋已久。突然一股强劲的力量穿身而过,我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算不清他到底纠缠了我多久,我在痛苦和绝望中又无法抵抗他给予我的力量和速度。   凌晨一点江辞云彻底醉死过去。   我拖着酸疼地腿,从他兜里抽走一百块钱才恍恍惚惚地走出别墅。   迎着夜晚席来的凉风,我等了很久才终于打到出租车直奔陆家。   人刚到,陆家大门就咔擦一声打开了。 ☆、041 他的无情和慈悲   陆励西装笔挺地站在门口,他眼神特别平静地看着我,这种平静就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安宁,愈发让人觉得恐怖。   带着满身江辞云气息的我在离他一米之外的地方定住。   陆励从门内走到门外。   我心虚的手心直冒汗。   林锋凡有没有把酒吧的事情告诉陆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好不容易进了陆家就不能和上回一样一无所有的出去。   陆励从上到下地打量我,语气十分刻板地问:“怎么回来这么晚?包呢?手机呢?”   我闪躲着他的审视,偏开头:“我困了,先去睡觉。”   匆匆与他擦身而过,他忽然扼住我手腕,一步步靠近,脸凑上来在我身上深深的一嗅:“身上的男士香水味哪来的?”   “服务生。”我略微哽咽了下,隐隐担心要面子的他如果知道刚刚我和江辞云在一块,会不会一个巴掌把我扇飞。   可下一秒,陆励的声音再度传来:“上楼吧。早点休息。”   这个结果实在是让人大吃一惊,可我根本来不及细想,如同逃窜一般窜上楼把自己锁在屋子里。   夜,静悄悄的。   江辞云混着酒气的话一次次在脑子里过,我坐在床上紧紧抱着自己,眼睛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整整一夜。   我不过是个很平凡的女人,为什么曾经爱的,悄悄爱的,都不是真的在意我。   陆励打着我肚子的主意,在陆家我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可能沦为替小三生孩子的机器。   出了陆家……   那个温柔了我晦暗日子的江辞云,对我的好都是假的。   我不忍去想他为什么这么做,更不知道他和陆励之间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牵扯,总之,现在心好疼。   坐着不对,站着不对,躺着不对,床单不对,地板不对,什么都是错的。   凌晨的时候房门被砰砰砰敲响。   我眼睛又红又肿,一下紧张地像是在地上高速运转的陀螺。   “谁。”   “是我,沈茵。快开门。”   我大大舒了口气,立刻把房门打开,沈茵关上门把我拉到一边:“包和手机给你送来了。昨晚后来怎么回事?严靳一大早打电话给我,说江辞云要见你。”   “不见。”心又开始毫无预兆地疼痛起来。   沈茵指着我:“怎,么了?你眼睛……”   “没事。”我咽下一口唾沫:“你来的时候陆励他有没有问你什么?”   “他问我昨晚你几点走?”   我一下紧张起来:“你怎么说?”   沈茵走到沙发处坐下,从兜里掏出烟点上:“我说自个儿喝多了不记得。喔,还有包的事,我说你应该是走的急忘了吧。来之前怕陆励看你手机,我给你弄了个密码,是我生日,然后就关机了。放心吧,老娘可是老江湖,又不傻。”   我如释重负般吐出口气,所幸沈茵是个临危不乱的人,对付男人其实蛮有一套。这一点,我远不如她。   这时候沈茵的电话响了,她给我看了眼屏幕,江辞云三个大字明晃晃印在里头。   “接吧。趁着我来找你,我把你弄出去,有话就好好说清楚。”   我往门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后看向了沈茵的手机屏幕。心下一横就一把抓过,可开口便哽咽了:“是挑好时间办离婚了?”   “出来!海景房。” ☆、042 他的无情和慈悲   江辞云简单粗暴地说了一句就把电话挂了。   我整理好自己,穿上了最简单的T恤牛仔裤和沈茵一同下楼。   餐桌上坐着坐着三个人。   陆励,小黎和陈萍。   他们各自端着碗喝稀饭,在我看来他们才是一家人。   “来吃早饭。”陆励放下筷子。   我心跳不受控制地快起来,下意识看向了小黎,她和林锋凡的感情那么好,兴许昨晚的事早就传进了她耳朵里,可如果她知道了,为什么陆励什么反应都没有?   这种不安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不吃了,我和沈茵出去逛逛。”我挽住沈茵的隔壁往门口走。   陆励突然叫住我:“我送你。”   我心跳漏跳一拍,眼神求助沈茵。   不等沈茵圆场,小黎先开了口:“阿励,我今天不舒服。”   陈萍冷哼一声:“不舒服就去看医生。我们家阿励又不治神经病。他和唐颖以后是要过日子的,小黎啊,你还是趁早死了心,对我们大家都好。”   小黎瞪她一眼,转而对陆励说:“阿励,你要是去送她,我就我死给你看。”   她一把抓起筷子抵在脖子上,极端得像个疯子。   看看,多么奇怪的组合。   好在我对陆励的感情早就在心痛和失望中磨平了,要不来这屋子里多出来的一个小三反客为主,任谁都受不了。   沈茵忍不住了,回头就是一句:“要死早死,抓紧的,窗户一拉跳下去一了百了。”   小黎瞪大眼睛:“你!”   沈茵‘切’了一声,看向了陆励:“陆先生。我来找唐颖逛街,你一大老爷们掺和什么?自己家里的事都搞不定,有时间还是早点把狐狸精的事解决了,瞧瞧这屋里骚气重的,你不熏连我这不请自来的客人都闻不下去。”   陆励的脸色铁青,我心里却是暗暗叫爽。   “逛完街来公司找我,差不多该上班了。”陆励重新拿起筷子。   我应了声,立刻和沈茵快步出了陆家大门。   她陪我去了趟银行送我上了出租车,我独自望着车窗外闪过的人和事,心里焦躁到连双手都没有一个合适的位置安放。   快到地方的时候我打开手机,电话第一时间进来。   “到了?”一把沙哑低沉到过分的声音。   “快了。最多五分钟。”我极度艰难地才把话说完整。   出租车停下的时候,我一眼就看见了江辞云。   他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站在晨光下,眉眼间尽是逼人的英气,巨大的黑影投落在地上,被光线拉得很长。   我坐在车里,仿佛感觉流动的空气都近乎静止。   江辞云迎着晨光一步步走来,伸手拉开车门,递给司机车费:“不用找了。”   我从车里下来,和江辞云目光交融的一瞬间,胸口有一股勃发的疼痛正在迅速扩大。   “昨晚……”   “昨晚什么都没有。”我猛地打断他的话。   “有。”江辞云死死盯着我,神情明显转为严肃:“你哭过了?”   他的神态过于认真,语气过于认真,认真到让我感觉穿过鼻腔的氧气也稀薄起来。   我避开他这种眼神,头一偏轻声说道:“江辞云,咱们都不是小孩了,昨晚咱俩只是意外,抓紧把离婚手续办一办要紧。”   下巴忽然被他挑起。   “可我喜欢你,我还没睡够。”轻描淡写的语气中似乎还隐匿着淡淡的怒火。 ☆、043 他的无情和慈悲   我猛地转连,下巴从他指尖逃脱:“不是因为陆励才找上我的么?还演什么呢?”   江辞云微微皱着眉:“昨晚,我说了奇怪的话?”   “该说的不该说,你差不多都说全了。”我瞪着他。   江辞云的眉心皱得更深,良久后竟淡淡笑出来:“在气什么?”   我愣了愣!   这家伙,简直了!   可他说的对,我在气什么?   怪只怪心不该动,不动则不痛。   突然间我的气焰荡然无存。   江辞云极度自然地捞住我的腰:“唐颖,你爱上我了是不是?那还急着离婚做什么?离个屁。”   他身上混着尼古丁的男性气息强势凶凶地扑面而来,我大脑乱糟糟一片,近乎眩晕。   “不行。而且我要回陆家,你说祝我成功,都忘了吗?”我结结巴巴地,声音都劈了。   “没忘,只是反悔了。”江辞云不着痕迹地松了手,十分无赖地说:“如果你非要离婚,把钱还了。”   我看着他。   要是以前,我肯定还不了,但是来这之前我就让沈茵去银行办了张卡,先从陆励给的银行卡里转账二十五万到沈茵户头,再从沈茵户头转到新卡上。   我默默掏出包,把卡递给他:“二十五万,一分钱没少。”   “没想到陆励那孙子挺舍得。”江辞云从兜里掏出香烟,点燃:“你弄错了,你还欠我六百万。”   我眼睛睁了睁:“多,多少?六百……万?”   白烟被风带了很远,他娴熟地弹了弹烟灰:“跟我进来。”   抱着好奇的心理,我小步跟在他身后。   江辞云给我泡来了咖啡,随后一个牛皮纸袋丢在了面前。   我看他一眼,伸手打开纸袋。   一张张照片如尖刺般进入眼底。有江辞云搂着我的,有他和我拉扯的,有他和我一起上车的,每一张不管是从角度还是动作来看都暧昧不已。   “有人要我花钱买下这些照片,我买了。”江辞云调了调坐姿,右腿随意的叠在左腿上。   “林锋凡?”我扬起手。   江辞云的唇角轻轻一挑,带着嘲弄般的意味说:“是他。这小子有前途啊,虽说是个律师,经商头脑却是一流。一大早拖人联系我和我做交易。”   “所以林锋凡没把这些照片给陆励,反而来要挟你了?”真是靠了,这样的律师简直是律师界的耻辱。这么说起来林锋凡和我见第一面给我一记耳刮子都不用大惊小怪了。   正在我晃神时,江辞云鬼斧神工地已经坐到了我身旁。   他的气息过于暧昧地钻进我的耳槽:“唐颖,要是这些照片流到陆励手上,以他的心胸,你的日子一定不会太好过。”   江辞云的声音噙着笑意,可当我转头时,他眼神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我开始意识到他并没有在开玩笑。   “所以你想说什么?”我问。   他的手指浅浅敲击着自己紧实的大腿,沉缓地说:“暂时打消离婚的念头,不然这些照片可能从我这流到陆励手里。”   “江辞云,你无赖!”我一下窜了起来。   他低笑颔首:“无赖?你说对了。很多年前我就是个无赖。偷过,抢过,被追过被打过。这双手有什么没碰过?” ☆、044 他的无情和慈悲   自打认识他以来,我就从未彻底看懂过他。   “该不会你做的是见不得光的生意?”这个念头从我火速脑中穿过。   他简单又复杂,等同于身处两个极端,我实在不得不这么怀疑。   江辞云无视我对他的审视和逼问,指了指桌上的咖啡:“再不喝就冷了。”   我指尖凉透,立刻捧起温热的咖啡杯,一口气闷到大半杯。   经过昨晚的事,我再怎么努力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心里终究还是被隔上了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   我再次试图平静地问他:“你,到底为什么和我结婚?和陆励以前有恩怨吗?”   江辞云腾出一条手臂,自然而然地落在我椅背的边缘:“不管昨晚我说了什么,都是酒后的胡话。我和那孙子能有什么恩怨,如果有,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怎么连我是谁都不清楚?”   没错,这也是我怀疑的。   可昨晚他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清晰,那一定不是什么胡话。   “酒后吐真言。”我调了调坐姿,刻意离他远了很多。   江辞云笑了笑:“唐颖,女人问太多就不可爱了。来之前吃早饭了么?”   他不想回答了,再怎么问都一样。   “路上随便吃了点。”   之后我们坐在沙发上谁都没有说话。   这种沉默逼迫我不停去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   从酒吧到他的床上,再从他的床上到酒吧,他的低喘和力量……这些画面竟越来越清晰。   最终是我打破了沉默。   “江辞云。”   他扭过头:“嗯?”   原本我是想问他昨晚为什么突然要那么对我,可话到嘴边一下就变成了:“林锋凡把照片卖给你,你不怕他转头就又把复制版给小黎或者陆励吗?”   他眉宇低垂:“傻姑娘。林锋凡身为律师,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会造成什么后果他比谁都清楚。我的钱通过银行转账的方式直接汇进他的账户,他除非疯了才会把照片交出去给自己惹麻烦。”   我皱着眉头:“他们兄妹感情这么好,照理说他告诉小黎我岂不是肯定会被赶出陆家大门。他为什么?”   江辞云并没意外小黎也在陆家的事,想必他可能早从沈茵嘴里得知了一些情况。   他喉间窜出清淡地笑:“为什么?我来告诉你为什么?钱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是么?   如果是,我显然已经深陷在这罪恶中,欠江辞云六百万?几辈子可能都还不清。   想到这,我抬眼看着他,不怕死地说:“我们也来谈笔交易吧。”   “你和我做交易?”江辞云的表情异常愕然,随后便像逗弄小动物般拨了下我散落的头发:“说说看。”   我抿了抿唇线,鼓足勇气说:“我答应暂时不和你办离婚,但我在陆家这段时间你不能流出这个消息来破坏我。”   江辞云轻愣了一下:“非要自己上?你已经知道我的实力,不考虑讨好我帮你一把?”   我心里咯噔一下。   讨好的意思是……   和昨晚一样吗?   即便隔了一整夜,即便早上我把身子洗了很多遍,可他的气息就像仍然依附在我的每一寸皮肤上。   他在床上的粗暴和霸道,我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江辞云仿佛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突然似笑非笑地说:“下一次,我不会弄疼你。” ☆、045 他的无情和慈悲   我的呼吸只一瞬间就变得紊乱不堪,他的意思如此直白,他提的是合法夫妻间最合理的话题。明明是提交易的我,一下子成了砧板上的肉。   这个男人,实在太让人无力招架了。   我胡乱地抓起杯子喝下半杯失温的咖啡,放下时我摇了摇头:“不用了。”   他没有动怒,唇边勾起淡淡地笑:“你不用着急拒绝,可以再想想。”   “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理解?”江辞云的淡笑瞬间消亡:“那你理解一个丈夫想要保护妻子的心情吗?”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浑身就和触电似的麻麻的。和一个看不懂的男人成为夫妻,再从他嘴里听到了令人崩溃的话,可我竟然还会没出息地被他这句话影响。   他一把扭住我的手臂,淡淡地说:“不管我是出于什么目的找上你。我们一天没离婚,你就一天还是我老婆。绿帽子这种东西我戴不起。”   江辞云捏着的地方正好是上回我拿水果刀划开自己的地方,我用好几串檀木珠子掩盖,可他一使劲,珠子的一面就深深嵌进去,疼得人瞬间冒汗。   他见我不说话,又加重了一分力道。   我疼的吼出来:“我没有,在陆家我一人睡一屋。”   “那也不行。”   我眼泪忍不住飙了出来:“好痛。”   江辞云可能察觉到了不对劲,低头一看,在两串檀木珠的中间,一条愈合不久的疤痕隐隐约约露在外面。   他突然快速的解下它,捏着我的手嗓音压低:“哪来的?”   “自己不小心滑的。”其实他逼问的口吻有些许严厉,可该死的就是有股暖流穿身而过。   “搬出陆家。”他直白地命令着。   “搬出去?我好不容易才回陆家,你叫我搬走?”我变得偏激起来。   江辞云瞥我一眼,深深皱着眉头。片刻,他又习惯性地点了根烟:“唐颖,你不懂男人。”   “什么意思?”   江辞云给了我一连串不容人反驳的解释,然后我离开那间海景房打车去了传媒公司。   我和陆励的关系,短短几天公司里的人都摸清了,也传开了。   穿过文员组的办公室,倪乐乐熟络地挽起我的胳膊:“阿颖,你可来了,想死我了,给你发微信怎么总不回我。”   又有人凑上来说:“就是就是,我还去你家找过你几次呢。是不是搬到陆总家了?快给我们一个地址,改天我们也去认认门啊。”   我整个人都变得僵硬起来,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一会再和你们说,我这会有点事找陆总。”我应付了句就匆匆去了他的办公室。   陆励正在专注地工作,连我进门都没有发觉。   我站在门口看着老派又刻板的他,有些许恍惚。   想当初那么轻易地被他吸引,他也曾对我温柔似水过,到底是什么偷走了我的婚姻,是他的无情和狠心吗?还是周遭太强有力的诱惑呢?   笃笃笃——   我轻步走过去,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陆励一下抬起头:“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我把手里的塑料袋往他桌上一放:“给你买了咖啡,以前你最喜欢的那家店。”   陆励低头看了眼,并没露出什么喜悦,他放下手里的钢笔,直白地问:“早上来了短信,你刷了二十五万,买了什么?”   “以前和沈茵借的钱,还给她了。”我回得小心。   “哦。”他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说:“其实这个味道的咖啡我早就不觉得多新鲜,只不过好久没人给我特地去买咖啡了,所以这味道就变得好了很多。”   一句话似有若无地透出他心里的倦累。陈萍说他对小黎是有感情的,可再有感情,我相信一个男人也忍受不了连绵不止的争吵。   他累了吗?   他也许会放弃借腹生子的念头吗?   在我揣摩这些小心思的时候,陆励离开老板椅,绕过桌子走到我面前,仔仔细细地盯了我说:“唐颖,你是真心想回来对不对?”   没来得及开口,后脑就被陆励的手死死扣住。   糟!   他像是要吻我。 ☆、046 他的无情和慈悲   陆励的脸离我只有咫尺,热恋那会这种亲密的动作绝对是刺激人类感情的好方式,可现在我实在是避之不及。   扭头闪躲的动作是反射般的。   陆励推囊着我,冲击的力量很厚重。   我的后背一阵密集的疼痛,狠狠撞在他的办公桌上。   陆励压着我,眼睛里尽是隐忍和压抑。   他说:“起初我以为选择小黎是我人生中最正确的决定,当时的她各方面都比你优秀,不光是家庭条件,气质,还是情趣都比你强。和你离婚是为了我自己往后的快乐,毕竟人都是自私的。后来我才知道换了个人等同于换了种生活。我承认更爱小黎,但只有你能给我温暖。唐颖,其实你只要给我一点点真诚,我就会毫不犹豫地走向你,可你连演戏都演的那么敷衍。”   我死死盯着陆励,他的字里行间里都透出他深度的自私和内心的犹豫不定。   我不由冷笑了下:“你觉得我该怎样对你呢?”   陆励的瞳眸缩了缩。   我大脑飞速运作,随后淡淡地说:“一个连自己的亲骨肉都可以不要的男人你让我怎么给你真诚。真诚这东西我以前给你的还少吗?你清楚我用了多大的勇气才回到你身边,就是因为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男人,也是唯一一个。可你总是希望别人为你付出,自己又做了些什么?我今天过来不是来讨好你,是来和你说一声我要搬出陆家。”   陆励愣了愣:“为什么?”   “你说这一次换你来爱我,但我感觉不到。与其一个屋檐下谁都不好过,到不如我们慢慢来。”没人会知道,这一步步的都是江辞云在海景房教我的。   江辞云说我不懂男人,有些东西太触手可得会变得廉价,包括感情。   没错,口口声声不让我离婚的江辞云,有意无意间却在引导我怎么抓住陆励的心。   细思极恐。   陆励的神色果然发生了变化,他缓缓直起身,眯着眼睛问:“搬去哪?”   我也挺直了脊梁骨:“回我爸妈以前住的地方。”   “好,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明天开始来上班。下午我会让人在办公室里放个位置,以后你就在我办公室里做事。”陆励抬手看了下表:“到午饭时间了,我们一起吃饭。”   餐厅在CBD的商业区,环境很好,还有异域风情。   和陆励单独吃饭追溯起来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点菜员上前把菜单递给陆励,他看了一圈随口问我要吃什么。不等我回答,他忽然想起来似的笑了笑:“你好像没有特别喜欢和特别讨厌的,那我来决定。”   “菜单给我。”我说。   他惊了惊。   我慢慢地看着一行行我陌生的菜名,其实这些菜的味道我不清楚,有些甚至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我很快刷刷报下菜名,并且要了瓶年份不错的红酒。   “唐颖,你好像变了。”陆励西装革履,身子探上了前。   我心中暗暗发笑,嘴上还是淡定地很:“我是被逼的,逼着逼着就变了。”   这显然不是一句多好的话,可以说是一种隐晦的讽刺。陆励这种在职场上摸爬滚打这么久的人,自然是听得出来。   “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他低头摆好自己的餐巾:“不过昨晚你和江辞云在酒吧又喝酒又拉扯,后来还一起上了车,究竟去哪了?”   这次轮到我愣了愣。   陆励抬头看我,轻蔑一笑:“昨晚我开车走后又掉头回来了,我就在酒吧门口不远的地方等你,车在那停了三个多小时。”   我如梦初醒。   难怪林锋凡会和江辞云做交易,他后来应该是看见了陆励,明白就算没有这些照片陆励一样会知情,再加上江辞云身价不菲,林锋凡是算准了他就不会拿照片的事去让相关部门调查这份来路不明的巨额财产,所以……   局中局,计中计,隐匿着小心思的人不止我一个。   凉意顺着脊梁骨不断攀爬,我看着陆励,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陆励喝了口茶:“唐颖,不要和江辞云来往,到时候你连骨头都不剩。他接近你完全是为了报复我。”   陆励和江辞云果然有恩怨。   “他为什么报复你?”我一把抓紧了陆励。   他低头看了眼我的手。   “男人之间的恩怨兜兜转转无非就三样,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弑子之痛。我和他以前在一个学校,大他两届。他和老师谈恋爱,我举报了他们。当时女老师怀孕一个月,校长借江辞云的手让她拿掉孩子。”陆励深深叹了口气:“这件事太久远,我早忘了,也是最近才想起来。”   当初那件事的罪魁祸首竟然是陆励!!   眼前这个男人原来从上学开始就有了算计人的心思。   陆励像是没注意到我的眼神变化,继续说道:“唐颖啊,现在的江辞云是金融市场上的大神人物。除此之外我听说他手里还有一个娱乐城,很多有档次的夜场他都是幕后老板。你想,他要弄死我特别容易,可他找上你是想干什么?这里头就惹人深思了。也许他不单单是想玩死我,还想玩死所有和我有关系的人,猫抓着老鼠之后不会一口咬死,而是好好玩弄一番。”   我听得心惊胆战,抓住陆励的那只手开始不由自主地冒汗,脑袋一时间就和炸开似的想着最近发生的事。   心又开始隐隐泛起疼痛,实在是恨死了这种只能任人摆布的感觉。   曾经从没想过去报复谁,可这世上想要做个好人却太难了,命运的浪潮终究把我推向了坏人的道路。   身子隐隐发抖,这是第一次,我开始觉得谋算自己的利益和幸福是天经地义,不需要任何负罪感,甚至觉得小黎身上有我要学习的东西。   抽回手,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   “陆励,我帮你。”我说。   “什么?”陆励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这时候菜品和红酒上桌,服务生帮我开了酒,倒上了一杯。我拿起就一口闷了下去:“陆励你知道吗?我恨你恨得要死。可这个世界上同样没人会比我更爱你。我不能让你被他玩死,所以我们将计就计吧。”   陆励的眉头皱得更深:“你的意思是……”   “你在金融市场上地位也不小,一山藏不下二虎。江辞云想算计我们,那就别怪我反咬一口。”我身子匍向陆励:“为了你去冒险,你能给我什么?你很清楚我想要什么,我只要你。”   陆励夹起一筷子我点的菜悄悄放进我碗里,沉声道:“小黎不会在陆家了。”   很好。   多么一石二鸟的计划,我都不敢相信是自己谋划的。   “唐颖,你还搬家吗?我好久没和你做了。”陆励恬不知耻地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避重就轻地说:“搬,要不我搬到江辞云家去?你看我爸妈都不在了,现在要重新嫁给你,总得给自己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省的到时候又和以前一样没地位。阿励,你说钱从哪里来好呢?”   陆励缓缓地笑起来,他除了自私之外还有一个极大的特点,就是自信,从来他就觉得我爱他入骨,哪怕对我做了那么没人性的事还是认为自己的魅力深深套着我。   他坐到了我身边,伸手抱住我,嘴唇轻轻落在我侧脸说:“我以前是有多糊涂?唐颖,你不用住到他家去。我不能让我的女人住在别的男人家里。你要是希望我能重新追你一次,我发誓,我真的可以做的很好。你真想搬家就搬以前住的地方吧。”   兜兜转转,我成功达到短期目的。   我看他一眼,心里却是恨得牙痒痒。   曾经深爱的男人,再回过头看竟找不到一点优点。陆励他渣透了,渣破了天际,比歇斯底里的那一类更让人恶心。   当晚我收拾完行李特地留在了陆家吃晚饭,为得就是看一出好戏。   小黎从楼上下来,人还没走到饭桌,陆励就挡住了他。   我和陈萍互看一眼,谁都没说话。   陆励对她说:“小黎,一会收拾行李搬家吧。”   我不急不慢地舀了口汤送嘴里,静静等着这作死的小三滚出去。   小黎张大嘴巴:“阿励,你说什么?要我搬,搬出去?”   极少在小黎脸上看到那么受伤的表情。曾经泼在我身上的冷水,现在都变成滚烫的开水浇在了她自己身上。   他的眼神转为无情:“我准备和唐颖再婚。这段时间我们几个人的关系太荒唐了,是时候做个了断。”   小黎疯了似的揪住陆励的衬衣拼命摇晃:“陆励!!你有没有良心?”   好熟悉的台词,好像是我曾经说过的。   “走吧。”这是陆励的第二句话。   “你在逼我去死!”小黎的眼泪水和不要钱似的掉下来。   小黎顺手抓起果盘里的刀子往脖子上戳,这种戏码连我都看厌倦了。   陆励微微皱了皱眉,可最终还是无动于衷。   小黎往脖子里戳了戳,流出一点点血来,许是感觉到疼和害怕,她自己丢了刀子,顾不得我还在场就一头扑进陆励怀里抱住他柔弱下来:“不要,不要赶我走。只是不能生孩子而已,孩子有什么好?我们过二人世界不是一直很幸福吗?”   陆励一把推开她:“我决定了。这是我家,请离开。”   小黎从地上爬起来,如同当年歇斯底里的我般冲他嘶吼着:“你选了她?陆励,我家人不会放过你的。你最好想想清楚。”   陆励把头一偏,冷声说:“我想的很清楚。再说我们从来没有领证,我好像不需要对你负责啊。男欢女爱,合则聚,不合就散,就算你哥哥是大律师也管不了这个。”   他是多么残酷的人。说白了,他只爱自己。   小黎愤恨地指着我:“唐颖,你也给我等着!”   我当然要等着,这才刚刚开始。   这一晚,我和小黎同时收拾着行李,一切准备就绪后,我给江辞云打了个电话。   他很快就接了:“怎么样了?”   陆励说的那些话不知道在脑子里转动了多少次。   我沉了沉心,轻声说:“江辞云,我现在要回我爸妈的房子,晚点来陪我行吗?”   “好。” ☆、047 他的无情和慈悲   和我料想的一样,最终陆励开车送了小黎,他们今晚还有得闹。   本身我也没什么行李,一个行李箱搞定所有。   下了出租车,再次蜿进狭隘的小弄堂。   月光散布下夹缝里倔强生长的绿色青苔,一张张贴在墙边的小广告,接触不良而忽明忽暗的路灯,深处的狗叫,路过垃圾桶时的刺鼻气味,所有的一切都没变。   不,也有变了的。   家没了,家人没了,而从前的我亦慢慢死在亘古极深的夜里。   准备上楼梯时顺便往兜里掏着电话,手指在拨号键那犹豫了一小会,刚要按下,身子从后面竟被一条手臂捞起。   “五楼,我抱你上去。”   楼梯上的灯坏了很久,手机屏上影射出来的光用简单的直切方式投在江辞云脸上。   我轻轻一愣,压低声音说:“你来的好早。我能走。”   江辞云看我一眼:“没事,你轻得和猴似的。”   我没说话,任凭江辞云抱着我沉稳地走上一个个台阶,他的怀抱微微凉却异常的牢固,我们的衣服连磨蹭的声音都没有。仿佛就如他所说我的体重对他来说太轻了,他的呼吸很平稳,表情也特别很平和。   到五楼的时候他放我下来,我掏出钥匙开门,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江辞云却不以为然先我一步进了屋,他摸摸索索找到开关,日光灯闪了几下彻底亮起来,视线瞬间就澄明了。   江辞云打开了几扇窗让空气流通,转身对我说:“工具在哪?”   “什么?”我有点不明所以。   他看了一圈说:“该打扫打扫。”   “嗯。”我走进洗手间拿扫把,江辞云很快跟进来说:“哪块是抹布?”   我看了他一会说:“你手里的就是。”   江辞云把抹布打湿,毫不顾忌地拧着黑漆漆的东西。我扫地,而他一丝不苟地擦着家具。我们静静做着自己手里的事,没有太多的语言交流,可是这种感觉就好像真的是恩爱的夫妻。   这场卫生搞了将近两个小时。   等我清洗完抹布和拖把从洗手间走出去的时候,一眼望去没看见他。   我家是很老旧的二室一厅户型,豆腐干大的地走了没几步就在爸妈的房间看见了江辞云。   他正跪在藤草编织的蒲团上,双手合十,缓缓俯下长身,虔诚地磕了个头,随即站起来点根烟插在香炉里。   江辞云盯着我爸妈的黑白照片,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我竟被这道背影惊艳了。   “下面的抽屉里有香。”我走过去,拿出香盒。   江辞云从兜里套住盒做工精致的火柴递过来。   我接过,点燃,低头,弯腰,认认真真地跪拜。   “怎么想到来看他们?”香炉里腾起白烟时,我转过身。   江辞云的手伸过来打我的头,很轻。他皱着眉头说:“以后问点有营养的。你说为什么?”   哦,对。   在我爸妈眼里,我和江辞云的婚姻就是真的,而他们也是真心把他当做女婿。   “出去吧。”他自顾自点了根烟,先我一步出了房间。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江辞云打开电视机一个频道一个频道的翻过去,我泡了两杯茶拿到茶几上。   “晚上我睡哪?”江辞云突然问:“你家就两个房间,让我过来陪你,总不会叫我睡沙发?”   我被他的话给堵了。   打扫卫生的时候其实我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一个房间里放着供桌,总不能让江辞云睡我爸妈的屋。要是让他睡沙发就显得太矫情了。   “和我睡吧。”我看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冒出句。   江辞云轻愣了下:“嗯?” ☆、048 他的无情和慈悲   “和我睡。”我这次的语气更干脆。   江辞云轻眯着眼,噙着丝淡淡的笑:“意外的邀请?”他手臂伸过来,不动声色地搂住我的肩。   我微微闪了一下,用附身去拿茶杯的动作化解了和江辞云的暧昧举动:“我爸妈在这看着,老实点。”   江辞云眼底地笑意更浓,十分自嘲地说:“你耍我?”   知道来龙去脉了的我,对江辞云对我的好已经产生了质疑。缥缈又真实的感觉最要不得,可又偏生如此勾人。   我大着胆子回他一句:“我们彼此彼此。”   江辞云并没听懂我的暗示,反而想歪了:“唐颖,话可以是假的,想睡你是真的。”   没料到他竟会这么直白地误会到这种话题上去,我浑身都热了起来。   “江辞云,那你准备睡我多久?”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恬不知耻冒出来的,可说出口之后竟十分释然。   反倒是他,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一条手臂伸过来探在我额头:“今天不太像你。病了?”   我拿起茶杯又喝了口茶:“你自己就不奇怪吗?从进门到现在什么细节都没问我,看来你很有把握陆励会同意我搬走。”   “人活着,要有大局观。”江辞云也拿起了茶杯。   我如鞭在喉:“江辞云,那你的大局观是什么?”   江辞云侧过脸去,线条显得愈发得锋利和削肃:“做个既简单又雷厉风行的人,事事都能提前预判。”   我盯着眼前各方面都如此出色的他,西装和衬衫下的那颗心却是越来越让人难懂。   我吐了口气,淡淡地说:“你不是神。不可能每件事都能尽在掌握,就比如花六百万买那些照片,其实陆励早就知道那晚我和你在一起。”   江辞云安然吹着悬浮在最上层的茶叶,轻描淡写地丢出句:“我知道。”   他的反应出乎我意料。   茶杯被他放下时,江辞云含笑看着我:“那天陆励在。”   我嗖得窜起来:“你是疯子吗?你既然早就知道还去和林锋凡买照片?”   他依旧不急不躁,四两拨千斤地说:“每一件事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如果没有这些铺垫,你觉得陆励会突然下定决心选择你吗?唐颖,想活的好,本身就是一种修行。”   “你用了‘选’字?江辞云,你……”我心惊肉跳。   他是知道陆励会在我和小黎之间犹豫不定吗?是他,用让人极度难以察觉的手段让陆励最终选择了我?   江辞云手一伸,一下就把我扯入怀里,我坐在他紧实的大腿上,他用力搂住我。   “我在帮你,帮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话音落定,他暧昧到要命的把嘴唇凑到我耳垂的地方,沙哑低邃地补了句:“你要他生他就生,要他死他活不了。要他什么时候死,怎么死,全都你来定。”   我直感觉脸色血色褪得很快,我微微转过头,正好看见他密集的睫毛落下阴影。   我皱着眉头:“不是的,你在帮自己。陆励最后的下场很可能早就定好了是不是?”   江辞云轻轻一愣,随即笑出去:“怎么讲?”   我喉头哽咽了一下,一字一顿说:“你的孩子。” ☆、049 他的无情和慈悲   先前箍紧我身子的那股力道突然不见了,我很快站起来转身看着他。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江辞云没有金刚怒目,又或者在我转身之前最真实的情绪早就一闪而过了。   “陆励那孙子告诉你了?”江辞云的眸低垂下来。   很显然,陆励之前说的是真话。   “江辞云,既然我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咱俩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了,我们合作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心里有点隐隐的难受。因为我终于明白,江辞云真的不爱我,也许也不喜欢我。   “合作?”他的脸上缓缓绽出笑弧。   “我知道自己的话很可笑,你想要弄死陆励很简单,可就和你刚刚说的,每件事都有存在的意义,你会找上我,一定也证明了我存在的价值。”   “你存在的价值?”江辞云微微皱起眉头,像是在思索什么。   片刻,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温润的笑:“你认为是什么?”   我身子一阵紧缩,豁出去般地走近他,抬手轻轻撩开江辞云垂在额前的头发,附身吻住他的唇。   他明显有些僵硬,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做。   说实话,我没有任何所谓的吻技,如蜻蜓点水式的触碰便想结束。   可正在我准备直起身的瞬间,他真的提前预判到了,大手一把捞住我的腰,一个扭身把我压在沙发上。   有人说过女人是被开发出来的。   我信了。   江辞云这次和上几次吻我时完全不同,他的耐性变得很好,温柔似水到让人失去理智。   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压抑着,身体某处也有明显的变化。他吻了我很久,不粘不腻,不汹不涌,刚刚好。   我好几次浑身的鸡婆疙瘩都被刺激的一阵阵卷起。   他是个很有观察力的男人,我明明什么都没说,也学他一样努力压抑着什么,可从刚开始的不安到后来不由自主的生涩回应,我相信他完全可以感觉得到。   所以,江辞云勾起唇问:“喜欢这次?”   我盯了他好久,忍不住应道:“嗯。”   “我以后会好好教你。”他在我耳边低声说着。   当他再度想吻我时,我轻轻推开他:“我爸妈在看着。”   江辞云皱起眉头,神色有些无奈:“一晚上你竟然耍了我两次?皮痒了?”   我的脸早就染上烫死人的温度,我坐起来轻声说:“刚刚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小看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因为你不知道她的背景有多硬。”   江辞云忽的愕然:“什么?”   我盯着他:“我老公是江辞云,金融市场的大神人物,还是很多知名娱乐会所的幕后老板。你要是敢欺负我,我老公不会放过你的。”   江辞云整个人都僵住,在我看似语无伦次的话里却读懂了什么。   他低低地笑了好一阵:“唐颖,你挺牛,具体想我怎么帮你,说。”   我摇头:“你误会了。我不是要你帮我,而是要你配合我。我主导,你跟随。”   现在的我暂时不想计较江辞云和我模糊不清的感觉,想做的,想要的,这次都由我来主导。   没错,就是这样。   江辞云的神色变得凝重严肃起来,他用一种特别的眼光盯着我,以前从未有过。   过了很久,他无奈地勾唇咒了句:“小东西。你想做什么?”   江辞云暧昧的语气还是令我心头一荡。   我努力平复着,说:“传媒公司,我要尽快拿到第一执行人的权利。”   江辞云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边缘:“这有什么难?我可以……”   我无情地打断他:“配合我就行,你不用花钱去买下它,我要陆励心甘情愿让出这个位置送给我。”   他的语气有些不可置信:“就凭你自己?” ☆、050 他的无情和慈悲   我没去回应什么,拿起冷却的茶水一饮而尽。   “江辞云,我们睡吧,明天我还要早起。”   这一晚和之前在海景房的那几晚都一样,江辞云很有分寸的抱着我,可睡到半夜他离开了。   我爬起来站在窗口,看见他手里夹着香烟往漆黑的弄堂里走去。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要走,之前他翻来覆去,所有的细节都隐射着一个男人克制着自己的生理需求。   都说当一个男人开始学会克制自己,也许证明他爱了。但我知道这不可能,是宿命般的不可能。   早晨我醒来的时候,江辞云已经回到卧室。   他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窗户后的晨光大片地投进屋里,淡淡勾勒着男人安然好看的身形。   墙上的挂钟显示时间是早上七点。我没有叫醒他,起床洗漱了一番。   然后我的手机响了。   这个点会打电话来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江辞云被铃声惊醒,睁开眼看见我时,眼神多少还带着点迷离。   我没和他说什么,走到床头拿起电话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陆励。   屏幕给江辞云看了一眼,随即我按下接听键。   “开门。”陆励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抿动了下嘴唇看向江辞云:“陆励在门外。”   “所以呢?唐颖,你该不会想让老子藏起来?”江辞云炸毛的爆了粗口。   我被他的反应逗笑了:“不用,你想坐哪坐哪,我去开门。”   江辞云轻愣,嗓音沉肃地说:“葫芦里卖什么药?”   “只不过是随遇而安,还能有什么办法?”我淡淡回了句,走出卧室给陆励开门。   他站在门口并没要进来的意思。   “怎么不进?”我故意问着。   陆励说的目光越过我往客厅扫了一圈:“不进了。”   我隐隐咬着牙,虽说小黎才是间接害死我爸妈的罪魁祸首,可如果不是陆励出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在心虚!   江辞云从卧室出来,我听到脚步声的同时也发觉了陆励的眼神变化。   “在小区不远处看见辆好车,没想到真是你。”陆励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不行吗?”江辞云冷笑的声音里充满了鄙夷和嘲弄。   陆励越过我走到了江辞云面前:“这是我老婆的家。江总怎么会在这?”   “你老婆?谁?唐颖?”江辞云戏谑地挑动眉梢,紧跟着暧昧的眼神就投向我。   陆励被他一句话堵死。   的确,陆励根本没资格说我是他的谁,我们早就不是夫妻,更不会想到现在的我就是江辞云的合法妻子。   隐匿下所有复杂的情绪,我上前一步淡淡地说:“他来找我是谈跳槽的事,他手下的金融公司,要我去做执行副总。”   江辞云轻愣了下,没有说话。   陆励的震惊更是不用说。   江辞云在金融市场上的实力我已经知道了,他比起陆励顶头上司的实力要强,这意味着什么陆励心里应该很清楚。   我拉过陆励的手臂:“我已经拒绝他了。”   江辞云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般走到我面前说:“只在传媒公司只做个文员组长太委屈了,真的不考虑下我的建议?一个女人有了事业和钱,什么样的男人没有?非得是他?”   “谢谢好意,我已经想清楚了。”我挽住陆励的胳膊,淡淡地说:“江辞云,前段时间帮我解围的真相我已经告诉陆励了,所以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好吗?”   江辞云的眼中闪过一丝考虑:“你再想想,我等你答复。”   说完,江辞云大步流星的出了我的家。   陆励狐疑地盯着我:“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放弃?”   当陆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对他的厌恶又卷起一层,比起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在我房里,他更在意的是利益,早已说不清是谁在利用谁。   我悄悄握紧陆励的手说:“一下就答应他太掉价。”   陆励一愣:“什么意思?”   我就像一个真正迷恋着他的女人一样靠在他手臂上,静静地说:“我仔细想过了。他一定还会来找我,说不定还可以讨价还价呢。他手下那么多公司,反正我是空降兵,谋到更好的福利不是挺好的吗。”   我明显感觉到陆励的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不着痕迹地推开我,审视我。   “意思是……”他眼里充满了质疑和震惊。   也对,陆励是到底是个多疑小心的人。可好歹我曾经是他老婆,比起陌生人对他更多一份了解。   我说:“先给我升职,之后在江辞云眼里,我的身价才能高起来。”   陆励的眉头紧缩,眼里的质疑味道越来越浓:“这些……你都是哪里学来的?”   我被他的眼神盯得心颤,但说到底在陆励心里我实在是没什么能力,没什么背景的女人。而我恰恰是用他以往对我的了解在引他入局。   我冲进他怀里,用力搂住他的腰,软硬兼施地说:“或者你如果觉得自己有能力对付他,我一定站在你身边陪着你。苦一点累一点真的没关系,但是陆励,如果这一次你再对不起我,我一定不放过你!”   过了十几秒,陆励的手放在了我后背上轻轻摩挲了几下。他吻着我的头发,声音低柔了起来:“昨晚我和小黎说的很清楚。唐颖,我保证我们以后会很幸福。”   他的保证就像屁一样,从来就是说放就放,说没就没了。   我和他一起上班,还给我升到了经理的位置,我自然免除不了遭遇同事们异样的眼光。但整个上午我不管是出去倒水,上厕所,还是需要工作交接的时候走出陆励办公室都会有人上来拍马屁。   看着一屋子曾经我熟悉的人现在却觉得十分陌生。而这批人太见风使舵,骨子里多少会觉得我不过是靠着裙带关系窜上去,绝不会真的服我。   倒了杯热水回到陆励办公室时,我拉开了办公桌前的椅子说:“陆励,你不觉得其实最近传媒业风生水起,这间公司完全可以好好发展起来,甚至走出中国市场。”   陆励放下手里的钢笔,沉沉地叹了口气:“上头说三个月内这家公司的业绩必须要上升,而且是突飞猛进。这事我自己都在头疼,具体要怎么实行我还没想好。”   我拉过他的手:“我觉得你上任到现在以前那批老的员工心里面不会服你,公司是不是需要引进一些真正的人才和新鲜血液?”   “你说的我也想过。不过现在这家公司的业务太零散,也没有什么出众的作品和项目出来,要是突然招高等人才,原本的预算方面肯定做不到,除非裁员。”   我小心地说:“作为商人来说,没理由养活废物。”   陆励眯了眯眼,笑了:“唐颖,以前让你待在家里真是委屈你了,你完全可以当我的贤内助。”   我抿了下唇:“我也是急了。知道江辞云想害你,还不知道他背景的时候也不至于这么火烧眉毛,要是你什么都没了,我以后吃什么喝什么?”   陆励不阴不阳地笑了几声:“等你进了他的公司,你什么都会有,根本不需要靠我。”   “我有自知之明。”   他身子探过来,语速特慢:“唐颖啊,你清楚就好,就怕你被他忽悠了。”   我心里咚的一下,敏感的发觉陆励对我帮他这件事,始终没有完全打消疑惑。   但他肯定也想不到,进江辞云的公司不过是个幌子,我真正的要的是陆励现在的位置,只有这样我才能和他在一个公司系统里。不逼得他一无所有我不会罢休的。   “我还不想找死。你得罪过江辞云,他除非是疯了才会真的对仇人的前妻好。” 我白他一眼。   陆励沉思了一会,笑容开始放肆起来:“是啊,唐颖,算我多想了。员工调动的事情就你来安排,你在这家公司时间长,对每个人的能力应该比我了解。”   “好。”我欣然接受这个任务,且是我正好需要的。   陆励工作的时候手机时不时会响,他都是选择性的接或者不接,不接的电话我大概猜到是谁打的。   手机铃声算不清是第几次响的时候,我走过去一把从他手里夺下了,屏幕上的备注是:老婆。   这个人绝不是我,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我没有接这通电话,拿在手里扬了扬,故作气急败坏地问:“陆励,你什么意思?”   他急了,一把拿过自己的电话,不停地解释。   我趁着这个机会说:“陆励,你既然真的对她没感情了,我怎么对她你都不会阻止的是不是?甚至有可能还会帮我出气?”   陆励狠狠愣了一下:“唐,唐颖。”   我毫不犹豫地抓住扇他耳光子的机会,一个巴掌上去,他的脸偏到一边。   我瞪着他:“别忘了我们的孩子是怎么没的,光把她赶走去原本我想就算了,可她还缠着你。我咽不下这口气,你要真这么放不下,我走!”   和猜想中的一样,我才走到门边要拉门陆励就从后面抱住我:“唐颖,你别闹。好,你说,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真的对她没什么了?”   我停住脚步,柔柔弱弱地说:“今晚你约她出来,当我的面打她,你说的我不信,我要……我要亲眼看见。好吗?” ☆、051 他的无情和慈悲   陆励犹豫了很久说:“好。”   他的无情绝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都说一个人心里藏了太多失望,又或者害怕受伤才会变得自私和绝情,可陆励不同,我渐渐发觉他的无情长在心里最深的地方,长在骨头里,血液里,甚至是每个细胞。   其实想想和他这段感情我连后悔的资格的没有,因为这样一个男人曾经却是我最想要的。   晚上七点陆励约了小黎,而我就坐在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   和想象得有些出入,小黎进餐厅的时候穿着好看时尚的连衣裙,高跟鞋踩得哒哒响,还没到位置就笑着冲陆励招手,完全不像刚分手的情侣应该有的状态。   莫不是昨晚陆励又用他那巧舌如簧哄骗了一番?   “阿励,怎么选这家餐厅呢?你明知道我喜欢吃的是法国菜。讨厌,不过这家餐厅和我倒是挺有渊源的。所以,我就原谅你了。”小黎一边放着包,一边撒娇地说着。   我禁不住冷笑。   原本陆励和我说好了,小黎一来我就出去,可看见她我突然就反悔了。   陆励回头看我一眼,我拿起菜单很快挡住脸。   “阿励,你和唐……”   小黎的话还没说话,一个清脆的耳光啪的一下,异常响亮。   我隔了两米听进耳多里都是一震,菜单从手里滑了下来,小黎张着嘴,懵住的时间起码有十几秒。   “这一巴掌是想提醒你,我不爱你了。你的手机号我等等就会拉黑。作为一个女人,最起码的自尊还是要的。”   “阿,阿励。”小黎大概还是没从挨打的事情里缓过神来,颤颤抖抖地伸出手抓住陆励的西装。   他一把甩开,指了指出口:“滚。”   小黎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可她在环视周围异样眼光的时候发现了我的存在。   都到这种时候了,我再不站出来好像也不是回事。   我起身走到他们桌旁,拿起陆励喝过的半杯茶水,连茶带叶毫不留情地浇在她脸上:“这个世界上结果往往比过程重要。小黎,这杯茶最适合现在的你,比起你那时候用高跟鞋踩我的头,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茶色的水滴滴答答地顺着她的发尖流到衣服上,原本刷了睫毛膏的小黑羽落下难看的黑水,流了一脸。   她吼得厉害:“唐颖,又是你!”她拿起杯子就想往我头上磕,我下意识闭了下眼睛,杯子却没有落下来。   我缓缓睁开眼,陆励正紧紧捏住他的手腕,那力道觉得不小,因为小黎纤细的手腕青筋都爆了出来。   陆励对她说:“我们一开始就是错误,我对不起唐颖的太多了。”   小黎失笑:“对不起她?陆励你别忘了,我们认识是谁先搭讪的谁你?刚开始你怎么和我说的?你说你没结婚,连恋爱都没谈过一次。天天晚上缠着我聊微信,每天晚上给我说晚安,明明不在我身边可我的生活里全是你。你用这么无耻下流的手段让我慢慢爱上你,第二个月我怀孕了,你说没准备要孩子,好,我打了。再后来呢?你有老婆,老婆的肚子里还怀了你的种。又是谁说要选择我?说你爱的人是我,让我给你时间离婚。现在我为什么不能生孩子了?啊?陆励?全世界都觉得我是小三,可我难道不是受害者吗?你也不想想,你不和我领证我心里多害怕,像个疯子一样还不是因为我爱你!爱一个人想拼命拴住又有什么错?”   在小黎一波接着一波的嘶吼里,我的身子轻轻摇晃一下。   小黎竟然为陆励怀过孕。 ☆、052 他的无情和慈悲   这件事陈萍不可能不清楚,那这个婆婆也远比我想象中要刻薄很多。   我和小黎同为女人,她为了爱情可以放弃一切,可以歇斯底里,在最天真的年华里相信了男人轻易吐出的谎言和诺言,然后无法自拔弥足深陷。   这一刻,我仿佛在她身上看见了自己的轨迹,江辞云接近我同样是骗局,小黎今天经历的会不会有一天落在我身上呢?   “我再说一次。滚。”相比小黎的嘶声力竭,陆励平静的太可怕。   都说世界上有三种人不能惹,一种是进了赌场说玩多少就玩多少的人,一种是说要减肥几个月就能瘦成闪电的,还有一种就是分手后说不爱就能不爱的。   小黎哭得快成了狗,睫毛膏全被眼泪晕了,一条条泪印子掉在脸上,比鬼还要难看。   我皱起眉,一瞬间竟然还有点不忍。   陆励这时候却抓着小黎的手一甩,直接把她拎到了桌边,玻璃杯碎在地上,像仙女散花似的散开来。   然后……   他沉然地坐回原位。   小黎看着他,掉了两三分钟眼泪,可陆励却看向窗外,再没看她一眼。   “唐颖,你这个臭三八,你以后的下场一定比我惨。我不会放过你的。”小黎悲伤得发抖,拎起包就冲了出去。   “满意了吗?”陆励转过脸来,喉头上下一动:“饿了吧,我们换家餐厅吃。”   我怔怔地看着他,周围有多少眼光自然不用多说,在小黎颜面尽失的时候,陆励和我自己的脸一样也是丢进了。   可我终究早就习惯了这种鄙夷的眼光。   “不用换了,就在这家吃。”我坐下召唤来服务生,很快位置又恢复了整洁。我点了几个菜,没管别人低低的议论声。   陆励酝酿了一会:“唐,唐颖。刚刚小黎说的话……”   我面无表情地打断:“以前的事不要提了好吗?都说同样的错误不可以犯两次。外面的诱惑是很大,可作为男人,最起码的尊严一样需要。陆励,尊严这东西,是自己给自己的。”   “我知道。”陆励气闷地抽了根烟。   第一口白烟散出来的时候,我却突然想到另外一个男人。   江辞云抽起烟来比他好看很多,烟瘾也比他大很多,可我意外的发觉陆励吐出来的烟雾我却适应不了。   大概又过了二十分钟,菜上桌,我吃了一口菜。   “这菜味道有点奇怪。”我说。   “是吗?”陆励夹了一筷子:“这大蒜没有蒜味。反而有点香味,还有点苦。”   “可能是新品种吧。”我没太在意。   和陆励匆匆吃完晚饭,他送我回家,走到楼道的时候他拉住我的手,沉沉地问:“唐颖,今天我连面子都不要了,诚意你应该可以感受到。什么时候搬原因搬回来?”   我心里一沉,他还真是个不要脸到极限的人,从小黎今天的反应来看,这段时间他们做的次数绝对不少,好几次我起来上厕所,一些似有若无的声音我懒得计较,这才和小黎闹掰下面就躁动了。 ☆、053 他的无情和慈悲   我忍着恶心拉住他的手说:“陆励,从结婚到离婚你都没给过我什么,这次就给我点时间,不会太久的。”   陆励缓缓地笑了笑,俯下脸想要吻我,我躲开,他有点不太高兴地说:“我吻你,你都觉得难受?要我怎么相信我你还爱我?”   他说的含蓄,可我却听得懂。   我重新别过头去,看着陆励依然英俊的脸一点点在我面前放大,我闭上眼睛不是沉溺,而是忍受。   他吻着我,这是我们重逢后第一次嘴唇对嘴唇的接吻。在我看来,他像个纵性的浪子,鼻腔里发出的闷沉哼声越来越急促,我垂下两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隐隐发抖。   最后实在忍不了,我轻轻推开他:“不早了,回去睡吧。”   我转身就要走,陆励一把从后面抱住我,像个粘人精似的,下巴在我肩膀的地方蹭来蹭去:“唐颖,今晚一定要在这住吗?真不跟我回去?你就不想要我吗?”   我背对着他,愤怒得感觉连五官都要扭曲了。   他究竟是贱到了何种程度?还是说这个世界上在婚姻和爱情里女人的地位终究还是太低。他以为,现在是在大清宫的年代吗?女人被男人睡就像得了什么天大的恩赐?   不,我早已不需要。   “让你等我其实还有个原因,我爸妈走到现在连三个月都没到,我心里会过不去。”我轻声说着。   陆励听后,像是触电般放开了我。   我转过身看他一眼,他正往黑漆漆的楼道看去。   “我先走,你早点休息。”   陆励走后我回到家里就冲进洗手间刷了好几次牙,镜子里的我,比年少时似乎还要消瘦,头发被水打湿后耷拉在脸上,狼狈得要命。   出了洗手间,我给爸妈上了一炷香就走到窗口吹了会冷风。   身上不停得冒冷汗,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陆励吻我的事打击太大,到这会胃里还犯着恶心。   我越来越难受,胃里恶心得要命不说,连肚子都开始一阵阵抽痛起来。   我意识到不太对劲,有点像是中毒的症状。   “好,好痛。”我忍不住叫唤了一声,连跌带爬得找到自己的包,手抖成了筛子,好不容易掏出手机就看见电量低的提示音。还有百分之三的电量,那一刻,我脑里子闪过的名字从沈茵变成了江辞云。   我一个电话飞过去,很快就传来他的声音:“我晚上有个临时会议,有事一会说。”   “江辞云,我好痛。”   沙哑的声音明显凝滞了一下:“你在哪?”   滴的一声。   电话彻底黑屏了。   胃和肚子越来越痛,头也开始昏起来。   我从沙发上滚到地上,在从地上滚到墙角,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大概十分钟,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开门!”   “江……江辞……”我很想应门,可痛得喊不出来。   屋里的灯亮着,现在的我只能祈求他可以不要因为没人应门掉头就走。   砰砰砰,砰砰砰,拍击的声音越来越大。   “江辞……云,千万别走。”我痛得全身发麻,声音完全被打散,一出来就碎成了气。   我急得直冒眼泪,身体也越缩越紧。   “唐颖,你在不在?说话!”   我在心里说着:江辞云,我在,我在里面。   可他不会听见我的声音,怎么办,他听不见!   片刻,外面的敲门声戛然而止。 ☆、054 他的无情和慈悲   紧跟着,我听见了他下楼时急促的脚步声。   怎么办?江辞云以为我不在里面!   他还是走了。   我缩成一团,濒临的绝望像张铺天盖地的大网罩了下来。   等我再有些意识的时候直感觉身体像火烧,一会又像被丢进了冰天雪地里头,一阵阵交替的感觉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嘴里很苦,有勺子进到嘴巴里,满满都是西药的苦味。   我缓缓睁开眼睛,首度印进眼里的这张脸比任何时候都要英俊。   “醒了?”我恍惚地看着他,没有说话,甚至还怀疑过自己有没有在做梦。   江辞云放下勺子坐到床边。   他板着脸说:“唐颖,你食物中毒了。”   身后有个外国医生用英文告诉他我最近该注意什么,不能吃什么。   “I will pay attention.”极度标准且流畅的英文从江辞云嘴里淌出来。   我的心咚了一下,一个年少辍学的男人能讲出这么标准的纯正英文实在让人惊异。   明明听见他下楼了,现在为什么会在这?   我木纳地环视四周,这里我不陌生,就是那间海景房。   其实一直都想问江辞云明明有更好的房子,为什么总喜欢住在这里。   但最终还是没问这个。   “什么东西引起的中毒?”我看着他。   江辞云皱着眉头,切齿道:“医生说应该是误把没开花的水仙当成了大蒜使用,导致拉丁可毒素过量。你脑子呢?水仙和大蒜都分不清?”   我想起来了,昨晚吃菜的时候味道确实很奇怪,陆励也吃了,那么他也中毒了?   我艰难地爬起来,江辞云按住我的肩,凶巴巴地说:“没看还输着液呢?先躺着输完!要是再晚一点,你小命就没了。”   “我已经不难受了。”我咬了咬嘴唇,他虽然凶巴巴的,但我心里像被羽毛撩了一下。“怎么找到我的?”   江辞云狠狠瞪了我一眼:“敲门没人应老子差点就走了。”顿下话,他的神色开始沉肃起来:“走到一半好像有种感觉在牵引着我……咳,你家的门掉了,已经找人连夜修好。”   我盯了他一会,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   他伸手就给我额头来了个手栗子:“笑个屁。”   我一听,再看到江辞云这张脸,咯咯咯地笑着,停都停不下来。   下一秒,嘴唇被强势堵住,江辞云的气息无孔不入地挤进来,从一开始的强势很快转为温柔,那种温柔就怕弄碎了我似的。   我整个人呆住。   不等我反抗他就放开了我:“艹,真苦。”   他用手一遍编扫着自己的嘴唇,后来还拿过床头柜的半杯白开水喝了下去。   我淡淡地笑了笑,心里竟被暖得炸裂。   中午的时候我输完液和他吃了点午饭,看见他拿着我吃过的碗进厨房洗碗,这种感觉让我既幸福又害怕。   我走进厨房站在他身后:“江辞云,我要回去。昨晚我和陆励一起吃的晚饭,他可能也中毒了。加上我的手机没在身上……”   水声突然没了,江辞云放下碗转过头:“他死不了。把围裙拿过来,给我系上。”   他的语气很平和,可眼神却略显强势,我想说的话全给堵在了喉咙口出不来。   我拿过挂在门后的围兜走过去,江辞云张开双臂,我的脸忽得红透了。   江辞云的腰身很紧实,我又想到那晚他的动作,手都抖了起来。   “脑子又胡想了?”他竟一把抓住我的手,我的脸砰得撞在他后背。   “自己系。”我用力抽回手。   江辞云不依不饶,硬是抓住不松开:“想和我睡就直说,我可以。”   我急得朝他吼:“江辞云你别闹了,我一会真得回去,你把碗洗完了就送我去公车站点,我自己回去。”   他转过身来:“你小命都差点没了,还要回去?”   我偏过头沉沉地说:“我不离婚是为了什么你很清楚!其实我完全可以赖账,反正那些照片陆励已经看见了。”   下巴竟一把被扼住:“耍无赖?我不离!”   我狠狠瞪他一眼:“到底谁在耍无赖?”   江辞云松手,俯下脸笑得像个痞子:“要是没有我,你这会说不定已经去见了阎王,也不知道昨晚是谁做梦都在喊我的名字。”   “放屁!”我终于恼羞成怒地爆了粗口。   他笑得更动人,竟抬手摸住我的脑袋,认真地说:“唐颖,我喜欢你。”   江辞云只用一句话就让我彻底地溃不成军,心里小鹿乱撞,完全不像这个年纪会有的天真。   天快黑的时候,在我一再坚持下,江辞云妥协式得送我去了公车站,他把钥匙和车费交给我,沉沉叹出口气,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赶回家里,手机插上电源,还没到开机电量的时候陈萍上了门。   她的表情不同于以往对我的和善,开口就问:“手机为什么关机?”   陈萍上下打量我,又问:“你一直都在家里?”   一想到我一整夜都在江辞云那,也许是出于心虚的原因,我脱口而出:“一直在家。”刚说出口我就意识到说错了话。   陈萍的耳刮子立刻清脆地呼了上来,我被打得晕头转向,捂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要和我联手把小黎弄出陆家的前任婆婆。   “你打我?”我忍不住提高了嗓子。   陈萍冷笑了下:“阿励昨晚中毒了这会还躺在医院,听阿励说晚饭你们吃的东西都一样,可为什么你没中毒,阿励却中毒了?唐颖,我叫人查过昨晚所有医院的记录,没有你的名字。”   “难不成你的意思是我要毒死他?”我瞪大眼睛。   陈萍坐在沙发上,高傲地瞥过来:“不然还能有什么解释?瞧瞧,第一句话不是问他怎么样,而是说这个,还敢说你不知情!”   我急了:“我没有!”   陈萍捋了捋自己耳边的头发说:“有也好,没有也好。唐颖,我也不怕告诉你。之前我是故意让你进门把那个目中无人的狐狸精赶出去。我们家阿励现在前途无量,一个副总的老婆怎么说也得身家还可以才行,可你这种条件的女人,打从一开始你们结婚我就没怎么看上,要不是因为瞧着你人还老实,我当初就不同意你们结婚。多亏你,现在小黎和阿励已经断了,我会给我儿子介绍更合适他的人。”   我禁不住冷笑。   这下我是彻底听明白了。   平时看上去不算太刻薄的婆婆内里却藏了个自私又阴险的心,她利用完我就想把我一脚踹开。   在物欲纵流的社会里,人家只会关心你开的什么车,月收入多少,过的是什么生活,存款有多少。如果没有地位和金钱,鲜少有人打心眼里瞧得起你。   我垂下手,一步步走到陈萍面前说:“你叫我走,还得问问你儿子答不答应,别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唐颖,想说这么几句就让我离开陆家,你简直是在做梦!”   陈萍惊愕地张开嘴,我今天就要给她上一课,什么叫今非昔比。人活着,昨天是乞丐明天是富翁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我可以不赶你走,你好歹解释解释自己没中毒的事!”陈萍啪地一下拍动茶几,猛地窜了起来。   说实话,这一刻我惊慌了。   因为我无从解释,心里更在隐隐害怕着。   为什么昨晚江辞云没送我去医院,而是叫了私人医生过来给我瞧病。   而且这件事让陆励心里有了疙瘩。   我去医院看陆励的时候,他对我很冷漠,我给他倒水他不接,给他削水果他也不吃。   后来,我俩都憋不住了。   他眉目一横:“水仙花是你事先放的?   我看他一眼:“你也这么想?”   陆励坐起来,刻薄地说:“昨晚你事先没和我坐在一个位置上。小黎过来之后你也没有按照原本我们说的那样直接过来,如果不是我动作快,小黎可能和我一起吃完那顿你安排好的饭菜。再说昨晚餐厅的人都没事,我偏偏是那个例外,你让我怎么想?”   我瞪着他,一字一字说:“饭菜是我们一起吃的。”   陆励冷笑:“你知道哪个菜有问题,所以不动它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果然,陆励从不曾注意过我。   可以这么说,他至今都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每天穿的衣服有什么变化。   昨晚那几个菜我都吃了,要是他细心观察一下就不会再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他没有。   “如果要毒死你,我多的是机会。”这是我最后的辩解。   但陆励一定不会信的。   就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我万万没想到江辞云竟然买下了那家餐厅,并且让厨师出面说是厨房的失误。   等同于江辞云花钱买下一个不再有任何信任力的餐厅品牌。这件事也被媒体顺藤摸瓜,苗头直指江辞云这个一直低调神秘的金融界大亨。   这样一来,在陆励眼里我和江辞云的关系更是扑朔迷离。   深夜十一点我睡在屋里感觉门外有动静,似乎还有人进来了。   大半夜的,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小偷,又或者是小黎找个小流氓要来弄死我?这不是没有可能。   我把房门锁死,外面砰砰直响,很多碰撞的声音都特别张狂。   没多久,房门就被砰砰地砸着。   “给老子开门!” ☆、055 他的无情和慈悲   听见是江辞云的声音,我紧张的感觉才陡然消失。门刚打开江辞云就一头重重倒下来。   他满身都是酒味,身子热得像火。   我被死死压在地上,用尽全力才把他从我身上推下来。   江辞云像是醉得很深,叫了好几次他的名字都没有理我,但他的手极度自然地揽住了我的腰,闷沉得哼了两声。   正想把他弄到床上,抬头一看,房门外竟还站在个女人。   她看上去很成熟,一身长裙大方得体,修长而白皙的手指穿过她自己长长的青丝,酒窝随着她尴尬的笑容嵌得深,眼角并没有太多岁月留下的痕迹,整体感觉特别甜美。   “你是?”我的心跳莫名变得很快。   女人笑了笑,很得体地说:“唐小姐你好,我是他朋友,我叫林超。”   林超?一个趋于男性化的名字,和她甜美的外形不是很搭调。   她竟然知道我姓唐,可我没见过她,那么我的姓……   我不由看向醉死在地上的江辞云。   这个女人和他只是朋友么?   语言可以是假的,眼神却很难。林超好几次眼神都不由自主往江辞云身上瞥,担心,心疼,反正感觉什么情绪都有。   “你是江辞云以前的老师吧?”我走近了一步,脱口而出。   她先是一愣,随后温婉地笑了笑:“看来你们的关系不错,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我们先把他扶到床上吧,地上太凉了。”   我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自己都感觉唇角抽搐了好几下,一定难看极了。   “快来帮忙。”林超已经挽住江辞云的一条胳膊。   “哦。”   我们一块把江辞云弄到床上,我要给他脱鞋,林超冲我笑了笑:“我来吧。”   我一下就被挤到后面,眼睁睁看着林超给江辞云拖鞋,盖被子,而我完全像个局外人似的只能旁观。   安顿好江辞云,林超转过身来对我说:“我们能去外面聊一聊吗?”   “好。”   我和她一起出了卧室,客厅里的桌椅被拎得乱七八糟。   林超抱歉地笑笑:“他醉了,不好意思,把唐小姐的房间弄乱了。”   我暗自打量这个女人,从进门开始她的行为和语言都似乎在对我宣誓主权,还伴着一分试探的意味。   或许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我多少有点身经百战的感觉,一时没忍住我也呛了句:“没关系。哪有老婆嫌弃老公的。”   林超的脸一僵,从这细微的表情里不难明白关于已婚这件事她根本不知情。   刚才还温婉的女人脸色越来越难看:“你们……结婚了?”   “嗯,领证了。刚在哪喝的酒?他怎么喝那么多?”   林超不自然地琯了下耳边的头发,不答反问:“什么时候的事?喔,我说的是你们结婚的事。”   “没多久前。”   林超伸出舌尖微舔了下嘴唇:“对不起。他没告诉我,我以为你只是他的……”   我打断她:“情妇?”   “不不,我没这个意思。只是刚刚喝酒的时候他还对我说……”林超略显自嘲的一笑:“既然唐小姐和辞云结婚了,那我希望你能帮我劝劝他,以前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不要再去追究什么,我不想他活得太阴暗。那时候陆励还那么小……”   我肩膀一颤,林超的话里每一个字都在和我透露江辞云要找陆励报复,就是为了她胎死腹中的可怜孩子。   我却不由有些哀伤,和她同样有孩子胎死腹中的经历,可结局完全不同。林超是幸运的,江辞云心里应该一直都有她的位置。   恍神间,我的手被林超拉住:“今天很高兴认识你。”她递给我一张名片:“以后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可以找我帮忙。”   我低头看了眼精致高端的黑色名片,镀金的字上清楚明白得写着:“金融借贷管理公司,总监林超。”   我的心又是一顿沉:“你也是做金融的?”   “其实当老师的时候我就很羡慕搞金融的,那时候辞云还和我说以后他要是做生意,一定要涉及这方面。想想以前的事愈发感觉时间太快了。辞云那时候才十几岁,思想行为既冲动又鲁莽,可现在他心思变得太深,最真实的情绪都藏在心里,一般人不容易看到,他也不愿意别人看到。其实,他真的是个少有的好男人。”   比起歇斯底里为爱疯癫的小黎,林超这样的女人给我的压迫感更加强烈。   我送她到了门口,大门关上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贴在了门上,手隐隐得捏成了拳头。   她喜欢金融业,江辞云便成了金融大亨。她的孩子没了,江辞云接近我膈应陆励。他甚至对那个女人隐瞒了自己已婚……   伤害一般都因为感情,可人终究有七情六欲,始终做不到完全能无情。那么,江辞云的那句唐颖我喜欢你作得了数吗?可他为什么要来我这?为什么来给我自我欺骗的理由?   再次走进卧室的时候,空气里的酒味特别明显,我站在床边看了他很久,心里的疼痛越扩越大,可我还是挺没出息的掀开被子躺在他身边,缓缓抱住他,越抱越紧。   第二天一早,我感觉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声音渐渐清晰,熟悉,深沉。   我睁开眼,江辞云一张英俊的脸直印眼底。   “起床了。昨晚我怎么来的?”   我怔怔地看着他肆意妄为的语气,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出口就成了他的语气:“你外面的小情人送你来的,脑子呢?”   江辞云重心不稳,右腿的膝盖磕在了床上,有些愣住。   “不对,应该说是林老师送你来的?还是跟着你来的?反正我是不清楚。”酸溜溜的语气连我自己都感觉到了,我明知自己不该这么沉不住气,可我忍不住。   “昨晚你见到林超了?”江辞云保持着极度扭曲的姿势,嗓音依然可以沉稳无波,只是那双眼睛里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见到了。”我其实还想说更多,一时间却怎么也组织不好语言。   他说:“我们是在酒吧遇到的。怎么,吃醋了?”   我一把推开他坐起来:“屁。”   江辞云笑得像个痞子,忽然抬手一颗颗解开衬衣的纽扣,性感地附向了我。   我不由往后退:“脱衣服干嘛?”   江辞云的嘴唇离我不到一寸,声音被压低到了极限:“老婆大人吃醋了,我情债肉偿。”   神奇的是,江辞云稳当的调子依然隐藏不了他心跳的声音,砰砰的声响一次次钻进我耳朵里,成了最好的调情音乐。   “昨晚没玩够?”我真想锤死自己,说出来的话酸得比醋还夸张。   江辞云思索了片刻,随即伸手扣住我后脑,额头抵住了我的:“别想试探我,昨晚老子可没碰她。倒是你……我有没有睡你?”   “你昨晚醉的像尸体!哪有碰我!”   气急败坏的一句解释反倒让他觉得我在抱怨。他很是抱歉地摩挲着我的额头:“喔,原来你是失望了。没关系,现在也可以。”   “江辞云!”我红着张脸推他,并没有推动。   他闷哼了两声:“我以为你起床的第一件事会关心我该怎么解决媒体带给我的压力。为了你,我股票跌了好几个点。良心被狗啃了?”他额头依然抵着我的,每一次呼吸都撩拨在我脸上,像是故意在引诱我。   我心口砰砰直跳,头微微偏向了一侧:“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就算再跌几个点你赚的钱也花不完。”我忽然反应过来:“我知道了,你是想保住你金融业大人物的位置,好让那个林老师膜拜你,同行嘛,你比她站得高,她以后才会有求于你。”   该死!   这是我说的第三次灌满醋意的话。   他低低笑了两声,一把拉过我的手贴到他胸口的皮肤上。   男性的体温尽在我掌下,胸腔有力的搏动仿佛带动着我自己的血脉,再顺着血脉传到我的心里。   “知道是为谁在跳么?”江辞云是个高手,难怪当初年少轻狂的时候能成功让个有思想的女性冒着不伦恋都要和他在一起。   只是他的话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又是假的,我真的分不清。   “不早了,我要去上班。”我缩回手从床上下来。   江辞云在我身后说:“抓好这几天的机会练练脑子。”   当时,我并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但进公司后我才听说陆励临时要出差去谈业务,没有四五天回不来。我想,这有可能是江辞云做了手脚。   我管不了那么多,趁着陆励把裁员和引进新员工的工作交给我,能留下的员工必须要在关键时刻站在我这一边。于是我找到了沈茵帮忙。   沈茵平时看着既粗糙又大大咧咧,可实际上她心细如发,而且对朋友特别特别好,导致了她在朋友圈子里人品可圈可点。进入传媒公司的新人全部都是沈茵拜托朋友安排的,至于裁掉的,全是见风使舵爱嚼舌根的人,等陆励回来会不会察觉公司已‘改朝换代’?   今天我是全公司最后下班的人。   和以往一样往公车站走,半路江辞云的车横在我面前。他真是个喜欢自虐的人,放着好车不开又开着便宜的车骗穷。   “上车。”江辞云的眼神颇有深意。 ☆、056 他的无情和慈悲   车里浮动的全是江辞云身上的男香气味,亦是暧昧的气味。   车子越开越远,一路往出城方向开去。   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扭头问他:“要带我去哪?”   江辞云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夹着烟说:“找刺激。”   短暂的沉默阻隔着我们。   我看向窗外,刷刷而过的杉树密集而挺拔,城市的残酷和快节奏慢慢淡出了视线,越来越纯粹的风景里,我光荣出了神。   脑子里停留的画面是林超昨晚的那几句话。   于是转头的一刹那,我的嘴上也诚实了起来:“她好像不知道我们领证了。”   随着尾音落下,脸刷得窜上一股热气。   “好像……”江辞云嘴边噙着从容的一抹淡笑:“从你嘴里告诉她和从我嘴里告诉她,过程虽然不一样,结果是相同的。”   昨晚林超隐隐约约那半句话似乎在暗示我江辞云其实解释了我和他的关系,但这道关系绝对很一般。   我白他一眼,轻声说:“完全不同。”   江辞云吊儿郎当地说:“唐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善妒的女人,被我迷倒了?”   我一愣,眼神闪避个不停:“胡说八道什么?”   他笑得更痞:“你们女人是不是都这样?嘴里说出来的和心里想的永远不会一致。”   明明他也是一样的人。   男人不懂女人心,正如女人不懂男人心。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却十分干脆地否决我:“唐颖,我很坦荡。”   “真没看出来。”我伸手摆弄着安全带。   他腾出一只手,悄悄抓住了我的手往他肚子上暖:“你要怎么看?说!老子都满足你。”   江辞云总是这样,拿敏感的话题摆上台面来逼得我闭嘴。   这一次我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沉然地丢给他一句:“要是我现在手里有把刀,一定挖开你的心看看到底装了几个女的。”   他瞥我一眼,声音特别低邃:“只有一个。”可他没有清楚明白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我不知道江辞云究竟要带我去哪里,路过一家饭店的时候他带我去吃了点饭,然后又开了一段车子才终于停下。   这时候已经天黑了。   一块闪着彩色灯光的牌子很是耀眼。   扭头看向江辞云,有点不明所以:“射击俱乐部?”   江辞云带着包容和宠溺,悄然俯下脸:“射击可以提高专注能力,同时也可以缓解压力。想象一下,把靶心的中央当成你所有讨厌的人,打中的时候会不会有快感?”   该死!   这种暧昧的距离我已不是第一次,可心又不受控制地狂乱起来。   江辞云描述射击的那句话却准确地戳中我的心理。   和他一起进了射击俱乐部,我带着好奇有胆怯的情绪紧紧跟在他身后,完全没脾气,甘心情愿跟着他。   江辞云应该是这里的常客,教练员很快过来和他打招呼:“衣服准备好了。”   江辞云给我使了个眼色:“换衣服去。”   “还搞那么正式?我又不会打。”   “我教你。换!”   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照做。   出来的时候,说实话,我的视线根本没办法从江辞云身上移开。不是西装革履的他,穿着特别好看的深蓝色休闲服,我又一次被惊艳。   我走过去,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那套:“怎么比你的难看那么多?”   “我穿的是ARCTERYX。真正狂野中带着绅士风格的顶级奢侈运动品牌。”顿下话,江辞云笑了笑:“你的是临时准备的。不喜欢你脱下来,光着屁股打!”   “你!无赖。”我恶狠狠地碎了一口。   江辞云长臂一伸,干脆给我一个完美的锁喉杀,身高的差距让我从镜子里看被他搂着脖子的画面有多像恩爱夫妻。   即便被表象一次次诱惑,可残酷的是周围发生的种种都在告诉我江辞云不爱我,他只是骗子。   可我还是忍不住往下陷,还越来越没办法抽离出去。   “来,我给你示范一次,注意我的动作。”江辞云熟练的摆弄着手里的玩意,嘴上还忙着给我讲解怎么打气枪。   可我根本没听进去,看着他,盯着他,望着他,整个眼睛里都倒影着他。   他打枪的姿势太霸气了,这样一个男人成天在我面前晃悠,除非我是神才会没有感觉。   唆的一声,那头的靶子微微动了动,有工作人员举起牌子。   “只偏一点。艹!”江辞云摘下特别帅气的眼镜,动作弧线流畅,只是声音有点懊恼。   后来我才知道他带的那副是美国产品,可以量身定做。虽然是美国产地,但产品形象带有浓重的英伦风格,绝对是军迷爱好者的首选。   轮到我的时候,江辞云的手臂从后面环过来,他教我打气枪的时候好像完全换了个人。每一个细节都异常专注。   “学会了吗?”江辞云的嘴唇离我很近,气息落下实在是痒得要命。   可惜我很笨,没有射中枪靶的天赋,正如没有又快又狠地让伤害过我的人知道什么才是绝望。   我懊恼后自责,不小心扣动扳机,神奇的是竟然打中了,而且是正中央。   我雀跃地跳起来:“江辞云,我竟然打中了!我打中了!”   我的声音惹来很多人注视,包括我之前没注意到了一个身影。   宋融大步走来,看了眼江辞云随后扫向我:“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还有别人陪你来吗?”   宋融嘴里的别人显然不是江辞云。   想到眼前这个带着眼镜框看上去斯文的衣冠禽兽打过沈茵,我整个人都没办法对他好好说话。   “沈茵没来。”我一句话就戳穿宋融的心思,连演戏都实在是懒得。   宋融冷笑了两声,指了指江辞云:“唐颖,偷人呢?”   我身子一僵,江辞云真是如同能够提前预判般突然揽住我的肩,似乎故意在向宋融透露他和我关系匪浅。   宋融和我认识好几年知根知底的,他一些生意上的朋友和陆励都有交情,我和陆励‘和好’的事相信他应该也听到了点风声。   果然,宋融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异,紧跟着嘴上就冒出一句:“是不是偷人?姓陆的知道你么?”   他带着一份因为沈茵而加在我身上的厌恶,句句都还挺刻薄的。   江辞云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一步:“宋总,你嘴里要是再不干不净,接下来你那个绿洲项目,我的公司不会给你便利。”   “你是……”宋融瞪大眼睛。   “云深集团。”江辞云没报自己的大名,毕竟在外界他的真名一直都是个谜,而云深集团就等同于他江辞云的名字。   “我听说陆励中毒了,如果你是云深集团的高层,那么该不会你买下那个餐厅是为了唐颖。”   宋融知道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多。   我不愿意再当个哑巴,盯着宋融说:“沈茵和你分手了。咱俩也就没什么多大的交情了,今天的事你最好闭嘴,要不然你以后的路可能不好走。我就是在偷人,你敢说吗?”   我挑起的眉充满挑衅,原以为宋融至少应该有点商人重利的特性,可最终这个二百五还是走漏了口风,这个消息通过一些商界人士传到了陆励嘴里。   从射击馆出来我就接到了陆励的电话,可能是因为心虚的关系,电话被攥在手里没有接,江辞云手一伸一把抢走,直接接通了电话对陆励说:“有何贵干?”   陆励的声音我没听见,但很快我又听见江辞云说:“姓陆的,很惊讶吗?唐颖这会在洗澡。不管是工作和是感情,唐颖都是我极力想要追求的人。听说你出差了,趁着这个机会我当然要主动出击。”说完,他还特意按了扩音。   陆励的声音立刻传来:“别做梦了。”   陆励总算说了句人话。就算我是他前妻,在觉得江辞云只是打击报复时,一个曾经同床共枕的男人至少该拿出这样一个态度来。   江辞云看我一眼,一只手在我脸颊边缘迂回了几下。   陆励的声音有点气急败坏:“江总,我会牢牢抓住唐颖。我不管你是真对她有意思还是假的,只要她一天还在我手里,她就是我的底牌。我睡过的女人就算我自己不要也轮不到别人。”   我头皮阵阵发了麻。   这并不是一场报复,准确来说是一场互相欺骗和利用的游戏。斗智斗勇间谁都不知道明天又会归于何处。   江辞云矗立在月光下,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平和的就似今晚的月色。   “喔?那我今晚就睡了她,睡到天亮。”江辞云低低地笑了两声。   我一下伸手要去夺他手里的手机。   江辞云哒的一下按掉电话,顺势紧紧搂住我的腰:“真想和他好啊?这么紧张。”   我扭了几下,江辞云臂力一收,我尴尬的完全贴住他:“你疯了吗?为什么告诉他我和你在一起?放开我,我得和他解释。”   我拼命推着他。   江辞云低咒一声:“再敢扭来扭曲我就把你揉进去,都来感觉了。”   我不动了。   仰头,看着月色下迷惑众生的一张脸。   江辞云的气息落下:“傻姑娘。告诉他是为了保护你。他想让你当他的底牌,而我,是你的底牌。” ☆、057 他的无情和慈悲   梦幻和现实之间是什么?   是我。   是被不断拉扯的我。   被江辞云那么完美的一个男人抱着,紧紧得抱着,梦幻又一次靠近了我,可我不得不在残酷的现实中学会低头。   “唐颖,饿了吗?”   “有……有点。”晚饭时因为心事重重所以并没有吃饱。   江辞云松开手臂,嘴边的笑意透着点邪性:“晚上让你吃个够。”   我的脸唰的一下就热了,连声音都急得转高了许多:“我是肚子饿。”   他伸手撩我的脑袋:“唐颖,你盯着我下面干嘛。”   被他当场戳穿我又急又愤,追着他打:“江辞云,你再说一次试试。”   他笑得像个孩子:“唐颖,你别闹!”   月色下,我们你追我赶,一切烦恼都被尽数抛却,一点都没觉得和宋融的相遇并不是巧合。   江辞云开车带我往夜市开,我有点意外,扭头问:“是要去夜市?”   他瞥我一眼:“怎么?看不上?”   我抬起手摆弄着头发说:“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感觉你这人太过低调了,就比如今天又换了这车,难道你没感受这个世界越来越势利了?别人不都是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吗?怎么你就偏偏是个意外。”   车内播放的是略有节奏感的B-BOX歌曲,江辞云跟随着音乐微微晃动着身子,看上去越发的吊儿郎当了。   他的唇轻抿了一下,平和地说:“人家势利关我屁事。别人不管玩什么金钱游戏我都能奉陪。想势利我,不太容易。”   这番话让我的心又咚了一下。   “好像是有道理。”我转头看向车窗外,深怕只是看着江辞云的侧脸,都会疯癫入魔。   耳畔低润的声音又传来:“唐颖,只有自卑的人才会介意那些所谓的言论和眼神。做女人要精致,只要你活的好就永远不会觉得别人的眼光对你有什么影响,甩钱的姿势决定你的地位。既然改变不了这世界,那就改变你自己。”   “这和自卑没多大关系。”我嘴上不服输,心里却已经心服口服。   江辞云低笑道:“你活的还不够好。”   他的话音刚落,一条手臂伸了过来,刚整理好的头发比之前还乱。   我拉长了脸盯着他,他笑得迷魅诱惑,一时间我连想去顶句嘴的想法都没了,只能抬手自己默默整理。   快到夜市时,江辞云把车往路边一停,和我一起步行往人潮涌动的地方走。   他到底是惹人注目的,哪怕是低调成那样,光是一张脸就足够吸引别人的视线。甚至还有人误以为他是哪个明星,干脆掏出手机对着他不停拍。   我躲着他身后,不敢面对这些。   江辞云的大手突然牵住了我,仿佛像全世界说着,我是他的人。   可我终究还是因为自卑和胆怯把手抽了出去,明明和他是夫妻,却更像是在偷情。   江辞云干脆长臂一捞,强势得把我搂在怀里,地上他的影子比我长了一大截,顷刻间我就像是矮脚狗被主人牵着。   “江辞云,他们都在看,你放开我。”我仰头,他下巴过于完美的弧线一下就进入眼底。   他的手臂力道能弄,偏头含笑道:“让他们看去,关老子什么事。饿了,吃什么?”   许是他的从容影响了我,下一秒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搭放在他腰上:“我想吃烫猪脑。”   江辞云愣了一下:“猪脑?”   我笑了笑:“补脑子。”   他缓过神来,也笑了:“吃什么猪脑,越吃越蠢。吃狗脑子,狗机灵。”   “噗——”我笑得锤他胸口。   他无赖又暴躁地说:“再敢打我,老子弄死你。”   我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这里可是大马路,你想害我可不容易。”   “是么?”他手上来了股巧劲,一下就把我拽到他面前,他的唇毫无预兆地落下,忽的吻住了我。   一个蜻蜓点水式的吻,来的极快,抽离的也极快。   越来越多人目光的追随让我竟然没有勇气再待在这吃东西。   我扯住他的衣袖说:“走吧。换个地方。”   江辞云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跟在我身边,又原路绕了回去。   车里他的态度完全变了,我不知道他在气什么,总之整个人看上去都挺不高兴的。   “江辞云。”我叫了他第一遍,他没理。   我扯他衣摆晃动几下:“江辞云。”   他还是没理。   等叫他第三遍的时候,他突然把车往路边一停,手臂圈过来我被圈入其中。   他的脸就在面前,距离被拉到了极度暧昧的位置。   我的心很不争气的砰砰直跳。   “唐颖,我应该没告诉过你,敢连名带姓叫我的人除了父母,你算一个胆大的。”   我被这份突来的狠厉弄得心湖乱颤,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说不出什么来。   他一把扣住我后脑说:“刚才我吻你,你躲什么?觉得和我接吻是件很丢人的事?”   “我没那个意思。我是……”   他陡然打断我:“这里没人。”   紧跟着扣在我后脑的那只手微微用力,我的唇被送过去,有力的怀抱深锁着我,他的唇舌滑入,贪婪地从我身上索取着什么。   我一动都没动,没有反抗也没有迎合,生怕自己的动作哪里不对有惹他不高兴。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怕这个,至少这种在乎已越来越明显。   江辞云的吻太有魔力,他的唇舌比铅笔还要好用,不断追赶着我惊颤乱躲的小舌,书写着荒唐又错误的故事。   他吻了很久才满意地放开我说:“唐颖,你的技术真的差得可以。不过没关系,我喜欢有开发潜能的女人。”   情话又一次强势席卷而来,我根本没有一点抵抗能力,满脸通红地扭头看向窗外,只求气氛不要再暧昧下去。   “我真的有点饿了,我们找地方吃吧。”我说。   江辞云沉默了片刻问:“想不想去我的娱乐城看看?”   我诧异地扭头:“你要带我去吗?”   “是我在问你。”他从兜里掏出烟盒和火柴,火苗窜出时,朦胧的白烟也喷洒出来,完全遮住他眼睛里的情绪。   “好,我想。”我难得这么爽快地向他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终于勾唇笑起来,猛烈地吸了几口,剩下一小截的烟蒂被丢出窗外。   早就知道一二线城市的夜生活很精彩,我也去过好几次酒吧了,可当江辞云带我到他的娱乐城时,我才顿觉以前那些见识过的都成了毛毛雨。   江辞云的娱乐城并不是拔地而起,而是在靠海的地方,十几艘游轮全部都灯光通明,要是没猜错,这些娱乐场所都在船里。   “上船。”他拉着我大步流星地往船上走,我整个人都没从震撼里抽离,木纳地被他牵引着。   “江总好。”   “江总好。”   一次次的,这些声音就像凌迟我的刀子剜了进来,和他的距离绝不是一般的远。就算他接近我很单纯,就算有一天他真的会对我产生好感,可我真的有抵抗一切质疑的声音站在他身边吗?   江辞云说我太自卑,可我不得不自卑。从小到大我过的太普通,大学毕业后顶多只能找个一般水平的工作。后来爸爸病了,本不富裕的家庭就更是一贫如洗。嫁给陆励,以为是女人第二次投胎,可他却把我无情的推进地狱。真的,很多事我也会奢望,但我不敢去想。   船上装修得很豪华,江辞云耐心给我介绍船上的布局,总之外面有的船上都有,而且更加奢靡。   我如同个小丑,穿着和这里的气氛特不搭调,好在江辞云的保护和照顾让我缓解了不少这种压力。   他找人安排了个包间,又报了一大堆吃的东西让下面的人去准备。我坐在鳄鱼皮沙发上,他则坐在我身边,手臂很自然搭放在我身后。   深处过分奢靡的地方,我的手都好像没有一个正确的位置安放。   他低低笑着:“又他妈自卑了?”   我横他一眼,没说话。   江辞云的脸凑过来,打趣般地说:“和我这么优秀的男人领了结婚证,走路都该横行霸道的。”   我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暖。   饭菜上桌后,江辞云还叫人送来一瓶很精致的红酒。也是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瓶酒的价格是六位数,喝几口就能够一般人整年的工资。   我和他在偌大的包间里喝酒吃饭,中间有一段时间谁都没说话,一瓶酒喝完,他又要了一瓶,我也喝多了,眼神望出去有点缥缈。   江辞云抬手解开一颗纽扣,性感的锁骨坦露出来,整个人都散发着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   不知不觉间,我就盯了他好久,他放下酒杯也看向我,眼神碰撞的一瞬间犹如电光火石。   他附身压下我,熏着蛮眼的醉意低低地说:“唐颖,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这里?”我环视着这个包间,透过窗户还能看见海面上闪动的光线。   “很好,很豪华。一般人……上不来吧?”我抬手揉着太阳穴,头昏昏沉沉的。   江辞云大手一推,我的后背一下撞在沙发上,完全躺了下来:“你不是一般人。”   他的眼神发生了极度微妙的变化,手快速解开所有扣子,压向了我。   我如同迷路的小鹿,心口撞了不停,甚至还有点缓不过神来。   江辞云的脸越来越近,我以为他又要吻我,谁料他的唇忽得凑到我耳边低低地说:“我们是夫妻,夫妻就该做点夫妻该做的事。” ☆、058 他的无情和慈悲   我们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和在一起,他的脸离我很近很近。   “你要在这里?”我一开口就说得结结巴巴。   他真是个疯子!   “小东西,很刺激不是吗。”江辞云抬手捋着我的发丝,动作温柔得要命。   我不难感受头顶上落下的炙热,他又喝了酒,虽没有和上次醉得那么厉害,但酒后的某些行为并不一定清醒。   “江辞云,为什么?”我喉头哽咽了一下。   他附身,英挺的鼻尖抵触我的,声音更低沉:“我喜欢你,所以想占有你,这个理由……满意吗?”   明明知道自己不该轻易被他诱惑,可当他解我衣扣的时候我的身子却僵住了,竟连反抗一下都没有,内心深处竟是那么期待他靠近。   后来发生的一切顺理成章。   船在海面迎着水面波动,而他在微熏的醉意里却给我一次极致的体验。不蛮横粗暴,也不过度细腻,他的吻落遍我全身,好几次,我不有自主勾住他的脖子,一遍遍叫着:“江辞云,江,江辞云。”   “老子在。”他勾起唇,一波一波的力道贯穿我全身。   “我们在做什么?”我紧紧抓住他的后背,指尖深深嵌入。   要是不出意外,他的后背一定满是我指甲夸出的红痕。   “你说呢?”江辞云妖冶地挑起尾音:“以后不许让别人碰你,知道吗?”   我抿住唇没有说话,眼睛也深深闭了起来。   “听见老子说话没?”   我只感觉他用了另外一种方式来惩罚我的沉默。   而我,最终求饶般地发出声音:“知,知道了。”   长那么大,我还是头一回这么自我放纵,可这种感觉真的让人要上瘾。   打扰我们的是一通电话铃声。   “一定是陆励那孙子。”江辞云暴躁地把我的电话直接丢到一边,带着诱惑的声音问:“要接电话,还是要我?”   我的理智早已被抽走,眼下只能跟随身体的诚实轻声说:“要,要你,要江辞云。”   于是,在一波又一波的电话铃声中,他仿佛带着我翻山越岭,步入云端。   “叫声老公听听。”灯光偕同着轻柔地映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摊开一圈圈的光影。   我一愣,忘了说话。   老公这两字实在是太庄严了。   他微微加重了些力气:“你不满意吗?”   我情不自禁地紧紧环住他的脖子,胆怯地说着:“不是。只是发觉,我好像爱上你了。”   他的笑弧僵在唇边,一切动作戛然而止,突然从我身上下来,焦躁地套着衣服。我坐起身看着他背对着我穿衣服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一根针扎了一下。   “你怎么了?”我眼泪都快掉下来。   “唐颖,我有点心乱,让我好好想一想。”   一个小时后,我在夹板上找到了他,他趴在围栏上,手指上夹着烟,连背影都看上去无比焦躁。   我一步步走到他身后,在离他半米的位置停了下来:“江辞云,我是不是不该爱你?”   他没回过头,沉默片刻才说:“有人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江辞云转过身来,唇边噙起了笑,就像刚刚突然抽离的那一幕从来就没有发生。   隔天,我坐在办公室里出神。   办公室的门砰的一下被推开,陆励满脸阴鸷地大步冲过来,我的手腕被他狠狠扭住,感觉都快要被生生折断了。   “唐颖!你这个婊子!”陆励的脸色黑得像锅底。   我瞪着他:“陆励,你放手,我的手好疼。”   陆励眼睛都差点要瞪出来:“放手,你要一个带了绿帽子的男人放手?唐颖,你明知道我最不忍受就是这个。”   没错,陆励是个很要面子的男人。他最不能忍受就是自己被带绿帽子,关于这一点,我和陈萍原本还想给小黎精心设计一场出轨的戏码好让陆励直接把她剔出陆家。   只是后来在千回百转间,她自己作死。   我隐隐咽下一口唾沫:“我们已经离婚了。你有什么权利质疑我?”   “所以昨晚,你们……”陆励的眸子缩了缩,甚至有一丝受伤的感觉悄然划过。也许人都是这样,曾经唾手可得的东西不一定会去珍惜,但真正失去的时候多少还是会有些伤感把,毕竟那东西以前是自己的。   我后知后觉自己进了陆励的语言圈套,只能和他周旋在文字游戏里。   “有也好没有也好,反正你上来就认定了不是吗。我要是说没有,你会信吗?”   他半信半疑地眯起眼:“好,算我错。现在我们就去领证,等结婚后你就是我老婆。”   陆励拖着我就要往门外走,我缩在门边,咬牙切齿地问:“陆励,你干嘛?你是疯狗吗?一回来就乱咬人!”   他无视我的愤怒,直接问:“户口本放哪了?”   我心惊了。   明明我已婚,怎么再和陆励和民政局?一旦去了不就都穿帮了吗?   想到这个,我只能反咬一口,揪住他的衣领说:“你为什么急着和我复婚?自己心里最清楚!陆励,我对你已经失望透顶。”   他拉住我,试图辩驳:“唐颖,江辞云的话你不能相信。”   “是我亲耳听见的。”我说。   陆励一把抓住的我头发狠狠往后扯:“你都听见什么了?”   “底,底牌。我都听见了!”   不知道他是急火攻心还是恼羞成怒,总之他抬手狠狠往我头上煽去:“唐颖,你真是个婊子。”   “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一个个的,都想骑在我头上!”   陆励不知所措地揉着我的头:“唐,唐颖,对不起。我刚刚是太着急了所以才……”   我陡然打断他:“陆励,我要告你!”   “什么?”陆励皱了皱眉头。   我指着他,字字刻薄:“陆总暴力虐待员工,这个影响应该很恶劣,就算你不用进去蹲号子,短期内公司应该会给你放个长假!”   陆励冷笑了下:“告我,有证据吗?”   “我们都看见了。”门口站着好几个员工,全都是沈茵的朋友。   陆励皱起眉头:“这种小事犯不着闹那么大动静。”   我捂着头,不依不饶:“不,我要告你!”   “我们都愿意作证。陆总打人!”有好几个新晋员工参差不齐地说着。   “他们是……”陆励的眼神有点茫然,毕竟他来公司也有一段时间了,进进出出的几张面孔相信他都应该认得。   “新人。”我的声音闪过一丝得意:“感谢陆总把裁员的权利交给我。”   陆励还想说什么,已经有机灵的员工报了警,警察赶来的快,我眼睁睁看着陆励被警察带走,陆励临走时冷冷笑着说:“唐颖,你等着吧,到时候别哭着来求我。”   事情比我想象的要顺利很多,陆励接受调查的时候,公司里几个和传媒业关系好的人故意放出了风声,上头革去了陆励的职位,来传媒公司询问情况后,大家一致推荐的我。   一切顺利的就像做梦一样,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别人叫做什么总。   “急件。”   笃笃——   我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自己还坐在办公室里,而陆励正附身看着我。   “唐颖,我给你买了礼物。”陆励从兜里掏出一个珠宝盒递过来。   我睡了一脸的红印子,怔怔看着西装革履的陆励。   “什么时候回来的?”也许是刚刚那个梦的关系,我有点神情恍惚,分不清什么才是现实,才什么又是梦幻。   “我刚下飞机,没回去,直接就来看你了。”陆励把行李箱往墙角一放,哒哒走到我身边说:“打开看看我给你买的礼物。”   我抿了下抿,这些虚伪的东西不但不会让我增加什么好感,还会令人厌恶至极,可怜的是,我并不能表现出来。   我打开盒子,一条钻石项链一下刺进眼睛里。   那对我来说是太久的事情了,是认识陆励的第五天,第六天?我记不清了。   我说过我喜欢莲花的造型,而且我们选结婚戒指的时候的确看上一款类似莲花造型的钻戒,但价格有点高,陆励最后选了款便宜很多的送给我当婚戒。   “那时候没买给你,现在还来得及吗?”陆励的手臂撑在了办公桌上,声音很平实。   我看他一眼:“陆励,昨晚我和江辞云在一起你不生气?”   刚刚的那个梦到是提醒了我,我如果可以激怒他,说不定真的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陆励拉开椅子坐下:“我没有资格生气,毕竟从法律上来说,我们已经离婚了,不过是两个没有关系的人。你选择谁是你的事,但怎么争取是我的事。”   我木纳地点点头。   可心里却在想,我很容易去相信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曾经伤害过我。但很可惜,昨晚陆励嘴里说出来的句子每个字都太毒辣了。   我大方收下,违心冲他笑:“我很喜欢。谢谢。”   “我帮你戴。”   “好。”   陆励绕到我身后,把项链一丝不苟地戴好。他忽然从后面抱住我:“唐颖,我们结婚吧。”   我实在是恶心他的行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直接冲到垃圾桶那狂徒不止,差点连黄疸水都吐得干净。   陆励大步走过来拍着我的后背:“怎么了?”   我大口大口地喘气:“可能是吃坏东西了。”刚说完,我的头都差点栽进垃圾桶里:“呕——”   陆励给我递来纸巾和水,他盯着我的脸:“脸色很差,我送你去医院检查。”   “不用了。我没事。”   陆励直接抱起了我:“去医院。” ☆、059 他的无情和慈悲   陆励驱车送我,一路上他没说什么话,只字不提昨晚那通电话的事。   “陆励,你怎么都不说话?”我小心翼翼地问着。   他转过头来敷衍地说:“你胃不舒服,不能多说话。”   “哦。”   这之后的一路,我们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就像最熟悉的陌生人。   到了医院陆励排队挂号,我意外看见了沈茵和严靳。   沈茵站在楼梯转角,严靳不断和她说着什么,具体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但沈茵好像挺不高兴的,好几次用力甩着严靳的手。   我双脚不受控制地往那走去。   沈茵看见我表情有点意外,而严靳手里的那份b超单上的内容也晃进了我眼睛里。   “唐,唐颖。你怎么来医院了?”   我一下抽走严靳手里的单子,沈茵伸手要来夺,我抽回手不给她,低头仔仔细细看清楚。   电脑打印出来的寥寥几句就把情况说的很清楚。   我惊愕地提高了声音:“沈茵,你怀孕了?”   沈茵暴躁地从我手里抽走单子,刷刷几下撕得干净:“孩子我不会要的。”   “必须生!”严靳也怒了:“我的孩子,你想把他弄死,还得问我同不同意。”   沈茵红着眼睛冲严靳吼:“孩子在我身上,我爱怎么样怎么样?给你生孩子?咱俩什么关系我给你生孩子?滚!”   严靳默默点了根烟闷头吸着,不管沈茵口气怎么差他都忍了。直到护士上来提醒他医院不能抽烟,他才啪的一下把烟蒂丢护士鞋上,骂道:“你他妈给我滚!有眼力价没有?没看见我和我老婆在吵架?”   护士一脸茫然,看看我,再看看沈茵,多半以为这是一出小三怀孕,正事闹腾的戏码,轻声骂了句神经病就再没管严靳抽烟。   “你来医院干嘛?”沈茵逼退了眼泪,靠在楼梯扶手上。   “刚有点恶心,陆励送我来医院看看。”   “你也有了?”沈茵脱口而出。   我愣了一下,有,有了?会吗?   严靳的语气有点损:“呵!姐妹俩集体怀孕,这有意思,唐颖和辞云的婚礼还没办吧,咱干脆一块。”   沈茵瞪他一眼:“滚一边去,该干嘛干嘛。我肚里的孩子可不是你的。和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想认爹啊,孤儿院那么多没爹没妈的孩子呢,你他妈认去啊。”   严靳冷笑:“不是老子的还能是谁的。”   沈茵瞥他一眼:“我肚里的种是宋融的,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我愣了一下,严靳也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严靳一把扭住沈茵的胳膊:“你和姓宋的还有联系?他已经结婚了,你还和他睡觉?你这是当小三儿知道吗?”   沈茵咬牙切齿:“我能和你睡当然也能和别人睡,想当初我和你睡觉那会我们也才第一回见。严靳,你他妈别自我感觉太好了。”   一次次的,沈茵把严靳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完完全全地践踏了,他骂了句,你妈逼,然后扭头就走。   严靳的背影完全淡去,沈茵才整个人都深蹲下来,嚎啕大哭。她拉着我的衣袖,不停地问:“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很多人都会觉得像沈茵这样性格这么强的女人一定特别洒脱,可只要是女人,又有哪个真的能洒脱?   我也蹲下来,轻轻拍着她后背:“孩子真是宋融的?”   沈茵摇头,苦哈哈地笑了笑:“孩子是严靳的,可我还爱着宋融。”她懊恼的把头埋进膝盖:“其实严靳挺不错的,不嫌我脾气差,也总是包容我。可是小颖,我还是会没日没夜地想着宋融。是不是特窝囊?”   除了理解我无话可说,感情从来就没有道理可言。它是一件千回百转,连自己都束手无策的事。更别说他们八年的感情能制造出多少回忆,这些回忆哪能说忘就忘得了。   兜里的手机响了,我掏出一看是陆励打来的,他说自己挂好了号,问我在哪。   我张了张嘴想说话,可一想到沈茵刚刚的提醒,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唐颖,你听见我说话吗?快点过来,我在大厅。”电话那头陆励还在催促着。   “好,我知道了。”挂了电话,我着急拉住沈茵:“是陆励陪我来的,万一我真有了,我……”   沈茵一抹眼泪,瞪大眼睛看着我:“唐颖,陆励害你那么惨,你竟然还和他做那个?”   我惊慌地说:“不是他,是江辞云。”   “唐颖,万一,我是说万一你真有了,陆励知道了,你觉得会怎么样?”   沈茵的提醒一下戳到了我内心的敏感处。如果真是这样,我一定会死得很惨,别说是报复那一干人等,就连能不能保住工作都会成问题。   “不,不行,我不能让陆励陪我检查。只有你能帮我了。”我抓住沈茵的胳膊。   ……   医院大厅里,我一眼就看见陆励笔挺地站着。他抬手看着手表,脚步动来动去,说不清的焦躁。   我走过去,他问我去哪儿了,我回头看了眼沈茵说:“沈茵也有点不舒服,我刚在厕所遇见她了,所以你回去吧,我让沈茵陪我就行。”   陆励疑心重,眯起眼看着我:“怎么?我不能陪你检查?还是你担心呕吐的原因不单纯?”   我没想到陆励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把疑惑说出来,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了。   沈茵走到了我身边,眼睛红成了兔子,只要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心情不太好。   陆励是知道沈茵脾气的,惹急了她,她当场就能撕破脸,属于那种有刀子不会留到背后,当场就给你捅了那一类人。上回在陆家相信陆励已经深刻感受过一回了。   “陆总,什么叫不单纯?人唐颖还没和你复婚呢?你管得着么你?别说唐颖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就算真做了你也没资格管。”沈茵一扭头,故意骂我:“你看见了没?我和你怎么说的?你甭管江辞云是不是利用你,也比这个姓陆的强。你真是够没用了,天底下男人都死光了还是怎么的?非要赖他身上去?你今天听了这话要是还知道什么叫脸,你赶紧把工作辞了,我给你安排相亲。”   或许是沈茵的演技实在太好,连我也愣住了,一时间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   陆励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下,语气软下来:“我在医院门口等你们,你们检查完了总要用车。”   他已经退让了,要是我再坚持不要他送,那一定会引起他怀疑的。   “好。”我淡淡地答应下来。   沈茵陪着我去做了检查,医生盯着检查单子很久,就是不说话。   我被弄得紧张,沈茵更是急了:“医生,到底什么情况?到底是怀孕了还是胃的问题?”   原本以为只要验个血常规和做个尿检,结果七弄八弄的做了一大堆的检查。   “胃溃疡很严重你不知道吗?”医生抵了抵驾在鼻梁上的眼镜:“你得住院。再不注意就要胃穿孔了。”   “住院?”我愣了一下。   医生说:“必须住院。”   “可我平时胃很少痛啊,确定没诊断错吗?”我有点半信半疑。   医生横我一眼:“医学这东西很难说,症状的临床表现也因人而异。你的情况,必须立刻住院,你自己决定吧。”   出了办公室,沈茵问我:“回家收拾收拾住院吧。有病不能拖。”   我轻抿了下唇线:“沈茵,不行,现在传媒公司刚刚安排好人,要是我现在住院,我怕陆励又会做手脚。再过几天有几个栏目就要被正式切掉了,这是个好机会,我要争取拿到新栏目的权利。再说医生的话也不能全信,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吃点药就行了。”   沈茵恰好也是个不太相信医生说话的人,她想了想说:“成。配点处方药,咱就走。”   出了医院,陆励的车很快进入视线,他的车窗半开着,一只手靠在半截的车玻璃上,他抽烟的样子又让我想到了江辞云。   昨晚走后,江辞云到现在也没来一个电话,更准确来说,是那天之后是整整十天,他都像是人间蒸发般没有出现。   我从未想念一个人到像是如魔一般,每次夜深人静,我在以前和爸妈住的房子里常常一坐就坐到了半夜。   今天是江辞云消失的第十二天。我成功拿到了公司新项目的负责权,但这个权利不是我自己争取的,而是陆励送给我的。   我管不得那么多,大方接手一个采访类的节目,陆励给我一周时间,让我完成第一期的节目企划。   上午的时候,我突然接到沈茵的电话,她让我陪她去流孩子。   这种事马虎不得,我和陆励请了假,立刻赶去医院。   我还没见着沈茵人就在医院门口看见江辞云和林超拉扯。   心一下就抽痛一般,我坐在出租车里隐隐发抖。   林超和江辞云站在大门口,林超要走,江辞云一个拉扯就把她拉进怀里。林超的情绪极度崩溃,她挣脱得越厉害江辞云就抱得越紧。   这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黑了。   “姑娘,到了。你不下车?”司机的声音穿耳而过。   我咽了口唾沫,眼泪在眼眶里隐隐打转:“不,我下车。” ☆、060 他的无情和慈悲   出租车从我身边划过,汽油的味道钻进鼻子里又泛起一阵一阵的恶心。   视线里,江辞云紧紧抱着林超的样子越来越近。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就好像整个世界都与他们无关。   “抱够了吗?”隔了两米的地方,我冷冷地问。   林超先望了过来,然后才是江辞云。   他眸中浮现淡淡的不知所措,可环住林超的手并没有松开。   “辞云,你快放手。”林超微微偏了下头,长发随着她扭头的动作扫到胸口,说不清的魅韵。   江辞云动作迟缓地松开手臂,林超转身和他说:“辞云,你已经结婚了。”   江辞云神色很难看,他从兜里掏出烟像个吸毒的人似的猛烈地吸着。   林超上前像是要和我解释,她才一张口,我就失控地说:“林老师,我不是你的学生,应该不用听你教训。”   林超把我当成小朋友似的笑了笑:“不是,唐小姐你误会了。我是想告诉你辞云刚刚……”   我实在没办法给她什么好脸,很没礼貌地打断她:“告诉我刚刚是他抱的你,你没想过做第三者是吗?”   一次,又一次。   不管是陆励还是江辞云,我总是抓不住。   或许我真的是个极度无趣的人,要不然为什么到手的幸福每回都能被轻易摧毁呢?   “唐颖。”江辞云皱着眉头喊了声我的名字。   我的心如坠深渊:“你,心疼了?”   他夹住烟的手轻轻发抖,最后一口烟把烟丝全部燃尽,他才弹出指尖。   “别闹。”一改往日的模样,两个字从江辞云嘴里吐出来过于深沉。   我上前了一步,越过林超定在他面前,微抬下巴看着他:“我是在闹吗?江辞云,是谁说我们是夫妻?”   不久前,我曾彷徨过退缩过,几乎每一次都是我跑江辞云追在身后不让我离婚。可现在却不同了,我们的关系发生了极度微妙的变化。   眼前这个人已经消失了十二天,这十二天我抱着手机每一天都在等他的电话,可别说是电话就连短信都没有一条。   林超的声音有着成熟女人的韵味:“唐小姐,和辞云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是个老师。老师和学生,这种压力一般人是不懂的。不管是我还是辞云,彼此心里都有不可能磨灭的位置。我怀孕了,辞云原本说要照顾我们母子,但……”   “你说什么?”我惊呆了,不由看向江辞云。   林超很快又开了口:“孩子不是辞云的,他不是这样的人,但他这几天一直陪着我,如果造成什么误会,我和你说声抱歉。”   我看看林超,再看看江辞云,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不知道自己可以相信谁,也不知道进入耳朵里的话到底哪一句可以相信,哪一句又是假的。突然很怀念十几岁的时候,那时候交朋友就是交朋友,什么身家背景,什么利用迫害,都不曾出现。可人长大了,为什么美好的东西都在消失,如果不适应世界的残酷,真的可能被生吞活剥。   “唐小姐,你很幸运,我不及你。就算你们一开始在一起是个错误,可现在你在辞云心里却很重要。我还有事,先走了。”   “林超。”江辞云在她身后喊。   他眉头皱得那么深,我连看一眼就心痛。我不知道林超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极力扮演一个好女人,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明显在向我挑衅什么。可能,论勾心斗角,我还有得学学。   “你怎么会来医院?”江辞云的神色依然没有缓和过来,整洁的白色衬衫顶端的扣子微微松开了两颗,看上去很随意。   我神情恍惚,还在想着刚刚江辞云抱着她的那一幕。他说过,很林超那段过去早就远的要命,可是现在我不这么觉得了。如果孩子真的不是江辞云,他这样都愿意照顾林超,不就证明他一直都很爱她吗?   那么,为了她,为了他们曾经的孩子,江辞云大费周章的要玩死陆励就显得一点都不稀奇了。   我是什么?   我算什么?   这个世界上谁才真的在意我?   我红了眼睛,惨兮兮地冲他笑:“还不是你的好哥们,他把我朋友肚子搞大了。现在我要陪沈茵去流孩子,男人和女人风流,出了事吃苦的永远都是女人。”   “严靳?我好久没见他了,他知道这件事吗?”江辞云终于抬腿走向了我。   我想了想,平和下心情说:“他应该不知道沈茵今天要流产。”   江辞云掏出手机,不用想也知道他是要打给严靳。   我以为作为朋友,江辞云顶多是告知一下严靳这件事,可手机贴在他耳根没多久,江辞云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连我这个局外人都吓得腿软了。   因为江辞云挂掉电话前说的最后一句是:你要是还是个男人,十分钟内赶过来,要赶不过来,老子就把你卸了。   “你们不是好朋友吗?”我心惊胆战地问。   江辞云不回答,反倒对我说:“唐颖,如果是你怀孕了,我一定要你生下来。敢睡你我就敢负责。”   讲真,这句话的威力还是很巨大的,我不由被震住。微微低下头,我轻声说了句:“你想负责的人太多了。”   江辞云的皮鞋在我视线里又近了一分,头顶落下他无奈又悲渴的气息:“唐颖,你十几岁的时候谈过恋爱吗?”   我猛一抬头,愣住,极度木纳地摇摇头:“我?没有。”   江辞云的眸缩了缩:“初恋是人类感情最初萌芽的一段情感。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我不一定是爱她,但是对她的喜欢是独一无二不能被别人轻易替代的。从小家人就喊我白眼狼,说我没有良心。可后来我有了良心,我的良心都是林超给的。而你遇见了最好的我,难道不比她幸运?”   是吗?   我望着英俊逼人的江辞云,真的一点抵抗力都没有。纵然心里有气,有委屈,可却不舍得把时间浪费在争吵里。   “我知道了。”我竟然卑微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江辞云摸了摸我的头:“给沈茵打个电话拖延一会。”   我心里隐隐作痛,想来,那个孩子的事对江辞云造成了不可抹去的阴影,他很喜欢孩子,如果有天我也怀孕,他会不会……   他真是个特别擅长察言观色的人,一下就望进我心里去。突然低低地说:“唐颖,要是你有了我的孩子,我同样会照顾你关心你。”   我不敢信,所以没有说话,眨着眼睛看着他。   江辞云被我惹急了,暴躁地说:“你要是有了孩子敢背着我打掉,你这辈子就完了。”   “完了?是什么意思?”   这次轮到他不说话,掏出手机啪啪发着短信,应该是催促严靳快来过来。   江辞云还没放下手机,一辆玛莎拉蒂就嚣张地杵在了面前,严靳从车上下来,车里还坐着个美女,我往副驾驶看了一眼,严靳拉开车门掏出皮夹抽出一叠人民币给那女的:“抓紧走,自己玩去。”   那美女大概是没弄清楚状况,扭捏地下车后环住严靳的脖子,娇滴滴地说:“什么时候再找我呢?”   严靳像是抖苍蝇似地抖开她的手:“滚滚滚!谁他妈是你哥。”   女人往地上淬了一口,骂道:“有钱了不起啊?“可她手里分明牢牢攥着那一叠钱。   严靳冲到我面前:“沈茵人呢?”   “还在里面等我。”我回了句。   我们一行人摇摇晃晃地冲进医院,可我在等候区却没有看见沈茵,问了一圈之后护士告诉我说,沈茵已经进手术室了。   严靳急得跳脚,粗着脖子问:“不是,她他妈没人陪你们还让她进手术室?签字谁签的?”   护士被问懵了,吓得不说话。   严靳气得扬手,江辞云一把捉住他的手:“这是医院。”   严靳喘着粗气:“我就太着急了,你知道的,我从不打女人。”   “废话那么多,赶紧去手术室!”我吼着:“严靳,你孩子还要不要了。算算时间孩子快三个月吧?女人打胎伤身是小,就怕她以后要是留个什么后遗症不能生就麻烦了。你付得起这责任吗?”   严靳听见这会,急得简直要颠起来,我们一起往手术室跑。宋融却靠在墙上,正准备签字。   第一笔还没落下,手术同意书的单子就被严靳撕了个稀巴烂。   当宋融抬头,严靳的拳头就飞了过去,我一看,这一拳简直要命啊,连严靳的手上都全是血。   “哪里来的疯狗?”宋融抹着嘴边的血。   严靳杀红了眼:“我的孩子轮不到你决定生死。”说吧,严靳一扭头:“辞云,你别拦着我,今天老子不打死这孙子我就不姓严。”   “晚了,她这会应该已经在做了。”宋融打量一眼,缓缓地说。   恰在这时,门内传来一声痛叫。   “妈的。”严靳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我以为,严靳这种人风流,没有哪个女人真的会进入他的心。可是这一刻我才深刻的体会到,爱情可以让一个好人发疯,也可以让一个浪子回头。   我一眼看向江辞云,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理。   长长的走廊上,有窗户里透进来的光晕。   江辞云早已选了一面墙安然地靠着,地上的黑影一直斜到了没有光的暗角。   他旁若无人地点了根烟抽上几口,淡淡地说:“我不拦你,弄他。” ☆、061 他的无情和慈悲   江辞云微低着头,就连墨色的发尾都显得锋利。   我盯着他,心砰砰跳不止。   明明是这样安静的江辞云竟让我莫名害怕着。   “严爷爷早就不爽你,今天是你自己撞枪口上来。”   宋融也怒了,摘掉了眼镜咬牙切齿地扑过去:“谁抢人女朋友心里清楚!”   严靳和宋融抱在一快大打出手。   江辞云抽一根烟的功夫,沈茵从门里出来,她脸色白得像纸,黑色的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   我的心着实抖了一下,毕竟这样虚弱的样子我也曾经经历过。   仿佛就像照镜子般强迫着我回忆那天惨绝人寰的遭遇。   “打!继续打!你们两谁死了都和我没关系。”沈茵迈开步子,腿像是完全没力气似的,软趴趴地往下坠。   我一把捞起她,盯向她的肚子问:“孩子……没了?”   一个护士躲在门框边,探出一脑袋颤巍巍地说:“孩子没打掉,她……她倒是把我们给打了。”   “怎,怎么回事?”我委实愣了下。   沈茵的脸瞬间憋了个通红,在我耳边含糊不清地低呢着:“让我脱裤子,还想往我里面塞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个,我,我就没敢。”   我一听,噗嗤一下笑出来。   这种时候是不应该笑的,可不管是感叹天不怕地不怕的沈茵也有这么一面,还是庆幸孩子还在,我的唇角都忍不住上扬,因为我觉得沈茵会开启她的第二种人生也不是没可能。   沈茵瞥了两个男人一眼:“打啊,怎么不继续打了?”   严靳一嘴角的血却笑得像是憨子,冲俩护士吆喝道:“一会把银行账户报给我,我女人找的事我都报销。”   宋融瞪他一眼,带上眼镜骂了句:“傻逼。我和你没完。”然后就大步流星的离开。   严靳得了便宜还卖乖,挥着手说:“孙子哎,爷爷等着你。”   我下意识看向沈茵,意外发觉她淡淡笑了一下,很浅,转瞬即逝,兴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从医院出去,我们四个人找了个不错的酒店吃晚饭。   严靳和沈茵坐一块,我和江辞云坐一块,中间很大一片区域都空着。   整整十二天没见过江辞云的我,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椅子靠近她。   他一下就察觉了,眼神似乎还有点戏谑:“还离婚吗?”   我肩膀一抖,咬着嘴唇不敢再看他,用着微不可闻的声音问:“你会和我离吗?”   自知之明这种东西在陆励用过门不当户不对来践踏我时,我早就该根深蒂固了,可为什么现在我却越来越痴心妄想?   耳边迟迟没有任何动静,我扭头一看才发现江辞云拿着手机翻动,不知道在看什么。   淡淡的失落从心口划过,作为一个敏感的女人无法抑制地去猜江辞云是真的没听见我的话,还是故意当做没听见。   严靳钻了这空子,话接得挺快,扭头问道:“沈茵,结婚吗?”   沈茵横他一眼:“结个屁。”   “这不,孩子都有了,你不结婚难不成还当单亲妈妈?”   沈茵夹着筷子菜往嘴里送,淡淡地说:“和你说很清楚了,孩子和你没关系。”   严靳一拍桌子:“少忽悠啊沈茵,唐颖和江辞云说的清楚明白的,你肚里的就是我的种。你和唐颖的关系那么铁,她说的能错?”   沈茵正嚼着菜差点一口噎住,严靳不停在她后背拍着,骂道:“你他妈慢着点。”   我一看见这两人凑一块就想笑,再转头看着江辞云,他却深深皱着眉头,看上去心事重重。   “小颖,你把我卖了?“沈茵缓过气来就说我。   “你也卖过我。”我尴尬地吐露舌尖:“江辞云生日那天,扯平了好吗?”   我会告诉江辞云那些话不是为了拿她做人情,只是单纯的觉得打胎这种事太伤身了,女人活一辈子难免会遭遇一两回,那些怀孕就能结婚的幸运儿除外,这个世界上能有那份幸运的,或者在情到浓处还能有自我保护意识的人,比例并不多。   “沈茵,多吃点。”   “唐颖,给你,我记得你喜欢这个!”   两个男人做了一样的动作,而我和沈茵都选择了欣然接受。   这顿饭气氛其实挺怪异的,桌上的四个人全都有着自己的心思,以至于最后谁都不说话,默默把这顿饭吃完。   江辞云买完单,我们几个人在包间坐了一会。江辞云要抽烟,严靳警告道:“沈茵怀孕了,你不许抽。”   “是你媳妇怀孕。”江辞云淡淡地开口:“你带她出去就行。”   “谁说的?唐颖也有了。那天我在医院碰见她,她就是胃不舒服去检查的。怎么,你不知道啊?”严靳随口丢出一句。   江辞云的烟哒得一下按灭在烟灰缸里头,他的脸与烟灭的步调很一致:“真的?”   我瞧不出他的喜怒,只感觉简短两个字全都重如磐石地敲在了我心口上。   “没有,只是胃不好。”我埋下头。   “没怀啊?”江辞云还没开口,严靳倒是先惊讶地问起来,然后又笑笑说:“也是,你要真怀了,保不准弄不清孩子是谁的。”   严靳这人心直口快,可他说出口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对我说:“唐颖,我,我不是这意思。”   沈茵一根筷子砸他头上:“你要再敢这么满嘴喷粪,以后就有多远滚多远。”   我的尴尬无法消退,身子都仿佛不会动了,脸都是僵的。   “我们走。”江辞云颀长的身躯忽然站了起来,他低头看我一眼,给我使了个眼色,大抵意思是要我跟着他。   然后他就拿着皮夹和烟盒往门外走去。   我跟在江辞云身后,他的脚步很快,每一步都透着急躁。   他今天开了辆好车,我坐进车里他没和我说话,直接扭动方向盘驱车离开停车场。   开了一段路,他才淡淡地问:“去哪?”   “回家。”   江辞云专心驾车径直把我送回那个老房子里,快到的时候我忍不住说:“不用送我太近,剩一段路我能自己走。”   他的车戛然而止,出于惯性我身子猛得向前倾去。   我以为他会说陆励的事,可他淡淡地冲我笑了笑:“项链很好看。他送的?”   我抬手摸着坠下来的挂坠,没有说话。   “就在这下吧,早点休息。”江辞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明明是他一贯喜欢的动作,可我却感觉到了深深的疏离。   十二天,他未曾出现的十二天,终究还是淡化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的心说不出来的疼痛着,和以前不同,我再也没办法用刻薄或是狂傲的语气冲他肆意发脾气。   下车后,我算蜿进狭隘又潮湿的楼道。迎着阴沉沉的光线往深处走,脚步也变得越来与慢。其实刚刚可以留他的,可以求他不要走,可到最后竟然也说不出口。   他会去哪?去林超那吧。   既然他能大胆照顾林超,林超那个挂名女儿应该不会在。两个人孤男寡女的,每一分钟都有可能重擦爱火。我和陆励也在同一屋檐下工作,为什么江辞云消失十二天却对我的事不闻不问?   我孤独得像狗,难受得连呼吸都疼,越是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越是多的萎靡画面从眼前冒出来。   进了家门,我没有开灯,一个人静静坐在卧室里好久。   说实话,我开始对复仇这件事退却了,恨的疼痛原来远没有爱来得深刻。而且仔细想想,小黎确实也是受害者,一切罪恶都由陆励引起,为了一个那么自私可恶的男人浪费我自己的青春,真的值得吗?   然而,命运的手最终逼着我往前走。   隔天一早,我看见桌上放着一大堆胃药,每一种药的吃法和适应症都被漂亮的字迹描述的很清楚。   白色纸片上锋利干脆的笔锋特别有特色,落款人是江辞云。   我盯着一大叠的药,隐隐咬着唇。昨晚我睡得很晚,最后一次看时间快凌晨一点。那么他来的更晚,两点?三点?他有没有进卧室看我?   思绪并没有停留太长时间,一通电话很快打断了我纷乱的心情。   墓地那边的管理员说我爸妈的墓碑,照片被扣下来了,字也被画花了,就连种在墓碑两侧的万年青也因为被浇了浓盐水一夜间死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能做出这种事的人除了小黎我想不出第二个人。更让人愤怒的是我一出门就看见楼梯上贴满了关于我的传单,内容是,客服特殊服务,上面有我的照片和电话。   出了弄堂没有多久我就接到了很多来要服务的男性。一路上海很多人盯着我看,更甚至有人手里正好握着传单对比着我的脸。   我的尊严和良心,再一次彻底毁在小黎这些过分的行为里。   电话被我缓慢拿起,我拖了好几个人问到了林锋凡的电话号码,一个电话拨过去,我开口便是一句:“是林锋凡律师吗?”   “是我。请问你是?”   很显然,电话那头的林大律师并没听出我的声音。   我咬了咬牙,一字一顿地说:“我要起诉,接单子吗?”   “接。” ☆、062 他的无情和慈悲   我卯足性子笑着问:“是这样的。有人给了我你的联系方式。不知道林律师所在的律所在哪?”   电话那头的林锋凡匆匆报下地址。   挂了电话,我直奔林锋凡所在的広林事务所,前台小姐把我带到林锋凡的办公室门口。   她说:“林律师就在里面。”   我点头致谢,沉缓地敲了几下门。   门内很快传来声音:“请进。”   我推门而入时略显清瘦的林锋凡正坐在椅子上,他手里握着钢笔,低头书写着什么。   律师的性质就是为社会提供法律服务为职业的法律服务工作者。工作时的林锋凡真的像个律师,为什么说像,因为在我心里一个随便给人吃耳光的律师不可能会是什么好律师。   “我要起诉,刚刚打过电话来的。”我盯着他说。   林锋凡依然没看我,严肃地说:“先坐,填一下表格,桌上有。”   我拉开椅子坐下,没有去拿所谓的表格,林锋凡突然看了过来:“怎么是你?”   我调了调坐姿,淡淡地说:“我要告你妹妹。侮辱罪,损害名誉罪,涉嫌谋杀罪。林律师觉得怎么样?或者,连你的故意伤害罪和勒索罪也一起加上算了。”   林锋凡的眸一凌,第一个反应就是望向了门的方向。   进来的时候我带上了门,但没有关死。   他压低了声音,抬手指着我警告道:“要闹上别的地方去,这里不是你玩的地方。”   林峰凡的表情很狰狞,我的身子依旧不由自主地探过去,不卑不亢的说:“林律师,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个就是接手我的案子,起诉你的亲妹妹。第二个,我找别的律师。但起诉的人会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你既然敢收下那六百万,就应该料到会有这一天。”   “你吓唬我。”林锋凡一下从位置上窜起来,扬手像是要扇我耳光。   我没有躲,沉然看着他说:“你要是现在打我,我顶着五根手指印出去……”   林锋凡的手果然收了回去,他整了整衣襟,阴下一张脸说:“还有没有第三条路?”   我讨厌这种居高临下的凝视,也选择站了起来。   “有。”   林锋凡有点着急:“第三条路是什么?”   “除非你现在弄死我。”我一根手指点到了林锋凡的鼻子上。   他跌回座位暴躁地扯松自己的领带,冷笑道:“姓唐的,算你狠。”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随时都可能掉下来,可我却忍不住笑着说:“我狠吗?我觉得我还不够狠。要是能早点狠起来,我爸妈说不定还不会死。她害我家人还不够,还想毒死我,现在连我爸妈的墓地都不放过。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根本就不值得我同情!”   我缩了缩鼻子,伸手抹去眼泪逼问道:“林律师,你考虑的时间差不多了吧?该给我一个答复了。”   林锋凡彻底地瘫下来,冷笑了几声:“填单子吧。”   走出律所的时候我一阵爽快,小黎应该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的哥哥会帮我打这场官司。其实,不管赢还是输,光凭这一点小黎就会崩溃。   陆励的电话早就进来好几通了,但我一通都没接。现在已经过了上班时间,上午我不想再见第二张讨厌的脸,于是就沿着路边绿砖铺成的地方一直往商业区走。   路过一家母婴用品店的时候,我不由停下脚步往店里走。   “先生,这个不错。您太太孕期会需要叶酸的,这个牌子是最近几年宝妈们较为放心的牌子。”   “好。”一道熟悉的声音穿进我耳朵里。   隔着货品间的空隙,我隐约看见了一个人。   “还有什么别的推荐吗?”江辞云低哑的声音再度传来。   我脚步匆匆地走过去,站在转角定住了。   江辞云的身影修长挺拔,里头穿的是白如雪的衬衫,外面是做工考究的黑色西装,没有打领带,手里拿着一个铁罐子,低头专心看着产品说明的样子让我的心陡然一痛。   “小姐,你有什么需要吗?”一个导购小姐走到我身边问。   我的眼神依旧紧缩着不到两米的地方:“那个先生要的产品都给我拿一份。”   这样的台词兴许有点奇怪,我明显感觉导购小姐的声音颤巍巍的:“和那个先生要的一样?你们认识?”   江辞云也许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忽得转过头来,眉目似画的英气和清冷仿佛被时间定格。   “认识。他是我老公。”我偏头,冲问话的导购小姐笑了笑。   一时间,分别站在我和江辞云身边的导购员都尴尬的不再说话。   我走过去,不动声色从江辞云手里取下他的叶酸片问:“给林超的?”   “嗯。”他沉闷地应了声,随后问道:“你给沈茵买保健品吗?”   “对,对啊。“我好想把刚刚面对林锋凡的淡定和气焰全用在当下。   可是面对江辞云,我竟然再也没办法释然了。   也许我是病了。   “今晚有空吗?我们吃个饭。”江辞云淡淡地说。   “你今天不用陪她?”该死的我,又是这么酸溜溜的说话。其实也总想学学林超那么沉得住气,可我无法做到,心里想的话有时候往往不加修饰就往外吐。   江辞云闻言,勾了勾唇角:“唐颖,你在吃醋吗?”   我一下就红了眼睛:“对,我就是在吃醋,我快吃醋吃死了。”   江辞云盯着我:“吃醋的时候,你会做什么?”   “什么?”我被问懵了。   他长腿迈进了一步:“我不找你,你就不知道找我,是不是老子要是和你遇不上,我们就完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竟无从辩驳。   打破沉默的是我的电话,大姨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墓地的事,让我赶回她家去。   江辞云得知情况后驱车送我,到地方的时候正好是中午饭点。大姨准备了一桌子的菜,我和江辞云入座,大姨夫正好也赶到。   “小颖啊,你也别怪大姨狠心,我也是没办法,瞧着你一个人过的挺辛苦,其实我们也不忍心。”大姨往我碗里不停捣菜。   我听着大姨的话,心头冷笑连连,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淡淡的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样的嘴脸,有好处的时候拼命往你靠,等你落难的时候,每个人都恨不得上前来踩你几脚。   我爸妈死的时候他们没什么表示,这会却因为墓地的事急吼吼的把我叫回来,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大姨听我这么说,立即就满脸笑,说:“哎呀,我就知道小颖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你看,这多识大体啊!”说着,她瞅了一眼我旁边的江辞云,笑呵呵的说:“小颖啊,这个就是你新男人吧?”   我一听,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在我大姨他们这一辈眼里,一个女人的男人跟老公是一个意思。   我正想把这件事情给糊弄过去,没想到江辞云反倒是浅浅一笑,不动声色的回道:“没错,我是小颖的男人,姓江。”   我一听,心底不由微抖,没想到他会在我大姨面前就这么承认我和他的关系,那么在他心里此刻又是怎样呢?   我不得而知。   转头看向江辞云,他的侧脸风轻云淡,跟平常有些一样,又好像有些不一样。   他礼貌且又带着疏离的淡笑,明明离我这么近,可我却总觉得我们之间像是隔了那么远。   大姨一听江辞云的话,脸上笑的更欢了,又不停给江辞云夹菜,嘴里也不停的说:“我就说嘛,凭小颖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可能找不到好男人,你看,这不就……”她看着一旁的大姨夫。   两口子一个嘴脸,笑的谄媚令人讨厌。   我不动声色的打断他们这个话题,大姨又给我倒了一大杯酒:“小颖啊,你爸妈这个事你也别担心,你表弟一早为了你这个事连工作都给弄没了。”   我一听心里动了动,大概知道他们今天叫我过来是什么意思了。大姨家的儿子是个不着调的,工作总是三天两头的换,突然叫我过来难保不是为了这个事情。   果然,大姨说着说着就哭丧着脸:“你说说,咱们家怎么就怎么霉,你爸妈这才没走多久呢墓地就出了这档子事,你表弟现在也是……”   大姨说着大叹一口气,眼睛一转看向江辞云:“小颖她男人啊,我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混的蛮不错的,要是你们有空闲时间啊帮忙给大姨留意下呗,有啥好差事儿什么的,到时候都给大姑说一声……”   我皱了皱眉,开口打断道:“大姨,你别说了,我会帮你留意的。”   大姨是我的亲戚,他们越是在江辞云面前露出这样一幅嘴脸,我就越是感觉自己的脸皮子被狠狠的撕下来扔在江辞云的跟前,血淋淋的让人不敢直视,令人心酸而又讽刺。   大姨一听我的话立即笑的呵呵的,诶诶的应了几声,忙倒下酒递给我:“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不说这些了,来来,小颖,喝酒喝酒!”   我看着递过来的大碗酒,心头没有一点犹豫的伸手去接,我想此刻只有用喝酒,才能让我疼痛的心麻木起来,起码显得不会那么仓皇和无助。   可一只手却挡在我的面前,接过大姨递过来的酒碗,我一愣,转头看过去。   江辞云神色不变地看我一眼,缓缓吐出一句:“我来。” ☆、063 他的无情和慈悲   他喝酒的姿势不急不躁,喉结滚动的频率也特别性感。酒碗被放下时,江辞云勾了勾唇说:“这碗酒喝了是情分,不喝是情理。”   “唉,唉。那个,墓地的事我们会帮着修建好的。”她刚想说话,江辞云又笑着补了句:“放心,一个工作而已。对我和小颖来说不算什么事。让表哥脚踏实地好好做事,说不定有一天也能和小颖一样翻身做主人。”   桌上的气氛突然降到了冰点,江辞云抬手看了下表:“我和小颖还有事就不打扰了,谢谢你们的款待。”   江辞云起身,长臂不动声色地捞起了我。   “走。”   出门后,我如释重负地吁出口气,江辞云低笑两声:“唐颖,不用觉得难为情,这世界上本身就什么样的人都有。”   我猛地看向他,惊觉他又一次猜中了我的心事,脸立刻就憋了个通红。   “那你呢,你又是什么样的人?”   江辞云清冷地笑了笑:“我一直想做个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的人。不管遇见什么事都能从容对待,可是唐颖,这不可能。”   他点燃一支香烟静静地抽起来,仿佛在和我暗示他没办法不管林超,但这种隐晦的暗示只是为了告诉我一声,还是希望得到我的谅解,我却并不知道。   陆励的电话像是催命般进来个不停,我干脆按了关机键对江辞云说:“你一会去哪?”   他吸了口烟,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公司。”   “然后呢?”我紧锁他的眸。   江辞云的眸低噙起了一抹笑:“把东西送过去。”   哦,是给林超送保健品。   我的心不争气地轻疼了一下。   “再然后呢?”我穷追不舍,只为听一个我想要的答案。   江辞云丢了烟蒂,把我的手轻轻放进他掌心里:“陪你。”   他的手温比我的要凉一些,但很快我们的温度就融合在一起。   因为喝了酒的关系,江辞云不能开车,他打电话叫了司机过来,没多久就有个三十五岁上下长相斯文的司机过来帮他开车。   司机看见我,笑了笑说:“唐小姐,是你?”   我被问得有点懵,仔细打量这个男人,印象中好像并没有见过。   “你是?”   “几个月前,喔,是五月份。你在酒吧喝多了,江总带着你走的。”   我后知后觉地点头,要是没猜错,司机说的应该是我遇见江辞云的第一天。   “开车吧。先去公司。”江辞云调了调坐姿,缓缓合上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   “好的,江总。”   车子平稳行驶,江辞云安静的如同搅不动的死水,他的手修长而干净,左手随意叠放在右手上,就连闭着眼睛的时候整个人都让我移不开眼。   他昨晚一定没睡好,也不知道大半夜帮我买那一堆胃药是怎么做到的。很多细枝末节里,江辞云给我的关心早就超越了一般的男女朋友,在我因他伤心难过的时候,其实大部分时间中他给我的爱远远超越那些不好的东西。   到了云深集团司机转过头来:“江总,到了。”   江辞云醒来的时候,我的手正覆在他手背上,他低头凝了一会,转头笑着低咒了句:“你吃老子豆腐。”   我猛一抽手他却顺势捉住,一手打开车门,另一手则牵着我从车里下来。   在他的公司门口,他牵着我绝对是很大胆的行为。门口进进出出的员工特别多,他紧紧牵着我仿佛在对全世界说我就是他的女人。   这一点,比任何语言上的保证都来得直白霸道。   “江辞云,这是你的公司,你牵着我的手合适吗?”电梯里他依然没有松开,高大的身躯站在我身侧,笔直得就似乔木。   他转头低笑两声:“唐颖,你没有安全感,老子在给你。”   我浑身一热,感动得想哭。   电梯到了顶楼,走廊上来来去去的人都不免往我这看过来,眼神挺奇怪的,可能是因为觉得我配不上江辞云,又或者是江辞云没怎么在公司里带过女生,更别说他还牵着我的手,那关系肯定不会一般。   可我猜错了。   推开办公室的门时,办公椅旋转了半圈,林超笑着转过脸来像个孩子似的笑道:“辞云,你来啦?”   可她看见我的一瞬间,唇边的笑一瞬间凝住。   “你怎么来了?”江辞云牵住我的手不着痕迹地松开。   我不久之前还升腾到顶峰的幸福感却坍塌得这么快。   林超也有些不自在地站起来,她绾了下耳边的头发,冲我笑笑:“唐小姐,你别误会。我来找辞云是有公事要说。”   我完全沉不住气,一想到她刚刚期待的表情,我嘴上就不由刻薄起来:“林老师。我要是没记错,你好像极力想避开介入别人婚姻的样子。既然你怀孕了,谈生意的事可以交给下面的人,你这么累对宝宝很不好。对了,你好像还有个女儿,这样吧,方便把你女儿电话给我吗?我给她打个电话让她送你回去。”   江辞云瞥我一眼,丢给我两个字:“别闹。”   他不说话倒还好,这一说,我简直像炸毛得不行,干脆直截了当地问他:“我不喜欢你和她接触,要么她走,要么我走。”   林超赶忙做起了好人:“我走吧,真不好意思,原本是真的有个着急的工作要和辞云谈一谈。算了,唐小姐说的对。如果我是你,看见丈夫重新遇见了一辈子最喜欢的女人,心里肯定也会不舒服。”   她一说,我整个人都开始隐隐发抖了。   多么明显的挑衅。   我当场就拉下脸来,骂她是假惺惺,歇斯底里地如同当初的小黎。   江辞云用力扯住我的手,板下脸说:“你闹够了没?出去!”   “我偏不呢?”我红了眼睛。   江辞云的眸子微微缩动了下:“那就离婚。”   我像是被雷狠狠劈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对我提离婚,一个平常不总把这些话挂在嘴边的人,一旦提了,威力何止惊人。   “你说什么?”我张开嘴,血色几乎要褪得干净。   江辞云的喉结轻滚了一下,低低道:“唐颖,不管是谈生意还是晚上的娱乐城大小事务,我工作需要时性别这东西可以忽略不计,你要是总这么胡闹,我可能真的要重新考虑一下你适不适合做我老婆。”   我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心痛的难以自抑。原本我什么都不求,也不觉得江辞云会印进生命那么深,是他,是他一步步把我宠坏,给了我奢望的资格,为了他,我无数次自我欺骗,说时间可以让他彻底爱上我,让他完全离不开我。   可这一刻我败了,一败涂地。   我点了点头,转过身,失魂落魄地往门外走,这里不属于我,这个男人也不属于我,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过。   一场大雨十分应景的落下来,我走在马路中间,身边的车子一次次呼啸而过,有人骂着:死三八,会不会看路。也有人骂着:找死,要死去一边死。   我穿行在大雨中,穿行在城市的残酷和无情里。走着走着,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双脚定在了沈茵家门口。   笃笃——   我敲门。   沈茵盯着黑眼圈给我开门,她向来日夜颠倒,太阳都快落山了她才醒来。   “唐,唐颖?你怎么这副鬼样子?“她一把将我拽进屋里来。又给我找了套干净的换洗衣裳让我去洗个热水澡。   我在浴室呆了很久才出来,沈茵早就准备好了速溶的姜茶召唤我来喝。   我捧着陶瓷杯子缩在沙发上隐隐发抖。   “江辞云欺负你了?”   我惨兮兮地笑了笑:“他要和我离婚。”   “啊?”沈茵差点直接蹦起来。   我喝下一口温热的姜茶把杯子放下:“以前吧,总是我说要离婚,这一次是他提的。”   “为了什么事儿啊?”沈茵小心翼翼问着。   我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告诉了沈茵,沈茵一拍桌子怒道:“那个林老师摆明就是装白莲花来的。傻妞,这种角色很厉害,你是不是傻,就这么直接和她干上了,这不等于打江辞云的脸吗?”   “我打他脸?难道不是他在打我脸?”我皱着眉问。   沈茵白我一眼:“你懂个屁,只要是男人哪个不要面子?你现在是他老婆,你这么闹,他面儿上肯定挂不住,反而他要是没把你当自个儿人,哪用得着动怒。”   我失魂落魄地说:“是这样吗?可我看见他和林超在一起那么难受,为什么他表面上说不允许别的男人碰我,可我和陆励每天都会见,也没见他真的特别在意。”   沈茵沉思了一下:“那还不容易解释吗?他还不够爱你呗。”   实话总是过于伤人了些,哪怕沈茵说的我内心深处自己也明白,可当下就是承受不了。   “我该怎么做?”我咬住了嘴唇,就差又要掉眼泪。   沈茵骂了句:“就你这点出息。男人没了再找,犯不着为难自己,他要真和你离,那就离呗。还愁找不到好的还是咋了?”   我看她一眼,不由笑出来:“就嘴行,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能忘记宋融吗?”   沈茵的脸色一僵,大喇喇抓了抓头发:“那不一样。”   是吗?   其实,我们都一样。   我,小黎,沈茵,林超。   不过都想要拼命抓住自己在意的人,想守住自己的心而已,谁对谁错也早已说不清。有些人,你明知道他没那么好,可你就是愿意和他在一起。相反,有些人明明就不错,可就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   当天晚上,我和往常一样回老房子里休息。走过弄堂的时候觉得心莫名慌的厉害,我不敢往后看,但地上多出来的一道黑影从巷头开始就一直和我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我变得急躁起来,开始往前跑,身后哒哒的脚步声也紧随其后。跑到巷头上,几个人手里拿着混子冲出来挡住我的去路。   “就是这婊子,弄她。”带头的人嘴里叼了根牙签,狠狠往地上一吐。   这几天一瞧就是市井混社会的那一类小流氓,我最近竖敌太多,被人盯上也是情理之中。   我往后退了两步:“你们要做什么?”   几个小流氓都邪气地笑了笑:“干什么?当然是干你啊。有人花钱让我们哥几个好好伺候伺候你。” ☆、064 他的无情和慈悲   喔,原来是有人想找这群流氓来糟蹋我。   “找你那个人给你多少,我给双倍。”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也学会了玩金钱游戏。   带头那人打量我,许是没料到我的反应,突然愣了愣:“你他妈再说一遍。”   先前往后退的步子不着痕迹地往前迈了一步:“你们就是图钱而已,要是真把我糟蹋了,我报警以后你们以后难保东躲西藏的,万一运气不好被逮住了,吃牢饭得吃多少年?可如果你们放过我,我可以给你们双倍的钱,这么算起来等于你们什么事都没做就赚了三份钱。”   带头的人从上到下打量我:“就你,出得起吗?住在这么破烂的地方,你说能给双倍?呵,骗鬼呢?知道那人出了多少给我们吗?十万。”   “出得起。”我缓缓地说,但心里其实特别害怕,我很清楚要是今晚真被这些个满足黄牙,说话时还有腥臭味的男人糟蹋了,我绝对会疯的,只能搏一搏。   “我们要现金,没现金就免谈。”有个精瘦的小伙子举起棍子驾到了我肩膀上,他脸上有条刀疤,看上去特别凶神恶煞,不是个好弄的主。   我轻抿了下唇线:“没人会带二十万现金在身上的。我可以带你们先取一部分。”   “耍人玩呢?带我们去取,那咱哥几个的脸不都曝光了?”带头的男人拍了拍自己的脸。   后背的凉意缓缓往上爬着,我冷冷地说:“想要钱,总得担风险。你们对我施暴就没风险了?”   “这……”有人开始犹豫。   “大哥,要不信她一次。”   带头的男人点了根烟沉思片刻说:“要是你这娘们敢骗我们,今晚就把你卸了。”   “好。”我胆战心惊地应了声。   和想象的不同,那人要我把卡和密码告诉他们,让其中一个人去取,而我得留在弄堂里等他们消息。   过了快一个小时取钱的人终于回来了,他手里攥着两万块现金气喘吁吁的说:“跑了四个机器,取两万就不能取了,哥,这卡里是真有钱,不止二十万呢。”   “吗的,这可怎么弄?”带头的人骂了句。   我想了很久,鼓起勇气说:“我把手机号给你们,明天你们约好时间,我把钱给你们,你们告诉你是谁想害我。”   “姑娘,哥哥就信你一次。你要赶报警,我兄弟多的是,别到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一根手指恶狠狠指到了我鼻子上。   我悄悄舒出口气说:“好。”   “不好。”一个声音远远的冒出来,带着沉然和刚毅。   所有人都寻声看去,自然也包括我。   江辞云靠在墙边,手里还夹着一根烟,白色的烟雾在路灯下连烟气里的灰尘都看着清清楚楚。   他不紧不慢地抽着烟,低低的声音穿过巷子隐约落进耳朵里。   “要么滚,要么死。”   我不可置信地望着路灯竖立的地方,他只有一个人,无声无息,就连什么时候到的我都不清楚。   “你他妈谁啊?”带头的人怒了。   江辞云夹着烟,一步步地向我走过来,他的脸在月光下半明半暗,气场强大的绝非常人可以企及。   江辞云淡淡地说:“看清楚,老子姓江。”   “老,老板?”带头的男人一下怂成了孙子。   后来我才知道,为难我的这群人好几年前曾经跟着江辞云抢过工地,那时候他还没搞金融,说白了,江辞云也曾经是一市井流氓。难怪那时候他对我说,他这双手碰过太多东西了。   “滚!”江辞云不耐烦地挥挥手。   那群流氓吓得胆儿颤,忙把银行卡塞回我手里,他们嘴里连连说着不知道是他的人,左一句对不起,右一句,江哥,我们不晓得是你的妞。   就这么退着身子退了大半截巷子,江辞云又喝了声:“是谁?”   “一个,一个姓林的小子。”   我愣了一下,急着吼:“小子?不是女人?”   “男的。”   喔,我多半知道是谁了。   林锋凡,真是好样的。   正思索着,一个声音穿耳而过。   “唐颖,总算长点脑子了,竟然还知道和人谈判。临危不乱,略有进步。”江辞云勾着嘴唇,一副我们之间什么不愉快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纵然内心波涛涌动,可我还是没太搭理他。   我走在巷子前面,江辞云在后面静静地跟,准备上楼梯的时候我忽然转过身去:“来干什么?”   “陪你。早上就说过了。”他淡淡地开口。   我忍着心里的难受,冷冷地说:“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其实我挺担心江辞云是给我一巴掌再给我一甜枣。他大半夜过来,该不会真是想和我谈离婚?   想到这,我脚步匆匆地走了几步。   江辞云拉住我的手,一个蛮力将我揽入他怀里。   他抱着我,声音特别低柔:“我和林超就是聊公事。她公司资金出了点问题,找老子借钱而已。今天和你说离婚是一时冲动,乖,别往心里去。”   我没接什么话,推开他就转身继续往楼梯上走,江辞云跟在身后也进了屋。   我不想和江辞云谈他和林超的事,而他也似乎没想和我谈她。   既然这样,不如说点有用的。   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说:“江辞云,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说。”   “最近陆励给了我的一个项目。他要我一个礼拜之内完成第一期节目的企划,事后我想了想,他的本意该不会让你成为第一期人物专访的主人公?”   江辞云喝了口茶水:“我从来不上节目。”   “我知道。第一期的人物至关重要。很多有名气的成功商人大多不愿意把自己暴露在媒体之下,这样对生活会造成很多不方便。可如果去采访那些名不见经传的人,影响力度又明显不够。离陆励给我的时间只有两天了,我到现在还没想到合适的方案。”我皱起眉头,越来越觉得陆励送我权利不是什么太好的事。   “看来他好像确实是想借你的手把我挖出来。”江辞云吹着悬浮在杯面上的茶叶,随后不急不躁道:“唐颖,就采访他。”   “他?陆励?”我心里咯噔一下。   江辞云的一条手臂悄无声息地揽了过来,眼神里也涌动着不少深意:“抛弃糟糕之妻,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了手。你不觉得会很精彩吗?到时候你可以让公司员工投票表决。用增加传媒公司的自身品牌力为理由,相信你的支持者不会少。”   我恍然大悟:“谢谢。”   江辞云捋着我的头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我不愿让自己总是被他影响,身子轻轻一避说:“我去给你加点茶水。”   我拿起他的茶杯,他说:“把茶叶倒了吧,我今晚想喝点白开水。”   “水好像用完了,我去煮一壶。”我说。   等我从厨房出来,沙发上早就没有江辞云的影子,我放下水杯往卧室里走,江辞云正在换床单,附身的样子和刚刚在巷子里冲那群流氓说滚的时候又完全不同了。   我站在门口,盯着背对着我铺床的江辞云说:“我来吧。”   他转身笑了笑:“马上弄好了,一边去等着。”   褥子被铺得很平坦,一丝褶子都不起。   这晚,江辞云虽然抱着我,但好像对我完全失去兴趣似的,连亲吻头发的小动作都完全没了。   半夜的时候他熟睡,我开了手机,短信和电话的提醒音响个不停,大多都是陆励打的,收件箱里还躺着陆励发的短信。   他不是问我今天怎么没去上班,第一条竟然是帮小黎求情的短信,他让我别追究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第二条,刚刚刷了两万?干什么了?第三条,你该不会和江辞云好上了?为什么关机?唐颖,别这样,相信我,你跟着他一定会吃苦的。   其实第三条短信挺敷衍的,是时候让陆励知道什么叫收敛了。   第二天我匆匆把企划案赶出来,陆励原本要先睹为快,我立刻搪塞了过去:“开会吧,听听大家的意见,一会给你惊喜。”   陆励并没有追问昨天我没出现是去了哪里,我甚至觉得保不准我被小流氓欺负这时陆励也知情,那天陆励明明把小黎的电话给删了,可从他帮她求情来看,这两个人肯定背地里还在勾搭。   陆励眯了眯眼:“好,听你的,是时候验收你的工作成效了。”   会议开始前十分钟,我那不争气的表哥就找上门来,也不看看情况张嘴就是一会:“哎呦,我妈说的还挺真啊,唐颖,你真混好了。包养你的是哪个?哪个是江老板啊?不是说给我安排工作吗?我干哪个?我和你说啊,经理以下的职位,别给我安排啊。”   陆励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一桌子人谁也没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我拿起手机,一个电话拨到了保安室:“这里有疯狗,麻烦来会议室把它给弄出去。”   “唐颖,哪儿有疯狗啊,哪儿啊?”这个二百五还左右打量着。   我瞪着表哥,这会我都突然怀疑墓地的事情不是小黎干的,最怕就是自家人刨自家的祖坟,完了还妆模作样哭丧来捞个便宜。   保安把人带走时,我表哥才反应过来,嘴里骂骂咧咧地,总之话说得特别难听,用在女人身上,总之什么字眼毒就丢来什么。婊子,做鸡,被包养的三儿,总之什么难听说什么。   其实我不意外,表哥就是这样不着调的人,他从小就刻薄地要命,几年前表哥兜里没钱花了,来我家强讨强要,最后我妈和我都不肯给,表哥就指的我爸的鼻子骂过说他没多久好活。   这些声音完全隐去的时候,陆励扯了扯自己脖子上的领带说:“开会。”   会议上,陆励连翻大跌眼镜,公司的内部血液早被我动过手脚,当我提出让陆励作为第一期的专访对象时,我获得了百分之八十的支持。   “散会。”陆励忍着愤怒,把人都支走了,只有我和他还留在会议室。   他原本想要骂我的,偏生一个电话进来。   是领导直接压下来的任务,据说晚上会有金融业的大亨过来,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就包括云深集团的人。   而我,也在今晚,陷入个难解的杀局。 ☆、065 他的无情和慈悲   晚上七点,我穿着陆励准备的黑色礼裙,裙子不短不长,大腿的曲线被勾勒得恰到好处,头发被理发师盘成了成熟大气的韩式编发,许多没化过妆的我也在今晚被人专门精心描绘了下。   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上去时陆励像是微怔了片刻,他盯着我,原本手里要丢的烟蒂也一时间忘了丢掉,狠狠地烫了下他的手指。   “嗯——”陆励闷哼了一声,嗖得一下把烟丢出窗外,转头深沉对我说:“唐颖,你今天真美。”   美吗?   刚才照镜子的时候是挺好看的,连我自己都差点没认出自己。   “我刚嫁给你的时候不好看吗?”我转头看向窗外。   “好看。”陆励突然抱住我,嘴唇在我肩膀上凑来凑去,低低地说:“唐颖,我已经回头了,为什么你还要和我作对?”   从出了会议室到现在其实陆励都忍着没骂我,我看得出来他很生气,这会突然来了那么一句,我心还挺慌的。   “哪有?”一口唾沫悄然入喉。   陆励的眼神变得肃杀,他的脸探过来,字字都锋利得像把刀:“今天在会议上为什么让我作为第一期采访对象。”   我心惊肉跳,嘴上还是淡定得很:“我嫁过的男人,个人感觉还是挺上得了台面的,年轻有为,事业有成,长相也抵的上一般的三线明星了,别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陆励坐直,轻咬了下嘴唇:“你这么觉得?”   他的模样有点心虚,恐怕他也知道自己算不得什么好男人。   我定了定心,轻轻抓起他的手:“你把这个节目交给我管意义不同。我选你当我的第一期采访对象也意义不同。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奇怪的想法。好吧,我是有点私心,私心是你一旦在媒体面前曝光,你的私生活不用我监督,自然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   陆励松开手臂,半信半疑地盯着我:“你的意思是你觉得我很优秀,而且如果我参加采访也能变相的让大众监督我的行为?”   “不然呢?”我缩了缩鼻子,声音里尽力隐忍,反而变得更低柔了:“陆励,你给我的项链,我每天都带着。”   撒谎这东西终究会一回生二回熟,有时候还会上瘾。我的谎言说的平和自然,连自己都差点信了。   过了十几秒陆励的神色平和下来,缓缓把我的手放进手掌里拍了几下:“那就好,我知道了。”   我冲他笑了笑,忍不住试探道:“陆励,以后你也不会再帮小黎求情了是吗?这一次我可能会告得她牢底坐穿。”   陆励的手一抖,我明显察觉到了。   他最后都没有表态,或许是觉得气氛尴尬,他只能用帮我系安全带的动作缓和这份尴尬。   “系好了。”陆励勾了勾唇,在我看来,他这一瞬间竟然卑微成了我脚下的泥,至少在经年累月中我从未看过他这个样子。   “饭局在什么地方?”我悄悄然转开了话题。   陆励的手握着方向盘,淡淡说了句:“在江辞云的娱乐城。”   我身子陡然一僵,那个地方有我和他的记忆,每一寸地方都在浪漫与现实中不停拉扯,那天他在我耳边的低喘和情到浓时的爱语也又一次席卷了我的大脑。   我感觉到陆励的目光正迸过来,我调了调坐姿,强行镇定地说:“好。开车吧。”   车子启动,而我也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今晚月光正好,一丝微风都不起,一切都过于风平浪静。原本我也没想到今晚这个饭局和别的饭局会有什么不同。直到我上船的一瞬间,很多工作人员看见我就恭敬地喊我老板娘时,我的手心开始冒出冷汗。   “老板娘?”一处转角,陆励把我生生逼到了墙边,他眯着眼,牙齿也好几次咬得出了咬肌:“唐颖,你背着我到底干了多少事?你和江辞云该不会睡过了?”   我心里咚咚直跳,讲真,我比陆励还要紧张,不敢去想今晚究竟会发生什么。   我冷下声说:“陆励,你看不出来吗?今天像是个鸿门宴。现在你应该相信我和江辞云不是一伙的吧?他故意这么做,为的就是打击你。你要是现在就认输,我一定瞧不起你。”   陆励暴躁地扯了扯领带,半信半疑地说:“今晚来的都是大人物,要是他借你再羞辱我,我的脸皮子还要不要?”   他的脸皮子?在我心里他哪里还有什么脸皮子?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陆励似乎开始怀疑带我来究竟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我把头偏向一边,淡淡地说:“是你要带我来的。”   上头说今晚的饭局要携伴出席。陆励会带我来,一方面是应这个邀,另一方面我不信他半点小心思都没有,总之今晚我不会太好过就是了。   “唐颖,你是知道我脾气的。我已经退让成这样,要是你敢让我丢人,别怪我到时候不念我们的旧情。”陆励恶狠狠地警告我。   我们目光对峙着,谁都不肯退让,陆励这次是玩真的,我看得出来。   恰在这时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穿耳而过:“哎呦,这不大名鼎鼎的陆总嘛,你也来了啊?我还以为你早死了呢。”   我和陆励同时扭过头。   “你是?”陆励站直,微微整理了下领带。   我轻声呢了句:“严靳,你也在?”   “我怎么就不能在了?瞧着像流氓啊?”严靳笑着走近,一把将我从那个角落扯了出来,手臂微微揽住了我,嘴巴凑在我耳边说:“你今晚真好看,某些人看见了一定会喜欢。哎,要不要我给你们准备点灵光的东西,晚上好派用场啊?”   我一缩,这小流氓的意思这么明显,八成指的是那种东西。   陆励看得一头雾水,抬手指了指我,又指了指严靳:“你们……”   严靳松开手:“我们怎么呢?抱一下你就吃醋了?陆王八蛋,上次你的腿没瘸够滋味儿是吧?”   “是你干的?为什么?我好像不认识你。”陆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严靳挑起一侧唇角坏笑了下,胡扯八道:“唐颖是我认的老妹儿,我那时候是听说了你上医院堵她心,我一时忍不住就伺候伺候你。”   我心口一窒,那件事陆励当初好像没怎么怀疑到我身上,严靳这么一说,估计陆励对我会更警觉吧。再说我什么时候成他老妹儿了,八成是为了沈茵在拉拢我,男人为了喜欢的女人,还真是什么幼稚的事都干得出来。   “严先生,你到底是哪位?”陆励上前了一步瞥我一眼后看向了严靳。   严靳晃悠着身子,吊儿郎当地快滴出水来:“再下不才,你上头老板靠得我爹吃饭。”   我一怔,陆励也一怔。   江辞云身边这批人还真个个都是厉害角色,主要是平时他们都不难相处,总让我的潜意识里忽略这批人的身家背景。   陆励悄然把我扯回身边,逢场作戏地笑了笑说:“那以后我们也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严靳冷笑了两声,抬手轻轻拍了几个陆励的胸口说:“对,可真是一家人。走吧。”   我的手被陆励紧紧握住,他像是在用手劲把严靳对他的挑衅发泄在我身上,好几次我的手骨差点折到一块,可他还故意笑着对我说:“唐颖,别忘记刚刚我和你说的话。”   “你捏疼我了。”我瞪着他。   陆励说:“如果等等表现不好,我保证你更不好受。我治不了他们,还治不了你?”   我疼得红了眼睛,声音也刻薄起来:“你再这样别怪一会不配合你,我可不欠你的。太让我失望了!”   “你可以不信,有本事就试试看。”陆励真的发了狠,从上船开始他其实就震怒了,加上严靳那样一闹,他这会的火气绝对是火山级别的。   我没有说话。   陆励带着我跟上严靳走进饭厅,里头早就围坐了好几桌子人,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家伙,很多人身边带的女伴都不像是原配老婆,有个看上去快六十的,身边竟坐着个顶多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大抵这批人面对这些场合也早就司空见惯,不会稀奇。   严靳把我安排到较为靠前的位置,严靳和秦风都在。   我在人群中好几次搜索江辞云的身影,但我没看见他,也不确定今晚他究竟会不会出现。   “在找谁?”陆励拿起茶杯,不阴不阳地问了句。   “我在看今晚到底有哪些人过来。”我说。   陆励瞥我一眼:“最好是。”   严靳和秦风没一会就离开了,有相识的人喊他们过去,我们的桌上空荡荡的,越发让我觉得紧张。   我憋不住了,轻轻扯了下陆励挺括的衣袖:“今晚的排场挺大的,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没从你那些哥哥嘴里听到风声?”   我一听,气也不打一出来,丢给他一句:“你不说就算了,用不着阴阳怪气的。”   陆励打量我一眼,又喝了口茶水,缓缓地说:“这种聚会隔一段时间就会办上几回,每一次都不会是单纯的相聚。要么是有重大消息要宣布,要么是金钱和身份的比拼,你看看他们穿的就知道了。就拿我们隔壁桌的老头来说,他原本是个种菜的,后来农业发展迅猛,他承包下输不清的地做有机蔬菜,短短几年已经是农业的大亨。前段时间他的公司股票上市就大大的利好,听说最近还请了江辞云团队里的人专门帮他操盘玩着金融游戏。还有他身边的女伴表面上叫他干爹,背地里就是小情人,那桌上坐着的都是想巴结他的。”   我大脑飞速运作,这么说来这几年陆励的身价和商场上的口碑应该也不错,不然怎么有资格来参加这种聚会。想想真是讽刺,坏人活千年,有些人明明有冲劲有理想,却被这个社会打压地奄奄一息。   我暗暗吁出口气,又紧跟着问道:“那你觉得今晚是有重要消息公布,还是他们要玩身价比拼找找存在感呢?”   陆励深皱着眉头,丢给我一句:“江辞云办的。我怎么知道他想干什么。” ☆、066 他的无情和慈悲   我不自觉地拿面前的茶杯,茶水很烫人,手又悄然缩了回来。   没多久有人和陆励打招呼,瞧着地位陆励应该比那男的矮一大截,他示意我陪他一块过去,我拿了服务生托盘里的一杯酒跟在他身后。   “陆总啊,记得上回我们见面的时候你还是个经理,听说你最近不错啊,公司还专门弄了个传媒公司给你管,窜得可真够快的。”男人笑着,随后目光就瞥向了我:“陆总,介绍介绍,这美女不错。新货?”   我实在是讨厌这些人嘴里不干不净的,货这个字实在不是什么好形容。在亲戚邻居家因为贫穷被人瞧不起,到了社会上因为收入不行也处处得学着看人脸色,这会吃个饭还得被这老男人‘货’来‘货’去。   气不打一处来,我想张嘴为自己说两句,眼神一瞥瞧见了在同一桌上晃着酒杯的宋融,我当场就是微微一愣。   好家伙,还真是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让我愈发好奇江辞云把这些人聚在一块究竟是要做什么。   “唐颖,别来无恙。”宋融打着官腔和我打了个招呼。   讲真,宋融的长相其实特别斯文,身材清瘦,带着眼镜,要是没接触过他的人,乍一看其实属于面向老实的那一类。他读书时就借着这斯文的皮囊获得了不少女生的青睐,而且他吉他弹得特好,那些年在女生宿舍楼下唱情歌的时候全女生寝室光是听歌就能爱上他。只不过宋融性格有点怪,说话还经常不通过大脑,好比上回在射击场遇见,长点心的都知道不能说,他倒好一转身就告诉陆励了。   宋融冲我笑了笑,八成也是想看我出丑。放下酒杯时,宋融和桌上问话的老家伙说:“这女人厉害着,估计床上功夫不错。对于事业成功的男人来说,女人不就那点用处吗?哪个女人能让人开心快活,自然门路就广,身价也就高了。”   陆励没帮我说话,可能是顾忌到桌上这些人的身份更不敢随意接话,只是笑笑说:“来,喝酒,我敬你们。”   我真是被这话梗得挺难受。   宋融和我原本就认识,他和沈茵好的时候还请我吃过好几次饭,这会他身边坐着个姑娘,要没猜错应该就是他旅游后认识的新疆姑娘。那姑娘瞧着没沈茵好看,宋融言语重伤我的时候她竟然还瞪了我一眼。   陆励的酒杯早已拿起,眼看就干到底了,我走上前时冲撞了他,他手上不稳杯子当场就碎在地上,像仙女散花似的成了细小的玻璃渣子。   “姓陆的,你干什么?”让陆励喝酒那家伙不愿意了,当场就变了一副面孔。   周围好多桌的人都看过来,一时间突然没了声响,再然后是低低的一片议论声。   陆励一眼扫向我,压低声音咬牙切地咒了句:“你疯了?”   我手里的酒还没动,紧紧攥在手里,过了片刻这份力道才松懈了些。   我笑了笑说:“听说今晚的主办人另有其人,各位生意场上的前辈还是低调点比较好,你们觉得呢?”   桌上几人看看,一片短暂的沉默过后宋融开了口:“唐颖,你是在教训人吗?”   我的酒杯悄悄放下了:“我哪敢啊,只是刚刚听见大家谈女人的用处,一时间有点失控了。要知道各位的母亲也都是女性。喔,我又失言了,保不准你们家里的老母亲就是靠在床上功夫勾搭上各位的爹。在他们那时代,好像不是很好的风俗。”   刚那老头彻底被我激怒了,猛得一拍桌子,唾沫横飞地骂道:“哪来的丫头片子。陆总,这就是你带来的人?有没有规矩?男人说话哪里有女人插嘴的份。”   陆励舔着脸陪着不是,我的脸憋得很红,火辣辣得就快烧起来。宋融在一边不说话,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笑得挺浓烈。只是这笑容还没荡进眼底就被沈茵的一杯酒浇了成了落汤鸡。   “笑个屁,傻逼。”沈茵拿着的是我的酒杯,握住杯子的手都在抖,我完全可以感觉到沈茵内心深处看不见的疼痛。   我心疼她,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可这种关键时刻出来帮我说话,绝对比只会锦上添花的朋友来得更暖心。   我悄悄握住了沈茵垂下的一只手。   她看我一眼说:“唐颖,别怕。这个世界上别人再有钱再有地位也压不到我们头上,他们兜里的钱又不是我们的,我们又不靠他们养活。”   沈茵这番话说得我热血澎湃的,全身的血液都快涌上来了。   她把我拉到宋融身边,指了指他身边的新疆姑娘说:“你老婆,就长这样啊?我他妈还以为是天仙呢。”   “你,你说什么?”那姑娘面皮薄,哪和沈茵一样久经沙场,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沈茵盘起手冷笑了声:“没听清啊,大姐再和你说一次不?你身边这男的,宋融,是姐睡腻歪的了,他那方面不太行吧。有病得治,憋拖。据说草原上的大汉都威猛雄壮啊,瞧着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百里挑一跋涉千里找了个这么好的呢?”   沈茵这番话倒是缓解了一些刚刚的气氛,周围几桌在背地里笑起来,可宋融的脸一下就拉得比丝瓜还长。   他暴躁得拿掉驾在鼻梁上的眼镜:“沈茵,你差不多行了。我和你的那一段,谁错谁心里清楚。”   我盯着沈茵,发现她的眼眶红了,再没接话。   有人阴沉沉地说:“陆总,今天来的人都有脸有皮的。你带来的丫头就是个疯女人,我要是你早就把她弄回去了。”   到底都是商场上的人,气过了,柔和说几句也就带过去。陆励一边陪着不是,一边一杯杯的往自己肚子里倒酒。   我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心情其实挺复杂的。   经过这一闹我一个原本不起眼的人,这会可算是出名了。别桌的人往我身上看,嘴里说着什么我听不清,有些人还指指点点,坐在这里的每一分钟都别提多难受多别扭了。   可能因为沈茵的关系,回到原位之后陆励没和我说话,也没指责我刚刚的失态,只顾闷头抽着香烟。   我把沈茵拉到一边问:“你怎么来了?”   “严靳老早就给我打电话了,之前没答应,后来有同学告诉我宋融在这,我……我就来了。”沈茵不自觉地拿起酒杯想往里头倒酒,我给一把夺了下来:“不能喝。”   她没办法,又往身上开始掏烟盒,摸出来的时候又给我夺下了。   “不能抽!”   沈茵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圈:“唐颖。你总该让我发泄下吧。”   我一听心都快碎了,伸出手腕扬到她面前:“咬我。或许能舒服点。”   沈茵噙着泪花笑了出来:“就你这胳膊,别给我咬断了。”   正在我们闲聊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一下,是收件箱里来的提示音。   我打开一看,是身边的陆励给我发的。   内容是:唐颖,你够狠,我们的日子还很长。   短短几个字,触目惊心。   我终究还是把陆励完全惹毛了,恐怕接下来陆励连和我演戏都懒得,往后的日子可能不是他歇斯底里就是我遍体鳞伤。   在我和沈茵谈话的过程中,耳边一些低邃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陆励的坐姿都不自然起来,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江辞云从出口进来,身后跟着严靳和秦风。   在我看来他就像神。   江辞云没有穿得特别浮夸,甚至低调到只套了身运动服就杀过来,我想他刚刚可能去钓过鱼。   放眼整个会场,哪个不是西装革履华服着身的。江辞云越是这么随意随性,越是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以前这种大场面我不敢想,虽也总会在报纸上看见类似的桥段,可毕竟都不是我的故事。而现在我就在这里,和这批上流社会的人同处一个屋檐下,这种感觉其实很飘忽,也让我很不安。   江辞云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我,正如我一眼就能找到他。   他看我的时候,唇角微微上扬,很淡,转瞬即逝。   “今天组织这个饭局,请了很多商场上的狠角色。以往我难得参加什么聚会,相信大家对这次的相聚也抱着很多猜测。”江辞云的语调不紧不慢,不卑不亢,就连眼神都透着致命的吸引力。   而我,在被这道好听的声音吸引时,不经意看见了入口处站在的林超。   我的心很快就是一抽,她和江辞云的站位距离不太远,应该和他一块来的。尽管林超的行为和语言上都极力在避嫌,江辞云也口口声声说她那次来他办公室只是借钱,可是,爱一个人的眼神根本就藏不住。   我越来越确定,林超还爱他。   “江总,接到邀请的时候我们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你的名气响当当,可我们多半都是只听大名,不见真人啊。没想到这么年轻,我们这批老家伙可是自愧不如。”这句话就是刚刚嘴里不干不净那老头吆喝的。   “他妈的,还真是有两副嘴脸,瞧着真恶人。”沈茵低声骂了句。   好几次江辞云的眼神悄无声息地落在我身上,那种带着欣赏又暧昧的眼光,我光是看着脸就红透了。   江辞云微勾着身,眼神含笑地说:“以往我是很少参加宴会,但我朋友说太过谦虚等于傲慢。正好最近也有我的一些负面的文字报道,我想着也是时候和大家见见面了。对了,今天有朋友送了我一批翡翠原石,谁要是有兴趣可以玩玩。”   又有人陪着笑脸吆喝道:“江总的爱好很广泛啊。我听说这赌石可要比堵马刺激多了。一刀生一刀死,说的就是这堵原石的事儿。”   其实我不相信这批人都对赌石有什么兴趣,不过是迎合着江辞云想套好关系以后也能行个方便。五六块原石都被疯狂的抢购,最后的价钱早就叫到了天价。   陆励在一边什么话都没说,我给沈茵使了个眼色,沈茵很快就会意地帮我问道:“陆总,这可是露脸的好机会,你不弄快玩玩?太贵了,没钱是吧?”   陆励喝了口酒,深沉地吐出三个字:“没兴趣。”   “我看你刚丢人丢大了,这会不敢出风头倒是真的。”沈茵说的话真是句句都尖锐的要命,每个字都直戳陆励痛处。   有人问:“江总成家了没?”   问到这句时,我的心跳快得难以抑制。   林超突然大叫了一声,一只脚歪在地上,江辞云眉心一皱大步流星向她走去的时候,我的心跌到了最深的深渊。   江辞云上前扶她,她抿了下嘴唇,看口型像是在说,别管我。   沈茵在我耳边低低说着:“看见没,你说这女人狠不狠,这会大家八成都觉得这女的就是江辞云的女人。瞧着不老,看着其实蛮有味道的。草,你信不信,这个林超绝对是故意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觉得心痛的快要死去。   果然,旁边桌一个男人说:“估计就是这女的了,捡到宝了啊,我家女儿可比她好看多了,真是可惜。”   又人说:“可不一定,保不准没结婚呢,你家女儿还有机会。”   “结婚了也没事,抢啊。凭本事,他江辞云可是金山啊,金融界的地位绝对的举足轻重。没想到这么年轻有英俊,要是我早点知道,我就让我女儿去追了。”   这些声音被我尽收耳底,我这个正牌妻子坐在原位上一动不动,手隐隐拽着桌布都快把布揉碎了。   “去告诉他们江辞云喜欢的人是你。是我陆励用过的女人。”好久没说话的陆励突然开了口。   这刀子补得可真漂亮,心都快被生生掏出来。   我狠狠瞪他一眼说:“我说过很多次了,他不喜欢我,我和他不是一伙的。”   陆励又想说话,这时江辞云已经重新回到了台上。   他站姿英伟,如同佛塔矗立:“你们先玩,一会我还有喜讯要宣布。届时欢迎各位赏光。”   我手里的茶杯差点就滑到地上。   他想重婚吗? ☆、067 他的无情和慈悲   江辞云匆匆看我一眼,短暂到让我怀疑它是不是存在过。   “这出戏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陆励皱着眉头,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边缘:“他要和谁结?”   商人们想知道,陆励想知道,我也想知道。   可江辞云有老婆了。   那个人就是我。   这会站在江辞云身边的人却是林超。   “说话!”陆励突然扼住了我的手腕。   沈茵把我拉到她身边,瞪着他低声说:“说个屁,我说你一大男人问这种话丢不丢人?差不多行了啊。今天唐颖是和你一块来的,稍微有点担当的男人都懂站自个儿身边的女伴丢人就是男人没用的道理。”   沈茵和陆励的言语相对决不是今天,或者说早在那次陆家台面上的那记下马威早就埋下了隐患。   陆励抬手指着沈茵,恶狠狠说:“沈茵,你有什么资格讽刺我。说白了,你就是个婊子。”   沈茵不动怒,这从小到大骂她婊子的人可真是海了去了。   她拨动着手指甲漫不经心地说:“陆励,你就是好日子过够了。从小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以为全世界都得以你为中心。还真不是,我瞧着今晚来的人里你就是个炮灰,屁都算不上,少眼长头顶心高气傲的。”   “闭嘴!”陆励失控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一串低低的笑声穿过空气落进我耳朵里:“在我的地盘上,随便什么人都能撒野了?”   含笑却不失威力的声音由远及近。   江辞云一行人浩浩荡荡都来到了我们的位置上。   沈茵特地腾了个椅子出来让江辞云坐,而我一下成了夹心饼干。   林超像是想往江辞云身边挤,严靳一屁股坐下顺带把沈茵拉到身边。想来严靳也是个懂眼色的人,他喜欢沈茵,自然就归类成和沈茵那伙的。我是沈茵的朋友,这之间的关系不言而喻。   这桌子的人偏凑一起,其实挺奇怪的。我注意着林超的表情,淡淡的失落从她眼底划过,很快就被面具般的笑容取代了。   江辞云入座的时候,右腿叠到了左腿上,脚尖在我小腿肚子的地方来回摩挲了几下,像在和我调情。   没有人会知道他这样做了。   正如他点烟的浑然天成,丝毫没在人前暴露这个小动作,可最后关头他咬烟蒂时似乎还是因为分神不小心咬到了舌尖,所以皱着眉头嘶了一声。   “可以上热菜了。”江辞云说。   秦风打了个手势,早就待命着的餐厅工作人员开始忙碌起来。   船外的黑暗不仅仅吞噬着海面,同时也笼罩着我的心。   江辞云一会要宣布喜讯……   有没有可能他会出其不意告诉所有人他已婚了,只是没有办婚礼?毕竟刚刚上船的时候上回见过我的工作人员都喊我老板娘来着。   我心乱如麻,总觉得双手没一个合适的地方放,放哪儿都不太对。菜上桌时,我说了全世界最糟糕的话:“陆励,吃菜。”   明明上的是热菜,可我却夹了早就摆放好的凉菜丢进陆励碗里。   桌上完全没了声响,我回过神来,陆励一头雾水地看着我,随后盯向了碗里的海蜇。   “唐颖,你忘了?”陆励刻薄地把海蜇挑出来放在骨碟上。   想起来了,陆励还挺讨厌吃这玩意的。   一只雪白的象牙碗伸到我面前:“给我,我喜欢。”   我偏头看着江辞云,再看向林超,她的脸很轻微的僵了下就低下了头,大概是怕被人瞧出什么端倪来。   “给我夹。”江辞云又淡淡的说了一遍,他的眼神很温和很宽容,如同佛祖般解救我,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   我拿着筷子的手微微抖起来,手伸到盘子前却又想缩回去了,江辞云的大手猛地覆上来完全裹住我的,就这么抓着我的手夹了几筷子往自己碗里丢,我汹涌成灾的心被他捣得更是乱七八糟。   “江总,你说一会要宣布喜讯,和谁啊?”沈茵嘴里的菜嚼得啪啪响,口气挺不客气的。   “我也想知道。”林超也突然插了句,她瞧江辞云的眼神都快化了。   林超这么一问,我的心完全悬到了嗓子眼。林超不是早就知道我和江辞云领证了吗?她问得挺奇怪,像是对今天的事知情,又像不知情。   江辞云看了我一眼,眉心是皱着的,他犹豫了很久想说话时却被一波又一波轮番的敬酒弄得应接不暇。   沈茵给严靳使眼色,严靳摊手,打着嘴型说他也不清楚。后来沈茵没办法就话锋一转悄悄问严靳:“那些块破石头,姓江的弄来是想干嘛?”   “听过指鹿为马的故事吗?”严靳笑得像个痞子,小声告诉我们江辞云这做法和秦始皇那会赵高用鹿试探群臣有异曲同工之处,一方面这些原石都是天价,愿意买的公司的资金应该很雄厚,而且是愿意和江辞云合作的人。   我和沈茵恍然大悟互看一眼,这商人的游戏还真是机关算尽。   一大波敬酒巴结的戏码结束,江辞云漆黑的眼睛里荡进了醉意。他伸手将运动服的拉链往下涌了些,深深地吸了口气。   终于,有客人按耐不住来催着江辞云公布喜讯,他轻轻勾起唇角,双手啪的一下按在桌上站起来。   “我要和林超办婚礼,下月十号。”一句话不加修饰地从江辞云嘴里说出来,每一个字都碾压在我心上。   鼻子一下就酸了,他要和林超办婚礼,那我算什么?   万万没想到在我最难过的时候,是陆励伸出手在桌上轻轻拍了几下我的手。   陆励很轻地说:“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我借机把气撒在陆励身上,一把甩开他的手说:“我有点困了。今天真不该跟你来,被你羞辱到了现在。”   我明白,爱情里的逃兵是很可耻的,可当时的脑子真的一片空白,从一开始江辞云就并不欠我,抗下医药费让我爸做手术的那一天起我和他在这段露水情缘的背后就已经有了高低之分,有些人可以去争去抢,可真正当他着我面说要和林超办婚礼的时候,我惊觉自己或许是他的障碍,于是便有了逃走的理由。   今晚我船没有移动,长长的锁链拴住了它也好似拴住了我。   我疯了似的往外跑,正好出租车经过,我把自己当成包裹般塞进车里。   “开!快点开。”   深夜,我回到熟悉的穿街陋巷,陆励的电话不断进来,他一次次给我发短信认错,说他误会了我,他祈求我的原谅,承诺着在我看来并不可信的一系列美好未来。   过了很久,我回了条短信:“明天上班见,我睡了。   陆励很快就回复了一个好字。   月凉似水,我缩在床上呆滞地看着窗外,江辞云让我感受到被爱,又在不知不觉里习惯享受被爱的虚荣,当他抽离出来时,我身上的肋骨也仿佛同时被抽走似的疼痛。   “我要睡觉。”我自然自语地说:“睡醒就好了,没事,一点都不重要。”   时间的长河里我浑浑噩噩,感觉有道熟悉的气息落在我头顶,睁开眼时微弱的光线中描绘着江辞云的脸。   又是梦吧。   能做梦至少还是幸福的。   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二话不说就吻了下去。   奇怪的是,梦里的江辞云嘴唇凉薄里有着淡淡温热的感觉,他舌尖轻舞,微抵我的,没有汹涌狂傲,也没有毫无回应。感觉实在太美了,真实得就像确实发生着。   “傻姑娘,哭过了?”这道声音哑着。   我盯着他,开始怀疑这并不是一个梦而已。   他低咒了声:“你看太久了?老子知道自己好看。”   “江辞云?”我瞪大眼睛,从梦境中猛然抽离。   他低笑颔首:“不是我还能是谁?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在做梦,在梦里吃老子豆腐。”   我推开他,然后开了灯。   “你怎么会来?”我的眼睛肿了,光线射进来的时候很疼很涩。   他瞥我一眼,坐在床边点起一根烟:“来安慰你,顺便和你解释一下今晚的事。”   我失控地冲他吼:“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江辞云,你知不知道这么做你得背上怎么样的骂名?原本要和你结婚的人是林超养女,现在你却要和她办婚礼?她这会还有孩子!”   江辞云不急不躁地吸着烟,白色烟雾从他嘴里迸出来,迷蒙成了一团,隐约让我看着烟雾后头漫不经心勾起的唇角。   “林超怀孕了,搞大他肚子那瘪三犯了事跑路,她公司最近又挺麻烦的,以前我没能力保护她,现在有能力了我怎么能不管。至于你担心的那些别人的闲言碎语,我根本就不会在乎。”   是,我相信江辞云不在乎,他随性到了浪纵的地步,就像是那些洒脱到背起行囊就能浪迹天涯的背包客一样。   可是,我在乎。   我在乎他明明说和林超那段已成过去式,却还是忍不住保护她。我如同个失心的木偶靠在床边:“这么一来,你成什么了?我又成什么了?”   一只大手开始肆意大胆地掀起我的长裙,他生扑过来:“你觉得呢?” ☆、068 他的无情和慈悲   强烈的男香混合着烟草和酒精的气味蔓延着我的呼吸,连带骨子里带的那点没用的傲气也被他一并夺走。   我红了眼睛,节节败退地说:“我看不透你。”   腰间的力道加重,便听他笑着说:“我错了。”   我把头偏在一边,声音微不可闻:“你有什么错?要错也是我错,都这么大人了还不清醒。”   江辞云抬手拨弄着我的头发,发梢在他手指缠了一圈又一圈:“我告诉过你,自己的女人哭的那刻就是男人错了。”   他又这样,给我在他面前无理取闹的权利。   “江辞云,你有老婆了。”我用力往他胸口砸去,一下又一下的,只是我的力气在他眼里应该小得就像蚂蚁。   江辞云笑得更深了,声音低润得简直要人命:“对,有老婆。在我身下躺着呢。”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男人的脸慢慢扩大,我几乎可以拆分他每一次神情的变化。   他温柔地吻住了我,瞬时又像狂风暴雨般来势汹汹,我听见他拉掉运动服拉链的声音,撕拉一下,很轻微。   我猛得推开他,眼睛酸得睁不开:“江辞云,你要干什么!”   “干你。”他声音里透着笑意,每个字的间隙都像是满溢着情欲的味道。   我扬起手莫名想要打他,江辞云竟没躲开,啪的一声,我没想到自己的手真会打到他的脸。   “打完了?”他没有动怒,但随即咬字却加重了些:“没人打过我的脸,晚饭好像没准备豹子胆给你下饭。”   说完,我被一个猛力翻过身来。   我被他的力道禁锢得动弹不得,他擒住我的耳垂哑着把嗓子说:“不是说爱我吗?让我相信你真的爱我。”   “别忘了,我‘爸妈’会看着我们。”我说。   “他们会避嫌的。”   我突然间就像一张大弓,操控在猎手的掌心,随意摆弄,绷紧,拉开,再绷紧,再拉开。   一切都无声无息,我们心照不宣,都贪恋着彼此的味道,却又都在隐忍着什么,就连我们的呼吸都不敢肆意张扬。   在月色朦胧不堪的夜里,浪漫或是现实,又或者抛弃复杂的风月情事。   当他的胸口贴着我的后背时,他胸腔的每一次起伏都能被我轻易感应。   他喘息着说:“老子好像越来越喜欢干你。”   ……   隔天早晨的阳光温暖如玉,我带着满身江辞云留下的痕迹坐起身来,只是这个屋子里他早就无声无息,有那么几秒钟我又开始分不清昨晚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直到——   我在床头柜上看见了一盒七十二小时紧急避孕药和一张他手写的纸条:药我放着,吃不吃你自己决定。   我跌回床上,愣愣地看着他漂亮的字迹。   这是什么意思呢?   第一次他醉酒的时候可没有给我准备什么药,第二次我们没有结束,这是第三次,他为什么要给我准备这个?   胃又开始痛起来,我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拿起胃药往肚里送,过了一会痉挛的感觉终于消失,眼看也快到上班时间了。   冲了个澡,花洒的水洗去江辞云留给我的气息。等我穿好衣服,陆励的电话就进来了。   我接下,就听陆励在电话那头说:“唐颖,起床了吗?”   “起了。”   “在家等我,我来接你上班。”陆励说完就自说自话地挂了电话。   我不由冷笑了下,在陆励眼里我就是他的一张底牌,结果江辞云昨天宣布了婚讯,我这张底牌显然失效,那他突然转变的态度无非一个原因,想帮小黎求情。   很好。   曾经就算是夫妻,他不仁,我不义。   趁着他来接我的时间,我换掉了床单换上了新的,然后就跑到了爸妈的灵位前跪着。   屋里有香的味道,香炉里还有三支香就快燃到尽头。   不是我点的。   那么,是江辞云。   笃笃——   传来敲门的声音。   我从蒲团上起来把大门打开。   陆励手上拎着早饭问:“吃完再走。”   他越过我进来,眼睛不停在屋子里打转:“唐颖,我给你买个房子,怎么样?”   一大早就献殷勤,非奸即盗。可他要给我买房子,我就算不住,放着积灰也是我的事。   我笑了笑,欣然答应下来说:“好。”   陆励轻轻一愣,又说:“那你把上次我给你的卡还给我,到时候我选好几个地方,你再亲自看看,要有合适的就买了。”   他往卧室里走,走到床边的时候瞥向了床头柜上原封不动的那盒药,我心里多少有点紧张,只是意外的是陆励并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就当没有看见似的转过身说:“走,去吃早饭。”   陆励买的是生煎包,我看见的时候就傻眼了。   不知不觉里,好像我的生活处处都停留了关于江辞云的记忆。   “怎么不吃?”陆励夹起一个沾了点醋要送我嘴里。   说真的,陆励准备的食物,我还真不太敢吃,这个男人太阴狠太恶心。   我推手给他:“你肯定也没吃,你先吃,我先去多烧点开水,晚上回来就可以用。”   进厨房的时候我看见陆励自顾自的吃了才打消了点紧张。   我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顺便给陆励泡了杯茶放在他面前,他顺势抓住我的手说:“唐颖,我有话和你说。”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   “说。”我夹了只生煎包送嘴里。   陆励十指交缠:“那个……小黎才二十几岁,她……”   我瞥他一眼:“我还没正式诉讼呢?你怕什么?不过陆励,我不怕告诉你,其实那天我也中毒了,我手上有证据,她这回死定了。”   “唐颖,你是个善良的女人。何必呢?你要是真的起诉她,她真的就完了。再说她和我没什么关系了,你整她好像没必要。”陆励说话的时候身子探了过来。   我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香水味,并不是我的,而且仔细一看他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那套西装,连衬衫都没有换过。   “陆励,你昨天还发短信警告我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一个晚上而已,你的脸皮子未免变得也太快了些。是不是有些人在你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逼得你没办法了?”   陆励松了松领节,轻咳了好几声后拉下脸来:“你是我的下属,要是不答应,我随时都能解雇你。”   看吧。   狐狸尾巴这就出来了。   我略微哽咽了一下:“陆励,这不是等价交换,一个工作和你小情人的命比起来哪个重要?你要是敢解雇我,我连你当初婚内出轨也一起告了,以前我总认命,一旦我不想认了,翻天覆地把那个医生找出来,你不一定阻止得了。”   陆励一听,暴躁地又扯了扯领带:“要多少?”   我心寒地笑出来:“陆励,你到底还是喜欢她。什么家里没了做饭洗衣的我就没有温暖的感觉了,都是糊弄人的话。说白了,一开始你就是想脚踏两头船是吗?久别重逢的情人总会有那么点新鲜感,所以你才去了我家找我爸妈。后来,你在医院遇见了江辞云。我记得你打完江辞云之后他在你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你的脸色就难看了。你应该是在医院那天知道江辞云身份的。结果原本想玩弄一下我的戏码就变成了利用我保护你自己的桥段。小黎也是遭罪,你这种男人关键时刻什么人都可以牺牲。昨天江辞云说要结婚了你才意识到我和他没什么,要不是顾忌我要告你小情人,是不是早把我蹬了。”   这应该是这段时间以来,我逻辑最清楚的一段话。虽没有什么证据,但结合我对他的了解和现状,不难验证我这番话完全是可能的。   陆励被说我的目瞪口呆,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说:“昨晚有人打匿名电话说要弄死我。我想过了,不管江辞云是和你玩玩也好,是真喜欢你也好,或许我离你远点才能明哲保身。我走到今天不容易,唐颖,我们好好把这些事解决吧。”   我仔细思考了下说:“给我三天时间想想。”其实原本我是想让他把传媒公司的位置让给我,但以他的性格我觉得这个要求不可能,如果这件事处理起来真的太麻烦,陆励未必会继续保小黎。   明天就是第一期专访的日子了。在他等待我答复的时候,先让他身败名裂!   陆励送我去公司,整一天我都在想明天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他在全国人民面前丢进颜面,我想了很久,久到几乎忘了时间。   笃笃——   我猛地抬头,陆励手上环着西装外套,天气其实已经很热了,不在办公室里出门就可能被太阳就烤焦。   陆励的衬衫卷起,名表得光线隐隐约约。   我盯着这些光线在想,会不会有一天,他会穷的连块电子表都带不起。   “唐颖,我临时有个饭局,晚上不送你。”他说。   谁要他送。   我自己打车回家,开门进去就闻到了一阵阵香气四溢的饭菜味。   这个家只有江辞云有钥匙,我匆匆换了鞋,走进大厅果然在桌上看见了六菜一汤。   不等我抬头,林超的声音穿了过来:“唐颖,你回来了?快来吃饭。”   我愣了下:“你怎么进来了?”   林超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下说:“钥匙是辞云给我的。” ☆、069 他的无情和慈悲   我僵在原地,双脚就似贴膏药般粘在地上,一步也迈不开。江辞云怎么能把我家的钥匙随便给别人!   这是我的家。   虽然破败,但至少是我的东西。   林超这会却系着我的围兜,在我的厨房里忙活,完了还整上一桌子菜,每个菜都在冒烟,她甚至还穿着我的拖鞋,嫣然反客为主。   “唐颖,刚下班吧,我给你做好饭了,快来尝尝,好久没做饭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以前在学校那会儿……”她放下碗筷看我一眼:“不说这些了,快来吃饭。”   我没有回答她,首先环视着屋子,除了林超之外,哪里都无声无息。   “辞云……他还在工作。”林超朝着我走过来,面儿上挂的笑别提多假了。就像训练过似的,和上次一样,和上上次也一样。   我的怒火在身体里蠢蠢欲动,我看了她一眼,越过她走到桌前,盯着一桌子的家常菜出了几秒的神。   “碗筷都给你拿好了。”林超把筷子和我往我面前挪了挪。   我扭头盯着她:“来我家,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以前是老师,应该知道没经过主人允许就进来是有为道德的吗?”我沉思了一下:“也对,你一直就没有道德。”   林超心理特别强大,依然冲着我笑:“一时没考虑周到,是我不好。快坐吧。”说完,她自顾自坐下,我看了她几秒,也拉开了椅子坐下。   我没有问她,就等着看她今天想和我说什么。   讲真,林超的菜做的真不错,和外面买来的似的,确实挺好吃的。   “怎么样?”这是我开动后林超的开场白。   我没说话,过了片刻才说:“女人做的饭只要喜欢她的男人爱吃就行了。可你好像……孩子的爸爸跑了对吗?看来你还是厨艺不行。”   “辞云挺爱吃的。”林超绾了下自个儿的头发。   好家伙,又来了,连饭挑衅都不带让我喘口气的。   “他和我在一块的时候总是带着我胡吃海喝,哪舍得我做饭啊。”我也学着她的样虚伪恶心地笑了笑。   啪塔一声,林超手里的筷子放在了桌上,声音不大,但因为太安静了,还是让我觉得这声音来得有点挑衅。   林超挪了挪椅子,然后拉住我的手温柔地说:“唐颖,我今天过来不是和你抢辞云的,因为我根本不用抢。他从前是我的,现在只要我愿意,他还是会回到我身边。”   我看着她,手悄然抽走:“你就这么自信?”   她笑得甜美大方:“感情这东西就是这样,要是有正常的轨迹,还会撩得人又心痛又快乐吗?”   我喉头一阵腥甜:“你做过老师,说话有水平,讲的都是大道理。但我只想提醒你一点,我才是他合法妻子。”   林超的笑僵下来,冷不防丢出一句:“有多少人知道你们这段关系?”   我身子一软,她,林超,每次都这么又准又狠不动声色的反击着我,拿我心里最不敢面对的那一块反击我,她不但挖了出来,还甩到了我面前。   林超可能是见我的气焰消退了不少,又来拉我的手说:“唐颖,其实那天在酒吧辞云喝醉后告诉我,他和你登记只是觉得在你身上找到了我的影子。听你和前夫离婚的时候引产了他就动了侧影之心,那时候我也被学校方面压着,所以他看见你无助的时候就会想到那时候他没有能力保护我。说起来是我挺对不住你的。“   我最后的底气也在林超轻描淡写的一字一句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辞云连我引产的事情都说了?他昨晚还和我那样!   “唐颖,我先走了。辞云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下班,我去公司看看她。”林超拍着我的肩。   她站起来想走,我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江辞云。   我毫不犹豫的接了。   电话那头传来他的声音:“她在不在你那?”   我看了林超一眼,没有说话。   “我知道了。”江辞云丢出一句突然就挂掉了电话。   林超开门出去时突然停住了。   江辞云一步步逼进来,他看我一眼,很快冷下脸问她:“钥匙你拿的?”   “辞,辞云。”林超往后退了退,神色也变了。   “谁让你拿?”江辞云一把扼住她手腕,金刚怒目:“下午只有你进过我办公室找我,你走之后钥匙就不见了。”   这下我是彻底听明白了,钥匙不是江辞云给的,是林超偷的。这么说来,她在江辞云和在我面前竟是两个样子。   “你来这里做什么?”江辞云勃然大怒,和那次他生日喝醉时不相上下,只是这一次他是清醒的。   林超一个劲往后退,声音都抖了起来:“我来……”   江辞云冲撞着她,一边冲撞一边吼道:“来警告唐颖离我远点,还是来逼她和我离婚!”   我家的墙壁是原本放鞋柜那面墙是三夹板隔的,中间是空的,林超撞上去的时候咚的一声,那声音闷沉的要命,撞得绝对不轻。   她是孕妇啊。   我的母性不合时宜地上来了,下意识盯向了林超的肚子。   江辞云不是挺放不下她的吗?   这会却这么……   “辞,辞云你怎么了?”她嘴唇都在抖,知性的味道荡然无存,一个明明比江辞云大了七八岁的女人这会着实像是惊弓之鸟。   我一步步走过去,站在了江辞云身边淡淡地说:“她说,你会和我结婚是因为可怜我,说你告诉她我引过产,而她也流过产,所以你把我当成她,想要保护我。”   我想看他的反应,想从他眼睛里看到些什么来,其实,不过是想用这话来套江辞云这些事到底是不是林超说的。   江辞云一眼横向了我,眯了眯眼:“我说的?”   他用一个反问带了过去,我不知道那天他醉得太深所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还是林超通过别人的嘴来打听过我。总之我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这时候林超也看向我,无辜地说:“唐颖,你为什么害我?我只是来和你做饭,我只是想和你做个朋友。”   我很少有太粗糙的时候,可当林超这么说我实在没忍住就往地上淬了一口:“屁。”   “唐颖,钥匙是我偷的,可我真的没和你说过那些话。为什么要骗辞云?”林超的眼泪说来就来,这一点我还真是蛮服气的。   “出去。”江辞云盯着她。   林超张大嘴巴:“你说什么?”   “出去!”这一次他用吼的。   林超哭着跑出去,那身轻如燕的,我瞧着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我还看着门的方向没回过神来,江辞云淡淡的烟草气在我头顶落下:“她来了,你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我猛一仰头,细碎灯光下的男人脸透出致命的诱惑。   他的语气真不好,又霸道又凶,可我竟觉得还蛮暖的,真是犯贱。   “你赶她走,为了我?”我看着他。   江辞云没理我,走到沙发上点了根烟,吸了三分之一时低低地问道:“明天陆励的专访,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依旧看着他,不说话。   他摊开一条手臂挂在椅子上,忽的笑了出来:“过来。”   我心里想着,不能过去,至少不能轻易过去。可脚却诚实的要命,才刚走近他,他把我扯到他怀里,我就坐在他腿上,胸部的地方正好被他的臂弯箍住,敏感得我直打颤。   “明天你可能需要的资料我都给你准备了。在车里,我一会去拿。”   我咬住嘴唇还是不说话,心里纵然有一千句话要说,可因为看不懂他所以反而一句都不想提了。   “药吃了没?”他问。   我听见嘶得一声,他的烟应该是掐灭了。另一条精健的手臂很快也把我箍紧,他用嘴唇一下一下亲吻着我的耳垂又说:“你的事,老子没和她说那么清楚,她胡诌的。”   我哑巴了。   “再不说话,干你!”江辞云的语气暧昧不堪,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我急得冒出句:“江辞云!你心里到底怎么想告诉我!”   “唐颖,你不懂我没关系。”他送开怀抱直接走进卧室,我紧紧跟在他身后,和猜想的一样,他首先走到了床头柜的位置。   伸手拿起桌上的药盒摇晃了几下,转身笑道:“唐颖,你没吃药,别后悔。”   “什么意思?“我一头雾水地走进了一步。   江辞云一个打横就把我抱起丢到床上:“今天你不吃药,以后也别想再吃。”   这会我听懂了。脸嗖得憋红,紧盯着身上沉重的他。   他是想要孩子吗?和我?   “老子上瘾了。”江辞云噙着一抹笑,如同刚刚对林超的歇斯底里从没存在过,言语上的轻薄和纵情,通通网住了我。   我的头偏向一侧。   “不爱我了?”他声音都是低笑着的。   “我不爱要和别人办婚礼的男人。”我顿了好多次才把这句话说完整,这种口是心非我不信他看不穿。   他忽然一动不动,好像连呼吸都屏住了,过了好一会才风马牛不相及地说:“明天陆励的专访结束,晚上穿漂亮点。我来接你庆功。”   江辞云从我身上下来,不一会就离开了,等他再回来,手上多了一大叠的资料通通甩在我面前说:“看完再决定要不要继续爱我。” ☆、070 他的无情和慈悲   我看他一眼,视线从他脸上飘到了档案袋上。   “是什么?”莫名的我没有第一时间去翻开。   江辞云没说话,耐人寻味地看着我,仿佛很确定我一定会打开它。   事实也的确如此,我看江辞云没理我就一把抓过袋子抽出资料,不过是几秒而已,我整个人都僵直了。   “怎么弄来的?”我猛地蹿起来。   江辞云走近了一步,大手悄然握住了我的肩膀说:“傻姑娘,明天打个漂亮的仗给老子瞧瞧。”   头顶的日光灯坏了,像是接触不良,一闪一闪跳跃着。   江辞云的脸也在时有时无的光线里明暗交错,看得我心神恍惚。   他抬头看着突然接触不良的灯,问了句:“有新的灯管吗?”   “你会换?”我止不住轻愣了一下。   在我眼里江辞云始终是高高在上的,我没有参与过他的过去,但多少也听闻和感觉到了一些事,他不简单,也不是那种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的那类人,可一听到他说给我换灯管,还是觉得挺别扭的。   江辞云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把老子当窝囊废了?”   遭殃的是我的头发,瞬间被他的大手揉成鸡窝一个。   我拿了备用的灯管递给他,他嘴里叼着的烟积了厚厚一截灰烬,他弹了弹烟灰,重新叼回嘴里,一只眼睛因为冲上来的烟气微微眯着,看上去就更为迷魅成熟。   他给我换了灯管,桌上的饭菜他通通帮我倒了,打电话让严靳给我重新送一份晚饭,且报下的菜名全是我喜欢的,实际上我没和他吃过太多次饭,但他不动声色全记下了。这个细节我蛮感动的,他说话有时候粗糙,可心挺细的。   “吃完饭你好好休息,先走了。”江辞云在我肩膀下轻拍了几下就转过身往门的方向走。   “你去哪?”我追了两步,以为他会留下的。   “工作,总得挣钱养家。”江辞云没看我,只是微微侧了下脸。   他大步离开,我的心也突然空了一截,言语可以骗人,哄人,伤人,但表象背后存在的真正内里都是人心。   江辞云现在离开是去找林超吧。   我不得不这么想,即使他没有。   一个小时后严靳来了,沈茵和他在一块,饭菜才上桌沈茵就赶严靳走:“城市的夜生活来了,你该干嘛干嘛去。”   “弄半天你打电话给我是听说我要来这搭顺风车?”严靳无奈地笑着,从我家的盆景里掰了根草叼嘴里玩,连站姿都是跨的,从里到外都流着深深的流氓气息。   “快滚,唐颖还没吃饭呢,别碍眼了。”沈茵说。   “呸。”的一声,严靳把草吐了,指了指我说:“你要再对我爱答不理的,我就追唐颖了啊。”   沈茵白他一眼:“你想追谁追谁,再不滚我就把你儿子生下来卖泰国去。”   严靳一愣,忙举手投降:“我滚,马上滚。女王有啥吩咐,随时联系小的。”他一边说着一边退到门口,走时连关门声都不敢太大声。   “严靳遇见你也只能认栽了。”我止不住轻轻笑出来,即使心情在纷乱,看见严靳和沈茵斗嘴的时候,好像什么都能忘记。   沈茵冷下脸来:“谁说的。应该反过来。”   “你怎么了?”我瞧出来了,她不太对劲。   “八年的恋情说没就没了,我他妈根本就不敢再来一次。所以严靳,还是算了吧。”沈茵拉了把椅子坐:“小颖,给我倒杯水喝,我孕妇。”   我转身就厨房给她倒杯白开水,出来的时候发现一根烟已经叼在了她嘴里。   我伸手要去夺,沈茵躲开时横我一眼:“早晚得打了,孩子我不能要,真要我做单亲妈妈啊。我这辈子还不够精彩吗?”   沈茵悲催的冷笑让我的心轻轻一疼。   上学那会,沈茵就因为长的太漂亮所以被很多人关注,从小到大她确实不是什么乖乖女,十七八岁的时候还去坐过台陪酒,完全都是出于内心对自由和放纵的渴望。   后来,沈茵和宋融恋爱了,她没再陪过酒,但是骨子里养成的一些恶习不是说改就能改,比如她的烟瘾,酒瘾,还有爱玩的心。在很多男人眼里沈茵算不得好女人,可在我眼里,她却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   “如果真有这打算,还是趁早好,而且你不觉得严靳挺认真的吗?要是你背着他打了,他会不会……”我欲言又止,没再说下去。   “他怎么样我管不着。”沈茵深深吸了口烟,笑着说:“我准备离开这,去我表姐那,和家人都说好了,凌晨两点的火车。”说完她看了眼手表。   我惊呼出来:“你要离开?你表姐在云南吧。那么远。”   “远……”沈茵失魂落魄地说:“远点好,远点没人认识我。来,我陪你吃一顿,今天我一走,咱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遇见。”   “你还会回来吗?多久回来?”我红着眼睛问。   沈茵笑笑:“鬼知道。”   桌上的菜都是我喜欢吃的,可我却再也吃不出任何滋味。婚姻没了,孩子被引产的药物活活打死了,家人不在了,最好的朋友也要离开。这种孤独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有多少人会懂。   过了半夜,我送沈茵到了火车站,她走的很急,我明白这种想逃的心情,所以没有飞机票连长途火车的票子都愿意买。   几年前还有陪客可以进站,现在不行了,沈茵进站的时候我哭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沈茵被人群挤得摇摇晃晃,她摆摆手,冲我喊了句:“快走快走。”   然后,我看见她也哭了。   第二天一早,陆励的电话进来时我正坐在阳台上,凌晨回到家后我坐下就没再起来过。偏生今天的阳光挺好,透进窗户后眼睛一阵难受,舌头也是麻的。   胃又开始痛起来,我吃了药下楼,陆励的车停在巷子外头。   “上车。”咔擦一声,副驾驶的门开了。   我一上车就闻到了那股味道,是女人的香水味道。仔细回想起来这个味道挺熟悉的,我闻过好多回。   “唐颖,你眼睛红红的。该不是江辞云要结婚了,你哭过了?”陆励一边开车,一边问。   “沈茵走了。我难过。”我微不可闻地说着。   他还落井下石:“那种女人少交为妙。”   那种女人?哪种?他陆励又算哪种人渣呢。   算了,我一夜没睡很困,懒得和他争辩。再过一会他可能就横不出来了,想到就爽快。   快到地方的时候,陆励终究还是注意到了我手里的文件袋。   “手里拿了什么?”   我把东西往身后一掩:“没什么。”   陆励多疑地问:“给我看看。”   我大方地递过去,陆励把车停在一边,从里头抽出资料来:“今天的专访内容。”   我应了一声。   “唐颖,企划做的不错。我以为你会趁机报复我。”   我看着他恶心的样子冷笑一声:“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到了传媒公司,早就腾出来的一间会议室也被布景好了,米白色的沙发,窗台上的盆栽,地板也被拖得锃亮,就等一会各家网站的旁听和主持人准备就绪了。   主持人是公司自己的人,四川大学毕业,沈茵酒吧里认识的朋友,不久前陆励出差时我弄进来的人。   正式开始前陆励背着问题和给他准备的答案,我还特地要求找了一些现场观众,大多是公司附近的群众和员工家属,还有几个是混进来的门户网站传媒人。   我也坐在台下,看似不动声色,其实手心里的汗湿了干了好多回。   身边弄不清楚状况的一些现场观众在说陆励长得帅,年轻有为,还有几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在说不知道他结婚没结婚,想着专访结束怎么勾搭他。   世人总太在意表象,却不愿意去挖掘心象。喜欢不知所以便常常夸人其长,又或是恶语相向。   陆励有点紧张,坐在沙发上不停调着坐姿,领带也是松一松收一收好多回。   我给他泡了杯茶递过去说:“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这是我第一期负责的节目。一会主持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陆励看着热气腾腾地茶水,缓慢地说:“谢,谢谢,唐颖。”   我回到原位,坐我身边的一个观众问:“你是她女朋友吗?”   “我是公司员工。”我答了句就没再理她。   “正式开始,现场准备,节目是直播都别给我出错了。”我拿起大喇叭喊了一声。   不过两三分钟,主持人挂着笑容说了一连串开场白,挺官方的,什么成功男人背后的汗水与辛酸,等等等等。   前面的问题都是按照我第一份预案说的,介绍了下他的年龄,家庭背景,兴趣爱好,各种枯燥无趣的东西通通都来了一发。   后来,主持人问:“陆总方便说一下对企业管理的理念吗?”   陆励越来越放松,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必须把以人为本的管理作为企业可持续发展的基础。”   这台词是我给他的。   我瞧着观众席的人瞌睡连连,直到……主持人突然接了句:“以人为本?比如混乱的私生活,非法弄死自己的亲子,抛弃原配老婆等一系列恶行吗?”   陆励原本悬挂在唇角的笑陡然一落,他愣了几秒,有点不知所措地望向了我。   我冲着他笑,也许是我毕生笑得最灿烂的一回。   沙发背后的电脑屏上刷刷闪过他和小黎拥抱的照片,还有和我的离婚证书,但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给我引产那个赤脚医生的一段视频,口述了我被强行引产的全部过程。   之前瞌睡的人忽然沸腾了! ☆、071 他的无情和慈悲   我安然地坐在原地,听完视频里讲孩子的那些话,已没有太多心痛的感觉,只是每个画面都还记得特清楚。   陆励站起来撕扯着自己的领带,指着一个个摄像机暴怒地吼着:“别拍了,不许拍!”   陆励和驾着摄像机的师傅争执。   他们躲的很快。   陆励彻底扯掉领带迎面向我走来,愤怒到顾不得摄像机还对着他就撕扯着我的头发。   我的头皮像是要被拽掉似的。   “唐颖,你这个贱货!”他一个巴掌重重呼上来,我嘴里立马来了血腥味。   这是设想到的结果,但没想到他后来会拿起椅子砸我的头。   一时间血流如柱,眼睛望出去都是红的。我佝偻着身子一眼横向他,只觉得眼睛里不停有东西往下掉,是血还是因为疼痛逼出的眼泪却是分不清。   “陆励,你完了。”我淡淡的说。   专访前保安就待在门口,陆励还想用椅子砸我第二下,但最后没砸下来他就被保安们擒住了。   很多喝完的,没喝完的饮料罐开始朝着他扔过去。   穿越黑压压的人堆,我从缝隙中看见陆励瞪过来的眼神,他俨然是愤怒到了极点,要是他手里有把刀子大概会直接插我身上。   我被同事驾出公司,昏昏沉沉间在转角看见了江辞云的车。   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痛!   哪里都痛!   我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就感觉到了难忍的疼痛,特别是头。   “感觉好点了吗?”好像有人在对我说话。   我慢慢睁开眼睛,一张从模糊到清晰的面孔进入视线。   “小颖啊,能看见我吗?”陈萍的五根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一时间有点懵,过了好一阵才把短路的脑子给接上。   最后一个画面停留的是江辞云的车,可这个房间里并没有江辞云的影子,反而是前任婆婆正在舔着笑脸说话。   “怎么是你?”我太痛了,不想动,而且这会床头还挂着吊水瓶。   陈萍拉了把椅子坐下,给我拉拉被角,然后才说:“你和我们家阿励好歹是夫妻一场,你看,他打你这事儿能不能不要追究?”   陈萍是个心思活络的人。   她聪明的很。   其实江辞云虽然准备了那些东西,但陆励是不会进号子的。这是个讲究证据的社会,光是那个产婆的话算不得什么,至于我已经和陆励离婚,时间还隔了那么久,就算我自己站出来也未必能告倒他。专访不过是让陆励身败名裂的一个手段,影响的是他的工作和生活,毕竟现在的大众有时候看见一件事不会深度剖析它的真假就习惯下定论了。   反而陆励失控打我这事完全构成了故意伤害,只要我不追究,陆励顶多拘留个十五天,这件事的热度一过他还是能该干嘛干嘛。   “要是我不肯呢?”我虚弱无力地说着。   陈萍陪着笑脸:“小颖啊,不是我说你,你和阿励都离婚那么久了,干什么还较真呢?现在的男女朋友,合得来就聚,合不来就算。还有你爸妈的事也是个意外,又不是我家阿励上医院闹,都是小黎那个臭婊子做的,你也没必要把气撒在阿励身上啊。这样吧,只要你答应婆婆不追究这件事,回头等阿励出来就给你在好点的楼盘买套房,要是不够就再加辆车。这些东西啊是眼睛能看见的。聪明点的人都晓得怎么选。”   钱,又是钱。   在这些人眼里我是穷得厉害,他们拿点钱出来就能摆平一切,而我这种穷人遇见点事可能要穷尽一生才有可能平反。   “要是我不肯呢?”我没什么力气,可我瞪着她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陈萍不冲我笑了,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冷下脸来说:“你不肯也行,大不了我儿子就是蹲上一年两年,他这么优秀,也有能力,不怕出来之后还混不到口饭吃。”她阴笑了两声,从包里翻出两张传单在我面前晃了几下:“特殊服务。上面是你的电话和照片。这东西要是甩出来,大家一定会心疼我儿子,天底下哪个男人会要个婊子当老婆,和你离婚就顺其自然了,天知道你当时肚子里的是谁的种?男人风流点没关系,能痛改前非还是前途无量,女人可就不一样了,你还能嫁出去吗?就算嫁出去了,你未来男人的绿帽子都能带到天上去。”   我突然心惊肉跳,狠,够狠。   爸妈墓地被毁那天,这些传单出现在我家楼道,墙壁,附近自行车的车篮里,然后带到四面八方。   拿着这些假冒伪劣的传单想反过来扣我的帽子,一时间我预想到了自己和陆励一样的下场,毕竟陈萍要是真把这些传单弄出去,谁管我是不是真的做过鸡,漫天的谩骂声足够淹了我。   身为我合法丈夫的江辞云,万一哪天我们的关系被搬到台面,他又该怎么面对那些愚蠢却犀利的声音?   “怎么样?想清楚了吗?”陈萍的脸压下来时,带着隐隐有些难闻的口臭。   我忍着痛偏了下头,眼眶红了。   还是不行,还是没办法让这些人渣得到报应,我心里呕得要死要活,却不得不低头。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江辞云。   虽然他下月十号要办婚礼了,我和他的关系至今都模模糊糊的,但我多少也会怀揣点小心思小期待,期待做那个他简单爱情观里的,不需要粉饰就能让他快乐的女人。   “唐颖,给句痛快话!”陈萍的语气开始变得凶巴巴的。   我咬住嘴唇不说话。   陈萍丢下一句:“给你一晚上时间想想,明早我再来。”   晚上的时候,病房里别提多安静了。除了医生护士,没有人过来看我一眼,我甚至饿得昏天暗地,好不容易病房的门又被人开了,进来的依旧不是江辞云。   负责专访那个四川妹子手里抱着盒饭和一束鲜花,轻轻地走进来。   我用力仰了下头,试图起来,可头疼得太厉害了,一下就又跌回枕头上。   “唐颖,你别起,躺着啊。”她走过来把盒饭打开,然后扶我起来,喂我吃饭。“医生说你胃病挺严重的,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了。”   “医药费你交的?”   她‘嗯’了一声。   你送我过来之后有人跟来吗?   她摇头:“没注意,应该没有吧,要是有肯定来问我情况了啊。”   我眯了眯眼睛,难道在公司门口看见江辞云的车是我出现幻觉了吗?我弄不清了。   “哦。”   “唐颖,有个事我想和你说。”   “什么?”   她告诉我,因为我今天私自这么一闹,买下传媒公司的那老板,也就是陆励之前的顶头上司要告我,说我影响品牌名誉。   最糟糕的那边决定解雇全部的人,连带之前干了好久的那批好员工也要一并失业。   那些人里有些在这公司干了老长时间了,我记得管印刷那老王他媳妇刚生二胎,家里只靠他一人工资,而且他年纪有点大了,学历不高,在公司干的也都是些简单的活,他这样的人要是失业,别说是找到好几千一月的工资,就连扫马路也不定有人会要。   我愣过之后就哇的一声哭出来。生平第一次,我感受到了反抗的代价竟是那么大。我开始退缩,开始怀疑,开始审视这个我看见的社会和人情。   一晃眼就是天亮,大概七点多的时候护士来给我送药,询问我好点没有,看见我身边没人,忍不住八卦了几句问问我家人在哪。   我摇摇头说:“我没有家人,我只有自己。”   护士是个小姑娘,一听脸就僵了,挺不好意思地说:“那你早饭怎么吃?医院有食堂,你吃什么,一会我帮你买过来。”   我说,我不饿。   但没多久这个小护士给我送来俩热气腾腾的肉包子说:“我买多了,自己吃不完。”   这是谎话,她是特地给我买的。   一个很小的举动却让我暖到了骨头里。   嗯,还是有好人的。   “谢谢你。那个,能帮我打个电话给送我来医院的人吗?让她找找我的手机,帮我送过来。”   “成!前台正好有那个姑娘电话。”小护士说。   她走没多久,陈萍挎着包进来了。   陈萍来的目的,我心里和明镜似的。经过了一整晚,心情变得特别平静。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我先说了句:“你昨晚说的事,我答应了。”   陈萍显然是愣了一下。   “答应什么了?”   “不追究陆励的事。我们私了吧。”我说。   陈萍回过神来冲我笑,还搬了把椅子坐我身边拍了几下被面说:”唐颖啊,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这样啊,你说个地方,只要有成品房下午我就给你买下来。“   她当我是傻子吗?   她给我买?然后挂她的名字。   我摇摇头:“不,我要现金,这里好点的楼盘一平方是两万块钱,一百个平方是两百万,车不用太好,我知道狮子大开口你也拿不出太多来。三十几万的吧,小宝马。加起来就是两百三十万。”   “现金?给银行卡不行吗?”   我想了想:“也行,转我卡里,你去找纸笔,我们双方签保密协议。”   我如约拿到了两百三十万,但陆励之前给我卡已经冻结了。我在医院待的前三天,除了小护士和四川姑娘没人来看过我。第四天,我把四川姑娘帮我垫的医药费还给她了,第五天,四川姑娘没有再来。 ☆、072 他的无情和慈悲   我的手机送来到现在一直冲满了电,江辞云没打过电话给我,想起那时候我们闹矛盾的时候他问我是不是他不给我打,我就不会找他。   我最终还是拨下了他的号码,但根本没有人接,再打,还是没人接。打到自己的手机只剩两格电,然后那边传来了关机的声音。   我想,江辞云的手机也被我打没电了。   陆励打电话给我,问我还会不会诉讼小黎的事。我没说话,啪的挂了。他之所以还会担心这件事,完全是那时候我骗林锋凡说我手里有一定的证据,事实是我并没有什么多有力的证据。   小护士进来送药,我问她多久可以出院,她说我恢复得还不错,再待两天就能出了。   通常这么说了其实两天都不需要再待。   我和她说今天我就要出院,她劝说了几句,然后我太坚持她把情况告诉了医生,医生也和她一样劝说了我几句,我还是很坚持,然后医生就嘱咐我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又给我开了胃药和几盒抗生素。   临走的时候,小护士问我,有个长得很好的男人夜里进过我病房,问是不是我朋友?   “晚上有人进来过?”人一旦到了医院,哪怕不是太重的病也会生生成个废半截的人。没事就睡觉,睡醒就吃一点,然后再睡。   小护士说:“嗯,有,半夜两点多,昨晚我和同事换班了,上的是连班。夜里上厕所的时候看见有个男人从你病房里出来。”   “能给我具体描述一下吗?”我的心揪了起来。   会是他吗?如果是男人,除了江辞云我想不到会有第二个人来看我。   “他长的……”小护士没说完,医生经过时喊她,有重症患者要抢救,她就急匆匆地跑出去。   “不会是他。要真是他怎么会连个电话都不给我打。”我自言自语地说着。   连日来一直闷在房间里哪儿都没去溜达,这会要出院了反而想在医院转几圈,看看人情,看看陪着老伴或者亲人的那些始终不离不弃的人。   我的双脚越过一间一间的病房看见了很多,有小孩子生病打针哇哇大哭,爸妈心疼得跟什么似的。也有久病不治,子女在病房里商量丧葬费怎么分而面红耳赤当着还没死的老母亲恶语相向的,还有安安静静给自己老伴喂早饭照顾得仔细的,虽说都是别人的故事,我却多少可以感同身受。   走到转角的最后一间病房,我定在窗口,双脚怎么也迈不动了。   林超躺在病床上,床边放了张椅子,椅子上坐着个人正在闭目养神。   大早上的阳光是温柔的,透过阳台照在江辞云身上,他整个人就像镀了层金子似的好看。   我站了很久,林超最终还是看见了我,但她好像假装没有看见,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眼就飘走,然后轻轻推醒了江辞云。   他揉了揉眼睛,声音是哑的:“饿了?”   “辞云,你答应我的事真的可以做到吗?”林超说话的时候没看我,大概是怕江辞云发现她的眼神注意到站在窗口的我,但有一点很肯定,这个问题是故意问给我听我,哪怕我弄不清楚他们之间又有了什么新的承诺。   江辞云扭了扭脖子,低低地咳嗽了几声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   林超拉出他的手,皱着眉头绵软地说:“辞云,我们那时候为了什么分开你不清楚吗?因为你我过了多少苦日子?你知道的,她不是我亲女儿,我和那短命男人一点身体接触都没有他就死了。可我生在农村,那女儿我带到现在好不容易她长大了,结果阴错阳差差点嫁给你,我是心灰意冷才会交男朋友,现在他跑了,我孩子也没了,医生说我子宫太薄,以后怀孕很难,你要是不管我,我真不知道这下半辈子怎么办。”   我一听,像是鱼刺卡在了喉咙里,又疼又难受。   林超孩子掉了吗?是因为那晚来我家被江辞云骂了之后跑出去所以才掉的吗?   江辞云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我知道了。”   “辞云,唐颖也在这个医院,你不看她也不露面,难道不证明你选择了我吗?”林超说。   我垂在两侧的手隐隐发抖,原来江辞云知道我在医院,同一层病房,林超在这里享受他的照顾,我却吃饭没个准点,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怨气和悲怆通通涌了上来。   我走到病房门口,啪的一下将门推开。   江辞云转过身来,看见我时手掌从林超手里抽出来,缓缓站了起来。   我没有走上前,站在门边瞪着林超说:“他不会选择你的。你再逼他也没用。你早就知道我站在窗口,刚刚那些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对吧?”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林超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她脸上挂着的无辜样还真不是盖的。   我轻蔑地笑笑,走到江辞云身边,一把挽住了我的胳膊对她说:“林超,不管你怎么耍心机都没用。正宫在这里,你这个小三还没嚣张的份。”   我能感觉到江辞云盯着我的眼神,但我当下并没有去看他。   “我和辞云恋爱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林超哭着冲我吼。   我承认,轮先来后到我比不过她,如果她的确是个知性又大度的女人,说不定我真会可怜她然后放手。可她一次次给我耍心眼子,实在不能忍。   我缓慢地转过头,江辞云深皱的眉头瞬间进入我的视线。   我平静地对他说:“如果你真要和她好,行,以后没有唐颖这个人了。”   “什么意思?”他眉梢一挑。   “我会找个安静的地方结束生命。”   这一次我说的比之前还要平静。其实我挺怕死的,也挺怕痛。还不至于为个男人去死。但以前小黎对陆励用这招就挺管用的。江辞云会不会顾及呢?   “放屁,你敢!”江辞云急了,一瞬间金刚怒目。   我心里滑过一抹得逞的笑,缓缓牵住他的手,十指交缠在一块。   “跟我走。”很简洁的一句话,没有任何修饰。   然后,我试着拉他的手往门口走。   林超在后面喊:“辞云,你敢走。你要是走,我也……我也敢死给你看。”   江辞云的步子微顿了一下,我以退为进松开他的手冲他笑了笑:“好吧,你留下。江辞云你知道的,我一无所有。”   我夺门而出,一路都在狂奔。   我进了电梯,看见江辞云追了出来,电梯到了一楼,我从里头走出来,在医院大门口的时候手被一股力道用力拉住。   “唐颖。”江辞云只是叫了下我的名字,没有后话。   我甩开他,淡淡地说:“我对你很失望,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跟我走,或者留下。”   江辞云从兜里掏出根烟,猛烈地吸了口,哑着把嗓子说:“站这别动。”   他大步流星地离开,没多久一辆商务车如同团影子般出现在我空洞的眼睛里,无声无息。   “上车。”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江辞云带我回了家,城市的空气污染太重,窗户开了好几天没关,屋里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我在供桌那屋待了很久,江辞云把基本的卫生给我搞完了进来把我从蒲团上扶起来。   他叫了外卖,我们都坐在沙发上,中间隔了半米的距离,我什么都不问,他也什么都不说。只有一次次的火柴滑动成了断断续续打破沉默的声音。   “抱抱我吧。”我轻声说着,没看他。   过了十几秒,一条手臂从背后穿进来,用力一揽,把我和他保持了很久的距离扫平了。   他拥我入怀,我安静地靠在他肩膀上,默默数着他呼吸的次数。   “不要和她办婚礼。”我突然说了句。   江辞云没说话。   “你是不是还喜欢她?”我换了个话题。   他依然沉默。   “从利用开始的接近还是没有改变?江辞云,我不信。”我隐隐提高了点声线。   他忽然沉沉地叹了口气出来,很长,很深沉。片刻他轻笑出来,风马牛不相及地说:“刚刚在医院,我以为你进门后会给老子扇一个耳刮子。”   我一听,挺直了脊梁骨看着他:“我是想扇来着。”   江辞云的眼睛轻轻眯起:“为什么不打?没觉得老子坏透了?”   他的手在我头发上摩挲了几下,充满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宠溺。   “你坏透了。”我红了眼睛。   江辞云承认一般地点点头,嘴唇附过来亲吻我的额头应了声:“嗯。”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趁着他这会愿意寥寥说上几句,穷追不舍地追问他。   江辞云附身去拿烟盒,香烟点燃后他一手揉起了太阳穴,疲倦地说:“唐颖,我把喜欢和爱分得太清楚。我可以很诚实地告诉你,我还不爱你,但我真的喜欢你。”   我心里梗得更难受。   他懊恼地迸了下咬肌,低沉缓慢地说:“感情他妈就是个自虐的玩意儿。”   我如鞭在喉,看着他淡淡地说:“嗯,你说的挺对,我不想爱你了,爱你太苦了。” ☆、073 他的无情和慈悲   江辞云的瞳眸微微缩动了下,他把我揽入怀里。   我没有动,更不知道他的拥抱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或许江辞云对感情的理解确实太透彻了反而束缚了他,而现实却是哪怕再手眼通天的人遇见感情也往往变成枚只能向前横冲直撞却不能知道结局的小卒。   “我听说陆励的上司要告你,这事你不用担心,我会摆平。”江辞云好半天才冒出那么一句,却始终正面回避着我最想听的话。   那么,好吧。   时间早晚会给我答案的,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哦。”悄悄从他怀抱里抽离出来,看着他问:“江辞云,怎么才能成为一个有地位的女老板?”   他先是一愣,随后笑了笑:“想做生意?”   “随便问问。”我说。   江辞云的手挂在我后面的椅缘上,缓缓地说:“如果真的想,看看自己喜欢什么行业,我帮你安排。”   我轻轻笑出来:“就像土豪们包二奶一样送房送车送公司?”   “你怎么会是二奶?”江辞云答得很快,可说话他才发现自己好像说得不太合适。   我说:“下月十号。”   “不结了。”江辞云无奈地笑出来。   我一愣:“你再说一遍。”   江辞云瞥我一眼:“之前她怀孕要是没个名分她肚里的孩子会受到歧视,我考虑到这点才决定和她办婚礼。唐颖,很多事你不清楚。我和她以前到底发生了多少的种种,几句话说不清楚。林超以前只是个农村姑娘,朴素简单心也挺好的。我们那么久没见她确实变了很多,可能是在生意场上混久了的关系,人活着就是这样,有时候自己不想变环境也会慢慢练你。她那点小心思我能看不出来,老子又不傻。”   “你是说你相信她真的来警告过我,也相信在医院里她看见了我然后又故意问你的事。”我怔怔地看着他。   江辞云唇角的一抹笑很浓烈:“废话。”他点了根烟,闷闷地说:“我挺对不住她,以前欠她太多了,挺想还的。结果你他妈和我说要不跟你走就去死。”   江辞云的表情就像是在抱怨,我盯着他一时间还是难以适应这突然的逆转,傻傻地问:“那么你选了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林超也说要去死,但他最后还是跟我走了。   江辞云性感的舌尖在嘴唇边微微舔了一圈,脸凑过来在我耳边低声说:“谁让我干你上瘾。”   我没想到他的话题竟会转换得这么快,他唇齿间的热气穿过我的耳朵,撩得我心乱如麻。下意识就一拳头坠在了江辞云的胸口。   他顺势握住我的手腕拎起:“看你这胳膊,轻轻一折就能断。以后多吃点饭,养出膘来才好。”   江辞云不提这个倒还好,他一提我的火就没出冒。   “在医院的头几天,我快饿死了,连个送饭的人都没有。”   他明显愣了一下:“我让严靳每天安排人给你送饭,他没送?”   “只有我单位里的四川女人来过几次,别人,根本没有。”我说。   “我真的安排了。”江辞云的表情有些不悦了,他一个电话打到严靳手机上,顺便还开了扩音。   严靳过了很久才接,这大白天的他说话却不太清醒,像是喝了很多酒。   “做什么?”   江辞云缓缓地问:“让你送的饭送去哪了?”   “我凭什么给她送饭,我恨不得给喂毒药。”严靳的语气很刻薄,然后又和个疯子似的笑了出来,就像个神经病。   “你怎么了?”江辞云可能意识到他的不对劲,耐着性子问。   “我老婆带着我儿子走了,去云南了,嘿,我老婆走那天你媳妇去送的她,这种大事不给我吱个声吱个音的,我还给她送饭,我给她送个屁。”   “你现在在哪?”江辞云没有动怒,眉头皱得很深。   严靳含糊不清地说了个地方,江辞云把电话挂了,带着我赶过去。   车里,江辞云问我究竟怎么回事,我把情况如实告诉了他。   “看来那小子是真的动了情。没想到严靳也会这一天。”江辞云低低地说完,随后笑了笑。他的笑声像是嘲笑,也像是好笑。   “我觉得可能有点钱的男人能玩的花样太多了,心思到底是比较野的,我看见严靳好几次身边的姑娘也老是在换。其实他和沈茵是同一种人,明明有着专一的心却管不住自己的放纵。”   江辞云一边开车一边说:“错了。”   “怎么说呢?”我自我感觉说得还挺对的。   江辞云把烟灰弹到窗外:“我以前也是个穷小子,现在经过我手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赚来的。这个世界上不会掉下钱来,那些个一出生就有好环境的人他们的父辈赚的每一分钱一样不容易。所以不要带着太多的歧视去看待这些问题。你以为穷男人就不想玩女人?告诉你,那是放屁。只不过有些人有贼心没贼胆,有些人有贼胆却没钱,人心差不了多少。想怎么活最终取决于自己。”   江辞云轻描淡写间这番话让我感触挺深的,我扭头看向窗外,没有再和他谈论什么。车里一直开到了严靳朋友开的酒吧,到地方的时候严靳已经醉得不轻。   他是老板的朋友,整个会所的人都认识他,包括一些玩的好的陪酒小姐。   挺大的包房里灯也没怎么开,光线还挺暗淡的,严靳身边坐满了美女,个个都是大长腿。他们玩的可疯了,我和江辞云推门进去时,他一手搂一个腿上还坐一个。有几个姑娘自娱自乐抽着烟喝着酒,音乐开的老大,最角落的地方还有俩个在跳甩头舞。   江辞云驾轻就熟的开了灯,想来这里的老板他应该也照过面。   光线一下打亮,晃得严靳直闭眼。   “谁,谁他妈让开灯的。”严靳的手像是机关枪扫射般指个不停,直到江辞云时,他一把推开坐在腿上的美女,眯着眼睛看过来。   “把音乐关了。”江辞云低喝了一声。   应该是有陪酒小姐认识他,喊了句:辞哥,我这就去关。   然后音乐就停了。   江辞云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让这些女人都出去。   “不许走。”严靳猛得拍了下桌子。   “快滚!”江辞云说道。   女人们没听严靳的话,和兔子般逃窜出去。一下子整个包间瞬间就空荡荡的。   严靳一个杯子摔在地上:“我他妈喝酒喝得乐呵着,你来……来扫什么兴,还带着这个女人过来。出去出去!”   严靳摆着手,一副对我深仇大恨的样子。   江辞云大步走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就这点出息,一个女人而已。”   严靳笑起来:“对,就一个女人,怎么了?你他妈知道林超怀孕了还不是和疯狗似的。”   站在几米之外的我,身子轻轻一晃。   我以为,在严靳眼里江辞云是喜欢我的,所以那天在船上严靳还说着流氓话要给我送那些东西,可我没想到没事瞧着没什么心思的痞子,醉酒后说的话却很真。   江辞云看了我一眼,扭头对他说:“你最好把你嘴巴闭起来。”   严靳笑得像个傻逼,晃头晃脑地说:“辞云,你他妈心里很清楚,当时找上唐颖不就是因为她以前是陆励的妞吗?陆励上学那会坑过你,你的报复心有多强,咱兄弟几个心里很清楚。”   原来他们都知道。   我鼻子一酸,心里有点不太是滋味,其实这件事我也知道。但后来江辞云对我的好,我不信全是演戏,他能我利用我什么,从认识他的第一天开始,每次都是他在帮我。   我走进门去,悄悄站在了江辞云身边,皱着眉头对严靳说:“对不起,我没在第一时间告诉你。可沈茵是我的好朋友,我上回通风报信过一次了,要是你们能成她早成了。”   我声音挺淡的,其实不用自责什么,可我就是有点堵得慌,看见严靳这会连个人样都没了我挺不是滋味的。   严靳瘫在沙发上,大手打开着:“唐……唐颖。行,我不怪你,你告诉她在云南哪里?她给老子打个电话说去云南就再也没开过手机,你一定……一定有办法联系她的是不是?”   “没有。”我十分残酷地说了这么一句。   这不是谎言,在医院的时候我太闷了,想打电话给沈茵说说话,听听她的声音,但我没打通过她的手机,她也没找我。   严靳像头野兽似地忽然窜起来,他脚步不稳,可手却很快的掐住我的脖子:“别糊弄啊,抓紧说。小心我弄死你。”   江辞云抬腿就给了他一脚,骂了句:“操你妈!”   严靳直接飞到了沙发上,捂着肚子整个人都佝偻着。   我吓坏了。   他们那么要好的朋友居然动了手。   严靳大概是因为太痛了,头都埋在了膝盖里,他胡乱摸索着桌上的酒杯四处飞。   江辞云把我拉在自己身后,笔直站着连躲都没躲。   严靳抬起头的时候那笑容简直让人心碎,他骂了句:“江辞云,咱们哥们的情分到此为止!” ☆、074 他的无情和慈悲   “走。”江辞云深沉地冒出句。   我的手被他强势一扯,他匆匆带我往门外走。   严靳在后面大着舌头喊:“我被甩了,你他妈还真走。”   江辞云没有停下脚步,一直把我带到了停车场。   车里,我看他一眼说:“严靳会不会想不开?你不该走的。”   江辞云没理我,自顾自点了根烟,快抽到底才说了句:“我要是不走他还会继续撒酒疯。”   或许男人间的相处方式和女人间本身就存在着区别。“哦。”我应了声,低头。一看才惊觉江辞云的脚踝在淌血,半截裤脚都是红的。   “你脚!”   “没事。”他从容地说了句就继续专心开车。   车子路过一家医院时,江辞云停车,我准备扶他,他躲了下笑道:“我能走。”   他大步走进医院,自己挂号,自己走路,自己进医生办公室包扎,仿佛不管什么事他自己就能全部搞定。   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静静等着,严靳说的话一遍遍在脑子里过,当下的平静是连我自己都没料到的。   有点想上厕所,然后我就去了。   这层的公共厕所门口放着请勿入内的小黄牌,里面的工作人员进进出出,厕所似乎坏了。   我从安全通道走,到了下一层。   下一层是产科,我上完厕所出来就看见同事老王。我记得他老婆快生了,这会他在这里八成也是因为陪老婆坐产检或者陪她待产。   “王叔。”   老王明明看见了我,看他很快就扭头,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了句:“灾星。”   我愣了一下,随后掏出皮夹追了上去。   “王叔。婶子要生了吧,这钱你拿着,给她买点好吃的。”我皮夹里多少钱没数,大概也有两千。   王叔看了眼我手里那叠钱,冷哼了一声:“唐颖,你以为给点钱这事就过去了?我可是被你害惨了,上头把我们都开了,多少人因为你丢了饭碗?做事情要考虑后果,别光图自己爽快。是,你是挺惨的,可这个世界上多的是比你惨的人。就拿我来说,年纪一大把要养家养老婆,平日里受的气还少吗?是不是一受气就要和生活拧巴?很多时候遇见事除了忍还能怎么地?”   王叔说完这番话气呼呼扭头就走,我拿着人民币的手僵在空气里。   他的背影深深映进我眼里,心里。   生活的沉重让多少人在苟延残踹,不管是忍着,拼着,他们都在坚强地活下去。   江辞云处理好伤口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那个楼层,遥遥几米的距离,我看见他从门里走出来,他一眼就看见了我。   下午他临时有个会议赶去了云深集团,我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仔细反思着最近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林锋凡打来电话让我去一趟律所,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小黎。   我如约到地方,提前准备好了录音笔悄悄藏在身上。   推门而入后除了林锋凡我还看见了小黎和陆励。   陆励出来没几天就肆意在我面前搂着小黎,连表面功夫都显然再懒得做。我把包往椅子上一丢,坐在了办公桌前无视旁边沙发上那对狗男女。   “开门见山吧。”我说。   林锋凡精瘦的身躯窜起来,他打开身后的窗户,背对着我没有说话。反而是陆励的声音穿耳而过:“多少钱?买你不告她。”   我心里一沉,想来是因为收下了陈萍给了两百三十万,现在他们试图用同样的办法再来收买我。   其实小黎那点事我根本没证据,中毒之后我也没验什么中毒报告,理论上来说告不倒她。这种时候要是犟真的没好处,可我也不会轻易妥协,至少没有谋求更多利益前不会。   “我有中毒检验报告。是一个外国医生做的,他在某医学院做教授,在医学界的地位举足轻重,他亲自给我在实验室做的毒性报告。”我一字一字说得平稳,可事实上却都是胡诌的。   今天小黎特别乖巧,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人命关天的大事,她总算也知道怕了。   陆励又问了一句:“要多少。”   “我没打算撤销诉讼。”我瞪着他,随后冲着林锋凡的背影喊道:“林大律师,颠倒黑白这种事,你经常干吗?”   林锋凡扭头看我一眼,没说话。   小黎害怕地攥着他的衣袖晃动了几下:“怎么办?”   陆励把我拉到一边:“唐颖,我们出去谈谈。”   “好。”   我和陆励单独进了家咖啡厅,他十指交缠,手指不安搓动着。一句‘上次打你的事对不起。’成了他的开场白。   我瘦骨嶙峋的手握着勺子搅动着咖啡,不搭理他。   陆励突然握住了我手腕说:“唐颖,你那真有中毒报告?”   “信不信由你。”我猛地抽回手来。   “小黎家庭条件还不错,你的心里价位是多少就直接告诉我。刚刚在办公室里人太多了,你也许不好意思开口,你和我说,我转达。”陆励皱着眉头说。   我苦哈哈地笑出来:“陆励,你知道小黎不能生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如果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现在知道担心了?”   陆励恶狠狠地指着我:“唐颖,别阴阳怪气的啊。你害我丢尽颜面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呢!”   果然,这会要不是他还有事忌惮着我,别说是请我喝咖啡,就是请我喝农药都保不定。   “是吗?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难道你婚内出轨,强行让我引产,纵容小三上医院气死我爸等一系列事情都是假的吗?”我的录音笔一直没关,以至于我自己说的每个字都得斟酌再三。   “那些事我是狠了点,可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揪着不放做什么?”陆励懊恼地砸了下桌子。   他的罪行哪里只有这些,我还没提他想借我肚子生孩子的恶心事呢。但所幸,别的他亲口承认了。   突然很后悔第一次去律所时没有想到用录音笔,要不然可以连那个道德沦丧的律师一起端了。   “好,收买我也行,一张毒性报告两百万。”   陆励眯了眯眼睛:“你现在真是越来越狮子大开口了,一张破单子你叫得出两百万?”   “那是破单子吗?”我淡淡地说。   “好。”陆励思索过后答应的爽快。   他问我什么时候给那章单子,还要求我写下保证书。我说明天给他,他也允了。   可就在我站起来的一瞬间,录音笔从兜里掉出来,正好落在桌上。   我惊觉不好伸手就要去夺,陆励眼疾手快地一把拽进手里:“竟然算计我?”   陆励的面目变得异常狰狞,要不是在公共场所,我觉得他真有可能我又要挨他的毒打。   可我眼下根本管不了那么多,心疼的要命,心疼我的录音笔,心疼他亲口承认的证据都就这么落进他手里!   “唐颖,看来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可能缓和了。两百万我可以给你,但要是你再想算计我,别怪我铤而走险除掉你。”陆励甩下这句就大步离开。   我呕得要命。   没有证据,没有录音笔,也没有所谓的验毒报告。   什么都没了,都没了!   我懊恼地一头磕在桌上,手紧紧握成拳头,连指甲都插进了手心里。   “为什么不试图向别的律师请教?”   笃笃两声,桌上被人用手指敲击了几下。   我慢慢抬起头来,一张俊朗的面孔出现在眼里。   他笑得倨傲:“律师熟悉法律就像男人熟悉女人一样。”   我盯着眼前这个从未谋面的男人。   他穿着黑色西装,里头是件深蓝色的衬衫,领带系得一丝不苟,高价的领带夹和铂金袖口都仿佛在向我说明这个男人身价不菲。   男人朝我伸出手来:“你好,我叫许牧深。一级律师。”他应该是怕我怀疑,从容地从皮包里掏出他的律师资格证。   上面写了他的名字,牧羊的牧,深浅的深。   曾听说律师分为四五个等级,一级最高。我不知他为什么要突然来到我的位置上,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你……”好半天我才憋出一个字。   许牧深冲我笑笑:“刚刚坐在你对面的男人和你的谈话我都听见了。”他指了指我身后的位置,上面还放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和一部手机,哦,还有一只咖啡杯。   他盯着我,眼神噙着温和的笑意。   我被他盯得实在有些不知所措,伸手绾了下散落在耳际的头发。   “很性感。”许牧深说。   “什么?”我有些许茫然。   他身子探向前:“我是说,你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娇羞和绾头发的动作很性感。”   律师大概都有两片利索的嘴皮子吧。   我抿了下唇问:“那个……许律师刚刚说律师熟悉法律就像男人熟悉女人一样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他是有何等的自信才敢说出这样的比喻。我不信男人很熟悉女人,毕竟都说女人心很难猜,凭什么他会是意外呢?   “前几天那个直播我偶然间看到了。”他说:“我可以帮你,你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吗?” ☆、075 他的无情和慈悲   许牧深轻松的语气却令我感觉到压抑。   经历了这么多,渐渐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帮助。   不对,还没到绝望的时候,我只是在质疑自己的运气。   手机响了下,垃圾短信来的。而我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手机拿到腿上,搜索许牧深的名字。   好几十条关联搜索,标题栏多数让人震惊,这个许牧深打赢过的官司都是大案,还不是一般的民事诉讼,多为重大刑事案件。   我默默把手机装回兜里,盯着他问:“律师费大概在什么价位?”   许牧深抬手看了下表:“留个电话,我们改天详谈,今天我还有点事。”   “哦,哦好。”   他报下一串数字让我拨通。   我照做了。   “我的号。”许牧深起身回到原位,拿起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手机,买完单匆匆离开。   我也准备走了,掏钱时服务生说有人帮我买了单。   不多久短信箱里躺了条信息,我点开一看,上面写着:下次你请。   我对比了下刚刚自己拨出的号码,短信是许牧深发的。   ……   再度回到家中天已经很黑了,我走到顶楼正准备掏钥匙,可惊觉房门是开的。   这幢楼太老旧了,五层总共也就剩下三四户还在住,多是老头老太,但凡年轻点的都基本换房搬离了这里。   屋里黑漆漆的,想到之前差点被流氓糟蹋以及陆励今天的警告,我本能地往楼下窜去,好不容易越过穿街陋巷到了大马路,我立刻给江辞云打了个电话。   “我还在开会。有事吗?”江辞云的声音一本正经的。   “我家有人来过,门是开的。”我实在是有点害怕,浑身抖得厉害。   电话那头传来了很嘈杂的声音,我听到了几个和金融,股票有关的词,他应该确实在开会。   “我记得附近有个商店,在那等着。”江辞云说话就挂了电话。   连说句好的时间他都没有给我留。   我站在一间小商店门口等着他,故意买了点零食和水,这样老板应该不会觉得我堵在他店门口碍眼,哪怕那些东西我全都不爱吃。   老板看我的眼神很奇怪,这附近只有一家商店,我在这住了那么久,这个老板其实应该知道我住后面那一片,但和以往我帮老妈买油盐酱醋时不同,那时候他笑呵呵的挺热情,可现在却显得鄙夷。   我想,这和之前那些不堪的广告传单有关,他们更相信自己看见的事实,以至于一个‘卖身子’卖到家门口的女人,多半不会给人什么好印象。   夜里,起风了。   不是很大的风,也不是微风。吹来的时候还带着闷腥的味道。   等他的时候,江辞云的轮廓在我脑海中慢慢清晰。我算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依赖他的,其实离婚后还没遇见他那会,遇见点什么事我都能自己解决。   比如今天的情况,我可以报警让警察来查看,可我第一个想到的是江辞云,这不是什么好事,我会丧失生活‘自理’的能力。   有人来商店买东西,我往门边挪了挪,半个身子贴着墙上,另外半个贴在卖烟的玻璃柜台。   “一包1916。”略显熟悉的声音穿过耳朵。   我先前并没有注意前来买东西的人长什么样,可因为这个声音我一下瞥了过去。   许牧深正从黑色皮夹里抽着人民币,他微微欠身,在烟柜前仔细端详,像是在看出了什么新的地方烟。   “许律师。”我叫了声他。   他扭过头,看见我不由无奈地笑了出来:“是你?看来我们真是有缘。一天之内竟然见了两次。”   我也觉得很稀奇,淡淡笑了起来。   说起缘分这东西其实有迹可循。当不认识一个人的时候,哪怕和他擦肩一千次都不可能记住,可一旦相识了,遇见就变得容易很多。   “你怎么会在这?”我问。   许牧深指了指北边的一幢居民楼,和我住的老房区是截然相反的地方。   “出了起情杀案。当事人家属住这附近。”许牧深答得挺简洁,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他把烟拆开,抽出一支递给我:“抽吗?”   我摆摆手:“我不会抽烟。”   鲜少有男人会在不了解一个女人抽烟与否的时候就主动询问,但这也暴露出这个许牧深挺懂得尊重一个人的。   “你呢,你怎么在这?”许牧深点了根烟,他抽烟多半来源于手指的寂寞,因为我注意到他才吸两口就把烟扔了,这包烟好像要上百块,并不便宜,他这种抽法着实有点浪费了。   “我家住附近。”我说。   “喔。你在等人吗?”许牧深靠近我,眯着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   莫不是我脸上有灰?   许牧深缓缓又收回了过分的凝视,自然地说:“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特别是你这种耐看型的美女。”   我轻轻一愣,以前律师的形象给我多是严谨,刻板的一类。可能是我的思想太陈旧了,抛去专业性的东西,每个人私下还不都是要吃喝拉撒,过着正常人过的日子。   “你嘴巴真甜。是不是现在的律师都这样油腔滑调?”我淡淡笑着。   许牧深说:“倒不是。”   我和他闲谈的过程中,一辆车无声无息地滑到了身侧。   车门打开的声音最终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扭头一看,刚刚结束工作的江辞云只穿了件衬衫,没有套西装也没有打领带,一步步走到了我面前。   他看了许牧深一眼,随后冷冷地问:“你怎么在这?”   许牧深双手置放在了精腰上,随意答道:“想我了没?”   我一头雾水,难不成这俩人认识。   正在思索这个问题时,江辞云和许牧深不约而同地伸出右手击掌,紧握,然后撞了下胸口紧紧抱在一块。   “全国各地四处跑,我他妈见你一面还真难。”江辞云低咒道。   “你们……”我指指他们。   江辞云一把将我揽入怀中:“我老婆。”   许牧深有些不相信地挑起眉:“我听说你和林老师要办婚宴,今天才特地坐飞机赶过来。可现在,我有点……”他耸肩,潜在语言似乎在说他蒙圈了。   “先不叙旧了,她家可能有人非法进入,我想去看看。要不要一起?”江辞云说。   许牧深点头。   于是,我们三人全都进了小巷子。   我走在最前面,他们走在我身后,影子因为光线的角度全都印在了老旧的墙壁上,紧紧跟随着我们。   到了五楼,江辞云握住我的手把我拉到身后,摸索着开了灯。   一眼望进去,我简直吓坏了。   完全像是被洗劫过似的满目疮痍。   椅子东倒西歪,卧室的衣柜被翻了个底朝天,连我爸妈遗照和香炉都翻在地上。   照片的镜框碎了我徒手就去抓,玻璃一下就刺进手指里,冒着细细的血珠子。   “我看看。”江辞云抓起我的手,顾不得考虑我伤口那会不会有细微的玻璃末子就含在嘴里。   指尖温柔的同时心也跟着暖了暖。   “辞云,我看见了什么?”许牧深的口气有点好笑。   奇怪的是我放在床头柜的两千块现金一毛钱都没少。   “我知道是谁做的了。”我看着碎掉的遗照,恨不得现在就拿把刀冲到那三个人面前把他们都杀了。   “谁?”江辞云低低地问。   “陆励,林锋凡,小黎。他们三人的其中一个。”我的声音冷下来,感觉眼睛都有点充血了。   “都别乱动,保护现场,我找人过来。”许牧深说了句,然后让我们都避免移动现场的东西退到门外去。   他一个电话打到市局,很快就来了拨现场勘查的专家。他们在屋里忙活了很久,他们手里有很专业的强光相机,据说提取脚印的时候哪怕拖过地板都依旧可以提取到,然后再用石膏做出模型。多处地方还采集了好多指纹,现场勘查做了很久,然后这批人说让我们短期内不要进入,还派遣了几个专家在场外勘查。   这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   我肚子很不争气地叫起来,我非常震惊这个细节竟是被许牧深捕捉到的。   “不早了,辞云,我们去吃点东西。我饿了。”说完,他冲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我顿觉尴尬得要命。   和两个大男人坐在最繁华的夜宵区域,我莫名有点多余。   但他们的谈话却让我感到意外。   云深集团,江辞云,许牧深。云深的取名绝不是信手拈来。   我夹进嘴巴里的食物差点噎住:“什,什么?云深集团许律师也有股份?”   江辞云点了根烟,深吸了口说:“我和他是过命的兄弟。股份是我送他的,他虽然不要,但我一直给他留着位置,哪天他不想干律师了,随时回来当老板。”   许牧深摇摇头:“做生意我没有兴趣。要是成了和你一样的资本吸血鬼,我会不安。”   江辞云冷哼了一声:“就你巧舌如簧,老子说不过你。不过阿深,别忘了你这会在和吸血鬼吃宵夜。”   许牧深淡淡地笑起来,目光不经意瞥到我这,他抬手指了指我:“你应该有义务向我解释新娘怎么换了?你以前不是说这辈子除了林超谁也不娶?那时候还跑到南海观音庙写黄符说你要是娶了别人一定不得好死,不怕应誓?” ☆、076 他的无情和慈悲   嘴巴里香甜的玉米烙似乎变成了微苦的味道,如果我早点死去,也许就不会因为许牧深这句话产生剧烈的心痛。   江辞云的侧脸依旧从容,唇边的一抹笑也没有落下。   他弹动烟灰的时候,缓缓说:“陈年百古的事,不提我都忘了。”   许牧深自顾自喝了口茶:“不管和谁结,反正我回来是为了你。苦了那么久现在你什么都有了,就差一个知寒知暖的人。恭喜你,找到了。”   江辞云略带深浓地笑着。   “你不怕应誓吗?”我盯着他的眼睛,也问了许牧深问过的话。   他盯过来,轻飘飘地吐出句:“如果真有,我会做最坏的打算。”   我仿佛感觉到他目光背后浓烈至极的温柔。   会是我的错觉么?   多少次心里的兵荒马乱,都是因为他。   传说万物相生相克,江辞云或许是我宿命中不可抵挡的克星。他操控我的心,摆布我的生活,偷走我的坚强,却始终没承认过爱我。   这是一个难解的死局。   我被困其中,出不来,离不开,也休想走到他心里的那块禁地。   或许是我和他对视了太久,许牧深无奈打断了我们:“我也想恋爱了。”   灯光温和,每一叠菜都精致高档,我们三人之后聊的话题轻松了很多。   许牧深问我的爱好。   “她的爱好?”江辞云笑出来说:“她唱起歌来惊天动地。”   许牧深信以为真,让我现场哼两句。   我暗自踢了江辞云一脚,却没想正好踢到他被玻璃割伤的地方。   他皱起眉头说:“踢得真准。”   我这才恍然,出于本心地就不顾形象地钻到桌子底下掀起他的裤脚。   所幸,没有流血。   我蹲得像只小狗,仰起头时通过一个合适的角度正好看见低头的江辞云。   “吃骨头吗?”江辞云抓住了调侃我的机会。   我白他一眼,却不争气地笑起来。关于爱,的确不需要多大的排场。   江辞云去上洗手间,我和许律师面面相觑。   我试图从他嘴里探听江辞云先前那句过命的兄弟究竟何解。   毕竟在我看来,老一辈的革命家,类似在边境战场上出神入死的战友,翻滚于浓浓烈火里的消防队员等等有着危险职业的哥们最喜欢说这一句。   许牧深一个律师,江辞云一个商人,我实在想不出他们之间过命的交情会是什么。   只是当我还在酝酿语言时,许牧深先问了我:“你了解他多少?”   我轻轻搓着手指:“他太难懂了。”   许牧深最后的解释却是:“他算不上是个大慈大悲的好人,但他是个好男人,希望你是幸运的。”   “在聊什么?”江辞云走过来,拿着桌上的湿纸巾擦着他粗粝却形态好看的手,灯光从他头顶倾泻下来,静默温柔。   “没什么。时间不早了,散吧。明天我上公司找你。”许牧深说。   江辞云从烟盒里抽出一个烟扔给他说:“走。”   这一晚,我住进江辞云的海景房。   他洗完澡腰上只裹着条浴巾出来,坐在了沙发上抽烟。   男人精健的腰线条似乎比以前又深刻些,我不知道他里面有没有穿,他明明只是悠闲地坐着,还是有着致命的性感。   他指了指浴室:“去洗。”   “我没衣服换。”我坐在床边,两只脚勾在一块,绷直了腿脚趾互相搓动着。   江辞云起身打开贴合在墙壁上偌大的衣柜,丢出了一堆给我:“都是新的。”   我扭头盯着被丢在丝绸被上的一堆内衣睡衣还有几套款式大方简洁的衣服惊了一下,过后心情便复杂至极。   如果江辞云没有在医院时跟我走,是不是这些崭新好看的衣服就会套在林超身上?   他说的对,初恋的感觉总是别样的。他还说过曾经他是个没有良心的人,他鲜活的良心是林超给他的。他更说过,和林超发生过很多事,那些种种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他甚至还在我面前直白的夸过她曾经拥有的美好和简单。   当然,心里隐藏的小心思我并没有说出来。   所幸也是没说,等我洗完澡穿上那些衣服的时候发现江辞云准备的新衣服尺寸出奇的合适,没有大一分,也没有小一分。林超比我有肉,个子也比我高很多,她的胸部更是丰满圆润。   江辞云真是极有审美眼光的人,明明是女人的东西,但他买的这些不管是颜色还是款式我着实很满意。   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下巴似乎又尖了不少,原本就不到九十斤的我,这会估计连八十五都没了,谁说只有胖子不敢过秤,瘦子也一样,害怕狂掉下来的体重是因为疾病,一旦掉下八十斤,我觉得心境会更加紧张。   出神了太久,江辞云可能是怕我在浴缸泡昏了,笃笃敲了几下门。   “还没好?”门外好听的一把烟嗓滑出磁性沙哑的男低音。   “马上好。”我应了声门,可是一时间却没有勇气走出去。   环境这么好的海景房,暧昧的光,孤男寡女,一切都刚刚好。   我的脑袋里切换着一幕幕的江辞云纠缠过的片段。   他是个精力旺盛技术极佳的男人,我可以说,活了二十好几年,从这个男人身上才真正尝试到情事的快乐和刺激。   我又待了五分钟,浴室的空气实在是潮湿闷热,氧气渐渐稀薄,我打开门,带着温度差异的空气荡进鼻子里,顿时觉得通体舒畅。   “搓了多久的泥?”江辞云已经躺在了床上,被子盖到他腰上,整个好看的上半身都暴露在空气里。   他手里握着报纸,但和我说话的时候,报纸离开他的手被放在床头柜。   我脚步缓慢地走到他身边,挨着床的边缘坐下,他自然地揽住我的腰,顺便低咒了句:“我一只手臂就能折断你的小腰。”   我的头发滴滴答答地滴着水,每一滴水迹都在发梢凝结,然后凝聚成小水珠落在他的手臂上。   他松了手拿来吹风机,我心里莫名一缩,莫不是他要帮我吹头发,可很快发现自己想错了。   他插上插头,大手潇洒地扫着自己墨色的短发,然后看我一眼说:“我头发也没吹。”   我哭笑不得,刚想说话他快速伸出另一条手臂给我来了个锁喉杀,我倒在他身上,仰头看着他反过来的五官。   “你不吹干,一会老子身上也湿哒哒的。”他笑着骂了句。   强势而来的温暖让我昏了头。   我忘却一些尖锐,安然享受着他帮我吹头发的全过程。   他吹了好久,吹风机声音消失时,他的手指绕着我的头发玩弄着打圈圈:“你头发太粗糙了,是女人吗?”   手被他抓住,他把我的手往他头上发,柔滑的感觉就像床上的丝绸被子一样一顺到底,即使我已缩回手,可指尖依旧仿佛残存着那种柔顺感。   “来,上床睡觉。”他说。   身体热起来,却说不出任何一句合适的话。和他早已发生过最严丝合缝的关系,因为心里的感觉弄不清楚所以提出睡客房依旧会显得矫情,可如果就这么躺在他身边,我仿佛预判到今晚我们会怎样。   我犹豫间江辞云已经掀开了边上位置的被角:“还不进来?”他刚说完就把我提了过去。   翻滚着被丢进被子里,他的一条腿很快就驾上来,只隔着条浴巾,我的腿上如同可以清楚描绘他某处的尺寸和轮廓。   要是再不找点话题,我想很快这个卧室就会发出难耐的声音。   “江,江辞云。”我到底还是不争气了让声音发了抖,心虚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太拙劣。   “说。”他的下巴埋在我肩膀上,嗓音低润得有些压抑。   我悻悻地说:“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江辞云往后退了几寸:“嗯?”   “我骗他们说手里有验毒报告。家里被翻成那样,他们应该是想找那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可怜我爸妈的遗照都被毁了。江辞云你说,我是不是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是真的这么觉得,仔细想想自己的确没有做好过一件事,有心却无力的感觉实在是太遭了。   “傻姑娘,那几个都是人精。你……”他顿下话,痞子般笑起来:“你还有得学。”   “跟你学吗?”学他的深不可测和飘忽不定?我想,可能这一生都无法活成江辞云的样子,或许每个人生下来时除了长相和性别本性没有多大的区别,可我终究是个悟性极差的人,可能还得经历亘长的时间才能把自己打磨得精致圆滑。   “好,我教你。”他轻易抓住了调情的机会,大手一掀,翻起我的上衣。   山丘被温热裹住,我惊颤了一瞬,而他的手顺势滑到我腰上将我扯到他身上。   他躺在床上看过来:“我累了。”   再明显不过的暗示实在是脸红心跳,我瞪他一眼:“江辞云,我,我不会。”   我盯着眼前这张脸,心跳得愈发难以抑制。   想翻到边上去,他扯住我纤细的胳膊:“老子不嫌你。” ☆、077 我终将站上巅峰   我多想克服枯死的心不顾一切地对他奔赴而去。慢吞吞的声音在我耳朵里卷了几圈,这张脸上的疲倦无端地戳伤了我。   暗自猜测着他是不是觉得我需要才想给予,于是试探地说:“我也累了,我们睡吧。”   江辞云周身都被静默环绕,过了好久,他喉头窜出一声极度性感的低哼,像是在放松和发泄着体内的倦累。   我再从他身上下来的时候他没再阻止,被子下,我的后背紧紧贴在他滚烫他胸口上,他的心跳从剧烈渐渐趋于平稳。   他抱着我,像个孩子似的把脸贴住我脖子的地方,抱歉的慢慢对我说:“好几天没好好睡过了。”   我的心一疼,是啊,照顾林超那段时间,他应该累坏了。半夜他才敢来病房看我,白天又有一堆会议和待审批的文件。   忽觉江辞云身上背负的压力似乎远比我这个穷人来得更凶猛,在一个男人最狂妄的年纪里,他养活了很多人,给了很多人安稳的工作和对一份生活的期望。   窗外树叶悉悉索索的声音连绵不停,契合着我们的呼吸。   这一晚终究睡得很安稳,凌晨的时候我在梦里感觉到疼痛,很真实的疼痛,频率越来越快。   我抑制不住地发出声音,然后,睁开眼。   江辞云微挑的唇角,屋子里光线很暗,只有窗帘的缝隙中挤进来灰白的黎明光束。   “本不想吵醒你,可老子控制不了。”他隐克着呼吸,声音低到了极致。   “你……你不是说自己很累。”我浑身都僵直了,声音一出来就碎在流动的空气里。   江辞云唇边的一抹妖冶更浓:“嗯累,只有你能帮我。”   我的腿被他驾起,他问我:“喜欢吗?”   “你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问这些事?我不喜欢。”我的头偏向一边,可心里却因为他忽然搁置的动作而莫名变得狂躁。   “哦。”他大概是误解了我那句不喜欢指的是什么,突然应了声,我的身体如是被抽空似的失去了属于他的东西。   “你干嘛?”   “练你!”他似笑非笑:“早晚有一天你会求着我要你,到时候老子也不给你。”   我愣住了。   都说清晨是男人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在渴求爆发时真没几个男人可以来去自如。   可在江辞云身上,这已是第二次。   上次是在船上,这次在这儿。   他的控制力超越了很多男人,甚至是很多女人,包括我。   讲真,当他因为一句话从我身上毫不犹豫地抽离时,我竟有点失落,焦躁也攀临到一个顶峰。   他的舌似铅笔般钻进我的唇中,温柔性感地撩动了几下。我后悔没及时抓紧他,他已经裹着浴巾站在了窗口,习惯性地点燃一根烟,静静地抽着。   白色烟雾顺着他深吐的动作,一次次四散开来,借着淡淡的光线,一团又一团的尼古丁烟气竟也美得如是仙境。   但归根结底,它们的美源于江辞云本身。   早上八点,我终于接到了沈茵的电话。   这是连日来的第一通,而且不是用她手机打的。   她告诉我要把孩子生下来,为了不让她老表发现,所以她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在云南买了个房子。   她对我说这是她的新号码,如果以后钱不够了希望我能借点给她。   电话里传来她自嘲的声音,她说走投无路才找上了我,以前和她胡吃海喝的那帮子朋友到开口借钱的时候全怂了。   我有点震惊地问:“怎么可能?”记忆中沈茵的朋友虽然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可生活还算优越。   沈茵哽了下:“没事,都是帮不道义的狗!以前我日子过得好的时候,好吃好喝可都没少着他们。动真格就他妈看出好坏了。不过也能理解,我这会在外地,又是因为怀孕需要钱,猴年马月能还上?小颖,你也别为难,要是你自己日子也过得磕磕巴巴就甭管我了,我到时候自己想办法。”   “说什么呢?你需要,我就是去偷去抢也会把钱给你弄来。”何况现在的我多少是有点存款的,以至于我当时就要了她的网银账号。   沈茵终于在电话那头笑了:“就知道还是你最好。”   后来,我憋不住所以还是问了她为什么想把孩子生下来。在这个充满语言暴力和舆论的社会里,一个女人没结婚就生了孩子想想就心惊胆战。   沈茵说宋融结婚了,她不想和谁结婚,要个孩子以后也算给自己传宗接代了。临了,她大概是怕我担心所以从容地笑起来说等孩子一落地,自己又是好汉一条。   我问她地址说要去看她,但她没告诉我。几度辗转她都避开了我询问她地址的话题,我也识相得不再问她。   她让我保密,还警告我要是把这事告诉宋融或者严靳,一定会和我绝交。   我听得出来,她是认真的。   万般无奈地答应了她,心情却复杂成了一锅粥。   忽然想起老王说的那句话,他说比我惨的人比比皆是,我信了。   江辞云洗漱完毕从洗手间出来,见我手里握着电话就问了句:“和谁打电话?”   “查电话费。”   “哦。”   失去了工作的我没地方可去,江辞云带着我去云深集团,我本不愿意去,但他说自己不放心。   也是。   连番被人算计,还差点被人毒死,我现在就是个受威胁份子,多少人想让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到了顶楼办公室,江辞云推门而入的一瞬间,我和他都定住了。   有人比我们来得要早,一个是许牧深,另一个是林超。   我下意识去看江辞云的反应,他的眉心果然轻皱了一下。   林超从江辞云的老板椅上起来,踩着高跟鞋朝我们走来,精致的妆容描绘着她较好的五官,一件大花色的裙子配上黑色帽子,别有风情。   “唐颖,辞云。你们别紧张,我今天来是谈工作的。”林超习惯性地绾了下头发,如同她的招牌动作。   “嗯?”江辞云眯起了眼睛。   他的手微微捏了下西装裤的料子,轻易向我暴露出了他内心的波动。   “我想过了,我们之间那段往事过去太久了,你喜欢别的女人那是你的幸福,是好事,我没权利干涉。”林超扭头看向了我:“唐颖,我和辞云以后只会是合作伙伴。行吗?”   我想,自己要学的的确是很多。林超的话大方得体,可同样知道爱情是什么滋味的我不信林超真的对江辞云拿得起放得下,反而今天她的主动出击太漂亮了,如果我说不愿意,显得小家子气又没度量,可说可以,那林超以后在江辞云面前晃的日子绝不会少。   正在这时,玩转着打火机的许牧深突然说了句:“你和林老师谈工作吧,我带唐颖出去转转。”   他大步向我走来,我的手腕迎来了一股力道,下一秒,我已经被这股力道牵引得转过去,置身在走廊上。   许牧深带我离开,他是坐飞机来的,他的车在外地。他带我去坐公车,说让我看看这座城市的风景。   我犹豫了一下。   “是不是辞云开车带你习惯了,所以坐公车你接受不了?”许牧深笑着。   我有点无奈地摇头。   每个人的情趣不同,其实许牧深的经济条件绝对不差,那天之后我查过一级律师的待遇,若是在大城市,受理的案子大而多,一年百万很轻松。我觉得许牧深提出坐公车,可能只是拖延时间。   公车来了。   他拖着我投完币坐在最后一排,我挨着窗,而他就坐在我身边。   “许律师,你知道他和林超多少事?能不能告诉我?”我小心地问着,不确定他会不会告诉我。毕竟以前也问过严靳,但他们的嘴巴都挺紧的。   许牧深却笑了笑:“想知道哪部分?开始,还是结束。”   “从开始到结束。不用向我概况了,我想知道细节。”心潮一阵涌动,没想到许牧深会接我的话。   他应该是听懂了我的意思,舍去了一部分,叙述着一个个片段。   “辞云辍学之后和林超又在一起过一段时间。”许牧深说。   我惊了惊。   江辞云没告诉过我。   许牧深笑着:“老早了。那时候他专门为老板抢工地,手下还带过一大批人,当然,你别误会,杀人放火的事他还不至于。林超和他住在很小的出租屋里,听辞云说早期没工地抢的时候他们的条件很艰苦。住的地方和北京的地下室差不了多少。”   “你是说林超不嫌弃他,那么恶劣的条件都愿意陪着他过?”本就跌宕的心一下被提到了嗓子眼。   许牧深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是啊,据辞云说下雨天漏水,滴滴答答的还要用脸盆去接。一晚上几个盆里雨水接都接不完,印在水泥地上又潮又湿。老鼠蟑螂的,太平常了。对了,辞云说林超从小就怕蟑螂,可偏偏那个地方蟑螂多得要命。”   我的眼睛突然就红了,有一层很稀薄的雾气染了上来。   “后来呢?” ☆、078 我终将站上巅峰   公车停了,上来一拨人,下来一拨人。   许牧深指指车门:“和上车下车一样,有些人来,有些人走。有时候只是因为时间到了。该走了,或者该来了。”   “时间?”我恍惚地看着许牧深。   “故事的前半段很感人。但……”他的牙齿很白,微笑的时候连眼神都化了:“恶劣的生活最终让辞云和林超陷入了无尽的争吵中。辞云说林超不是怕陪着他过苦日子,而是陪他过苦日子的同时却看不见未来。”   我皱起眉心,着急地说:“他那么成功,就算低迷过,一个男人是不是潜力股从很多细节可以看出来。”   许牧深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林超从落后的山村里来,和城市里头那些好学校毕业的老师不一样。她能在城市里生活要比很多人更不容易。林超真心爱他,所以才会冒着被赶出学校甚至是背上误人子弟的骂名也要和他在一起。可你想想,他那时候靠给人抢工地,钱不稳定不说,关键是危险。一个女人能忍受多久那样暗无天日没有前途的日子?”   很应景的,前一排坐着的一对年轻情侣争吵起来,女孩说身边的男生不务正业,连正经工作都没有,天天在网吧打游戏。男生面红耳赤地反驳说,哪有一步登天,又不是生下来就有人给铺好路。   我的思绪被这个小插曲切断,目光从他们身上重新落到许牧深俊朗的眉宇间。   “所以他们最终分开的原因是生活的压力吗?”我问。   他抬手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后说:“算吧。辞云说后来林超想让他做正经生意就去村里弄钱,类似于游说的那套,骗村民说把钱交到她手上,每个月都能生出钱来。村上的人知识水平不高,林超能说会道,没几天就凑够好几万,家家户户都出了,有些还是老人的棺材本。”   我一下椅子上跳起来:“你是说林超骗了全村的人收集钱给辞云做生意?”   公车一个急刹,我差点摔倒。   许牧深的手恰时一伸揽住我,笑着答道:“嗯。”   我顾不得这个小细节,忙重新坐好,可能因为太心急,一下扯住了许牧深的衣袖:“他是不是亏本了?”   许牧深摇头:“辞云那脾气,知道后把钱都烧了,丢下句老子一定会让自己的女人过上好日子,然后他就突然去了武汉。当时是个契机,他确实赚到一笔了钱,回来还开了个公司,可林超却走了。”   我大概知道许牧深说的是哪一段,江辞云也和我提过在他二十一岁那年开了公司发展的很好,差点到准备上市的地步,可一夜之间全毁了。   “难怪江辞云会那么夸她。”我怔怔地说,蒙在眼睛那层薄薄的雾气隐退不了,也化不成水珠滴落。在他和林超的故事里,我活脱脱是个插不进去的人。   “他在你面前夸过她?”许牧深平稳了好久的声音陡然提高了许多。   我点头,双手揉到了一起抓着衣摆,早就揉皱了一大块。   许牧深说他当时听见这个故事的时候也很震撼,毕竟像林超这样不惜一切全心全意爱着一个男人的姑娘在满是诱惑的社会中已经很少了。   公车一路前行,不停有人来来去去。   我不晓得最终这班车会开到哪里,哪里又才是目的地?   是泥泞的田地还是繁华的商街?就像我最终会和谁在一起,谁会爱我如命,我又将为谁赴汤蹈火,我在路上,我不知情。   许是因为好奇,我抬头看了眼贴在车窗上方的站点牌,十分意外的是,这班车的终点站竟是殡仪馆。   我莫名觉得好笑,可不是吗?它是每个人都会去的地方,没人能逃得掉。   公车又到站了。   又有人下车,有人上来。   起初空荡荡的车厢在我和许牧深的谈话中已经挤满了人。   亘长的沉默后,我又问许牧深:“林超骗了村里人的钱,她的下场很惨吧?”   他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她现在很不错,好歹也是女强人。也许她也是被逼的没办法吧,要是混不出来怎么回家呢?”   许牧深淡淡的表达让我恍然大悟,或许,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林超做生意有着不得已的原因,她没有失败的权利,因为一旦失败,她失去的不单单是爱情,还有家。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扭头看向窗外,如此好的机会本可以问更多的事。比如他和江辞云是怎么认识的,是什么样的交情让江辞云连公司股份都能白送,但我突然什么都不想再问了。   林超的故事让我的心再一次被割裂了,我不敢去听更多关于林超或者关于江辞云的故事,看看他们再想想我,难怪江辞云说我活得还不够好,因为我还不够竭尽全力的拼过。   中途,我突然想上厕所就和许牧深说想下车,他点了点头跟在我身后,路过一个小烟摊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烟摊很小,卖烟的老太太看上去快七十了吧,嘴里叼着根红双喜,一口抽下去就快半根。   许牧深想卖烟,附近正好比较偏僻没有商店,可玻璃隔层中没有1916,想来也是老太太成本不多,太好的烟买的人又少,最贵的就是中华烟,而且没有软壳的,是四十五一盒的硬壳子。   许牧深要了一包,老太的手哆哆嗦嗦去腰包里头掏钱,可能是眼花,可能是真的手抖,反正她拉了好几次都没有把拉链拉开。   许牧深笑了笑:“奶奶,不用找了。”   我看了眼许牧深,起初我还觉得他吊儿郎当,可其实仔细看才发觉其实他应该是属于那种健谈又阳光的人。   我和他步行了一小段,他说:“你的案子需不需要我帮忙?我们可以找个时间谈下细节,总有疏漏的地方。还有你家被人进入这事,我已经去催过了,一有嫌疑人消息就会通知你。据说有很多指纹,也就是说有很多人一起进入过,多半是有人指使。可惜没有完整的指纹库,还需要结合别的线索进行排查,但抓住一个就能顺藤摸瓜。”   “谢,谢谢。”我生硬地微笑:“明天吧,明天我请你吃饭。好像还欠你一顿。”   “记性不错。”   “上次是许律师请的我,我求你帮忙,请你吃饭挺应该的。”   “不要叫许律师了,叫我牧深吧,不然很见外。”他笑的时候露出雪白的牙齿。   我不知道怎么反驳,生硬地点点头:“好,牧深。”   回到云深集团的时候天快黑了,许牧深敲了几下门,里头没人应门。   也许是被那个动人的故事影响,跟在他身后的我很平静。   “我渴了,想倒杯水喝。进去吧。”我是真的渴了,感觉口水都成了白沫,黏呼呼的。   许牧深推门进去,我在办公桌前看见江辞云,房间里寻不到林超的影子。   他双手的十根手指交叠在一起正抵在下巴的地方,就连我们进去了都丝毫没察觉出来。   我看他一眼,默默从饮水机下拿了纸杯倒了满满一杯饮用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全喝完。   “发什么呆呢?”许牧深拉开他对面的椅子。   江辞云越过他看着我,语气并不太好地说:“你们去哪了?”   我以为江辞云出神是因为林超,可他现在的眼神却像是有点介意我和许牧深出去到快天黑才回。   “坐公车转一圈,好久没来了,路都快不认识了。”许牧深答得很从容,他让我帮他倒杯水,我照做了。   放下杯子时许牧深的手伸过来,而我的手抽离的太慢,和他的手不小心就碰撞到一起,与此同时,我们的眼神也短暂交汇,就像擦枪走火。   “阿深,今晚我和唐颖有点事,明天再请你吃饭。”江辞云起身走到我身边,抬手看了下表,很着急地说:“来不及了。”   他拖着我就走,还把许牧深丢在了办公室里。   我被江辞云一路拽到了停车场,他把我塞进车里,很快上车将我带离。   车速到了几乎嚣张的地步。   我看不清道路两边的建筑物,刷刷刷闪过连轮廓都无法保留一瞬。   好不容易车子在海景房附近一处荒凉的地方停下,我才平缓过呼吸来。   这时候天完全黑了,今晚的天上云层很厚,连星星都没有。   “有什么急事?”我问。明明是这儿,会有什么急事呢。   再度面对这个男人,我对他的心疼更多了一分,我不该再抱怨林超的靠近,可我却更想接近他,这种罪恶的想法让我自己都顿感厌恶。   “没事。”他瞥我一眼。   “没事你还把牧深丢那?”可能是觉得江辞云的举动太奇怪,我的语速又快又高。   他一眼横向了我:“刚叫什么?怎么不见你叫老子辞云。”   我被他恶狠狠地语气弄得一僵,什么呀,明明是他和林超在办公室里独处,他们不一样,我和许牧深没有旧情,但他们有,这莫名其妙的飞醋似乎轮不到他吃。   可我很不争气的心湖一荡,嘴巴也诚实起来:“江辞云,辞云。”   他一愣,隐在眼角的怒意什么时候消的我不清楚,当他眸光灼灼向我扑来,一手也悄然娴熟地解开了后背的小衣扣。   “再叫一次。”江辞云声音低低的。   我没去忤逆他,哆哆嗦嗦地又叫了次:“辞云。”   原本打开的车窗忽然关闭,连车灯的光亮也隐没,狭隘的空间一片漆黑。 ☆、079 我终将站上巅峰   “辞云,你要做什么?”我一动不动,声音轻得像猫。   眼前的男人,他的眼神深邃,宽远,明明离我这么近,可就是这几寸的距离却让人好难跨越。   江辞云嘴角挑起一抹邪性的笑,喉结轻轻滚动,他没有回答。   我的后脑猛地迎上一股力道,几寸的距离又缩进了很多,然后我们的额头抵触在一起。   他轻轻摇头,要不是我们额头碰撞着,我可能都感觉不到。   片刻,他的大手像灵动的蛇在我后面游走,顺着我的骨骼落在了腰上那一节。他的指腹轻轻打着圈,像是在写字,一笔一画都很缓慢。   我在脑中摸摸描绘他落下的笔画,第一个字是我。心跳突突跃动起来,他会说爱我吗,还是告诉我一些他说不出来的话。   我很想知道。   他继续描绘着,可只有一笔动作就显然慢了下来。   呼吸一次一次落下从清淡到浓烈,就像酝酿多年的美酒那么让人沉醉。我们的气息瞬间胶着在一块,连我吐呐时都似乎带上了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   很迫切的希望知道他写的第二个字是什么,可就在我想要努力分辨的时候,他突然吻住我的额头。   微凉中透出强劲热情的唇让我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他还在我腰上写着,可我却被此时过分浪漫的气氛和他要烧死我般温柔的吻弄得混乱。   他吻上我的眼睛,再到鼻梁,脸颊,嘴唇,脖子,锁骨,胸口。我早已忘了他的笔画,而他写了很多字我再也分辨不出他到底写了什么。   我眼睛湿湿的想着他的过去,他的过去没有我,我的过去没有他。可就是这样两个没有早缘的人这会在车里却掌舵着彼此的身体。   肩膀,松垮垮的了。我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去,缓慢地勾住他的脖子,温习刚刚他的动作,学着他吻我的轨迹吻他的额头,眼睛,鼻梁,嘴唇,脸颊锁骨。   之后的一切发生地顺理成章,他放下了座椅,我躺在他身下,我们严丝合缝地紧贴在一起。   “辞云。”我的声音断断续续,轻得就连空气都能轻易打碎似的。   他的声音含着笑:“我在。”   我忘情地告诉他:“我爱你。”   江辞云沉默过后丢给我一个字:“好。”   失落再度划过我的眼睛和心,为什么?为什么他连说一句爱我都始终不愿意。也许如是像他说的那般他不爱我只是喜欢我。喜欢我什么?只是喜欢和我做吗?   我突然害怕得不行,一个猛力推着他,可他纹丝不动,反而有股力道贯穿我全身,让我再也无力反抗。车里放着调子缓慢的老歌,就像歌词里写的一样,这一生一世有多少你我,被吞没在月光如银的夜里。   黎明的第一束光来的时候,我和他坐在海面,就是曾经他坐过的那块礁石上。我靠在他肩膀,任凭海风放肆地吹过来。   江辞云柔如丝的头发被一次次卷起,飞扬。我们身上旖旎的痕迹也早已散尽了。   他的衬衫只扣了几颗扣子,像壁垒般分明的胸口几乎坦荡在外面。   “颖颖。”他扭头吻了下我的太阳穴,低低地开了口。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我,暧昧至极的语气真的容易让人昏头。   “你看,日出来了。真好看。”我指着远在天边的那个似粉如橙的太阳。转头看向江辞云时,他淡淡笑着,是毫无防备的那种笑,一下就夺走了我目光。   我的眼神再也移不开,我爱上的男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进我心里的,但我很清楚他再也不会出去。哪怕有一天我们会分离,哪怕注定没有人会永远在一起。   “太凉了,我们进屋。”他说。   我们回去好好补了一觉,我和他几乎是同时醒来的,时间是中午,原因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江辞云快速套了件宽大的T恤,我也火速整理了下头发从床下下来。   我正在套拖鞋时,严靳像是疯子一样冲进了卧室,他又喝酒了,浓浓地酒气在他进门的那刻开始就袭击我的鼻子。   “唐颖,你一定知道她在哪,告诉我,你他妈告诉我!”严靳握住我的肩膀摇晃。   我被摇得晕头转向。   是江辞云拉开了他。   严靳跌在地上,他没有再爬起来的意思,眼睛是湿的,模糊了。他一条腿笔直的贴在地板上,另一条腿曲起,相同方向的那只手臂挂在上面。   严靳低着头一阵阵大笑:“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儿子,我喜欢的女人,都走了。以后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她,这日子太难熬了。唐颖,我玩过很多女人,有些可能都记不得脸。可能是报应,是报应!”   我看着这样的严靳,深深皱起了眉头,止不住叹息了。   感情的世界里谁爱谁多一点,输得就惨一点,严靳明明是个男人,可我从他身上依然可以闻到相似的地方,我们是那么无能为力,像看着一出悲剧似的,苦涩里又有一丝幸运。   “严靳,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我低下头,双手攥着衣角。   严靳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我,指着江辞云,缓缓地说:“好,好,我不会再问了,我他妈自己找!呵呵。”   他其实是哭着走的,我从没见过一个男人可以哭得那么伤心和凄凉,然后我的头快低到了尘埃里。   江辞云走过来揽住我的肩轻轻搓动了几下说:“我去看看他。”   “好。”   “今天哪也别去,在家躺着。”   江辞云换了衣服就匆匆出门,我一个人待在海景房,给自己煮了壶香浓的咖啡,许牧深的电话进来时我才想起和他有约。   “吃午饭了没?”   “还没有。”   “一起吃。”电话那头的许牧深声音含着笑。   我亲口答应的承诺,没好意思拒绝,顿了很久才断断续续地说:“哦,好。地点你定。”   电话挂断没多久,他发短信给我说了地址。   我如期赶到了地方,是一家很普通的中国饭馆,店很小,大厅只放着六张桌子,但每一张桌子都是坐着客人。   许牧深向我招手,同时进入我眼底的还有他的笑容。   我走过去把包挂在了椅子上:“怎么不选个好点的地方?不用给我省钱的。”   “我喜欢温暖的地方,高档餐厅气氛是很不错,可惜少了点人味。”许牧深拿起店员给他泡的凉茶喝了一口,不是好的茶叶,所以叶子特别大,颜色也绝不是碧绿,是劣质茶叶和类似隔夜茶水的深褐色。   “你要吃什么就点什么,别客气。”我说。   许牧深说:“放心,我不会和你客气。”   如是男女间有些暧昧的话让我的身子有些僵硬,他点了几个家常菜和一个汤,要了几瓶啤酒。   自打喝过酒后,我对酒精的味道已不再排斥,以至于当他把一瓶啤酒竖在我面前时,我便欣然接受。   “现在你可以和我谈谈困扰你的事。”许牧深一边说,一边给我倒酒。   他倒得并不多,很小的酒杯里倒了半杯。我们的杯子轻轻碰撞,各自喝下了杯子里的酒。   “其实我一直挺奇怪的,为什么那次在咖啡厅你会突然想要帮我。”我放下杯子看着他。   许牧深说:“看见那次直播的时候镜头扫到了你,你看陆励眼神的时候惊艳了我,我从来没在一个女孩子身上看见过这种冷静和坚强。特别还是那么耐看的美女。”   他变得油腔滑调起来,悬浮在嘴角的笑意很是自然。我不了解他,不晓得他是不是和严靳一样的泡妞高手,只得当做调侃般也跟着笑了笑。   我们一边吃,一边谈,我几乎把每一个细节都告诉了他,从我的遭遇到无奈再到他们那群人的欺压。   许牧深听完之后看我的眼神变得很不同,像是在欣赏,又像是在感慨。   他倒了满满一杯酒,一口气闷了,再倒了一杯,又一口气闷了。   连续喝下两个满杯他才对我说:“交给我。”   “你有办法?”   许牧深松了松领带:“做过的事不可能不存在。如果没有办法讨回公道,还要律师和法律做什么?”   我像是看见了希望般一把扯住他的衣角:“许律师真的愿意帮我?”   “是牧深。”他笑着说。   我绕绕头发,调皮得轻吐舌头:“又给忘了。对,你是辞云的朋友,我叫你牧深。”   说来也巧,我没想到在这种小餐馆会碰见表哥。   边上的位置空了时,进来一群流氓,带头那个就是我那不成器的表哥。   上次他被传媒公司的保安丢出公司,嘴里骂骂咧咧后肯定恨死了我。   他嘴里叼了根牙签,噗得吐向了我。   我被牙签最尖锐的地方狠狠戳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捂住痛处。   “嘿!这不是我那本事好得当当响的表妹吗?”表哥的一条腿驾到了我椅子的横档住,身子摇摇晃晃,脖子上那条用五毛钱硬币打的粗金链子随着他的晃动也跟着晃动。   表哥看向许牧深,打量了一番:“又他妈换男人呢?你这腿到底给几个男人岔开过?” ☆、080 我终将站上巅峰   饭馆人很多,表哥的话无疑让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连带坐在我对面的许牧深也受到了屈辱。   “表哥,你嘴巴放干净点。”我的脸憋了个通红,狠狠瞪着他。   他根本不以为然,对身后那批吊儿郎当的人摆摆手说:“坐下吃,哪个贵点哪个,今儿有人买单。”说完他伸出手臂用力拍了拍许牧深的肩膀:“是不是啊,小子?”   许牧深笑了笑:“不。”   表哥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别给脸不要脸。”   “在对自己说?”许牧深拿起桌前的茶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   “你他妈这是找抽呢?”表哥扬起手就想打人,被我给一把抓住了胳膊。   “别过份了,没人有义务被你使唤,一边儿去!”可能是因为亲戚的关系,虽然他挺混的,但我并不惧怕他。   表哥收了手,斜睨着我:“小颖儿,你爹妈那墓地我妈可给弄好了,这会照片也贴上去了,树也重新种了,让你请我吃顿饭都不赏光啊,瞧你男人换挺勤的,又是什么江老板,哦对,上次在公司见那个原来是我前任妹夫啊,还真没仔细注意过。你也知道,我总是各地跑,业务繁忙得很,呵呵。一时就没给认出来。”   他怎么会认出来,我只想冷笑而已。   他是我表哥没错,可我和陆励结婚那会根本就没来什么亲戚,那时候我爸已经病了,亲戚怕我们上门借钱能疏远就疏远,爸妈不是傻子,办酒席的时候谁也没请。   “这顿饭我请。”我不是妥协,而是不想再和这种人纠缠。   表哥笑了起来,不要脸地拿起许牧深桌前的好烟抽出一支:“哥们,借个火呗。”   许牧深并没有理他,又喝了口茶。   表哥本想动怒的,可身后很快有他的朋友把打火机递过来:“哥,你火机在这呢。”   表哥把烟点上,还没吸两口呢,许牧深突然站了起来。   我看向这个交情不深的男人,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可很快,表哥一声痛叫,只因许牧深把一手捏住表哥的腮帮子,另一手快速拿起他嘴里叼着的烟掉转方向塞了进去。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手腕就被许牧深拉住,他拉着我跑,表哥和他的朋友在后头猛追。   “快跑。”许牧深朝我笑了笑。   我点头,他拉着我的手跑了一段,很快拦到辆空车,车门刚刚关上,表哥和他朋友们的脸和手已经在玻璃上。   出租车司机看上去头脑蛮灵光的,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就冲出去,好几个贴得紧的都摔在了地上。   我喘着粗气往后面看,表哥指着车子,嘴里骂骂咧咧不知道在说什么,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   “还好。”我吁出口气。   “好玩吗?”许牧深的呼吸也没有平稳,以至于淌出他嘴里的三个字有种别样的韵味。   “我没想到你会那样,你是律师啊。”我说的小心翼翼。   他松散地靠在椅背上,笑着说:“可能是被辞云影响吧,还记得生平第一次打架也是因为他。”   许牧深的话让我产生了好奇。   “你和他一起打过架吗?”   许牧深扭过头,后脑依旧靠在椅背上:“嗯。那时候我还不是一级律师。在律所工作的律师,要是级别不高很难自主挑选案子。很多情况下明知道委托人是错的一方,可为了职业操守,不得不迎着头皮为坏人辩护。所以这样那样的情况非常多。那次是有个委托人的家属逼我颠倒是非必须要把原告打成被告。也是在一个小饭馆,他们找我麻烦,辞云就坐在我身边,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但他一个酒瓶飞了过去,之后的事你应该想象的到。”   “然后你们一起打架还成了朋友。”我脱口而出。   许牧深点头:“嗯。”   “难道江辞云说你和他过命的交情就是这个?”   他一听,像是被我逗笑般笑了出来:“当然不是,要是这样,明明是他帮了我,怎么还会送公司股份给我。”   “那……”我不由自主地靠近他。   许牧深张了张嘴,像是想要告诉我,可打量了我一番后对我说:“秘密。”   许牧深的态度反倒让我更好奇了,但他不肯说,我知道再问也是徒劳。   “律师吃饭不给钱,好像不好吧。”我转开话题。   他笑了笑:“是啊,是挺糟糕的。回头我会把钱送去。”   “律师打架影响也一样不好吧。”我又说。   他依旧笑着,认错一般地点头,随后丢给我句:“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不过刚刚那个真是你表哥吗?可能是我的亲人都比较团结,有点难以理解你们兄妹的关系为什么连个陌生人都不如。这么漂亮的妹妹,怎么舍得欺负。”   我避开他的直视,抿了下嘴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很正常,人活着规则太多了,有时候仔细想想是因为我活的不够好所以才经历这些吧。哎。”   许牧深问:“这些思想是辞云灌输你的吧?”   我一惊,茫然地看着他。而他也似乎从我眼睛里得到了答案。   “看来我猜对了。辞云是个讲义气有情义的男人,不过有时候他的思想有很多阴暗的角落,也有些偏激,千万别被他洗脑。”许牧深翻动着手机,然后给我看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许牧深和江辞云抱在一起,身后的背景中,滑翔伞的痕迹十分明显。   我指了指照片,看得专注:“这是哪儿?”   “林虑山国际滑翔基地。林虑山海拔1千米左右,顶部平坦,直立如削,距市区只有20公里,是十分理想的滑翔基地。其实那次我没有参与,我有轻微的恐高。辞云也是第一次,看得出来他其实也有点害怕。但他被人挑衅,然后因为性格里的一些偏激直接就上了,那次中途出了点小意外,所幸没什么大事,要不然那次他小命就没了。”许牧深回忆起往事的表情很动人,他似乎很珍惜和江辞云的兄弟感情。每一个字句在他平和温润的调子里竟也变得惊心动魄。   师傅转过头来搭腔:“那里我也去过,滑翔伞老刺激,没心脏病的下来后都感觉出了毛病。对了,你们要去哪儿?”   许牧深问我:“你今天有事吗?”   “工作都丢了,还能有什么事。”   “那正好,我准备在这里开一个自己的律师事务所。一方面想自由一些,另一方面也好帮你把公道讨回来。再说我和辞云好久没见了,分外想念啊。他现在发展的这么好,我也可以沾点光。来我的律所上班有兴趣吗?虽然辞云是大老板,可我总觉得做生意不适合你。”许牧深低低笑着。   我看着她,心惊了一下:“去律所上班?”   不知怎么的,当听见许牧深这个建议时,我竟然莫名心动了。   职场,商场我都接触过,可事实证明我的确不是做生意的料,我想问题简单,心思也不够复杂,要是真在鱼龙混杂的商界和一帮老爷们斗智斗勇,脑子还真不知道够不够用。   喔,不,我脑子一直不太好。   “怎么样?”   在我犹豫的时候,许牧深问道。   我看他一眼,其实很想当场就答应下来。律师,多好的职业,不会被骂吸血鬼,也不会被骂成婊子。饱受欺凌的我要是有一天也能成为一名律师,我想一定会很振奋,很光荣。最关键的是,要把像林锋凡一样的败类清除干净才好。   可最终,我勉为其难地笑了笑:“我考虑一下。”   “好,我送你回去。你住哪?”   我报下地址。   许牧深问:“你们同居了?”过后他一拍脑门:“问得什么傻话,你是辞云的爱人,住一起很正常。”   我尴尬地抿着嘴唇,然后转头看向窗外,只是避免再和许牧深发生任何的眼神碰撞。   快到海景房的时候,一处转角江辞云的车杀到了我们前面,他回来了,但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辆出租车。   他停下车的时候,出租车也停了。江辞云笔直的腿从车里面迈出来,一个扭头我们几个人目光交错碰撞着。   “辞云。”许牧深笑着和他打招呼。   江辞云向我们走来,看看他,再看看我,看似柔和的目光之下似乎隐藏着蠢蠢欲动的锋利。   “你们怎么在一起?”他问。   许牧深说:“我上次在电视上看见唐颖。就约了她谈谈案子的事,看有什么能帮忙。”   江辞云拿出烟盒抽出一根丢给他:“进来坐,下午我没什么事,一会一起钓鱼。”   “好。”   进屋后,许牧深和他提了要在这开律师事务所,江辞云很快说位置的事情他来安排,可当许牧深说想让我去他律所工作的时候,江辞云突然似笑非笑婉转地拒绝道:“我不想她太辛苦。老子的女人,会花钱就行了。”   说话的同时,江辞云的手臂已经悄无声息地揽上了我的腰肢,那力量隐隐在收,我缓慢地从这份手力中感觉到他的不悦。   许牧深似乎没在意他的反应,突然看向了我:“真没兴趣吗?” ☆、081 我终将站上巅峰   我如鞭在喉,没有表态。   后来的气氛多少有点怪异。   江辞云和许牧深出去钓鱼,回来后脸色不是太好。   “怎么了?”我问得小心,害怕他会离去,更愈发自卑自己不够好。   江辞云把一边小心放着渔具,一边闷闷地说:“今天没有口。鱼不吃食,没有钓到。”   我走到沙发上坐下,看着他的背影问:“都没钓到吗?”   江辞云放完东西转过身来时轻咳了一声:“是我没钓到,阿深钓了一筐。”   我噗的一下就笑了:“就气这个呀?没钓到不挺正常的。”   江辞云站在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眸色深深地望着我:“如果是我一个人,没钓到鱼也许不会觉得怎样,可要是两个人,我们明明做着同一件事,他有我没有,嫉妒心就会跑出来。同理,我有他没有,一样会产生这种心理。”   当时的我并没听出这句话的深意来,随后答道:“果然,他说的真对,你心里真有很多阴暗面。”   “果然?”江辞云一步步沉稳地迈过来,在我身侧坐下。“他是谁?”   “许律师。”   江辞云冷笑了两下:“老子就阴暗了,是不是想换个不阴暗的?”   我嘟起小嘴,轻声说:“懒得理你。”   他咬肌一迸:“懒得理我?”他的双手伸了过来,在我最容易发痒的地方不停地挠着。   我在沙发上滚来滚去,甚至掉下沙发,坠到了长长的绒毛地毯上,地毯真的很厚,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我笑得控制不住只差眼泪滚下来:“你别闹了!哈哈哈,好痒。哈哈哈,真的好痒。”   可能是他见我真的痒得受不了终于停下来,我坐在地毯上,靠着他笔直的腿暗自喘着粗气。   想爬起来重新坐在他身边时,江辞云突然略显严谨地开了口:“上次不是问我怎么才能成为一个女老板吗?唐颖,我手把手教你经商你愿意吗?如果你不想靠我的实力,我可以操作你现有的资金,或许你想找我‘借‘多少都行’等培养出你自己的品牌,不管陆励以后会不会重新获得好的职位,你都有实力给他教训。”   我一怔。   这是和他认识以来他首次说要教我,而不是那些动不动就能帮我摆平一切的话。   也许是许牧深的出现促使了这一切,而我,用一个几乎扭曲的姿势仰头看着江辞云倒过来的脸。   他没有半点在开玩笑的样子,甚至他没有笑,整张脸都是刻板的。   律所,从商,突然成了一个很难的选择。   “我,我行吗?”我忽的皱起眉头。   也曾异想天开,用着以为高超其实却很拙劣的计划尝试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这些失败把我仅剩的那一点点骄傲和自信都磨没了。   窗外的阳光突然间隐没了许多,几乎是一瞬间暗淡下来的,也许是有厚厚的云层正巧遮住太阳的锋芒。   原本迎着光亮显得高高在上的男人突然间平实了许多,五官也因为光感的合适而变得更加英挺深刻。   江辞云看着我,他的唇角兀自勾起,沙哑低润地说:“有我在,没什么不行的,你最清楚不是吗?你说老子行不行?”   正经八百的话题突然间被化成暧昧至极的语气,我视线中他倒过来的脸也在我思索中悄然压下。   他的唇在我嘴上轻啄了一下,如是热恋到疯狂的情侣常常会有的小情趣。   “怎么样?你也考虑考虑?”他一把将我提起,强势搂进了怀里。   我轻轻白他一眼:“没兴趣。我要去律所工作,像我这样被欺压过度的人要是有一天也能成为律师,就专治那些没道德的人,想想就是一件很爽快的事情。”   我的话音刚落,窗外暴雨的声音来得狂傲暴躁,一阵阵急降的温度从窗户外飘进来,如同江辞云此刻转为阴沉的脸一样,让我不禁打个哆嗦。   其实比起律所,如果江辞云肯真心教我,我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只因为我相信他,相信一个早期的流氓现在的流氓商人。   可最后从江辞云嘴里吐出来的却是一句:“你喜欢就好。”   他起身去泡茶,暴雨太大我选择去关一扇扇的窗户。   溅进窗台上的雨点都有硬币那么大,离窗外不远的那颗树叶子被打的摇摇欲坠,就连地上的泥土都被砸出一个个浅浅的窟窿,再化作一片泥泞,被冲刷得越来越稀薄和深陷。   第二天,暴雨过后的空气特别清爽。   我醒得很晚,江辞云没舍得叫醒我,给我留了一张纸条让我睡醒打车去找他吃午饭。   我看向墙上的挂钟,时间是早上十点,我穿着睡衣和往常一样洗漱。   消停了好几天的陆励打电话到我手机上,语气很恶劣地说:“唐颖,你别太过分了!”   我被这句开场白弄得没莫名其妙,忘了说话。   电话那头的陆励很快又说:“我不是清楚明白的告诉过你,你要两百万我可以给你,为什么要出尔反尔提交对小黎的诉讼?”   我愣了一下。   不是我做的,那么,是许牧深吗?   “怎么?”我不知道说什么话更合适,于是冒出了这两个字。   陆励冷哼着:“今天早上,有律师打电话给林锋凡,让他准备好迎接这场官司,那个律师听说还很有名气。唐颖,你一定要这么干吗?”   这一刻,我对陆励的评判发生了微妙的转变。以前我觉得他是自私到底的男人,他只爱自己,所有的爱都是为了自己。可在我和小黎之间,陆励的张扬和愤怒,十有八九都是为了小黎。   哪怕他曾亲手打过她,可关键时刻他护的始终是她。   我已经不会对陆励心寒了,甚至不想和他多说话,直接挂了这通电话,他后来又纠缠不休地打进来,我全都没有再接,他也终于放弃了再打。   电话战消停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房门被敲响,我下意识地去开门,却不曾想进来的那个人会是表哥。他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小流氓。   “怎么是你?你怎么?”我着实惊了一下。   “没想到啊?呵,昨儿个我们找到了那个车牌的出租车司机,一问才知道你住这儿?这里都没什么房子,我看见窗户上挂着你昨儿个穿的裙子就知道你住这儿。啧啧,靠这劈开腿条件过得还不错嘛。”表哥嘴里不干不净,目光越过我在海景房里打转。   “出去!”我瞪着他。   表哥横了我一眼,大手一推就把我推到在地。   我太瘦了,从曾经全身上下都是堆积的肉到现在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多余的脂肪,就像根随意就能被人折断的枯木似的。   我从地上爬起来,表哥未经允许就一个一个房间参观起来,不管我怎么用恶狠狠的语言阻止,他根本就当做耳边风。   看完房子之后表哥和几个小兄弟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茶几上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表哥甚至翻出了江辞云的渔具,握着一根鱼竿在手里掂量着道:“嘿,他妈名牌啊,兄弟们,你们知道这杆儿值多少钱吗?吗的十几万呢。”   表哥带来的人不信,有几个还笑起来:“不可能吧,一根破杆子要十几万,十几万得玩多少女人啊。”   “玩多少女人?我算算啊,红灯区的一晚上四百。十几万,嘿,小心玩到鸡儿都挺不起来。”   如此拙劣刺耳的话终究让我的愤怒如同火山喷发一般爆开了。   我拿起昨天江辞云没收拾的茶杯想要往表哥头上砸,可他竟然没躲开,还看出来我要砸他似的把脑袋探了过来,嘴上挑衅着说:“来,正缺钱呢?”   短短几年而已,我诧异表哥竟然比当初还要不成器,不,他是真正恶心的流氓地痞,社会中最肮脏的老鼠屎。   杯子被我捏在手里很紧很紧,紧得隐隐发抖,可我最终还是放下了。我可不想成全他,要真砸上了,他敲诈起来可指不定是什么数。   “小颖儿,这是昨天和你吃饭那家伙的家吗?”表哥摸着鱼竿,哈了口气擦了擦。   “关你什么事?快滚!”   啪塔一声,鱼竿被丢在地上,这声音刺痛了我的心。   江辞云最爱钓鱼了,鱼竿他爱护得不得了,竟被这么丢在地上。   我几乎是立刻弯腰去捡,可身后突然传来一连串口哨的声音。   我猛一直起身,我忘了自己穿的还是睡裙,它一点也不长,菜市场大妈级别那类江辞云是不会买的,也就是说我刚刚那一弯腰走光了。   “你妹妹身材不错啊。”有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说。   回头一看,他们的脸上露出了让我恐惧的表情。   表哥嘲笑地看我一眼:“她啊,早被男人处理过了,换得挺勤。你们要喜欢,尽管上啊!”   要不是亲耳听见,我绝对不会想到这种话从一个亲戚嘴里说出来,哪怕是个陌生人也不至于这么卑劣吧?何况我是他的表妹!   刚才说话那小伙子立刻起身朝我走来,笑着说:“真的假的?” ☆、082 我终将站上巅峰   一连串笑声在我耳边滑过,空气中顷刻充满了腐朽的味道。   我一眼横向了表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打心眼里头我始终不信表哥真的会让人这么对我。   “嘿,你是我表妹,我小弟兄可好几天没尝过女人是什么滋味了,身为我妹,你难道不该帮我照顾照顾他们?呵呵,说白了,你和红灯区的有什么区别,顶多算个高级婊子,伺候的男人身份地位高就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了?”表哥满脸鄙夷地看着我,一只肮脏的手摸上了我的脸颊:“一会等他们完事了,哥哥也来。”   我猛一扭头,逃离那只粗糙的手。   表哥的话如同一根尖锐的刺直插在我心底最柔弱的地方,我哭不出来,甚至说不出什么话来。   “放屁!”我最终愤怒地爆了粗口。   可身子一下就凌空了,后头有只手突然捞起了我,地面变得很遥远,我的手心一阵疼痛,刚捡起不久的鱼竿也被用力抽走了,勒得手掌心疼。   我被丢在沙发上,一个流气的男人直接骑在了我身上。   原以为自己会喊救命的,可我瞪着身上的人缓慢地说:“你们这么多人不管我怎么反抗都不会有用处。但今天要是谁碰了我,你们一个也活不了。”   许是我的眼神太冷了,甚至连一丝反抗都没有,反而吓到了他们。   表哥一把将我身上的男人拉下来,吊儿郎当地把手插在裤兜里头,弯腰问了句:“什么意思?”   我一字一句地说:“表哥,这里可不是老家那地方,屋里屋外都藏着摄像头呢。你们要真敢对我怎么样,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让你们一个个挨枪子儿,蹲笼子。”   表哥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抽出兜里的右手就紧紧捏住了我的脸颊:“你吓唬我?”   “那你试试。”我的眼泪被自己强势隐下:“表哥,别逼我,想我亲手送自己的亲人进监狱?”   表哥被我这句话弄得焦躁不安,看得出来他犹豫了,可跟在他身后那帮子小流氓却说:“谁他妈没事在家里按摄像头,就算外头有,真把她办了她也不敢去说,糊弄我们的了。”   我一怔,愈发仔细观察表哥的反应。   表哥思索了一会,大概也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突然爆了句:“上回还让保安把我丢出去,旧账还没算完,你看看哥这舌头,起这么大一泡,正好新账旧账一块算了。兄弟们,给我办了她,叫她屌。”   一下子他们全朝我扑了过来。   有人按住我的手,有人按住我的脚。其实我并没有挣扎,满心满眼的悲怆让我绝望得已经如同一条死狗。   我睡裙的一条吊带被扯了下来,我闭上眼睛,滚动了很久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流进我的耳朵,湿湿的。   咔咔两声,源自于拍摄键独有的那种声响。   “你干什么?”表哥一声厉喝穿耳而过。   我猛地睁开眼睛,许牧深正站在门口。他穿着深蓝色的西装,打着领带,衣着的每一个细节都一丝不苟,充满了一个律师该有的正义感。   他手里握着手机,按动几下就重新装回兜里。   “冤家路窄啊。你手机干嘛了你,给我拿出来。”表哥眯了眯眼定睛一看后凶巴巴地说。   骑我身上那小年轻从我身上下来,禁锢着我手脚的力道也一瞬间全消失了。   在我几乎没有希望的那一刻,他来得刚刚好。   “很抱歉,刚刚的一幕已经上传到我的博客。我是律师,这是我的律师资格证。”许牧深说的很简洁,但在这种情况下,他吐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化成了最锋利的武器,让表哥等一众人全都惊慌失措。   表哥从地上捡起许牧深扔下的律师资格证,看了一眼重新丢地上,大概是因为怒极,就更加恶狠狠地说:“今天我不打得你爹妈都不认得我就白混了。给我上!”   出乎意料的,表哥带来的人一个都没敢动,杵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呵呵,这个世道到多的是嘴皮子利索,动真格就不行的人。   “都他妈聋了?给我上听见没?上啊。”表哥扯过离他最近的一个小弟兄,狠狠在他屁股上蹬了一脚把人给蹬了出去。   那人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啃泥趴在许牧深锃亮的皮鞋边。   许牧深看我一眼,很快转开了目光说:“我要是你们这会应该想着怎么逃跑,我的手机有定位功能,不出意外,十分钟内就会有警官上门来。”他抬手看表:“我们闲聊了快五分钟,欢迎继续。”   许牧深的话才刚落下,只听表哥骂了句:“草!”紧跟着几道身影刷刷刷全往门外冲。   海景房里头顷刻间就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我们相隔不远,四目相对,他出现的太及时,拯救的不是我的身子,而是我的命。   因为如果今天真的发生了不好的事,我很担心自己有没有面对的勇气。   我看着他,心里却在想,要是现在站在门口的人是江辞云,他的处事风格应该绝不会如许牧深这么冷静,恐怕表哥出去的时候不是折了手就是折了腿。但许牧深是律师,所以他选择用法律的武器保护我。   他大步向我走来,把我扶好,然后快速脱下他的西装盖在我身上。   “还好吗?”他皱着眉头问我。   我看着他的脸笑靥如花,然后是怎么也止不住的哭声。   许牧深的怀抱来得很快,很礼节,他很松垮地搂着我,大手在我后背一下一下地拍着宽慰。   警官并没有和许牧深说的那样上门,我哭了很久,直到江辞云的电话进来。   “还没醒吗?”电话那头的他问着。   “醒了,我一会叫外卖,午饭就不一起吃了。”我忍着声音,就怕被他听出来我哭过。   好在江辞云似乎没发现我声音里头的隐忍,他回了句:“好,那我先去开会,在家乖一点。”   我‘嗯’了一声,等他先挂掉电话才把手机放下。   许牧深重重叹了口气:“发生这种事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话锋一转问道:“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我是来找你的,早上去过辞云公司,你不在,想着你应该在这就来了。”许牧深看着我说。   “是为了诉讼的事情吗?今天我接到电话了,我前夫打的。”我哽咽着。   许牧深笑了笑,沉稳地说着:“是我。只是给那帮人一个警告,具体的诉讼时间还要延后,起码要等我的律所办好。我会尽可能拖人从各个方面找出证据。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有罪的人逃不过。”   我看着许牧深,从他身上看见了律师该有的魄力和思想。相比起林锋凡那个败类,许牧深才算得上是个真正的律师。   “那个……刚刚的照片真的上传你博客了吗?”我心下很焦虑,如果他真的传了,江辞云有没有可能看见。   许牧深好像一下就看出了我的焦虑,说:“没有,在我手机里。如果真要放到博客,你的脸我会打马赛克,刚刚太赶根本没时间处理。而且我还要遵循你的意见,是不是要对自己的亲人……”   许牧深说到一半就没再说下去,可能感觉亲人两个字在当下有点讽刺。   我狠厉地笑了笑:“要。”   这回轮到他怔住了。尾音一挑,带着强烈的不可置信:“要告你表哥吗?”   “是。”我很坚决地说着。   曾经的恋人已反目成仇,亲人对待我如是对待一只随时都能捏死的蚂蚁。   我众叛亲离。   “我为什么不告?你告诉我。”我冷笑着,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肃杀和狠绝。   许牧深从兜里掏出烟盒和金属质地的打火机,打火机在他手里转动了几圈,终还是点燃了一根烟,吐出一个字:“好。”   我起身起洗澡,换衣服,梳头发,正正忙碌了一个多小时,许牧深没有离开。   厨房里头砰砰直响,他叫了蔬菜外送,桌上清一色素食明明都熟了,可看上去还是碧绿碧绿的,新鲜的好似都能滴出水来。   “吃饭吧。”他已经摆好了碗筷。   我怔怔地望着这一桌子的菜,然后又看向他:“你做的?”   显然这是一句很傻的话,可我当下只是为了表达内心的震惊和意外。   “这屋子里面还有别人吗?”许牧深笑着拉开椅子。   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每一粒都晶莹剔透,江辞云没给我做过什么好吃的,准确来说除了我爸之外,他是第一个这么认真做饭给我吃的男人。   我定在原地,没有动。   许牧深上来拉我坐下,甚至拿起筷子放在我手里。   他说:“相比肉类我更喜欢素食,不介意吧?”   我摇摇头,夹起一根荷兰豆往嘴里送,慢慢的嚼动着。很清淡的味道,少油少盐,且几乎吃不出味精的味道,淡淡的青草气恰到好处,就像是清真馆里煮的那种。   “很好。”我好半天赞扬了一句。   再想夹第二筷子时,门外就钥匙开门的声音。   我扭头看去,江辞云进门后正低头换着鞋子,等换掉鞋子往里头一看,我们几人的目光忽而撞上。   “辞云,吃饭了没,要是没有就一起。”许牧深说的很自然。 ☆、083 我终将站上巅峰   这是似曾相识的场景,上回林超偷钥匙来我家,我看着系着围兜的她反客为主的感觉或许这会落到了江辞云头上。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我,走过来。   在我身侧拉了把椅子坐下,然后盯着一桌子的素食,低咒了句:“一点肉星子都没有,草有什么好吃的。”   “是许律师做的。”我说。   他看我一眼:“猜到了。”   江辞云拉了把椅子坐下,我起身去给他盛饭他没阻止,那么他突然回来可能是看看我有没有吃饭。   说要叫外卖的我却和他的好朋友孤男寡女地坐在一块吃饭,我心里多少有点瘆得慌。   可事实证明也许是我多想了。   “你怎么过来了?”江辞云咀嚼着白米饭,问许牧深时挺自然的。   许牧深捧着饭碗,一边夹菜一边说:“幸亏我过来了。”   “这话什么意思?”江辞云咀嚼的动作戛然而止。   “许律师!”我迫切地想要阻止这场对话。   许牧深温和地对我说:“不是说要起诉吗?要是起诉辞云早晚会知道。”   “在打什么暗语。”江辞云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半分,眼神也变得深究起来。   “我赶到的时候唐颖表哥正好来找她麻烦,要不是我出现及时,她可能就被那帮小流氓欺负了。她可能怕你为她担心,所以电话里没告诉你。”许牧深滴水不漏地叙述。   江辞云手里的筷子突然放下了。他看着我:“真的?”   我欲言又止,然后点了头。   江辞云低低呢喃着,眉心皱得极深:“知道他这会在哪吗?”   果然,江辞云的处事风格永远是那么直白。   “要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许牧深问道。   他想想后直截了当:“我拒绝回答,特别还是在一个律师面前。”   许牧深无奈摇头笑着:“辞云,有些地方应该改改。我可不想哪天有人上我的律所委托我帮他打对付你的官司。”   “改?为什么要改?”江辞云说得很平静,言语中不起一丝波澜,他颔首吃着饭,看似对我的遭遇并没有那么关心,可他的话就是无端戳着我的心了。   或许在别人的眼里,江辞云有时候确实顽固又阴暗,可在我眼里他就像金子似的,永远那么耀眼夺目。   又过了半分钟,江辞云突然补了句:“让我不高兴的人,通常不会死得太快,但一定死的很惨。”   我一怔。   难道真如陆励所说吗?   猫捉住老鼠通常不会一口咬死,而是把它玩得精疲力尽,甚至不会吃它,玩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那么陆励是逃不掉的,表哥也许也逃不掉。   我呢?   后来许牧深和江辞云聊律所选在哪开的话题,我听见他们提到南区,以前上学我待过一阵子,就插了两句话。   许牧深听得津津有味:“唐颖,还有吗?那边的交通真的这么差?”   我张了张嘴,却听身侧的江辞云突然丢来一句:“闭嘴好好吃饭。”   我皱起眉头:“闭嘴了……怎么吃饭?”   许牧深低低地笑了笑:“你们还真是对活宝。”   “活宝?我们是夫妻,合法有执照。”江辞云纠正他:“对了,阿深,帮我拟一份婚后财产证明书,我现在银行卡里的每一次流水进账都有我老婆的一份。”   我心潮涌动,难以平息。都说了解一个人需要时间,可在江辞云身上,时间却让我越来越不了解他。   下午,江辞云没去公司,他和许牧深又去钓鱼,顺便把我要叫上了。原因自然是我的安全问题。他还说明天开始让我跟他去公司,他会好好教我商人的入门课是什么。   我们三个人按照风向找了个合适的钓点坐下。   江辞云对鱼竿的了解很深,他很爱它,以至于发觉出现两道划痕的时候他显然有些不悦。   “是我表哥,他,他动了。”我说。   “哦。”他闷闷地应了声,仿佛心痛掩饰不住却又不能责怪我。   他们坐了一个小时几乎只有几个姿势,放鱼饵,扔下去,上钩或是化掉鱼饵又重新拎起鱼钩,不断重复着。   我蹲在礁石上像只停着的麻雀,简直无聊透顶。   江辞云可能发现了,他把鱼竿挂在活动架上,走到我面前说:“颖颖,我教你钓鱼。”   要是没记错,他似乎是第二次这么叫我。   如此亲密的称呼引起了许牧深的注意,他今天运气不太好,江辞云钓了许多鱼,而他没有钓到一条,他的眼神从我脸上移到了放鱼的箱子里,悄无声息地再转向湖面。   要是没记错,上回江辞云因为没钓到鱼还气呼呼好久,短短几天而已,风水就轮流转了。   其实我对钓鱼没有多大兴趣,可干坐着实在是太无聊了,最后的最后我还是握起了他的鱼竿。   江辞云就坐在我后面,双臂从我背后圈过来,他身上的味道每一次都一样,一种尾调是从宝石中提取的琥珀气混合着烟草的味道。   “江辞云,这鱼塘是不是被你承包了?”我打趣着说。   他的气息落在我耳侧,低低的:“别以为我不懂网络用词是什么意思。但这不是鱼塘,是海。”   我鼓了下腮帮子:“我知道是海。”   许牧深坐累了,起身伸了个懒腰:“辞云当初要这个房子就是为了钓鱼,这里所有的房子都是他的,我这种劳心劳力的律师和资本家真是没法比。”   “都是?”我有些怀疑。   想扭头看一眼江辞云,又奈何他抱着我太紧,我扭不过去。   “你在这里有没有见过邻居?”许牧深喝了口水说。   这话让我一下恍然,进进出出好像还真没有见过什么别的人。   许牧深站在我们身边,盯着我淡淡地说:“几年前这里还没开发,到处都是野草。是辞云让这块不会有多少人在意的地方变成现在这么美。在城市里头实在很难找到这么宁静的地方了。环境确实很不错,他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我似乎明白了江辞云为什么不喜欢去一号公馆,那里不过是一个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可他更喜欢简单宁静的生活。   讽刺的是,在残酷又多变的金融行业中扭转乾坤,本身就很难变得简单。   “阿深,什么时候也找个女朋友?单身那么多年,想成仙?无欲无求常伴青灯古佛了?”江辞云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许牧深踢着散落在脚边的细小石子:“没有合适的。你后半句话的建议可以考虑,我信佛。”   江辞云抱着我,脸颊和我贴在一块,嘴上却回着许牧深的话:“你太挑了。”   片刻,我的另一边传来许牧深含笑的声音:“我们彼此彼此。”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两个男人的对话中似乎总有些让人想要去细细揣摩的东西,可具体是什么又说不出来。   一转眼就是傍晚。   江辞云说许牧深既然来了没车不方便就让他把捷豹开走。   一场肆意的暴雨说来就来,多雷雨的天气总是这样,几秒时间就能骤然大变。   我站在窗口,看着雨水压弯了叶子,凝结出它不能承受的重量,然后轰然坠下。   以为表哥的事情他不会再提,可身后的江辞云突然把我抵到了墙上问:“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为什么不说?你丢人的样子我还见得少吗?怕老子嫌你?”   我看着他英俊得要命的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半天我才苦哈哈地问他:“要是今天我出事了,你会怎么样?”   我实在是很想听他的回答,虽然心里清楚语言翻来覆去可以真真假假,但我依然想听,哪怕是谎话。   在我和他这段感情中,他多少次明明白白的告诉着我,不爱,不爱。   我是多么期待有一次谎话出现。   可最后,他很是无奈地看着我:“如果真出事了,我还是不离婚。颖颖,我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   第二天,我跟着江辞云进了公司。云深集团的员工应该对我和江辞云的关系很好奇,毕竟他曾公开说下自己的婚期,这件事稍有一两个听闻的就能传遍整个大厦。   江辞云让人给我在他办公室里安插桌子的时候,搬椅子的两个男员工眼神时不时瞟向我,敏感源于女人本身,我并不喜欢这种探究和夹带复杂的眼神。   大概上午十点,我的手机响了,来电的人是陆励。   那天我后来没再接他电话,许牧深的律所还没开始运作,这几天我安分的很,虽没让他们接到正式的律师函,但一样也没给一个明确的态度。   我和上次一样,没有接电话。陆励不停的打,还是让原本专心看大盘走势图的江辞云注意到了。   “谁?”他问。   我告诉他:“是陆励。许律师说要帮我起诉他们。这件事和陆励通了气。”   “起诉的事情阿深和我说了。这样,让陆励过来,现在。”江辞云十指交叠在一起。   我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让陆励过来做什么?”   江辞云没回答我,又说:“让他的小情人也过来。” ☆、084 我终将站上巅峰   江辞云见我没动,直接从我手里拿过手机,快速发送一条短信。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带着你的女人一起过来。云深集团顶楼办公室。’   这条信息发出后不久,他重新坐到办公椅上,顺便召唤了我过去。   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江辞云把我扯到了他腿上抱着我:“一上午的时间看了那么多书,喜欢哪一行?想好了吗?”   江辞云最终还是彰显出他的霸道,嘴上说从商和去律所只要我喜欢就好,实际上却并没给我选择的自由。   “其他行业我都不太熟悉,我只在传媒公司和广告公司上过班。”我说。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光环,不像沈茵那么性格突出,也没有林超那般独立冷静,我有着普通女人会有的一切优点,缺点,平淡无奇。当老板对于我这样骨子里安逸习惯的人来说是种很大的挑战,可我清楚这种挑战我必须去经历。   江辞云沉默了片刻:“也不错。传媒业必不可缺,特别是网络传媒,它在时间上的自由性和空间上的无限性,使它在传播条件上突破了许多客观因素的限制。关键是国内针对性某一类商品的网站越来越有明显优势,也更容易自立品牌。”   从江辞云嘴里说出来的话那么轻松自在,可我忽的感觉肩膀上的压力重如千金。必须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才有可能做好这件事,毕竟我是个悟性不太好的人。   “好。”我咬牙答应下来,人活着什么都有第一次,要是连试都不敢,荣耀也注定不会降临。   “大概要多少启动资金?这个你比较懂。”我又问。   江辞云的唇贴在我耳边:“要么不做,要做就往大了做。先放两千万玩玩吧。”   “两,两千万?”我差点一蹦子跳起来。   难怪就连许牧深都总是开口闭口叫他资本家,一个能吃五块钱十个煎饺的男人,谈论起这么大一笔钱来云淡风轻。   他收住了我的起身的动作,揽在小腹上那条手臂轻易把这个小身板收紧。   “钱我借你,别以为不用还,要是还不起老子就弄死你。”他喉咙里窜出一连串性感的笑声。   我的心突突直跳。   他怎么了?   就在最近,这些暧昧至极的话他已经丝毫不会在避讳,时不时就给我来那么一下,就像是在打强心剂般时刻提醒着我,他的存在有多么意义非凡。   “老婆,我茶冷了,给我去倒一杯。”他的手指玩弄着我的头发,不停打着圈圈。   我已心乱如麻,正好借这个机会站起来。   帮他加完茶水,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江辞云痞子一般的笑容陡然落下,眉宇间增添了一分严肃。   “进来。”   门被推开后,陆励和小黎一起进了门。   我先看见的陆励,西装,西裤,刻板的脸上眉头深皱着。然后我才看见小黎,她当初的年少猖狂已经褪去了很多,畏畏缩缩地躲在陆励身后,整个人也瘦了一大圈。   都说没遇过事之前很多人不知道害怕,可一旦彻彻底底地害怕过一次,也许脾气性子都会改变。我以前有个同学,十几岁的时候人家要是撞了她,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找人麻烦,哪怕是抽别人一个耳刮子骂几句都能觉得心里爽快。   后来这性格还是给她惹了麻烦,活到二十三四岁时,在女人最好的年纪里突地被人折了一只手。现在人家再撞了她,她会反过头来说声对不起。   我仿佛从小黎身上看见那个同学最畏畏缩缩时的影子。   不禁在想要是她知道我手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毒性报告,会不会又回到当初嚣张跋扈的样子。   “坐。”江辞云的开场白还是挺客气的。   我不知道他要干嘛,当下的心情可能要比小黎还要紧张。   陆励看我一眼,又看看盯着电脑漫不经心说话的江辞云,他们缓缓走到沙发的地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   小黎挨陆励挨得很近,手抓着他,看得出抓得很紧。   江辞云打电话到外面,很快就有人给他们泡了两杯茶水。都说先礼后兵,江辞云越是这样照顾周到,我越觉得毛骨悚然。   “短信是我发的。”江辞云的目光终于从电脑屏幕上收了回来。   “江总有话就直说吧。”陆励瞪了我一眼。   江辞云从椅子上起来,手里端着茶杯走到我身边,腾出一条胳膊搂着我,含笑道:“给你们个机会,可以让唐颖不提交诉讼。”   小黎的乌瞳眨巴眨巴地盯过来,充满了期许地看着江辞云和我。   “什么机会?”陆励问。   我的脸颊忽然有点痒,是江辞云说话时打在脸上的气息:“去。今天你想怎么羞辱他们,都随你。只要不玩出人命来,我都能替你摆平。”   我眼睛一睁,轻声对他说:“你在胡说什么呢?”   江辞云唇稍一挑:“像在胡说?”   我看出来了,并不是。他虽然笑着,但是眼睛中浮动的东西很深沉。   陆励咬了咬牙:“江总,别太过分了。我们可以谈条件,或者花钱买下那张毒性报告都行。”   江辞云走到陆励面前,手里的杯子慢悠悠地倾泻,里头半杯飘着茶香的碧绿茶水形成一条水柱顺着陆励的头发倾泻而下。   陆励原本梳理得很有型的头发突然间扁了下去,他的鼻子也被茶水淋湿,甚至江辞云喝过的茶水都流淌进陆励的嘴巴里。   “老子过分吗?对付你这样的人,我觉得还不够。陆励,你现在可是臭名在外,虽说应该还有点存款,但你以后的日子可不太好过。今天只要我和唐颖解了气,或许你的工作也有着落。”江辞云吊儿郎当地笑着,可他的眼神却一点也没有吊儿郎当,那是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邪恶,好似充满了报复和愤怒。   陆励没反抗,他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   上次的直播视频大众的关注点全都在陆励身上,反而是我成了被忽视得对象,原因很简单,因为他高高在上,高高在上的人出了错,后果可比普通人要严重得多。   他如是当初无能为力任人宰割的我一样,忍着,再忍着。   江辞云好像很满意陆励的表现,弯腰在他脸上拍了几下,很轻:“我说过,永远不要欺负一个柔弱的人。知道是为什么吗?”   陆励没有说话。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老子现在就是比你混得好!”江辞云直起身,随后一眼扫向了小黎。   她吓得浑身都在抖。   “小黎,你别害怕,我不打女人。”江辞云笑了笑,扭头对我说:“她以前甩过你多少耳刮子,十倍还给她。”   我狠狠一震,心惊的不是因为江辞云的话,而是他眼里微微闪动的泪光。   光线穿过他又黑又长的睫毛掉进眼底,把他眼睛里那层晶莹剔透的东西弄得越发明显和晶莹。   他那么坚强和无所不能的一个人,在我心里他和神佛没有多少差别,可我却在这一刻那么轻易地看见了他的柔软和脆弱。   陆励狼狈地站起来,缓缓曲下膝盖噗通一声跪下来。   他的傲气全没了,刻薄也全没了。   “唐颖,江总,拜托你们放她一马,她还很年轻。”陆励说了很久才把这句话说完整。   整个办公室一片死寂,只有我们四个人的呼吸声。   太沉默了。   氧气都在不断消散着。   陆励抬起头,喉结一滚说:“学校的事情是我不对,当年我不该举报你,也不该嘲笑你是个穷小子。”   我从没想象过陆励这么自私的男人会为一个女人下跪,我看见小黎捂着嘴直掉眼泪,那种对爱人的不忍竟然连我这个恨他们到死的人都动容了。   就在这一瞬间,江辞云大手一挥,狠狠给了他一记反手巴掌说:“上次在医院打我的还给你,这个世界上打过我的人都得到了报应。”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怔怔得看着这一幕。过了十几秒,我说:“我没有什么毒性报告。”   陆励瞪大眼睛,小黎也从沙发上忽的窜了起来。   “什么?”   “什么?”   他们两个人异口同声。   “是的,我没有报告。”我哽咽了下。   江辞云却说:“谁说没有。”   我们三人一时间全看向了江辞云。   他走到办公桌那,从一个抽屉里头拿出一个文件袋,抽出复印件直接丢在了陆励脸上。   一眼扫去全是英文。   陆励似乎也没有看懂:“这是什么?”   江辞云没回答他,反而扭头对我说:“还记得上次你醒来看见的外国医生吗?”   “我记得。”忽然间,我脸上的血色莫名快退干净了。   “给你输液的人在你身上采集了胃液,呕吐物等做好了明确的毒性报告。”   陆励眯了眯眼:“医院没有唐颖住院的登记,以为随便什么人都能胡乱开有效的报告?”   江辞云嘴里嘶了一声:“很不巧,那个给唐颖看病的医生是获得ABT资格证的。知道什么是ABT吗?” ☆、085 我终将站上巅峰   “毒理学认证资格委员会。”陆励的脸又一次僵了,几经波折的最后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   办公室又只剩下我和江辞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   我坐在沙发上,江辞云坐在办公椅上,我捧着茶水,他转着钢笔,冷战的气氛特别明显。   算不清过了多久,他手里的钢笔重新放回了笔筒,咚的一声。   “过来。”江辞云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没有动。   “过来!”   我还是没有动。   最终是他走向了我。   英挺地身姿矗立在我面前时犹如一个巨人俯视着我这只蚂蚁。   “刚刚为什么要说自己没有报告?那样的人,你还会不忍心?如果我是你,心早就硬成了石头。”江辞云的字里行间中不再平静。   我抬头,讽刺般地笑了笑:“我的事。”   他以为,我是因为心软才说自己没有报告,可事实是看见他眼里闪动的泪光才顿觉他借着我中毒的事在发泄自己的情绪。   这种感觉很不好,特别的不好。   他手里竟然有报告。我摔得那么狠,那么多,可他瞒得滴水不漏,非要在今天这样的关头漂亮甩出他的底牌。甩脸子给陆励的时候他狠狠打伤的还有我的脸皮。   我起身往门口走去,他过来用力拖住我的手:“你去哪?”   我瞥他,声音转冷的同时,冷却下来的还有我的眸:“我出去的自由都没有了?”   江辞云皱起眉头,声音也低柔了许多:“别闹好吗?”   “我饿了,要去吃饭,放开。”我如是死尸一般毫无生机地说着。   他没有放。   我一个猛力甩开他的手,淡淡地说:“今天你给我上了很好的一课。很犀利,我学到了。”   再冲出门的时候江辞云没有拦我。   我穿过走廊钻进电梯,在电梯到达一楼的时候和林超不期而遇。   “唐颖,这么巧?”林超笑着和我打招呼:“喔,你别误会,我过来是有工作和辞云谈。”   谈工作,又是谈工作,多么无懈可击让人没办法反驳的理由。   “继续演。”受了刺激的我只想找个人发泄,偏生撞到枪口上的是林超。   “我们聊聊吧,有时间吗?”林超的笑落了下来。   “聊?好,聊!”我越过她走到大厦门口。   林超去开车,她摇下车窗让我上来。我很快就拉开车门坐进去,意外看见林超车里的挂件和江辞云车里的一模一样,心情就更是糟糕透顶。   林超在市中心找了个喝茶和咖啡的休闲会所,客人不少,我和她找了个靠深处的位置坐下。   我点了咖啡,她点了茶。   侍应生拿走菜单的时候,我看着她:“说吧。”   林超开门见山来了那么一句:“我想和你公平竞争。”   我实在厌倦这样的方式,瞥她一眼:“不是说祝福他吗?才几天,又反悔了?你说人的嘴还能信么?”   “我很爱他,不可能放手。”林超咬了咬牙。   我问她:“一个在他最不稳定时离开的人也敢说很爱他?是,你当初离开也情有可原,但现在他混好了你又想回来,不觉得这么做很可耻吗?再说这些话怎么不当着江辞云的面说?恶心,知道吗?”   她先是一愣,大概是没想到我会知道那么多,随即很快就挑唇一笑:“做女人还是聪明点好,像你一样直来直去,高兴不高兴总喜欢写在脸上,注定是会失败的。”   她轻轻喝着茶,举手投足都充满了成熟女性会有的魅力,而在当下,她的魅力却让我觉得是种挑衅。   我身子探向她,一字一顿地说:“败了吗?没觉得。我想用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重新来过,特别是感情。”   林超愣了愣:“你今天受了什么刺激?吃枪药了吗?”   我压低了声音,仿佛只剩下浅薄的气流:“以后还会有更狠的。林超,别惹我。现在我没有多少反击的能力,不代表以后没有。就像江辞云一样,他以前那么穷,谁又会想到几年之后就能翻云覆雨。”   林超冷笑,充满了讽刺地看着我:“唐颖,你不会有那一天的,性格决定命运。你的事我多少也打听到一点,为什么人家不受欺负,偏要欺负你?因为你好欺负。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改变,你以为是一朝一夕能变得了的?像你这样的女人很多,大街上一抓就是一大把,她们多半都是些普通人,给老公做做饭,带带孩子,没什么出息。”   “谢谢你今天的话,很受用。”我说。   “你,你还是不肯退出是吗?”林超的眼睛睁得老大。   我嘴里嘶了一声:“我实在想不到退出的理由啊。”   “唐颖,你!”林超像是要扬手打我,可后来又四下看看,大概是害怕毁坏她淑女的形象。   “我?我怎么了?我也在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哪怕慢一点。”我起身说:“我还有事,没闲工夫和你在这掰扯来掰扯去太久。”   在我身子窜起的那一瞬间,她突然说:“我上次怀孕,孩子是江辞云的。”   我心里沉了一下,但很快理智就回来了。   他不会的,如果林超当时不小心掉的真是江辞云的孩子,在医院的时候他不会跟我离开,他不是这样的人。   “林超,我不信,少给我来这一招。”我大步离开。   “你别走。”   没走几步,林超追上来还要和我说话,我大吼了一嗓子:“是不是现在这社会很流行抢别人老公?锄头挥得好,墙角就挖的到?无所不用其极地表现出自己的卑劣?”   突然间,林超的脸唰一下红了,四下看看,很多人都盯着她。糟糕的是好像也有人认出了我,怎么说我也是上过电视的人,虽说第一次上电视,画面实在不太美,是我被陆励打的镜头。   走出会所时正值阳光最浓,我想打车才惊觉自己没带钱包,所幸手机装在了兜里,可悲的是翻动电话簿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人来帮我。   这一刻,我真的好想沈茵。   在通讯录的最后,我看见了许牧深的名字。   我不知道手指是怎么拨下去的,反正恍惚间就是按下去了。   “你在哪?”我觉得这通电话可能有点突兀。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许牧深含笑的声音:“在你身后。”   我猛一个转头,立刻认出了江辞云的车,是他送给许牧深开的。   我挂掉电话往车子那走去,他探出脑袋问:“去哪?”   去哪?   忽然就成了一个很大的难题,我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以去,去哪都行。   “怎么这么巧?”我答非所问。   “去哪?”他重复道。   “我还没吃饭。”我说。   “上车,我带你去吃。”   许牧深带我去简单吃了点东西,正好和人约了看开律所的场地,他问我有没有时间,让我帮着参考一下。   “这里。你觉得呢?”他问我。   “拢共两层,设计也挺合理,关键是地段好,阳光也充足。”我缓慢地走在屋子里,一寸一寸看着。   “那就这吧,多少钱,我先付定金。”许牧深从皮夹里面掏着银行卡。   带着他看房的那个房屋中介和我都轻轻一愣,他选择的也未免太快了点。   “就这么定了?”我觉得他定得也太快了点。   “你不是喜欢吗,我也觉得挺好的。”许牧深笑了笑,浅浅露出整齐的牙齿。   中介立刻把刷卡机递上来,嘴里说着一套又一套赞美的话,大多都是先生有眼光之类的,只在最后说了句,你女朋友很不错。   这样的误解多少让人觉得尴尬,我忙摆手:“我不是。”   许牧深含笑替我解释:“她是我朋友的女朋友。”   这处地方是江辞云安排的,除此之外他还安排了好多合适的地方给许牧深挑选,听许牧深说这是他看的第一个地方,就这么定了。   中介走后,许牧深和我都没有着急走。   他站在窗口,两条手臂很自然地搭在栏杆的地方,站姿也没有那么笔直,可站在他身后的我觉得松垮时的他更多了分亲和的力量。   许牧深点了根烟转过身来:“你表哥的诉讼书我拟好了,你确定要告吗?”   我微惊了一下,没想到他的动作会这么快。   “是的。”我没犹豫。   “把他的住址给我,很快他就能收到律师函。”他笑了笑,扭了扭后背,像在松懈的解除疲劳。   “我只知道他家地址,但他很少回去。”   “没事,报。”他盯着我。   我报下大姨家的地址。   “这个官司应该是我独立出来前的最后一个官司。”   是的,等他开了律所,他就算老板了。   “谢谢。”   “等律所的事完成,第一个官司也会给你打。”   许牧深说最后一个官司那会我还没觉得什么,可听见他说这句就顿觉这话暧昧的不行,仿佛超脱了正常朋友间会有的对话。   很短暂的沉默,他压下身姿笑了笑:“你今天怎么会在外面?刚你没吃饭,辞云不陪你吗?”   我鼓着腮帮吹了口气。   一只手突然伸向了我,他平滑的指尖轻轻挑起我的嘴角:“唐颖啊,别老闷闷的,你应该多笑,爱笑的人运气一般都不会太差。”   “你在夸自己吧,我看你就挺爱笑的。”   “所以我相信我的运气也不会太差。”许牧深的烟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几乎快燃烧到了尽头,   他抽了最后一口丢出窗外:“既然你没什么事,能不能陪我去买几套衣服。我来的时候比较急,衣服带的不多。”   俗话说,吃人的嘴软,他请我吃饭,我总不能拒绝。   “好吧。”我说。   CBD最大的奢侈品中心,我走了进去,且是我第一次走进去。   腰上突然来了一股力道,清浅的,是许牧深的手。 ☆、086 我终将站上巅峰   一股短暂的,如同触电一般的感觉瞬间流过我全身。   “这家。”许牧深说完礼节地松开手,他的触碰只来源于给我扭转方向。   我忘了眼黑色镀金漆的英文招牌,每一个细节都突显出精致和奢华。   在这缤纷繁华目不暇接的商业大厦,这家店一下就吸引了我。   店里头是全古朴却别致的设计,废弃的易拉罐,自行车轮胎全都成了最特立独行的装饰品。   墙壁上各式各样的老款挂钟,沉稳的秒钟声音十分整齐,哒哒的声响让我的阴郁的心情平静了许多许多。   我跟随着许牧深走进去,环视了一周,几秒而已我便爱上了它。   这家店的装修把细节做到了极致,就像多年前画面泛黄的老电影一样,其中的韵味说不清也道不明。   “我以前好像没听说过这个牌子。”我看了他一眼。   许牧深笑笑,连眼角都是弯的:“不算顶端的牌子,但我挺喜欢的。你看,店里只有一个店员,除非顾客询问,不然他们不会随便过来打扰和介绍。这家店的理念是凡事慢一点,看到的东西也会多一点,深一点。我特别认同。”   我盯着眼前这个年轻有为的律师,恍如一场惊梦陡然清醒。   失败造成的打击会让一个原本就弱小的人更加胆怯,可转念一想,我得到的是最宝贵的教训。这些教训顺着年华融化,终究可以成为茶余饭后释怀的长谈。   我的风景在前方,我的人生在前方,不会像林超羞辱我时说得那么永远不堪和没用,我爱的人也一定会爱我,一定。   “谢谢。”我微哽了下。   “谢我什么?”许牧深低低地问,酥黄的灯光温柔地落在我们身上。   我豁然开朗,很惬意地笑了笑:“没事,不是买衣服吗?小心了,我眼光还挺糟的。”   许牧深意味深长地说:“会吗?辞云可是好男人。”   “没事提他干嘛。”我轻轻一愣,这个许牧深绝对也是个人精,不然怎么会接得那么好。   许牧深微微压下脸:“唐颖,你脸红了。”   我终还是抑制不住地上挑眉锋:“算你说的对,江辞云是好男人,我挺爱他的。”   再怎么气他,还是会被不断升腾的爱意卷得没落。   许牧深眯了眯眼,笑了:“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以为尝试一次失败婚姻的女人不会再勇气爱了,更别说是他这样常常摸不着心思的人,你勇气可嘉。”   “我以前也这么觉得。可是……”那一晚江辞云醉酒时说过一句话,他说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我,也是一样。   “可是什么?”他似乎好奇我的欲言又止。   我惊觉他附身向我,距离其实挺近的。   “可是我们现在是不是不该闲谈,好像挑衣服比较重要。”我吐吐舌头,和他轻轻擦身而过。   许牧深慢半拍地在我身后说:“好。”   我和他并肩缓慢地走着,脚步节奏全都一样。不是因为我们有什么特殊的默契,而是这家店真的有魔力。   一声声整齐的秒针声不由控制着我和许牧深的脚步,不过分匆匆,也不过分拖延,有着独有的步调和意境。   “这件好像还不错。你觉得怎么?”我突然看上了一件西装,拿起,在许牧深身上比划了下。   许牧深低头,轻皱起眉:“深灰色?我很少穿。”   我洞察到他的表情,大概,可能,他不喜欢。   通常这种委婉的台词都是借口,事实上这件西装我更想让江辞云穿。   “那换一种。”我把衣服收回,准备挂回原位。   挂钩还没落下,许牧深的手捏住了衣架说:“我去试试。”   衣服被他抽走,他走进试衣间,而我定在原地有点蒙圈。   “他,他真听话去换了?”我止不住喃喃了一句。   我闲得无聊,倒是对店里的装修产生了浓重的兴趣,别说,这家店还真是越看越喜欢,简直不想走。   “我换好了。”身后传来许牧深的有些异样的嗓音。   我转头,愣了愣。   因为……这件衣服真的特别不合适他穿。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像中山装。”   许牧深的脸有点红:“嗯。我去换掉。”   后来,是他自己选的衣服,我压根就没有帮上什么忙。果然,他自己选的那件好看太多了。   “这个好。看来穿衣服也和找对象似的,得合适才行。”我说。   我从他身边走过,原因是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头有摆放着特别有特色的火柴盒子,可我的头发却勾出了许牧深的西装扣。   嘶,疼。   “别动。”他特别严肃地说了句。   然后我就感觉到他的手在拨动着我头发的感觉,轻柔地像风一样。   “好了。”他说。   我回头看他一眼,他温和地笑着:“头发太干枯了,建议用一些橄榄油。”   他说了和江辞云类似的话。   我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走向了摆放那个火柴盒的柜子,真的特别精致,我脑袋中一下就想到了江辞云滑动火柴颔首吸烟的画面。   “请问这个能卖给我吗?”   “这是装饰品,不卖的。”   “我真的很想要,能给店主打个电话吗?或者帮我问问他哪里有地方可以买到。”   “这……”店员是个二十出头水灵灵的姑娘。   看得出来她没太多和人相处的经验,脸都被问得憋红了。   许牧深看我一眼,走过去说:“我想买身上的西装,如果那个火柴盒不能卖,那西装我就不要了。”   店员卖掉一套西装的提成肯定不少,看得出来她犹豫了。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随后笑呵呵地说:“老板说火车盒就送客人了。”   我心里很雀跃,紧紧把盒子捏在手里,怎么都不想松开。   太阳都落山了,可手机一直都没什么动静,江辞云没给我打电话,最后的最后是我打给他的。   “你在哪?”我问。   “在家,给老子回来。嗝——”   我听见声音时就愣住了,江辞云的声音特别低,像是不太清醒。   我一下就急得和什么是的,许牧深说要送我,我觉得时机不太好就问他借了一百块打车直奔海景房。   我没有钥匙,想敲门,但门是开着的,一推就进去了。   江辞云坐在沙发上,颔首抽着烟,边上放着两个红酒瓶,一个已经空了,横在茶几上,另外一个也下了一半。   我大步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了烟,碾碎在竖满烟头的烟缸里。   他看着我,猛地把我拉过压在沙发上,二话不说就是一顿狂风暴雨般的吻,我差点喘不过气来,被迫挣扎着,可我越是挣扎他越是吻得狠。   “嗯,嗯——”我的鼻腔中不断发出求救的信号。   他终于停止再吻我,咬着牙凶巴巴地说:“唐颖,给老子说实话,是不是还对陆王八蛋有……有感情?嗝——”   江辞云果然不清醒,我看着他,缓缓地说:“有怎样,没有又怎样?”   他不说话了,眼里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深沉,连呼吸都变得凌乱了。   江辞云一下瘫在我身上,特别重。   他的嘴唇正好落在耳垂的地方,说话时的热气全涌了进去:“你是不是傻。为了那个人渣和老子闹别扭?我哪里不好,我哪儿都好使,不是吗?”   我憋了一口气,他说的特别特别委屈,就像要哭出来。   “起来,你太重了。”我说了句。   “不起。”他如是诬赖,手也开始不安分地伸进我衣服里。   我被他的娴熟的动作弄得快疯了,用力推他,他醉了,所以我只是那么一推他就滚下沙发摔在地上。   “艹,老子的腰。”他一手撑着腰,眉头快打成了死结。   我忙把他捞起扶到沙发上坐好,他斜睨着我没有说话。   我没管它,看见桌上放着杯冷却的茶水就像去厨房加热水。   他拉住我:“没水。”   我心想,冷的也行。   “把茶喝了。”我拿起冷掉的茶水递给他。   “喂……老子喝。”   我一愣。   每次他喝醉就成了天然神经病。   “怎么喂?”我大概猜出了他想干嘛。   “用嘴喂。”   “你刚还没吻够?”   “没够。”他不依不饶。   我实在是无能为力,拿起茶杯就喝了一大口,缓缓俯下脸。   江辞云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可我把茶水一口喷在了他脸上,他顿时一个激动,胡乱地抹着脸:“找死呢。”   “看,这不醒了吗?”我憋着笑,心里却挺暖的。   慢一点,看见的东西多一点,深一点。江辞云说不说爱我已经不重要了,他一定在意我,从每个细枝末节我能体会得到。   “醒醒酒,好好想想自己做了什么让我不爽的事。”我丢给他一句,顺便掏出兜里的火柴盒子丢给他说:“我先去睡会。”   “你敢走!”江辞云在我身后低吼着。   我没有理他。   才刚走几步,突然被他抗在了肩上,整个人倒挂着正好看见他挺翘的黄金屁股。   江辞云的脚步摇摇晃晃,我在他肩上如同在河里的小船中东倒西歪。 ☆、087 我终将站上巅峰   我被丢在床上,他嘴角一挑,邪气得像个流氓,火柴盒子被他捏在手里:“给,老子买的?”   我起初没有说话。   他又问了一次:“是不是?”   我盯着趴我身上醉醺醺的江辞云:“我买来给你点烟的,你不是喜欢用火柴点吗?难道我买来生煤炉?”   忽然间,如同空气都静止了,我们四目相对了好一会。   “恭喜你,一般,一般我心情好的时候都喜欢干点什么。”他如是破碎般的低音竟也充满着蛊惑。   我身子僵了一下,看来这流氓又要开始发情。我一紧张,突然间一股暖流从身体中奔涌而出。   江辞云把盒子放在床头柜上,抬手解开自己衬衣顶端得两颗扣子,只是因为实在喝多了几次都解不开。   “江,江辞云。”我抖着声音说。   他淡笑间隐着邪性,醉醺醺地说:“别急,老子在脱。”   “我好像来大姨妈了。”我说。   他解扣子的动作一停,眼中带着些许茫然似的看着我:“嗯?”   “我说,我好像那个来了。”可这里根本没有准备卫生巾。   “脱……脱下来我看看,少哄我。”江辞云伸手就要解我裤子。   “你放屁!”我一把甩开他的手。   他摇摇晃晃地从我身上下来,恶狠狠地指了指了我:“给老子等着!”他说完就摔门出去了。   他这样就生气了吗?我坐起身来忽地出着神。   没一会,江辞云踩着‘凌波微步’重新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反过来那么一倒,大大小小各种型号的卫生巾全散在了床上。   他弯腰随手拿起一包,指了指上面日用两个字,迷糊地说:“夜用加长320,防止侧漏。还有这一堆都是老子给准备的,别说是放血,就是撒尿都能止得住。”   我惊诧之余,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什么时候买的?”   他翻身躺在我身边,闭上眼睛说:“常备。”   “你这人到底是粗的还是细的?”   他闭着眼睛勾起嘴唇,反问道:“是粗是细?问你。”   我脸一热,把他倒出来的重新装回塑料袋里头,拎着袋子去了洗手间。   或许是因为消了念头的关系,等我出来,轻微低鼾声穿耳而过。   窗外的天色浓重似墨染,我没有吃晚饭,他应该也没吃。   喝酒之后醒来肚子铁定空落落的,我担心他身体,默默走进厨房,心想着好歹煮几个菜,不管他什么时候醒来好歹可以热一热就及时吃了。   上次许牧深让送的一些蔬菜还有些没吃完,我炒了个荷兰豆和包菜,等盛出来的时候才惊觉自己竟然又带起了围兜,让油烟味包裹着我,然而这种生活曾经让我失去了婚姻。   回忆栩栩如生地卷了上来,当初为了陆励辞掉工作只在家做饭洗衣的生活,我也曾经得到过快乐和满足,只是因为那时候的我对陆励有感情。现在我在为另一个男人炒菜,担心他不吃饭会伤胃,这种女性的本能善意真的有错吗?   我开始陷入无尽的沉思和迷惘中。   饭桌前,我坐了很久,生活终不能太过单一,它该穿插着各式各样的插曲,高兴时可以下厨做个饭,工作时也应该展现一个女人该有的独特魅力,我实在荒废了太久。   江辞云睡了两个多小时还是没醒过来,我想他这一觉不到天亮是不会醒了。   大概晚上九点多,我的电话响了,来电话的是我大姨。看见显示屏的时候我大概也知道这通电话的来意了。   我接了电话,大姨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她以前也这么骂过我,那次带着江辞云上门她态度的转变完全是因为听到了些风声想要捞好处。   以前她骂我的时候我几乎都不会回嘴,可这一次当她和表哥一样骂出婊子两个字时,我一下打断了她:“大姨,我要真是婊子,你是什么?”   电话那头原本骂骂咧咧的大姨突然沉默了几秒,随后说:“什么是什么?”   “你是我的亲戚。”我顿了顿:“别人骂得再难听其实不需要太在乎,可亲近的人骂我是婊子,合适吗?”起初,我耐着性子和她说。   可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自己把自己的素质血淋漓地甩出来让大家观赏还洋洋自得。   大姨在电话那头说:“唐颖,你赶紧把诉讼给撤了,要不然你一个表妹要把表哥送里去,好听?大姨也不想为难你,只要你把诉讼撤了咱们该怎么处还怎么处。”   我喉头哽起一把火,其实大姨和我家的关系以前也还不错,激化矛盾的原因在很多年前就埋下了隐患,那时候我妈想开个饺子店,钱不够就问他们借了五千,可做生意真的不容易,我妈是乡下人没多大文化,虽是小本生意但因为卫生问题的小细节总是太粗心大意没开几个月饺子店就支持不下去了。   大姨家那时候正好要买房子,就问我妈要那个五千块,我妈刚交完我的学费没多久,兜里只剩下一千多了,但大姨那房很多人要,要是凑不够钱就会给别人。然后大姨就不愿意了,直接上我家甩脸子,还说不管是偷还是去抢也把钱给还上。   当时我还小,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和能力,只能看着干着急。我爸背着我和我妈晚上去给人当代驾,那时候他还没退休白天得上班,日日夜夜下来就落出毛病,说起来我爸这糖尿病和我大姨还有点牵连。   现在她还是没变,我爸妈不在了就欺压我。   “不可能。”我决绝地丢给她一句。   “唐颖,做人可不能这么做!这种事说出去好听不好听。要是到了法庭,你说你表哥要那个你,你自己也丢人吧。”大姨的声音开始哆嗦起来。   “我不怕丢人。”我说。   “把电话拿来。”我听见了表哥的声音:“小颖儿,我身边的小兄弟叫叫齐几辆出租车都装不满,你要是真不撤诉,到时候断了手断了脚可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你他妈想想清楚再回答我。”   “不需要想。表哥,监狱会给你好好上一课,让你知道也许你认为的兄弟根本就是不是兄弟,不信你就试试,我和你打这个赌。”上回的事情就看出来了,许牧深一掏出资格证根本就没人再动,这种朋友在表哥那个圈子里面太多了。   这会可不是赶着去挣钱找乐子,难不成还有赶着往监狱里自投罗网的。   电话那头的表哥气结:“唐颖,你动真格的?”   我没有再理,直接挂了电话,可终究心里还有觉得有点可悲。   “唐颖,亲戚会有很多,你要分清楚哪些是善类,哪些很恶劣,不要舍不得,有舍才有得。”江辞云的声音从我身后冒出来。   我猛一转身,看见他已经换了睡衣,很休闲的款式,依然隐不退他的逼人的英气。   “你醒了?什么时候站这的?都没声音。”我皱着眉头,把手机揣兜里。   江辞云拖着拖鞋懒散地向我走来,他站在我面前,双手放在我肩膀上,缓缓地说:“是你情绪太投入,没发觉一个优质地男人在你身后听你讲电话。”   “你连回答问题都要把自己狠狠夸一顿才行?”方才还阴闷的心情一下转好了许多,我看着他英俊又欠揍的脸,嘴角不自觉地上挑。   “老子头好痛。”他揉了揉太阳穴走到饭桌前,看着我煮得菜笑了笑:“怎么又是草,能来点荤腥吗?”   我坐在他身边,鼓了下腮帮:“你家里什么都没有。要荤腥我只能割掉手指头给你抄了。”   他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笑成了痞子:“我吃草。”   我把菜热了热,给他拿了双筷子说:“两千万什么时候给我?”   江辞云才往嘴里吃了一口包菜就差点噎住,他低低笑两声:“一口包菜两千万?谁说你不会做生意的?”   我看他一眼,淡淡地说:“嫁了个吸血鬼,当然近墨者黑。”   “等你大姨妈好了再给你。”江辞云斜睨我一眼,又夹了一筷子菜。   “江辞云!你!”我差点气结,这吃着饭呢,他也不知道忌讳,再说我又不是卖身,什么叫大姨妈好了给我。   他在我要开口的一刹那突然把兰豆塞我嘴里:“来,吃草。吃完就给,急什么。”   我身体突然僵住,他的筷子在我嘴边,一半的荷兰豆已经放在我舌头上,明明是很家常的动作,可给我的感觉好特别。我甚至觉得他已经不是为了替我解围所以和我领证的男人,而是我真正的老公。   “你也知道草不好吃?下次别煮了。”我欲图抽回手,我一下咬住筷子,把菜叼了过去。   我一边嚼着一边说:“好吃的很。”   江辞云似笑非笑,假以骂了句:“滚。”   灯光柔和,夜色正好,我们谁都没有再提办公室里发生的那些歇斯底里。   然而,就在这个充满甜蜜和宠溺的夜晚,一件让我彻底爆发的事情悄然靠近。 ☆、088 我终将站上巅峰   我把碗筷收进厨房,刚打开水龙头,手还没接触到凉水就被江辞云捻着手腕甩开。   他把我挤到一边,瞟了我一眼:“我洗,这段时间就不要做饭了。”   我依在水池边看着他眯着眼专心洗碗的样子,就像在欣赏著名画家伦勃朗的那副浪子回家,这比喻在艺术含义上是不恰当的,但给我的冲击却很类似。   江辞云洗完碗丢给我一张银行卡,和我说头还是痛要早点去睡。我毫无困意,又怕待在卧室吵醒他就窝在客厅拿手机看视频。大概到了凌晨十二点半,我的手机又一次响了,沈茵的新号让正值精彩的视频画面戛然而止。   我忙接下电话:“沈茵。”   电话那头传来沈茵隐忍的哭腔:“小颖,你能来我这一趟吗?”   沈茵真的很少哭,可一旦哭了,绝不会是什么小事。我火燎腚儿地一下窜起身坐好:“能,把地址给我。”   我没细问她原因,只知道她需要我,我就应该出现。   沈茵哽咽着:“别让严靳知道,连江辞云也别说,他们可是朋友。”   她的顾虑我完全可以体会,一个想要隐藏秘密的人最恨的就是信任的人说出了她的秘密,到那时不管是不是有心,伤害都已经一样了。   我微微一怔,结巴着说:“好,好的。”   沈茵给了我地址,不是像丽江大理这样名字响当当的都市,而是个我从没听过的小镇子。   到机场门口,我从出租车上下来时天黑得要命。我看了下手表,还有一个小时电话预定的那一般才起飞。江辞云在家睡的熟,我又一时半会想不到要怎么和他说,所以连纸条都没留,我怕吵醒他他会直接冲到机场,于是就给许牧深发了条短信,让他明儿和江辞云说一声我去了云南有事。   短信发出去不久,没想到电话就进来了,是许牧深打的。   他问我怎么回事,我没说原因,就说有很重要的事。许牧深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丢给我一句:“你现在上飞机没?你表哥的案子还有点事要告诉你。”   我问他什么事,许牧深说电话里说不清楚,我思考了下,说:“那行,但能不能别给江辞云打电话,这会他睡得沉。”   电话那头的许牧深顿了几秒答应下来:“好。”   离航班起飞还有一个小时,许牧深是在我登机前三十五分钟到的。   我先看见了他,隔着几米的距离,我喊了声他的名字。   他大步向我走来,看见我竟然什么行李都没带就问:“走这么急,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许牧深的身上总归还是有着律师会有的理智和观察力,我尴尬地绕绕头发,没回答,话锋一转问道:“不是说有事情要和我说吗?表哥的案子怎么了?”   许牧深轻咳一声:“你表哥的案子从提交诉讼到法院正式受理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这段时间我比较空。”   “你骗我!”我惊觉自己被耍了一把。   “你半夜出去肯定是什么急事,过来看看你需不需要我帮忙。我明白有些话你可能不方便和辞云说,但可以和朋友说。”许牧深说得很平稳,他抬手看表,也没管我同意不同意抽走我手里的机票看了一眼,随后丢给我一句:“还来得及,我去补票。”   我有点懵,眼睁睁看着他小跑着离开我的视线。   我随便找个了位置坐,大概十分钟后许牧深回来,气息还有点不稳,他喘着气说:“补好了。”   他在我身边的位置坐下,我偏头看着他,多少有点警觉地问:“我们好像……认识没几天。”   我说得其实挺含蓄的,可他轻易读懂了我的潜在语言。   “不管认识几天,我们至少是朋友,更别说你还是辞云身边的人,我关心你很合乎情理,不是吗?”律师说话的逻辑比正常人更清晰。   他的话让我根本无从反驳,反倒再追问下去显得我心里有鬼。   最后的最后只礼貌说了句:“谢谢。”和许牧深一起静静等待登机。   我们的票不在一起,我和他相隔了好几排,就是这不近但也算不得远的距离,还是让我心里产生了些许异样。   我已经算不清这是第几次许牧深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他给我的印象很独特,很喜欢笑,有时也会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即使我们曾经有过一两次短暂的肢体触碰,但他多半都很礼节。   飞机飞行了两个多小时降落,梦中似乎有人在我肩膀轻轻敲击了几下。   “到了。”许牧深的声音让我从短暂的小憩中醒来。   “我睡着了。”我下意识抹了下嘴,生怕因为睡相太差流出的口水还挂在嘴角。   许牧深笑了笑:“走吧。”   我和他一同出了机场,当他再度询问我出了什么事时,出于一种莫名的信任感,我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   许牧深突然笑出来:“原来是这样。严靳这个人确实比较冲动,我虽然和他不太熟悉,但也见过几次。”   我无力的叹出口气:“前段时间严靳和江辞云还翻脸了,所以让江辞云知道一方面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告诉严靳,另一方面他要是真替隐瞒了同样影响他和严靳的兄弟感情。”   “我明白了,不说。”他笑了笑,温润如玉。   我叹息:“你说人活着,为什么要有这么多人情世故?”   许牧深和我并肩走,甩给我一句:“你这个问题就像在问每天为什么要吃饭一样。”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按照沈茵给的地址,我到达那个小镇子的时候已是黎明。我往一条深幽的巷子里走,越走,我的心越惊。   看得出来这个小镇很落后,我和许牧深之前坐在车里,目光中的繁华渐渐被没落掩埋,等到了这里,更是和城市的光辉截然不同的风景。   太阳沿着亘古不变的轨迹从东边升起,巷子墙壁外面涂抹的泥巴层淡显出石头的轮廓,斑斑驳驳,很多地方留下了岁月侵袭的痕迹,就连裸露出来的石头边角都有着显而易见的包浆。它甚至一点也不笔直,斜度大得可以,总感觉随时都会压下来把过路的人完全隐埋。   再往深处走,隐隐的哭声穿过耳膜,在我耳朵里回旋了很久。   我的心陡然提了起来,匆匆加快了脚步,一个蜷缩着身子的女人进入我的视线。   她坐在老式的门槛上,头发很乱,身上的大碎花衣服让我差点误以为是我并不认识的人。   可当我看见门派号的时候一下走到了她面前,瞧了眼她微凸的肚子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沈茵的女孩子住?”   她抬起头,脸色的污渍触目惊心。   我张大嘴巴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颖。”她呜咽着,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沈茵,她是多么坚强的女人,多么犀利又时尚的女人,可我眼前的沈茵活脱脱像是个受尽凌辱后无助且无力的乡村妇女。   我弯下腰,轻轻捧起她的脸,总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当我完全的,彻底的肯定了这个女人就是沈茵没错,眼泪就唰的一下毫无预兆地掉落,连绵不绝,再也止不住。   我心惊,轻声地问她:“怎,怎么了?”   “我遇见骗子了,花光所有的钱却没有买到房子。我给宋融打电话,他来了,看见我的肚子他就狠狠地嘲笑我。我没有钱,身份证也丢了,这里是最便宜的地方,一百五一个月,房租我还没有付。”   听见这番话,我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曾经的恋人说过无数相濡以沫的誓言,可一转身却往往比陌生人还要恶劣,他们嘲笑着,期待着对方过的不好,甚至诅咒着对方这一生都遭遇悲惨。   我试探扶起她,她说她疼。   我惊然地撸起碎花衬衫的袖管,全是被生生掐出来的青紫痕迹。   “他又打你。”   “没有。姓宋的王八蛋和我说话时掐得很重,他只是掐了。我肚里有孩子呢,他没敢打。”沈茵的声音都变了,整个人都变了,她不再是那个充满魅力和个性的女人。   我鼻子酸到快死,问她为什么,她告诉我宋融的公司被江辞云打击的很惨烈,他把气都撒在了她身上。   我一下就听懂了沈茵的言下之意。   也许是那次船上的聚会,我被宋融等一干人当众羞辱,连带反应下,或许是我害了沈茵被宋融这样欺负。   沈茵一边哭,一边轻声骂了句:“要不是我现在有孩子,我就是拼尽全力也好好活一把,让宋融这个王八蛋看看别小瞧咱女人。艹他妈。”   我看着不断掉眼泪的沈茵,听着已不如从前有气焰的话,深刻体会到了她的无助和悲伤,缓缓地说:“我没怀孕,我手脚健全,你的债我帮着你讨,这次我一定要做好,必须做好。这辈子我好人已经做够了,傻子也做够了,如果坏人可以活得爽快,我宁可做个无情的卑鄙小人。”   我的眼泪比沈茵滚得更凶,许牧深的纸巾悄悄递了过来,我看了他一眼。   晨光中的许牧深身子笔直,他淡笑着说:“我信。” ☆、089 我终将站上巅峰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律师,他嘴角的笑容仿佛冲淡了一切不堪和弥乱。   许牧深见我没有接纸巾,干脆自己动手吸光了满脸的眼泪,动作很快,快到我来不及对他说一句我自己擦他就已经结束了。   许牧深没有把废弃的纸巾丢在地上,揉成一团捏在手里对我说:“唐颖,我信你可以,但不一定要做个坏人。我见过的那些穷凶极恶的坏人,要么死了,要么最后连做好人的机会都没有。”   他是律师,站在正义的角度是不容许有黑暗的,可他身后那么狭长的黑色影子投落着,我恍惚地出了短暂的神。   “进来坐吧。”沈茵哑着一把嗓子说。   我扶着沈茵,许牧深跟在我身后。   院子很老旧,里头有打地下水的井,有一颗粗壮但很矮的老树,但吸引我目光的却是坐在藤条编织的椅子上带着眼镜缝衣服的老太,;老太身边还有个五六岁的小孩遵着给穿针线。   我靠近,老太太抬起头说了几句方言。我一句也听不懂,她眼角的老人斑就像巷子里脱落的墙皮似的,但她冲我笑着点头,眼神很友好。   “奶奶在和你们打招呼,说欢迎你们。”稚嫩的声音和清泉一样好听,说完,孩子起身往屋子里跑。   沈茵呆滞地说:“他爸妈去城市里打工了,这孩子就跟奶奶过。可是他奶奶双腿是残废的,小孩挺乖的,反倒是他在照顾奶奶。”   沈茵的话刚刚说完,小孩从里头给我们搬来两张小椅子,放下又往屋里跑又搬来了一把,大概是数着数按人头给我们搬的。   “小朋友,你真乖。”许牧深弯下腰,捏捏他的脸。随后从皮夹里面抽了几张一百块塞给他说:“叔叔给你钱,去买点好吃的。”   孩子接了,又往许牧深的皮夹里巴巴地看着说:“叔叔,能再给我两张吗?”   我们都是一愣。   男孩说:“我想坐飞机去把爸妈找回来。”   我的眼角又一次湿了,许牧深也皱起了眉。   他从兜里掏出一叠人民币只剩下一张给了孩子说:“去和你奶奶说,这钱是房租,我朋友要住一年。”   可事实上,当天我和许牧深就带了沈茵坐飞机回去。   快到机场的时候江辞云的电话进来,他问我在哪,我说在市区买东西,好久没逛街就去了,他说结束后给个电话,我说好,就挂了。暗自吁出口气火速赶回去,顺便找个了酒店先安置沈茵。   下午时分,江辞云又打过来,这一次他脾气显然很不好。   “在哪?逛火星去了?”   “催什么。这就回来。”我没有给他说第二句话的时间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给沈茵留了两万块然后就准备打车去找江辞云。   许牧深说他正好也要过去,我想了很久还是对他说:“我们一起去不合适。”   “辞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就算在大厦门口遇见也很正常。你朋友的事我不会提的。”许牧深笑着点了根烟。   “他小气的很。”我说。   许牧深无奈地挑动眉锋。   “多余的误会能避免还是避免的好。”我又说。   许牧深猛吸了两口,点头。   我一个人钻进了出租车里,开车的师傅是个小年轻,打扮花俏,嘴里吹着哨儿,我一看就连车窗右下角贴的证件都不是他的脸。   可能是我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所以过度紧张,于是就特别注意了下他开的路是不是对的。好在是我多想了,他走的路线的确是往云深集团去的,只是就在快到的那个转角有人中途拦车,我快下车了,司机就决定违载停下了来。   看见拦车人的脸,我扭头对师傅说:“我现在就下车吧。”然后丢给司机二十块零钱。   表哥拉完后座车门,明明一只脚都迈上去了,可我们的目光还是不幸撞上。   他突然拦住了我:“真是老天长眼睛了,小颖儿,我正找你呢。”   “表哥,找我做什么?是不是没吃饭?”我和他打着哈哈。   他冷声笑笑,然后就咬牙切齿地警告我:“别给来这套啊,抓紧把诉讼给撤了,要不然你别想有好果子吃。”   “大马路上,你还想杀人放火呢?我和你是亲戚没错,可你也没把当亲戚看啊。诉讼我不会撤的,我凭什么撤?”我瞪着他。   “他妈的。还犟起来了!”表哥当街就给了甩个打耳光子。   原本停在我身边的出租车,嗖的一下就冲出去绝尘而去。   “唐颖我实话告诉你,你撤也的撤,不撤也得撤!要不然你的腿脚真会没着落!信不信由你!”他穷凶极恶地指着我,手指都快碰到了我的鼻子。   我捂着脸,抬腿就在他命根子上蹬了一脚,骂道:“去死。”   表哥夹着腿在原地跳来跳去,我抓紧跑,穿街抹巷的跑到云深集团门口才终于安心了。   我推开江辞云办公室门的时候,他正坐在办公椅上转着钢笔:“买什么了?东西呢?”   我渴得要命,走到他面前拿起他的茶杯咕噜噜喝到了底,顺便把不小心吃进嘴巴里的一片茶叶吐到了烟灰缸里,才对他说:“男人管太多不好,我还没管你一天到晚见了多少个女合作伙伴,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江辞云挑唇笑了笑:“再给老子说一遍?”   “再说一百遍还是一样,现在不是男权社会。”我拉开椅子坐。   江辞云站起来,脚步声特别缓慢,每一下都仿佛敲打在我心上。   我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心虚的,生怕我去云南的事被他知道,他应该不喜欢我欺骗他。也对,没有人喜欢欺骗。   “现在的确不是男权社会,可我和你……”江辞云的声音顿下,我的手腕一把被他扼住,他像是老虎似得朝我扑过来,直接骑坐在了我腿上,一下就阻断着血液的流动,让我两只脚都顷刻麻得厉害。   “你干嘛?”我推着他。   可他却像牛皮糖一样贴在我身上:“要是别人我还不想管呢,你以为老子这么闲?一早上忙到现在刚结束三个会议,一粒米还没进肚子。”   “你好重,先起来说话。”   他终是稍稍松了压下的力量,可我的双手一下被反扣到了头顶,他身上独特的香水味侵袭过来,如同流氓一般地笑着说:“大姨妈好了没?”   “江辞云,我昨天才来的!”   他眼底的痞子一般的笑缓缓落下,瞬而转为认真:“凶什么?不懂好赖?颖颖,你一个人逛街,商场里一般不会出什么问题没错,可我不放心知道吗?”   我看着他,心跳跃动了起来,很急。   他在我嘴上轻琢了一口,然后起身,我刚想松口气,他又不起了,抱着我又吻了起来,我无法抵挡住他让人疯狂的吻技,我能感觉到他很是真的很喜欢吻我,从最初的只想浅尝一下到越来越深的纠缠。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我和江辞云同时听见了脚步声,又同时扭头看向门口。   秘书张大着嘴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而她身后站着许牧深。   江辞云正坐在我腿上,他在公司的形象仿佛一下子轰然倒塌。   “江总,我什么都没看见。”秘书的声音都快杂上了哭腔,又一个少女梦就这么碎了。   江辞云从我身上下来,轻咳了一声:“阿深,你怎么来了。”   许牧深皱着眉头:“我来找你似乎不需要原因,只是来得不是时候而已。”   我的脸红了一阵,坐在沙发拿起了江辞云那会给我准备的书看起来,可说实话这些书太深奥了,我似懂非懂,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体会的。   许牧深和他谈着关于律所的事情,可我知道江辞云还没吃饭,就故意说了句:“许律师,辞云还没吃,要不我们出去吃点。你和他边吃边聊?”   一个特别的眼神向我投来,是江辞云给我的,如是爱人间心照不宣的默契,不需要第三个人知道的默契。   “好。”许牧深说。   江辞云从衣架上取下他的西装套上,我们三人一起走到楼下,在电梯的各个楼层里都遇见稀稀落落的员工,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出了问题,不用想也知道刚刚我和江辞云那一幕恐怕已经传遍了整栋大楼。   到了公司门口,江辞云说一会想喝点酒,就让许牧深开车。   我和江辞云坐在后排,他搂着我的腰,我嫌太痒就掐了把他的大腿。   “别闹。”   “是谁在闹?”我轻声说。   开车的许牧深突然说了句:“辞云,看来你完全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我一听,立刻扭头去看江辞云的反应,可他转头看向窗外,我根本没看到他的任何表情。   过了快一分钟的时候,江辞云才吐了句:“什么阴影不阴影。”   他嘴硬,同样也无法真正坦荡的诉说过去,原因只会有一个,他并不像嘴上说的那样云淡风轻。   车载广播里女主播的声音总能让人惬意,可无端竟有关于江辞云和林超下月十号那场他亲口承认过的婚事的报道,一下就让车里的气氛凝结了。   “下月十号,怎么处理?”许牧深问。 ☆、090 我终将站上巅峰   江辞云点了根烟冷笑了下:“这下好了,老子自作自受。”   烟雾瞬间缭绕在空气中,许牧深开了车窗,江辞云弹下第一截烟灰转头看着我,眼里涌动着那意味不明的东西。   几秒后,他手里的烟嗖的一下飞出窗外,他的手指轻轻在我脸颊迂回了几下:“脸怎么了?”   通常,被人刚刚扇完巴掌不会肿起来,但过后会变得明显。我自己也抬手摸了摸,一条条的手指印仿佛梗了起来。   “表哥打的,刚刚打车来找你的路上司机拼车,他扇了我一耳刮子。”我说。   “很好,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关禁闭了。至于你表哥……手机拿来。”   我瞥他一眼:“你以前是流氓,现在好歹是流氓商人,又想来胡作非为那一套?”   “小东西,拿我对你说过的话呛我?”江辞云的脸色阴了阴,但他揉我脸颊的动作很轻,很温柔。   驾车的许牧深扭过头来:“请二位照顾一下单身人士的感受。”   突然间,我惊觉许牧深的问题被这个插曲冲得烟消云散,转眼间就到了吃饭的地方,谁要是再提,怎么都会显得突兀。   这个时间段吃饭去哪都会比较尴尬,江辞云让许牧深把车开到他的娱乐城,那边有现成的厨子,自己的地方想吃什么都不会是难题。   那边的工作人员看见我已经见过不怪了,还有几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经理打趣江辞云说:“江总,越来越长情了啊。”   我忘了,和江辞云认识之前他身边的女人不少,虽说从没带回去过夜的,可好歹他也是个夜场小王子,早早来了娱乐城化妆的小姐们看我的眼神别提有多膈应了。   去了趟云南的我如是重生。自卑是什么时候悄悄淡去的,我无法具体言表,也许是看见沈茵触动极深的一瞬间,也许是看见院子里老太和小孩相依为命的时候,也许是回来的飞机上,也许是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有什么好看的,怎么总是她啊?”有个声音冒出来,很轻。   娱乐城的走道里四壁都是墙,轻易就能卷起回音,以至于我还是听见了。   我的脚步忽得停下,转身望向了躲在转角只弹出俩脑袋的女人。   “怎么了?”许牧深问。   江辞云只是不解地看着我。   很显然,他们没注意俩姑娘说的话。   我一步步向她们走去。   “走走走。”她们扭头要走。   “等一下。”我说。   两个年轻的小姑娘身子一僵,转过头来怯怯地看着我,这分恐惧我想不是因为我,更多的是忌惮着我身后的江辞云。   “我是没你们俩年轻好看,但他就是喜欢我,就是去哪儿都带着我,不服?”这句话从我嘴里落下没多久。   俩姑娘吓破胆儿似的朝我欠身说着:“对不起。对,对不起。”   如同逃窜一般她们很快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身后响起江辞云窜出喉头地低笑以及另类的夸赞:“什么时候学会了裁缝师傅的本事?”   “什么?”我有点懵。   许牧深上前一步,替江辞云淡淡地解释道:“针狠,真狠。”   后来,我们三个人找个了大包间,江辞云让厨房给烧几个好菜和十几个素菜,长长的玻璃桌全摆满了,大屏幕里放着蓝调的音乐,灯光昏黄,温度合适,窗户打开的时候还有柔和腥咸的海风吹过来,别提那感觉有多好。   两个男人互相发着烟,江辞云要了瓶他喜欢的庄园红酒,谈着最自然最和谐的话题。   原本这段饭吃得挺舒服,可江辞云一时好奇突然问许牧深:“我记得你以前也吃肉,什么时候开始吃草的?”   许牧深看了我一眼,很快落回江辞云脸上:“吃素可以保持体形,而且减少肾脏负担。其实我还好,不过有女朋友的男士为了幸福的生活着想,吃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气氛突然间变得怪异,江辞云扭头看看我,慵懒地瘫在沙发椅背上:“就是为了照顾她的感受,我要多吃点肉,不然……”   我的脸憋了个通红,他的意思是要是他吃素,恐怕我就下不来床了。   我抽走垫在腰后的靠枕砸向他,他接得快,完了就附身过来,重新给我垫上。   江辞云喝完半瓶红酒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许牧深的酒瘾似乎也上来了,他说:“等等回去找代驾吧。”   江辞云笑笑,对我说:“让人再拿瓶过来。”他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我点头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原本包间里是有专人服务的,只是江辞云先前上完菜就把人都撵走了。   我开门出去门外没人,可能服务生是去上厕所或者临时走开了。   我走在金碧辉煌的走廊上,迎面撞见了宋融和一个五十多岁微胖的男人。   要没猜错应该是宋融和这个客户或是大老板来这里谈生意,毕竟江辞云的娱乐城在这的名头和档次不是一般娱乐场所可以比的,而且肯定是宋融身边大腹便便的男人提出来要到这儿来。   宋融看见我,脸色并不好。他身边满嘴黄牙的老男人看见我一只咸猪手就伸了过来:“妹妹,脸怎么了。”   我一把甩开瞪着宋融。   老男人不识相,八成以为出现在这儿的都是陪酒小姐,可能看我打扮的朴素也不浓妆艳抹好似更来了兴趣。   老男人走上前,满脸全是猥琐的笑:“陪我们去喝酒好吗?妹妹,哥哥一会多给你点小费。”   “我给你小费,你自个儿开个包间,叫几个美女玩去好吗?”我对老男人说。   宋融和他都惊了惊:“口气不小啊。”   一个服务生从我身边走过,这里的人几乎都认识我了,我对他说:“开个包间,找两个小姐,把这个大叔伺候好了,他不管花多少钱我都付!”   在江辞云的地盘上,我还不至于掏钱,这话无非是给自己涨涨气势。老男人八成以为我有来头,收敛了不少,问身边的宋融:“她谁啊?”   宋融陪着笑脸说:“王总先去包间吧,我和她说几句话就来。”   老男人大概是看出了苗头不对,也没再为难我,板着脸丢出句:“你快点。这次是你求我,别惹不高兴。”   长长的走廊上很快我和宋融面面相觑。   他抵了抵驾在鼻梁上的眼睛,冷笑两声:“拖你的福,我现在混得还挺差的。要是八年前我知道自己会被前任女友的闺蜜给整了,我一定不会和她谈那场愚蠢的恋爱。”   “愚蠢的恋爱?”我满心的愤怒都快炸开了,瞪着他说:“一个女人在你身上花了八年时间,你竟然这么说?”   “唐颖,你弄清楚,是她出轨在先。她那种女人早分早好。”   “你追她那会不就晓得她爱玩,男性朋友多,抽烟喝酒,甚至和你没确定关系的时候她还在KTV每天都会陪在男人身边,这些不清楚吗?追她的时候没嫌弃的缺点,分手了到你嘴里就变得这么不干不净了?”   宋融又抵了抵眼镜架子,不阴不阳地说:“所以说你们女人就是蠢,一个男人和你上床不代表爱情,和你在一起也不一定代表他爱你。我和沈茵八年没错,但我从来没想过和她结婚,要结早结了,拖着就是因为她漂亮,身材好,我带出去拿得出手。有时候还能在饭桌上帮我哄哄我的客户。真以为我和她在一块就成社会好青年了?今天干脆就把实话告诉你,和她在一块的时候我好几个情人处着。”   我心猛烈地沉了一下,人心这东西还能看清吗?宋融竟然又这样一番话让我幡然觉悟,原来沈茵念想的要命的感情在宋融眼里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她比我聪明多了,可感情这条路还真是千回百转得要命,不管是谁,不管知道多少道理,还是会每每出错,甚至成个毫无智商可言的人。   “八年,她什么都没留下吗?”我怔怔地问他,可满腔的愤怒都汹涌成灾了。   宋融斜睨我一眼:“当然有,养了八年的狗要是没了也会多少有点不习惯,她好歹是个和我睡觉的女人。但也不是特别重要。”   我一听,抬脚就想往他裤裆里踹,因为我发现踹那比煽耳刮子解气。   可宋融躲得快,我用尽了全力没踹到反倒给我自己落地上了。   宋融的皮鞋踩在我手背上,我顿觉一阵骨头要碎掉的疼痛。   他碾压着,居高临下地说:“上次江辞云为你出头,我就不信他能给你出一辈子头。唐颖,友情提醒就你这样的人家也是玩玩,等过了新鲜劲也就算了,真以为能嚣张太久?”   我扯住他的裤脚,拼命打着他,说:“宋融,你混不了多久了。”   宋融涨红了脸骂道:“他江辞云本事是大,但也有他管不着的地方,你以为演电视呢,他还能弄死我不成?”   “给老子松脚。”江辞云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我趴在地上,只觉得骨头要被压碾碎了,宋融还是没松脚,想来他厌恶我和江辞云的程度已然令自己失去了理智。 ☆、091 我终将站上巅峰   宋融杀红了眼,我肋骨的地方被他的皮鞋狠狠踢到一下。   只听江辞云大骂了一句:“我的人你也敢动,我让你动她!”   宋融是被江辞云冲过来撞飞的,他的后背在光滑的地面淌出去一米多,眼镜掉在一边,镜片碎了一半。   江辞云把宋融从地上拎起来,第一拳就砸在宋融鼻梁上,两条鲜红的雪柱顷刻间从他鼻孔里奔涌而出。   江辞云一拳一拳砸着宋融,伸展的速度和冲击全都能看出他此时的愤怒。   “操你妈。”宋融嘶声力竭地骂道。   宋融比陆励长得斯文多了,可上回在医院和严靳大打出手就能看出来宋融其实是有脾气性子的,只可惜想问题太肤浅,终究是个二百五。   江辞云的拳头一下一下揍着他,那种恐怖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如疯如魔。那种好似隐忍着却又强烈爆发着的愤怒全都化作了力量落在打宋融的那些硬拳里。   “辞云,别打了。”许牧深的声音突然冒出来,他说了我想说却喊不出来的话。   许牧深扶起了我,急切地问:“怎么样?”   宋融那一脚真是不轻,我疼得竟然连话都一时间说不出来。我被他紧紧搂在怀里,他的怀抱和江辞云的完全不同,因为身材修长清瘦的关系,我总觉得这个怀抱没有江辞云的来得那么有安全感。   “姓江的,你再敢打我我就告你。”宋融满脸是血的吼道。   江辞云没有说话,一手拎着他衣领,一手始终紧握成拳头把人当成沙包似的揍着。   他打累了,一攮手把人狠狠推在墙上,才骂了句:“在老子的地方还轮不到你狂,打狗还得看主人,更别说她是我喜欢的人。我的人都敢动,天天吃豹子胆长大的?”   “我他妈要告你!”宋融完全地怒了,这一声吼仿佛能穿透全身,连和他一块来的老男人都惊动了出来,吓得那货腿软。   江辞云冷笑了两声:“去告。老子不怕吃牢饭,但动我的人就是不行!”   这是我昏厥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醒来时我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   视线从一条缝隙缓慢变得通明,隔着条蓝布帘子,我看见两个男人依在窗口抽着烟的黑影子。   “你还嫌事不够多?娱乐城走廊有监控设备,到时候警方让你调出摄像画面,你给或者不给,辗转间都能落实你施暴的嫌疑。更别说还有人证。”许牧深沉沉地说。   江辞云的身形我一眼就能认出来,印在蓝布帘子上的影子特别清晰。   我看见他弹烟灰的动作,声音很闷沉地答道:“当时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只要是个人都不会无动于衷,我还没那么窝囊。”   “辞云,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真的爱上她了?”许牧深问。   我的心轻轻一荡。   可过后却听江辞云很不屑地说着:“什么爱不爱的,也不看看我们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吗?成天把爱不爱挂嘴边。和林超谈恋爱那会我都没说过这个字,我爱你这句话,老子一生只会说一次。”   我的心突然间就狂跳不止,他竟然对林超都没说过‘我爱你’?   “听说她是陆励前妻的时候,我以为你找上她是因为……”许牧深叹口气欲言又止。   “她挺可怜的,我不能再欺负她。”   “所以你是因为同情她?”   江辞云没说话,然后我听见了脚步声,我闭上眼睛装睡,想听到更多的对话。   沙哑沉然的声音在我头顶落下:“我不知道。”   我再度听到了脚步声,从声音我能判断出江辞云又走到了蓝布帘子后面,我睁开眼扭头就看见蓝布帘上印着的两道影子。   许牧深说:“现在怎么办?他要真告你,这场官司并不好打,除非你们能私下和解。”   “我不会去和解。不管是威逼宋融老头还是服软去求人,都他妈挺恶心的,不是老子的作风。”江辞云的声音里头似乎杂上了笑意,只不过这笑略带些讽刺和自嘲的意味。   “你以前不就是流氓吗?流氓还讲起良心了?”许牧深打趣的笑声穿耳而过。   “流氓,早就有了良心。”江辞云低低地说:“如果这次我真栽了,帮我照顾好唐颖。”   我的心咚咚跳,他曾经说过自己的良心都是林超给的。可见那个女人在江辞云心里有着不可替代的位置,也许我倾尽一生无法将那个位置扫去。   会吗?是这样吗?   我不在乎!   我更在乎的是他会不会真的出事,想到这个,心就一抽一抽地疼着。   过了十几分钟我才假装苏醒,江辞云和许牧深都在,我看看眼前的两个男人问了句:“天都亮了,你们一整夜没睡过?”   “还睡屁。”江辞云笑了笑:“你不醒,我敢睡吗?”   许牧深说:“唐颖该吃点东西,我自己也有点饿了,我出去给你们买点吃的。”   病房只剩下我和江辞云两个人,他说最近医院床位太挤,这间双人病床的房间都是通了关系才搞到的,边上的病床空着,他说一会他得睡一会。   我看看他英气的脸,再看看他全是血点子的拳头,鼻子一下就酸了。   “会出事吗?你会不会出事?”我已经顾不得手被碾压过后的疼痛了,伸手就拽着他的衣袖问:“比如……坐牢?”   他笑得云淡风轻,轻轻拍了几下我的手背:“别紧张,没那么严重。宋融又没断胳膊没断腿,就算那孙子真告我,我也待不了多长时间。”   的确,不会待太久,可是我已经离不开他了。   ……   我受的都是些外伤,休息了一礼拜也就出院了,可等我出院才知道,江辞云打人的报道以及产生的恶劣社会影响已经传遍了整座城市。   他被推上了舆论的顶峰,一时间四面八方的声音都汹涌而至,新账,旧账,甚至是一些子虚乌有的胡说八道,完全否定了他做出的贡献,几天时间,他恶名昭著。什么喜新厌旧的负心汉,什么资本权利者的无耻代表,什么以权压事,总之整个云深集团都陪着他一落千丈。   我出院那天,他哪儿都没去,坐在海景房的沙发上闷沉地抽完一根又一根的烟。   我泡了杯茶水在他身边坐下,伸手轻轻扭过他的脸问:“你这会后悔吗?后悔认识我?后悔帮我出头。”   江辞云的眉宇皱着,片刻唇角挑起了一抹自然肆意的笑:“后悔什么?不揍那孙子我才会后悔。”   江辞云从小到大一定打过不少架,可他现在在商界的权利地位举足轻重,一件小小的事都可能成为他人生的转折点。   我说不任何说,我甚至觉得自己不该掉下一滴懦弱地眼泪。   “傻逼,我爱你。”我皱着眉头说。   “我都听腻歪了。”江辞云喉头窜出低低的笑:“我知道。”   他长臂一伸揽我入怀,我听着他一声声从沉稳到混乱的心跳,总觉得我和他的心又近了一分。   我仰头,看着他下巴平缓性感的弧度,突然扣住他的后脑,发疯似的吻住他。   他将我反压在身下,大白天的我们在沙发上就做了起来,从沙发到地毯,从地毯到茶几,整个客厅都充满了我和他融合的痕迹。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热烈?”江辞云喘着粗气低沉地说。   “以后都会这么热烈,你喜欢我这样吗?”我也不听踹着,只是声音轻得像猫。   他的唇吻上我的锁骨,手落遍我身体的每一处,狂妄,肆意,嚣张。   “最好是。”他突然间又继续了之前的一切。   我惊吓了一瞬:“你疯了?才过了十分钟你又……”   “你就当老子是禽兽好了。”他翻动着身体和我滚到了墙角,一边喘着一边告诉我:“从来没一个女人让老子那么上瘾过。”   话音刚落,他如是极力旺盛至极的超人类生物般侵袭着我。   “痛。”我差点哭出来。   “好,我轻点。”江辞云温柔地吻着我,情到深处,他在我耳边说:“颖颖,不许让别的男人再和你这样,如果有,老子一定杀了你。”   我点着头:“不会。辞云,我不会。”   傍晚时分,许牧深找上门来,满脸都挂着担忧。   “上楼去!”江辞云命令着我。   “我要听。我有权利听。”我说:“江辞云,我得知道情况到底坏到什么程度了,如果你真有可能坐牢,我也会等你出来。你不让我听,事情就能解决了吗?”   他轻轻一愣,眼底涌动着一丝丝的惊愕和欣赏,他终是笑着吐出一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觉得你变了。”   我忽然看了许牧深一眼,我们彼此都心照不宣。   后来,江辞云没再让我上楼,在许牧深一字一句的叙述下我才意识到事情已经坏到了极点。   于是隔天一早,我独自一人站在了宋融家门口。   我敲了几下,开门的是宋融的老婆,那个他闪婚的新疆姑娘。   “是你啊?呵呵,上次和你那叫沈茵的朋友那么牛,这会想哭了吧?是不是要来求老公啊?”   不等我说话,我的目光越过她意外在宋融家里看见了我的前夫,陆励。 ☆、092 我终将站上巅峰   这蛇鼠一窝的,还真的相配。   “让她进来。”宋融说。   我越过那个新疆姑娘,一步步走进了宋家。宋融打发自己老婆上楼,整个客厅只剩下我和两个卑劣的男人。   长长的鳄鱼皮沙发上宋融和陆励正抽着烟,我寻了个空位置坐,一开始并没有说一句话,因为这次的开场白不该由我先说。   “是来求我吗?”宋融的脸上好几处都是淤血的痕迹,额角的地方也全是血痂,可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在他眼里就算知道了我和江辞云领证,就算江辞云为了我打架,他依然毫不掩饰的鄙视我,甚至坚信我不会在那个男人身边待太久。   我用力呼吸了一下,丢给他一个字:“不。”   宋融轻轻一愣,随即看向陆励,这两个最近商场上被打压得透不过气的男人这么快就勾搭到了一起,可能人渣和人渣确实更有共同语言,只不过我实在想不出商场上的两个手下败将有什么好猖狂的。   “那你来做什么?”这话是陆励说的。   我调了调坐姿,不卑不亢地说:“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说点话,说完我就走。”   他们轻轻一愣,然后看着我,笑了。大概是觉得我很可笑。   宋融掐灭了烟,抵了抵眼镜:“你想说什么?”   我微笑:“把打架的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还沾沾自喜觉得摆了江辞云一道,可事实上被人凑得像狗本身就挺丢人了。就你那点破事走法律途径他顶多就是关押十五天,更何况我们还有最好的律师。”但股市的影响会很大,言论足够毁掉一个人,毁掉云深集团,我深知其中最要紧的利害关系。   宋融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所以呢?你想试图和我谈和解?唐颖,你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江辞云再牛又怎样,就算国际大毒枭那样手眼通天的人该被逮还是被逮,何况他一个商人而已。这次我抓着他把柄,死都不会放手!”   我耐心听完宋融的话,冷冷笑了两声:“我知道。可你别太自以为是了。别说是和解,就连背地里弄你的事江辞云这会儿都不会做。知道是为什么吗?”   宋融和陆励又相互看了一眼。   我一字一句继续平缓地说着:“他手底下有很多人,他如果愿意,你们俩这会还能喘着气儿吗。陆励断腿的事是他朋友干的,他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你们在商场上吃了亏那是实力不够,愿意打压哪个公司就打压哪个公司,这不是犯罪,只是大鱼吃小鱼的游戏。很不幸,你俩注定都是被吃得不剩骨头的孬东西。”   起初平稳的调子到最后还是不由激亢起来,我调整了下呼吸,静静等待他们的反驳或者语言侮辱。   可是,并没有。   两分钟过去,周围还是鸦雀无声。   我站起来想走,陆励突然开了口:“唐颖,不如我们做比交易。你打消告小黎,然后让江辞云在商场上再也不动我和宋融。这件事其实可以过去。”   陆励一个眼神投降宋融,宋融这个二百五好像也看懂了。   宋融说:“没错。要是江辞云肯出面写保证书,我可以放过他。”   我听完,狠狠地笑了一阵。   “笑什么?你疯了吗?”宋融一下摘掉眼镜,恶狠狠地指着我。   我上前一步,目光扫过眼前两个薄情又无义的人说:“少做梦了。我敢肯定江辞云宁可蹲上十五天也不会和你们这种人服软。”顿下话,下巴缓慢地扬起:“但是,这梁子也结得根深蒂固。等他出来,你觉得你们还能混多久?”   宋融愣住了。   而端坐在沙发上的陆励猛地一拍桌子窜起身子,骂道:“你以为江辞云真能那么牛逼,这次云深集团自身难保,业绩和股票都会一跌到底,他想翻身,呵,你以为做生意真这么容易?这么容易翻身?”   我的视线缓慢地移到陆励脸上:“别人我不清楚,但如果是他,毫无悬念。况且不是还有我吗?一个发誓要把让你们一无所有的女人动起真格来恐怕比男人还要歇斯底里。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五年。总有一天,你们这些嘴脸都会消失!”   宋融一把拿起桌上的咖啡往我脸上泼,我没动,抹了把脸说:“你们也就这点能耐了,欺负女人的能耐。宋融,你老婆应该不知道你去过云南的事情吧。还有你!陆励!前几天跪得像条狗这么快就忘了?用你们的狗脑子想一想,聪明点就赶紧想办法把舆论压下来,要不然别说是你们自己,以后就连爹妈的日子都过不好。别逼我们用黑的那套来对付你们,你们玩不起。外头还有保镖等我,我就不陪你们两个垃圾在这耍脑残了。”   宋融在我背后骂着:“操你妈,婊子的闺蜜果然也不是什么好货,我看你劈开腿得到的气势能走多久!!”   我听见陆励劝着宋融:“好了,别说了。”   我提步走出宋家大门,从骨子里爆发的爽快从头发尖流到了脚趾尖,可我眼中依然有层浅薄的雾气,我为沈茵不平,为自己不平,为我们不堪又傻逼的过去不平。   其实哪有什么保镖在等我,不过是担心他们狗急跳墙不让我离开罢了。我出了小区就打车,师傅问我去哪,我想了想决定去先看看沈茵。   她还住在那个酒店,在云南那小院里乡村妇女的形象已经当然无存了,可我同样也有些找不到曾经的她。   “电视我看了,江辞云现在怎么样了?”沈茵问。   我搂着她的胳膊吐吐舌头:“没事儿。江辞云那德性你还不清楚吗?我想在他眼里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沈茵慢半拍地点点头:“那就好。”   我把她扶到床上坐下,问:“你身体怎么样?怀孕反应强烈吗?上次忘了问你,做过孕检没?”   “最近没做。”沈茵低下头。   我摇了摇她的手:“孕检很要紧,你得经常做。”   沈茵看我一眼说:“其实我到了云南没去找我表姐,现在显肚子了,我家人要是知道,呵呵,你想他们得觉得我这女儿多败坏门风啊?以前就不是什么好货,再整个未婚先孕,太难看了。”   我皱了皱眉头,抓起她的手:“严靳挺想要这孩子的,他为了你还喝得烂醉如泥的,他还去找你了,这会估计还没从云南回来,我觉得……”   沈茵忽的打断我的话:“我只是不想认命。严靳对我是还不错,可宋融追我那会你敢说他对不好?其实也好过。严靳有钱,玩女人那么厉害,我要是为了孩子和他登记了,结果再失败一次……”她眼泪竟又掉下来:“唐颖,我不敢去想,也没有堵赢这场婚姻的信心,你能理解我吗?”   “我,能理解。”我也曾困惑迷茫对生活死过心,要不是江辞云的出现,可能我也会和沈茵一样。   电话进来的时候我心脏一跳,低头一看是江辞云打的,我就更是一跳。   “沈茵,我回去了,有事给我电话。待会再给你转两万块,你先用着,我会定时给你打钱的。对了,你还是雇个人比较好。怀孕可不是别的什么事。”我说完就转身要走,沈茵在后面抱着我,抱得还挺紧,然后我听见了最最真实的哭声。   哭了好几分钟,沈茵抹了抹眼泪说:“去吧。”   我出了沈茵的酒店房间径直钻进电梯,电梯到达五楼的时候,林超和一个成熟稳重的外国男人站在电梯门口。   男人搂着她的腰,林超呆住的同时被男人牵引地走到电梯里。   我心里一惊。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如此亲密的动作,还是在酒店电梯这样的地方,让人不往坏处想都难。   站在林超身边的男人好像注意到我和林超特别异样的对视,指了指我用英文问到:“小超,是你朋友吗?”   林超的脸色很白,随后转脸冲他笑:“Leo,我不认识。”   很显然这个歪果仁应该不熟悉这里的事,林超和江辞云的婚事弄得沸沸扬扬,他似乎不太知情的样子。而且他喊林超叫雪莉。可惜电梯很快就到了一楼,林超像是要逃走般走得很快,我一把拽住她胳膊问:“这男的是谁?”   歪果仁很茫然的看着我,用英文对我说,女士,你为什么要扯住我太太。   我猛地松开手,林超搂着男人的胳膊就走,我怔住,忘了从电梯里走出来,反到又被电梯带上了楼。   辗转回到家的时候,江辞云坐在沙发上,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键盘被他不断敲击着,他看我一眼又敲了十几秒合上,凶巴巴地说:“以后出门能不能给老子打声招呼,能打吗?啊?”   我被他骂着,但心里是暖的,走过去勾住他脖子,难得对他撒娇:“老公,怕我被人欺负呢?”   江辞云的瞳仁一缩,忽得把我扯进怀里:“颖颖,你最近脑子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我瞥他一眼:“你脑子才不正常。明明可以让宋融他们好看,为什么不直接点?”   我试图去探究他不愿意服软才会变得这么被动。   江辞云眯了眯眼,嘴角挑起一抹邪性痞态的笑:“现在和以前怎么能一样,我已经有老婆了。要是真去犯大事,老婆怎么办?她一定离不开我,因为我肾好。” ☆、093 我终将站上巅峰   其实很想告诉他,刚刚那番话我有多感动,差点把我的心都给融完了。又禁不住被他逗笑:“江辞云,你挺自我感觉良好的。”   他起初不说话,后来才戳了戳我脑门抱怨着:“小东西,说多少次了,别总连名带姓的叫。说,刚去哪了?”   我原本不想告诉他,就怕他生气。后来我还是没想出合适的谎言,干脆把我去宋融家遭遇的一切都说了。   江辞云一下就变了脸色:“难怪身上有股咖啡味,那俩王八蛋别真把我惹急了!”   我瞪着他:“惹急了你想做什么?要是哪天你真坐个十年八年的,我一定改嫁。”   江辞云变得认真起来,一把将我脑袋埋他胸口,我差点就让他的胸肌给闷昏了。   他说:“我可能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林超的事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暂时不说,在我没弄清楚状况前就告诉江辞云一方面会显得莽撞了,另一方面这也算老天送给我对付情敌的一张底牌,相信林超以后再见到我也许会安分些。   许牧深给我们从饭店打包了好几个菜,今天他破天荒的没带一个蔬菜,以至于我和江辞云看见菜的时候就同时盯向了他,又同时问:“你不吃素了?”   许牧深笑笑:“再怎么减轻肾脏负担也没有女朋友。”   我很不合时宜地噗一声笑出来。   江辞云瞥我一眼:“就他那样木纳的人,除非女生主动,不然很难结束单身生活。”   “也许吧,除非真遇到了例外。来,吃饭。”许牧深进厨房拿盘子。   饭后,还是江辞云洗碗筷,那次帮我洗碗过后他竟洗上了瘾。我问过他为什么,他说灌入水,然后看着漂浮上来的油污,再倒入洗碗精让脏碗回归到洁白的状态很像是洗涤人心和反思的过程。   我说他脑子有病,他说我不懂思考。   晚上九点,江辞云包了个小台球室,带上我一起和许牧深去了那儿,起初我不理解他自己的地方就有台球室为什么还选个这么偏僻设施又很差的地方。   后来老板看见他们立刻给他们发烟,还特别激动地说:“好小子,都长成真男人了。”   江辞云一拳捶在老板胸口,很轻,而后慵懒地说:“老头,特地来看你的。”   许牧深就显得温和多了,他从兜里掏出几包好烟递给五十多岁但精气神挺不错的老板:“拿着,给你的。”   “行。还是小许有良心。”老板也是个爽快人,大方接了烟往身边的一张台球桌上一放,又说:“好几年了啊,我以为你俩早把我忘了。”   江辞云点着烟,吸了口颔首说:“忘不了。”   站在一旁的我实在是有点云里雾里,但这个老板和他们交情肯定不错,都说天天在一起聊的好的不一定交情好,但很久没见一见面还是能毫无隔阂的那才是真的交情好。   我扯了扯江辞云的衣袖:“老板是……”   “我租过他家房子。”江辞云嘴里的烟一口喷在我脸上,我用手扫了扫,然后我就看见他很随性的表情。   老板看看他俩,笑着对我说:“脏乱差,别提了。想想还真是对不住,连厕所都还是公用的。那时候辞云第一次生意失败,整个人都颓了,小许呢他家在外地,正好念大学,有段时间生活也很艰苦啊。辞云差点就走上回不了头的道儿。”   “爱唠叨的毛病还没好呢,真有你的。”江辞云皱了皱眉:“给我们选几个好杆子,再来点啤酒。”   老板点点头:“好好好。”   “老板我帮你拿。”我吼完一嗓子就往前走了两步,结果后背的衣领子像是被江辞云的手指头给勾住了。   “你干嘛,衣服扯坏了。”我扭过头去。   “颖颖,你要那么想知道我以前的事,哪天找机会告诉你。”江辞云说完,勾着我的衣服把我勾他身边儿去。   我鼓了下腮帮子:“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问老板?”   许牧深压下身子,笑着说:“唐颖,太明显了。”   于是我便微红了脸,不再接话。   之后他俩一起打台球,小赌怡情,他们赌十块一局,老板给我搬了把椅子让我坐在旁边,我看着两个都年纪差不多的成熟男人,却好像回到了上学那会,围绕在身边那一堆事都好像淡退了不少。   “十块,拿来。”江辞云摊了摊手。   许牧深从皮夹里抽出十块叠成三角顺着台球桌飞到江辞云那个搁置手的小角落。   许牧深回头看了我一眼,随后对江辞云说:“不早了,唐颖看上去很无聊。”   他们突然提到了我,我嗖的一下站起来说:“不无聊,我也会打,就是水平不太好。”   “我水平也不好,我和你打。”许牧深接得挺快。   江辞云把杆递给我,我和许牧深较量,起初两局我手抖得厉害,没想到多年不打之后竟然遗忘的特别干净,江辞云看不下去站在我身后圈着我的身体打了几球,慢慢也就熟练了。   再后来我有一局很侥幸赢了,江辞云正好站在身后,我冲进他怀里,他抱着我转了几圈,在我正得意的时候又讽了句:“是师傅教的好,徒弟挺笨的。”   老板给我们切了点西瓜递过来,看了看江辞云说:“最近挺红啊。和这瓜瓤似的。”   “看来还真是人尽皆知了。”江辞云指了指西瓜籽:“分明像它。”   “名人要进去了,哪怕待几天,影响都挺大啊。”老板说。   江辞云笑笑,很随性地说:“顶多就是亏点钱,蹲上十五天,就当休假期了,再说这世界变数这么大,谁知道最后谁会赢?”   江辞云看我一眼,笑纹更深了几分,当时我还不懂为什么他看上去心情那么好,后来我才知道洗碗那会宋融的老爸发短信过来反过头服了软。   没两天,有些专门为人订制写稿的记者纷纷为江辞云洗白,一时间以为的危机反倒化成了利益。   江辞云说我是最大的功臣,于是他把自己奖励给了我。   隔开早上,我在他怀里苏醒,睁开就出现他英俊的脸。他说有工作要去外地一趟,大概要走一礼拜。   我是受危险的重点份子,他不放心就让许牧深看着我,能看出来江辞云真的很信任许律师,要不然怎么可能让一个男人住到这里来。   我皱皱眉头:“你怎么不给我弄俩保镖什么的?”   “钱可以买到很多东西,不排除忠诚。”他特别严肃地告诉我:“阿深学过自由搏击,身手比我还好。”   我惊了惊:“他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会打架的人。”   江辞云坐起来,裸着上半身点根烟:“就是因为以前身手不好,所以才去学了。”   他嘴角微勾,像是在回忆过去的事。   江辞云走的急,我帮他整理了几套衣服,他丢给我一摞子资料全是关于资本市场的书,他说:“等我回来后我要抽考,因为这关系到两千万本金等到时候正式运作能不能有收回的希望。”   “抽考就抽考。”我不怕死地答应下来。   许牧深在江辞云出发前两个小时过来,两人交接后江辞云叹了口气:“等我回来。”   “好。”看见江辞云拖着行李箱离开的时候,我的心空了一大截。就如他说的,我真的已经离不开他。   江辞云走后,我和许牧深并没有在家待着,最近他要忙律所的事,地方定下之后要忙装修,时不时要去那边看看工人们做的怎么样。   快到晚饭时,许牧深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是他警局的朋友打的。上回我住的地方被人闯入,一次意外抓了几个想要强人小姑娘的流氓,警局的人怕他们是惯犯就给验了指纹,然后意外地发现这几个人和那次在我家采取到的指纹一致,再根据一些其他线索以及问案老道人士的手段,这几个小流氓终于承认了自己确实进过我家。   警官说电话里说不清楚,于是许牧深带着我亲自去了趟。   见到那几个小流氓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其中一个和表哥认识,表哥闯进海景房那天他也在,就是他第一个想要对我施暴。不过这批人应该是另外一个圈子玩儿的,其他三个我都没见过。   “许律师,就他们。”警官说。   许牧深给警官发了根烟:“辛苦了。”   “哎,总算是破了案子。你说你拜托我那么多天了,这都已经难为情了。”   许牧深说:“给我看看的笔录。”   警官递得挺快:“给。”   我的脑袋不由探过去,和许牧深一起看着上面的字。   他们这批人竟然一致指认江辞云是指使他们进屋翻乱东西的幕后主使。   这个结果,让我陡然地大吃一惊。   我一下就受到刺激般冲那几个吼:“为什么要撒谎?”   那个和我照过一次面的流氓掰着手指吊儿郎当地说:“骗你干嘛?就是他!咱兄弟几个就是收了他的钱去你家翻东西。你不信那是你的事,反正咱这次强女干未遂是落实了,都是要进去的人的还骗人做什么?”   我身子一晃,许牧深轻轻搂住我。   我一下从他的怀抱中抽离出来,瞪着眼前的几个小流氓说:“他没有动机!” ☆、094 我终将站上巅峰   那人瞥我一眼:“谁他妈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反正他给我们钱,让我们翻乱你的屋子,我们呢就拿钱办事,你家东西咱哥几个可一样都没拿。”   “就是就是。”有人开始搭着腔。   我挤满阴云的心随着他们一个字一个字的叙述里更为厚重,脚步不由上前,目光扫过一张张无所谓的脸问道:“真的是他给你们钱?你们好像不止翻乱了我屋子,连我爸妈遗照也毁了,为什么呢?”   “不小心碰的怎么了?不就两张死人照?”有个小流氓插了个句话,抖着肩一副很不以为意的样子。   “不就两张死人照?那是我爸我妈,生我养我的人。他们不爱拍照片,爱了一辈子可连一张合照都没有。遗照和贴在墓碑上的照片是一样的,都是按照身份证找师傅手绘下来,有着明显年代感的照片。行,你们都是石头缝里迸出来的,没爹没妈没一点良心!”我的呼吸不再平稳,鼻子酸得如同被塞进片柠檬。   “辞云不会做这么下作的事。”许牧深拍了拍我的肩。   我看他一眼,顿觉许牧深此时肯定的眼神让我心安了不少。   “他长什么样?头发颜色是什么?多少身高?大眼睛还是小眼睛,脸型是什么,皮肤是什么色的?”我又上前了一步,盯着几个小流氓。   先前还一口咬定指使着是江辞云的那帮子人互相看看,突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说不出来了吧?”我缓缓地笑了,声音却是极冷:“江辞云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认识的。”   小流氓的声音抖起来:“我们不知道给我们钱的人是不是江辞云,这种事还需要他自己出面吗?随便找个接头人,完事给我们钱就行了。”   “可,可不是吗?”   他们这会说的话并没有任何底气,就连眼神也在躲避着。   警官也发觉了不对劲,挑眉问道:“所以你们没有见过江老板?”   “那有什么稀奇的,这年头老板用得着自己出马吗?”   警官抽了口烟:“不对。你们说的话前后出入太大,先前问你们的时候不是一口咬定就是江辞云给的钱?”   “这个……那是我们以为那个人就是江辞云。”   他们似乎编不下去了,说的话开始漏洞百出。   警官弹了一大截灰白的烟烬,扭头对旁边的小警员说:“细节上的问题再重新问,让老穆来,是真是假老穆一问就清楚。”   几个小流氓脸色变得不大好了。   恰在这时许牧深上前一步,淡淡地说:“证人在与案件有重要关系的情节故意作虚假证明,意图陷害他人或者隐匿罪证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强女干未遂,非法侵入住宅罪,诬告陷害罪等,这些加在一起你们可能要把牢底坐穿。愿意给谁顶罪是你们的事,作为律师我只是想提醒一句等真的落实了罪证,那个先前忽悠你们的人真的能履行诺言给你们相应的利益?进了这里你们想再联系谁都不那么容易。所以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你们定了罪,对方赖了账,是很愚蠢的行为。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几个小流氓不说话了。   一时间宛如流动的空气都突然静止下来。   ——   月光很温柔,带了点淡淡的朦胧。   这个点出来压马路的情侣很多,行人在我们身边来来往往,不息不止,各式各样的香味隐隐约约飘过来,混合在一起,早已分不清是到底哪个最有特色。   警局旁边有很多夜宵摊,我和许牧深在坐在一个小摊子上要了两碗鸭血粉丝汤。   给江辞云打电话时,电话那头传来了关机的提示音。白天他下飞机时给我来了个短信,后来就没动静了。   我莫名的不安,挑动着碗里粗细均匀的粉丝,挑起来放下,挑起来又放下,脑子都不像是自己的。   “一定是认识的人。”许牧深说:“这个人做事很干净啊,问到最后也问不出什么,他们交易的钱不走银行,付的都是现金。交易地点又很隐秘,就算是掐着时间点排查附近监控也很难,希望能有新线索吧。”   我被突来的声音弄得一惊,手一松筷子上的粉丝快速滑下来,溅起里面加了很多辣椒的汤汁,弄得眼睛好疼。   确实,那帮子流氓后来的口供说是为了找毒性报告,可因为中间确实有接头人,以至于不找到接头人,还是不能确定来我家的人到底是哪一个。小黎,陆励,林锋凡,他们都有嫌疑。   我捂着眼睛,许牧深一吆喝:“老板,这有洗手的地方吗?”   “水桶里有水。”老板颠着勺子吆喝道。   “没关系,一会就好了。”我摆着手。   许牧深却拉着我舀了一勺子水用纸巾沾湿给我洗。   我们重新坐回位置上的时候,许牧深笑了笑问我:“唐颖,刚你的表现让我很意外,辞云的运气实在是不错,能找到一个像你这样信任他的女人,我开始明白他为什么会和你领证。”   “许律师。其实我刚刚也很害怕,如果真的是他,我……”我低下头,搅动着已经粘稠的粉丝,根本没一点吃的兴致。   “牧深。”许牧深说。   “喔,牧深。”   我不知道许牧深为什么不太喜欢我叫他许律师,是因为他和江辞云是朋友,还是真的有那么点男女间暧昧的味道,我其实弄不太清楚。   鸭血粉丝汤最后没有吃一口,胃疼又开始了,从医院出来之后其实胃病好了很多,但因为总是吃的不多,有时候也不按时吃饭,所以偶尔也会发作几次。   我和许牧深回了海景房后他给我倒了热水让我喝,我从包里拿出备用的药吃进去,他说我身体太差,必须要学会锻炼和饮食均衡,要不然还没把坏人打倒,自己就先垮了。   隔天,天还微微亮。   我捧着江辞给给我准备的那一摞书坐在阳台上,一字一句仔细的阅读,我看着书中的举例好似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那是曾经平平无奇的我一辈子可能都不会去踏入的地方。明明是别人的故事,可我却总是能在举例的故事中看到江辞云的影子,越看,越发觉江辞云的成功毫无运气可言,它是必然,是肯定。   太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升起的,手里那本书翻到最后几页的时候阳光突然间浓烈了起来。   我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时间显示其实才早上七点零五分。   口渴,开门出去倒水。   在客厅里我看见许牧深正坐在沙发上画素描。   我走过去,他一下把画纸合起来,略显无奈地说:“你起得真早。”   “在画什么?”我终究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上一句。   许牧深把画纸揉皱,随手丢在了一边的垃圾桶,弯腰拿起垃圾袋往门口走去。   等他回来,那张画纸连带之前的垃圾都已经被丢到了定期有人回收垃圾的地方。   他给我做了三明治,我们吃完的时候才七点半,他问我要不要出去跑步。   “不要了吧。”多少年没运动过的人了,跑步,恐怕也是个大工程。   “去换衣服,换鞋。我看你的鞋子大多都是球鞋,衣服穿宽松的就行。”许牧深笑了笑,如同根本没听见我的拒绝。他转身去收碗筷时丢出一句:“我也去换套衣服。”   我被弄得不好意思,心想:跑就跑吧,这里空气确实挺不错的,跑不动走走也行。   我们换好衣服出去,许牧深带着我沿着海水荡漾的边缘慢慢跑着,他穿运动服的感觉和江辞云不同,因为许牧深给我的感觉从里到外都没有什么邪性。   海风荡漾过来,我实在是太久没运动根本跑不动了,猫着腰喘大气,断断续续地说:“牧深,我真,真不行了。”   他转身向我大步走来,站在我身边,拿下自己背在身后的黑色运动包,从里头抽出一瓶水递了过来。   我席地而坐,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才终于缓过气来。   “唐颖。”许牧深突然叫了声我的名字。   我偏头,发觉许牧深温和的眼神中有些轻微的异样。   “怎,怎么?”   “我是想说你表哥的案子再过十天就差不多要处理了。把亲戚告上法庭的人,不多。”许牧深转开头去,两条胳膊随意地挂在腿上。   “那是因为你身边没有像我表哥那样的亲戚。”我苦笑了下。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屏幕上还是没有显示一通江辞云的电话。从江辞云离开到现在快二十四个小时了,我很想他,想他对我说着不着边际的流氓话,也想他有时候对我凶巴巴的样子,就连和陆励谈恋爱的时候我都从来没有这么想念一个人的感觉。   “别动。”许牧深突然吐出两个字,随即他的手就伸到了我头发上,他从我头发拿掉一只绿色的小虫子给我看看说:“有虫。”   如同蚂蚁一样小的虫子瞬间捏死在许牧深的指腹间。   “你谋杀了。”我说。 ☆、095 我终将站上巅峰   许牧深看着我说:“很抱歉,你的这项诉讼我无法受理。”   我被一本正经地语气逗笑,许牧深看着我也笑了。   “再跑一会。”他说。   “还跑?”我简直是颓了。   “来。”许牧深不动声色地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提起来。   我抖落抖落身上的沙子,静静地跟在他身后跑步,不禁幻想要是这会在我前面的人是江辞云该多好。   我愿追逐着他的脚步,慢慢的,慢慢的,跑出我的路和他口中活得好的生活。   快到中午的时候,一通来电让我整个人都精神起来。我忙接下电话。   “小东西,想我了没?”江辞云带着流氓色彩的话突然穿进耳朵。   “你昨天手机关机很久,去哪了?”我莫名变得暴躁起来。   “玩女人去了。”他一本正经地说。   我的心忽沉了一下,突然哽住了声。   他低低笑了好一阵,随后嗓音变得严谨:“逗你的。昨天去酒店的时候充电器摔坏了。正好合作伙伴组了饭局,我喝多了。今天醒来就跑去配了充电器,一开机就打给你。颖颖,你的问题算不算查岗?”   我的心情舒展下来:“就随便问问,我一点儿也不好奇。”   “吃饭了吗?”江辞云问。   我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回头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在做饭。”   江辞云低哑地说:“真是可怜这家伙了,没女朋友已经够惨的,还帮老子照顾你。”   我随口说道:“他照顾起我来比你好多了,早上给我做饭,带我跑步,我看书的时候他还会给我切好水果。去律所也会带着我,一步都不离开,哪像你,说飞就飞,说走就走。”   电话那头忽的沉默了一会,意外反问道:“除了要养你,我还要养很多人。如果要飞不飞,要走不走,或许会有很多人活成你以前的样子,我会不忍心。”   我愣住了。   他已经好久都没有这么认真地和我说过话,这种难得的厚重语气是否才是他随性表现下的真正约束?   “傻姑娘,等我回来。”他说。   我沉沉地应了声‘嗯’   结果他竟又流氓兮兮地补了句:“晚上老子不在,还习惯吗?”   我忽得红了脸,低声骂了句:“喂,你要脸不要脸?”   “唐颖,吃饭了。”许牧深的声音从后面冒出来。   江辞云大概听见了许牧深说的话,说道:“挂了,去吃吧,多吃点。”   我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心情也从惶惶不安转为安宁。   黄昏来时,我看完第二本书,门铃声响了。   会来这里的人不多,我心下第一个念头就是那个宠爱我的傻逼该不会是要给我惊喜就回来了。   我忙冲门边,一开门,门外站着大姨和大姨夫,我顿觉得脸上的肌肉一僵。   表哥来过这,以至于他们知道这儿就显得一点也不奇怪了。   “大姨,大姨夫。”出于后辈该有的礼貌,我最终还是叫了他们。   可大姨的手来得很快,她像个疯子似的扯住我的头发,嘴里唾沫横飞地骂道:“怎么会出了你这样的逼,死逼,贱逼,不要脸的东西。那时候你妈要开饺子店还是我家借的钱,你爹你妈的死人碑被人捣的乱七八糟也是我家给弄好的,现在你反过头来倒打一耙,你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好了,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大姨夫还算说了句人话。   我的头发被生生拽掉了一搓,缠绕在大姨指尖。   原本午睡的许牧深大概是听到了动静,我听见了他下楼时的脚步声,没一会就已经站在我身侧。   他没有着急说什么话,但他应该是个有眼力见的人,我的肩膀被他轻轻拦住,像是宣告着两个登门客,这个屋里头是有男人的,要想在主人的地方也不是那么容易。   我看了许牧深一眼,十分感谢他及时的帮助。   目光转向门外的两个人时,我的眼神和声音同时都选择冷下来:“大姨,我不知道你怎么好意思拿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摆在台面上说。我记得在我们家很无能为力的时候,你对我爸说不管是偷还是去抢都要把钱给还出来。”   “亲戚又怎么样。没听说一句话,肯借钱给你是情分,不借是本分。这年头讨债的时候,债主反倒还成了孙子了?”大姨的腥臭的唾沫飞到我脸上来。   我无力地点点头,竟然在这件事上再也无从反驳。深吸了口气,又说:“好,你有理。但我告表哥,不也天经地义吗?”   大姨一时哽了喉,轻咽唾沫的动作和微变的脸色我全都看在眼里。   “你表哥那天是喝多了。再说不是什么都没发生么?弄这么大做什么?你表哥要进去了,你能有什么好处?”大姨说。   我禁不住笑出来,抬手指着大姨的鼻子:“我是没什么大利益。但这是我的态度,我就是想告诉你们,别什么人都想骑我头上。骂我傻逼?骂我贱?是,以前是挺蠢挺贱一人,但就是这仅有的智商足够让表哥蹲进去!”   一边很久没说什么话的大姨夫上前了一步,看了眼许牧深后对我说:“小颖儿,你看,要不大姨夫出点钱,人家不是亲戚都能私了,你看,我们拿点出来,这事就算了吧。”   “就是啊,要是你肯不告,出点钱我们也愿意的。”大姨语气是软下不少没错,但她还是出于习惯的给我吃了一记白眼。   始终,他们对我们的家贫穷的印象根深蒂固,哪怕我这会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他们还是打心眼里瞧不上我,因为我现在有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给的。除非有一天,我也活成像江辞云一样不但能养活自己,还能养活许多人的女企业家,或许一切都会不再一样了。   我抖了下肩,从许牧深屁股后面的袋子嗖一下抽出皮夹,他是个很喜欢带一叠现金的人,果然,当我打开还是一大叠,我抽出钱狠狠摔在了大姨脸上说:“滚!”   大姨想要开口骂人,许牧深也说了句:“滚!”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大姨看看我,再看看许牧深,整张脸憋了个通红。她似乎还想说话,大姨夫拉住她骂了句:“还嫌不够丢人?走。”   他俩走后,我还站在原地,脚步散落了许多人民币,我低着头出了神。   许牧深点了根烟,沉沉地说:“别难过,不是还有辞云和我吗?十天后的官司,我会好好打。”   一个小时后,我的心情平复了许多许多。   今天许牧深没去律所盯着,一整天都陪着我,他有时候真是个很沉闷的人,我看书的时候他几乎不发出什么声音,坐在餐桌上认认真真地书写案件需要的资料。但偶尔,他也会说一些冷笑话,挂着温和的笑,暴露出性格中鲜少会出现的肆意。   我看书看得眼睛疼,问他:“牧深,你为什么会选择律师这个行业?”   许牧深书写的动作突然一停,看向我:“你为什么会想当个律师?”   许牧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原本想学机械制造,但大学那年我改变了念头。我弟弟被资本家诬告,所以我生平最痛恨的就是资本家和不平的事。”   我心惊了一下,说:“江辞云也是资本家,可你不讨厌他啊。”   许牧深不再看我,继续低头书写,淡淡地对我说:“他,不同。特别不同。”过了一会,他放下钢笔问:“我们去超市吧,冰箱太空了。”   看书的时候没东西吃确实挺无趣的,正好我也想买点洗手液和洗头膏,到时候还可以给沈茵带点东西,于是就立刻答应下来。   许牧深带着我往超市开,途中我和他闲谈了一会绕回自己想知道的话题上去,我问他:“牧深,我们是朋友对吧?”   “是。”他笑了笑,看我一眼很快又看向前方。   “朋友间是可以没有秘密的对吗?”我说完就觉得这套话招数实在是太明显,吐了吐舌头。   “我看见了。”许牧深含笑。   “看见什么了?”   “吐舌头。”我开车的速度十分平稳,就如他说话的方式,总是有着自己独特的调子和节奏:“我大概知道你想要问什么。”   “这么神。”我稍有质疑。   “一个陷入爱情的女人感兴趣的能有什么?”许牧深的尾音轻轻挑起。   我耸了下肩,身子探过去说:“其实我挺奇怪的,辞云说你没有女朋友,可我觉得你和情圣似的,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你还告诉我律师熟悉法律就和男人熟悉女人一样。”   许牧深微抿了下唇线,突然偏头说:“其实一个男人熟悉一个女人就够了。”   气氛突然变得暧昧不堪,好在他要开车,我们的视线很快分离。   超市里,许牧深西装革履推着推车,缓慢走在过道上,在生鲜和蔬菜区缓步的走着。   有做促销的售货员上前来向我们推销今天的特价海鲜,她夸赞我‘老公’一表人才,然后滔滔不绝,我和他相视一笑,都觉得有些尴尬,这已经是第二次我和许牧深被误会成一对儿。   也对,逛超市这么平常却温馨的事,情侣间好像是很平常。   我买完自己需要的东西,又给沈茵买了几罐进口的孕妇奶粉,正准备走的时候,我在排队结账的地方看见林超和那个外国人。   许牧深也注意到了。   和我一样,陡然地定在了原地。 ☆、096 我终将站上巅峰   “她?”许牧深的声音从耳畔滑过。   我偏头看去,他皱着眉头,很深。   “那个外国人是……”许牧深欲言又止。   的确,他们举止亲密,林超挽着他的胳膊,俨然像是坠入爱河里的小女人。   上回就错过了,这次再遇见,也许是天意。   我双脚不由自主地上前,越来越快。   “林超。”我叫住她。   她回头,外国男人也回了头。他们看着我,有那么两三秒的时间空气如同静止了。   我脑中突然牵住了身侧那只手,十指交缠的触觉其实很陌生,许牧深的手要比江辞云平滑很多,掌心似乎没有江辞云的厚实,很柔软。   我看了眼茫然的许牧深,随即对林超说:“我想和你聊聊。”   林超的目光停留在我和许牧深指尖缠绕的地方,她的视线缓慢地移向我,许是出于好奇,她竟然答应了。   她和外国男人说让他先回酒店,许牧深结完账在茶馆外面等我。隔着敞亮的玻璃窗一眼就能看见坐在车里抽烟的许牧深。   林超眯了眯眼:“你和辞云分开了?”   “外国男人是谁?什么时候结婚的?”我问。   我们一开始都不想回答对方的问题,都更想知道对方的秘密。   就这么僵持了好久,林超喝了口茶,无力地说:“四年前。”   她低垂着眼睛,睫毛很长,接连不断轻轻地叹气。   “四年前你就结婚了?那你之前肚子里的孩子!”隔着桌子,我整个身子差点都倾到她的位置上去。   江辞云说搞大她肚子的是个混蛋,犯了事跑路所以才抛下了林超,可当外国男人出现,在电梯里温文尔雅地对我称呼她为太太时,仿佛一下子就剥开了林超的谎言。   林超的手不停地摩挲着茶杯,像在酝酿语言,又或者是酝酿谎言,我不知道。   “四年前我就结婚了,Leo是个生意人,他很少来中国。这次过来最多半个月就走。”林超说得很轻。   “所以你缠着江辞云,是一脚踏两船。”我被不知名的亢奋牵引着,声音陡然提高了许多。   林超突然崩溃地滚出眼泪来,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说:“我真的爱辞云。”   我恍惚地看着她,挺平静地问:“爱他,所以欺骗他,然后和你丈夫开着房间,逛超市?”   爱这个字似乎随着时代的节奏变得越来越快,怀念我爸妈那一辈,很多夫妻或许一辈子都不曾听过对方说爱。在他们的观念里,爱是相伴,是保护,是柴米油盐里的平平淡淡。那时候的爱情那么简单和质朴,现在呢,它成了生活的调味剂和附属品。   林超张了张嘴,头微微一仰,好似在克制自己的眼泪。   她说:“我不知道辞云有没有把我们以前的事情告诉你。我和Leo结婚是我最无助的时候,我回不了家,生活都成了问题。在那个时候我才选择了婚姻。可是我重新见到辞云,那种就像小女生一样涌动的感情全都回来了。真挺神奇的,明明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可那种感觉还是特别强烈。”   我知道林超的坦白不是为了妥协,而是她已经无法不坦白。又或者她想用这番话求我闭嘴。   “可你还是骗了他。”我说。   林超笑了笑,偏头,看了眼玻璃窗外的那个方向:“想想辞云还真是可怜,听说他出差了,这才几天你就……我们彼此彼此。不过必须得承认许律师也是个不错的对象。”   我没有说话,始终盯着林超,从她眼睛里看见那种无能为力。   她又说:“Leo对我还不错,他给了我很多东西,但他太忙了,我们一年见面的次数十根手指加在一起都能数得过来。寂寞是感情里的大忌,有些人结婚了却感觉自己还是单身,还会怀疑自己的身边到底有没有男人。唐颖,既然你有了别的男人,我求求你别把这些事告诉辞云。不是为了我,就当为了他。好吗?”   林超难得那么诚恳的对我低声下气。   “和你的外国老公继续过日子,还是重新纠缠江辞云?”我问她。   林超一愣,我好似从一些细节中得到了答案。她不会放弃的,就如什么资金运作有问题现在想来全都是借口,还有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如果林超真的有和江辞云旧情复燃的念头,那么,不管她有没有流产,这个孩子可能都不会出世,孩子的存在以及她编织的谎言无非是让江辞云心软,同情,产生照顾和怜悯的心。   想想还真是可怕。   林超太擅长抓住男人的弱点。   “你会离婚?还是……”我握着微微凉的茶水,小小的抿了一口。   “如果辞云愿意和我在一块,我一定会和Leo离婚。”林超激动地说。   我点点头,听懂了:“也就是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那个外国佬是备胎,江辞云也是备胎。对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超犹如战败者似的咽了口唾沫。   “那是什么意思?林超,我和江辞云登记了。你现在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很无耻吗?你的事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江辞云,一个字都不会篡改。他会相信我的,你有没有结过婚,一查就清楚。”   “不要说。唐颖,你要是说了辞云会疯的。”林超急了,一把拽住我的瘦骨嶙峋地胳膊,力道很重,我都被捏疼了。   我一根根剥开她的手指:“你是哪来的自信?江辞云还会理你只是他觉得以前让你吃了那么多苦,觉得对不起你。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应该从来没对你说过他爱你对不对?但他对我说过,他这个字只会说一次。”   我撒谎了,而是一个瞒天大谎。   林超窜起来,指着我又嚣张起来:“不可能。唐颖,你敢告诉他试试,你的事我就不会说了吗?”   我缓缓地笑了笑:“林超,辞云出差了,让他朋友来照顾我。刚刚在超市我是故意牵住他的手。看来你是真的着急了,正常的思考能力都没了。”   我从皮夹里抽出两张一百块放在桌上:“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这顿茶,我请。”   我站起来,转身一步步走出茶馆。   爱情这条路上的人,伤的伤败的败,有人轰轰烈烈,有人遍体鳞伤。有人幸福美满,也有人为它终将嘶声力竭。   爱情和生活,其实谁都不容易。   有三四个烟头掉落在车窗外,我靠近的时候许牧深正在闭目养神,我越过车头钻进副驾驶位里。   驾车的男人猛地惊醒,看我时好似还没从短暂的小憩中缓过神来。   “结束了?”他揉了揉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嗯,回去吧。买了那么海鲜和肉类,还有一些蔬菜闷太久也会坏掉。”我说。   许牧深没问我任何事情,一脚油门踩下,车子绝尘而去。   之后那三天,我的生活变得很有节奏。   七点起床,晚上十点睡觉。许牧深每天都带着我跑步,一日三餐饮食规律。除了这些时间,我要么窝在家里看书,要么陪许牧深一起去律所督促装修,和他慢慢熟悉起来,于是就问他:“你这么好,应该找个女朋友。”   许牧深轻轻耸肩:“要给我介绍吗?”   “我没什么合适的可以介绍给你。要是有我一定介绍。”除了沈茵,我身边没什么真正要好的女性朋友。   许牧深笑了笑:“律师这一行精神总是高度紧张,这段时间我推掉了很多案子,放松下来之后整个人都松散了一大圈。谈女朋友这样的事情不是我想谈就能找到合适的。世界上的女人那么多,真想找个人结婚其实不难,但我想对自己和对方的婚姻负责,还是建立在熟悉,了解,相爱的基础上最好。都说爱情和婚姻是两回事,但是又有必然的关联。”   “你是个带有梦幻色彩的爱情主义者。”我轻声说了句。   “梦幻?不是,唐颖,这才是现实。我很多人更现实。”他说。   我转过头,莫名地一愣。   他的手轻轻弹了我的脑门:“下次要是碰上和你这样的,我也许很快就会选择做个已婚男士。”   我一听,缓慢地转开头,权当没有听见这句话。   晚上,许牧深买了很多酒回来,他说今晚有足球赛,是他喜欢的球队。我理解一个足球迷对球赛的痴迷。许牧深说他以前还曾经为了球赛丢下工作跑到国外去看现场。   这些活动都是男人很正常的休闲,比起玩车,玩股票,玩女人的那一类人好太多了。   “那你别看太晚,我去睡了。”我说。   我转身的时候,许牧深突然抓紧我的手腕:“陪我一起看会行吗?”   他帮了我很多,这么小小的要求讲真我不好意思拒绝,但碍于他对我的好让我觉得有点负担,于是我说:“牧深,我真的有点困了。”   他松开我的手腕,有些勉强地说:“好。上楼吧。”   我一如往常和江辞云打电话,他说他明天就会回来,这通电话打到我手机只剩下一格音量键的时候我才让他早点休息。   晚上十一点多,我耐不住困意沉沉闭上了眼睛。   被子被掀开的时候,我如做梦般看见了江辞云英俊逼人的脸,可他的脸色一点也不好看。   我身侧的被子动了动,我一下转头看去,裸露着上半身的热乎乎躯体揉着脑袋坐了起来。 ☆、097 我终将站上巅峰   许牧深的头发有点乱,晨光投射进来,他的眼皮有些水肿的痕迹。   “你怎么会在我床上?”我结巴起来。   许牧深定睛一看,再看看突然出现的江辞云,继续揉着脑袋自然地说:“昨晚我上楼的时候听见你在哭,开门进来时你手乱摆,脚乱蹬,起初差点以为你抽了羊角风,总之很不清醒。后来你说了梦话,我猜你应该是做噩梦。不知道你有没有梦游的习惯,前不久爆出好几起梦游后开窗跳楼的案例,所以我床边打了地铺。唐颖,好像是你掉到我的铺上了。”   我惊觉自己真的睡在地铺,脸瞬时憋了个通红。   “还不过来。”江辞云弯腰,一下把我提起来,对许牧深说:“下次再有这种情况,直接把她吊起来捆上。”   许牧深无奈地笑起来:“好。”   江辞云拉着我走到衣柜处,随手扯下几件我的衣服就把我拉出门,到了隔壁的客服,砰一声关上门把我抵在门后凶巴巴地问:“昨晚掉下床后有没有把他当成老子,乱摸一通。”   “胡说什么?”我兴奋于一睁眼江辞云就回来了,只是场面确实让人有点尴尬。   江辞云的脸压下了一分,嗓音蛊惑地说:“幸好我有先见之明,照顾你的是阿深。要换成那人是严靳,我可能就揍他了。”   “为什么?”就算是严靳,他那么喜欢沈茵,我和他更是来不了什么。   “严靳管不住自己。至于阿深……当个和尚最适合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挖人墙角。”江辞云总算挺直了脊梁骨,转身走到了阳台上。   “严靳现在还会这样吗?他对沈茵看着挺真的,对了,他去云南回来了没?”我问。   “回来了。”江辞云点了根烟:“那小子是喜欢沈茵没错,可喜欢谁和他玩不玩女人没有任何关系。娱乐城里一个小姐被他搞大了肚子死活要赖上他,那家伙现在一个头两个大,最近都躲秦风那不敢出来。”   我心里梗了一下,沈茵宁可做单身妈妈也不愿意和严靳结婚,也许并不是什么错误的选择。   “严靳不是挺喜欢孩子吗?”我一步步走到江辞云身后。   江辞云丢了烟,转身突然把我压在窗台上,我半个身子悬空,好似随时都要掉下去。一只大手沿着我的腿往上滑,带着明显情欲味道。   双腿下意识的夹紧,受不了这种痒死人的感觉。可他是个手劲很大的人,轻易揉碎了我微薄的力道,淡淡地说:“严靳是不会容许自己未来老婆是个风月场上伺候男人为生的女人,严家更是不可能接受。喜欢孩子,也要看情况。”   我心中梗了下,是不是沈茵也曾私下从严靳的只字片语中感受到过这种门户之见,高低之分?沈茵也陪过酒,要是严靳知道,会不会一样又都不同了?   我短暂出神的过程中,江辞云的手始终在我大腿内侧上下迂回,看似挺下流的,其实他挺有分寸。   “别闹了。”我低咒了声。   “我不。”江辞云勾起唇角耍起了无赖,但他的手从我腿上挪到了腰,他圈着我问:“书看了吗?”   “都看完了。”我说。   他勾唇:“抽考。”   “你抽。”   江辞云嘴里嘶了一声:“企业成功取决于什么?”   我伸手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画圈:“富贵险中求,没有绝对成功或者保险的商业计划,有六七成把握就能放手干了。对了吧?我看得可认真呢。”   江辞云不置可否,又问:“企业并购的好处。”   我冲他吐吐舌头:“优势互补,增强内部核心力量,人力,资源等等。而且可以成本壮大实力,缩短很多时间。”   “怎么看待战略?”他的笑弧从淡转浓。   “嗯……”我想了想:“书上的案例都挺好的。从入门的书到稍微深一些的,我看着他们的路数都不错的样子。”   江辞云迷魅的一笑:“错了。”   “哪里错?”我皱起眉头。   江辞云的唇压下,在我唇上迂回着,随后含糊不清地说:“创业初期谈宏观,谈战略的人太多了。可真正起来的又有几个?所以颖颖,你不用去太纠结什么商业计划和初期战略,这个世界上太多的是人拿着白菜的价钱高谈阔论,还想赚白粉的利益,实际操作起来哪那么容易!”   我推开他:“那你还丢给我那么一堆书看?你是想说纸上谈兵不如亲身上阵的意思吧?耍我呢?”   “我是怕你成天没事情做会过度想我。”江辞云说:“至于做生意,有我在,你根本不用担心。给你买了礼物。”   “买了什么?”我的眼睛不由在他兜里打转。   他随手一指,指向窗外。   我探头看去,一辆崭新的百万豪车停在我视线可及的地方。   “即将要开公司的女人,没有车怎么行?当然,你要是觉得这种感觉不好,可以算在借贷款里。”   我怔怔地看着他,其实他是故意这么说的,我心里都清楚。他无非是不想让我产生太大的心理负担,不管是给我钱还是给我买车,其实他根本没真打算让我还。至少我是这样觉得的。   “秀恩爱以后请选择中午,因为早晚有报应。看上去,我还是尽快收拾东西回酒店比较好。”许牧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门进来的,无声无息。不过这个房间这几天一直是许牧深在住。   “大清早就咒老子。”江辞云喉头窜出清淡地笑。   许牧深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说:“我接到通知,她表哥前两天已经被当地相关部门关押,后天就正式开庭了。律所也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既然你回来了我就先忙我的。”   “一会再走吧,请你吃饭。”江辞云说。   “还一堆事要忙。”许牧深走得挺急。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我被江辞云打横抱起丢到我的床上,他的气息不停在我脖子上缠绕,假以生气地咒骂说:“掉下床这种事,下次别干了。就算我信任阿深,但他到底是个公的,凡是总有例外。”   “我睡着了怎么会知道?”这事简直冤枉,谁会想到许牧深这么尽责,还来我房间打地铺。   江辞云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颖颖,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你的睡相真的不太好,有次我半夜起来倒水喝,头倒挂也就算了,一条腿攀在墙上像是在练轻功。”   “噗——”我羞红了脸,伸手想锤死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拳头落在他肩膀下两寸的地方,其实力道很轻,可他故意叫疼,低哑地说:“受伤了,给我补补。”   一场磅礴的大雨来得汹涌,窗外了雨声完全契合着我们纠缠的声音,再面对他时,我已不会在特别害羞。他在我耳边说我叫得好听,我说他器大活好,如是两个最最亲密的人才会说的私房话,整个房间充满了胶原蛋白的味道。   他蛊惑的要人命,我想不出这世界有哪个女人会拒绝江辞云这样的男人。在一次次被欺凌的喘不过气时,他的出现是所有坏运气后得到的幸运。   我们忘了吃饭,纠缠了很久,他压在我身上,肆意地让我感受到他的体温。明明结束了一场酣战,可他并未退出,趴在我身上似在等待下一次的来临。   “太重了。起来。”   江辞云冷笑了一声:“刚刚怎么不嫌重。”   我不小心咳嗽了一声,于是他的脸色沉了沉,伸手捏我的脸:“你故意的?”   “我真有点感冒,可能昨晚掉到地铺上没被子没盖好。”我说。   江辞云尽管嘴上说着信任,可我多少还是能体会到他的介意。他一把扯过被子,把自己和我都卷了进去。我就似像是只蚂蚁似的被他轻易圈住,他一条胳膊垫我脑后,紧实的腿驾着我,完全动弹不得。   他应该也是有些疲累了,闭上眼睛靠在我肩膀上。我扭头,轻声说:“辞云,你老实告诉我,林超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   “又问这种问题。”   “不一样。”这次也以前不同,我想分辨林超说的那句如果江辞云知道她结婚可能会发疯到底是不是真的。   “颖颖,我回答过很多次了。”他沉闷地说。   我揉揉江辞云极度柔顺的黑发:“要是她交了别的男朋友……你……会难过吗?”   “我难过个屁。”他抬起头,有些暴躁地说:“都说了我现在对她不是那种感情。”   我深吸了口气说:“那好,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林超她……结婚了。”   太清晰了,太过于清晰了。   江辞云的眼神变化如是被拆分般印在我眼睛里。那原本的笑意隐没在他眼底,层层卷起的是怀疑,惊诧,甚至是浅薄的怒意。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也骤然冷下来,毫不修饰地往喉咙外头滚。   “林超结婚了,和一个外国男人,四年前。许牧深也看见了,不信可以问他。林超和老公在逛超市,很亲密。”我说得语无伦次,也顾不得什么语序先后,脑子里想到了什么词就说了什么词。   江辞云缓慢地坐起身来,喜怒不形于色地说:“再讲一次我听听。” ☆、098 我终将站上巅峰   “四年前,她结婚了,和一个外国男人。”我死死盯着他。   江辞云阴沉地情绪莫名其妙就没了,他想要笑出来,又好似在忍着。好半天他才说:“哦。”   我实在有点看不懂这个男人:“你是不是不信我?”   我坐起身来傻傻地看着他,他手臂的力量一收,我的脑袋被强势给烙在了他的肩膀上,以至于我根本就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有他的声音落下:“不是,挺好的。”   只有寥寥几个字的回答,在我听来却隐藏着千种情绪,那种淡如水的陈述中夹杂的悲怆仿佛是陈年累月积下来的。   “颖颖,你有驾照吗?”江辞云忽然转开了话题。   “有。”我很不好意思地说:“但我可能只会开直路。”   脑袋立刻咚的一声吃了记栗子:“逗我。”   我的驾照考的很早,那时候还没认识陆励,刚刚踏入单位。公司的人组团去考,考试没有现在这么严格,挺好过的。考了驾照对我却没有用,婚前没买得起车婚后又都是陆励开,经过这么多年我早就忘记得差不多了。   我揉着痛处,头微仰看着他。刚刚那短暂却真实的阴郁在他脸上已经寻不到了。   他揉着我的脸,我像面团似的被揉着。   大概是扭曲的脸实在太滑稽,江辞云弯起嘴角笑了出来:“走,换身衣服,试试车。”   我们各自换好衣服,当我站在车前近距离看时,着实惊了一下。   江辞云买的是一辆悍马,MG公司以生产Hummer而扬名世界。全时四驱,空间舒适,缺点是比较费油。而且我一个不到九十斤的女人开这种车,显然一点都不合适。   “喜欢吗?”江辞云问。   “挺好看的,只是我开这个车会不会有点……”我呼吸了一下:“你有那么多车,随便给我一辆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特地去买。”这辆车能在今天早上出现,显然是他提前预定好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他产生了给我买车的决定,且一出手就是过百万的东西。   我有点恍惚,从小到大我和别的女孩子不同,人家热衷于穿什么衣服涂什么口红的时候,我在精打细算一个月到底怎么样才能节省到最大限度。开这种车真的从来没想过,哪怕是幻想,三十多万的小跑已经是极限了。   江辞云眉心微皱,无奈地回答说:“我的车坐过一些别的女人。送给你,不好。”   “也对。你的狐朋狗友那么多。人家让你给带着美女什么的,次数肯定不少。”或许还坐过林超。想到这,我不由拧了下他的胳膊。   “和饶痒痒似的。”江辞云随后叹了口气,认真地说:“颖颖,就因为你看上去和只麻雀似的才决定给你买一辆大气点的车,比起小跑开这车更显横行霸道。”   车里。   江辞云调了调座椅,他坐在副驾驶位上,岔开腿让我坐在空隙处,我被他的手臂圈住,像被护犊子似的护着。   他把我抛到脑后的那些东西,一点,一点的都捡了回来。   我出错频频,他耐性实在是太好了,一次一次的纠正,告诉我应该怎么样,又不应该怎么样。   尼古丁气味和他身上的香水已经成了我记忆深处的味道,他说话时气息喷在我脸颊处:“转弯的时候你要养成提前打转向灯的习惯,要记得减速不然就漂移了。”   车窗开着,海风从外面吹进来,一切都刚刚好。开了好几个小时,他说:“开外面去转转,这一片都没有什么人。你有基础,刚刚瞧着已经挺熟练的了。”   “这么快就去外面开?我再练两天吧。”我心里多少有点虚得慌。   江辞云点了根烟:“我相信你。再说我饿了,出去吧!”   我没有反驳,第一次开着自己的车感觉很奇妙,我小心翼翼,后面的喇叭声不断响起来,我心里就更慌得和什么似的。好几次如果不是江辞云挽救的及时,很可能我早撞上了人家的车屁股。   车子好不容易停下了,灵魂才好似完全回归身体。我暗暗喘息着,扭头对他说:“你胆儿真大,马路杀手的车都敢坐。”   江辞云好像并没有听见我说话,我的手指在他眼前晃悠几下,他还是没察觉。   “江辞云!”我叫了声他的名字。   他一个激灵,扭头茫然地看着我:“叫老子干嘛?”   “你想什么呢?”或许是我太敏感了,一下子就往不好的方面去想。   这时候,江辞云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的时候我瞟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林超。   他犹豫了一会,接了。   我屏气凝神,车里特别安静,以至于林超绵软地像水似的一句‘辞云,快,快来。’我听得特别清晰。   我以为江辞云至少顾忌我在,哪怕是敷衍也会拒绝她,可是我很快听到声侧男人答道:“在哪?”   后来林超说的话我没有听清楚,但江辞云忽然拉开门把下次,绕到我身侧的车门那打开了门说:“换位置。”   江辞云很严肃,我很被动,解开安全带坐到了副驾驶位。然后他开车,车速快得就像在飞,我可算是体验了一把开着悍马横行霸道的感觉是什么。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车子是在沈茵住的那个酒店停下的。上回我就是在这儿遇见的林超。   我和江辞云一起上电梯,电梯门打开,他就疯了似的往前跑,很角落的一间房间里头传来了砸门的声音,隔着门,还能听见外国佬用英文在骂人。   江辞云抬脚用力一蹬就立刻踹了进去。   那个叫Leo的外国男人正站在洗手间门口,脸上的愤怒显而易见。   我心里一沉,下意识看了眼洗手间的门,门紧紧管着,要是没猜错林超肯定在里头。   江辞云的闯入瞬间让外国男人的愤怒到达顶峰,男人骂了几句,字里行间我听出些端倪,大概是林超和江辞云先前要办婚礼的事情曝光了,而且外国男人指着江辞云,嘴里一口流利的英文。他说林超要和他离婚。   “Finished?”江辞云问他。   大概是洗手间里躲着的林超听见了江辞云的声音,突然开了门。她的头发挺乱的,好像刚刚挨过揍。   江辞云看她一眼,挥起拳头就用力伺候在了男人脸上,大骂了一句:“操你妈,打女人的男人最他妈不是东西。”   他一把将林超扯了出来。   林超呜咽着:“辞云,对不起,我骗了你,可结婚后我过的一点都不好。为了你我才鼓起勇气和他提离婚。”   我看着江辞云的背影突然笑了出来,笑得眼泪都很想掉。   后来,外国男人和江辞云扭动在了一起。看的出来那男的也是练过的,两人这场架打得很吃力,但最后江辞云找到个机会用力在他脸上揍了一拳,男人被打懵了,就像以往看拳击赛时,一拳重击KO对手似的。   外国男人一下跌在地上的角落里微微翻动着声音,鼻腔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整个地毯上全是血,有江辞云的,也有那个外国男人的。   林超吓坏了,可我却很平静地站在原地。   林超去扶江辞云,他顺势反扶住林超的肩:“走。”   他们越过我,完全无视我的存在,忘记说在江辞云和林超的故事中,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可能我都没有存在过。   走到一半的时候,林超回头看我一眼,她的眼神不在无辜,也不再柔弱,更像是在告诉我,谁才是江辞云心里最放不下的人。 ☆、099 我终将站上巅峰   他们的身影一寸一寸在我视线里变得遥远。我心里兀自成霜,眼前的一幕成了今天毫无准备下的意外。   身后传来外国男人嘤呃的痛叫,我没有理,提腿一步步沉重地往前走。   隔着好几米的距离,我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电梯里,林超趴在江辞云怀里,一下一下捶在他胸口哭得可怜兮兮。   他侧着身一动不动,没有因为林超抱着他而环住她的腰,但也没有推开,从我的角度看去,垂在西装裤旁的手特别僵硬。   最后的缝隙也终是被合上了,我像是空气似乎没有被察觉。   静静等待下一班电梯,进去后,没有按一楼的按钮,不由自主去到了沈茵的楼层。   敲门的动作变得迟缓和疲软。   “谁?”   “我。”   沈茵打开门的时候我们各自一愣。   她的脸有几天没洗过我不清楚,反正看着乌泱泱的,黑眼圈很吓人,脸也瘦了,实在让人有些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在吃饭。   随即,烟和酒的气息混合着带进我的鼻子里。   闻到这股味道,我越过她就进了房间。   她根本没雇阿姨,屋子乱得可以,啤酒罐头和空的烟盒都被随意地丢在任何地方,完全像被谁洗劫过。   几天而已,竟然就变成这副样子。   “小,小颖。你先找个地方坐,我收拾一下。”沈茵慌忙收拾着。   我走过去一把扼住她的手腕,木纳地说:“你要真不想活了,也来个干脆的。”   “小,小颖。”   “你这么虐待自己,谁能看得见?又有多少人真会心疼你?”我特别平静地看着她。   沈茵愣住没说话,像在打量我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我没再管她,花了个把小时把屋子收拾干净,我口渴,但水壶里竟连热水都没有,于是我喝了罐啤酒。   似乎突然爱上了啤酒的味道,大麦的质感在口中缠绕,和这夜晚很相配。   “小颖,出什么事了?”沈茵走到我身边。   我斜睨她一眼:“你自个儿都这副鬼样子,还管我呢?”深吸了口气,啤酒罐离开了手,我站起来对她说:“很晚了,我得走了。你比我机灵,劝你的话我就不说了,静下来想清楚这日子往后头到底要怎么过,该怎么过。”   时间真不早了,我匆匆离开,江辞云没有开我的新车走,所幸他还有点心思,知道如果送我的车转眼坐了林超,我心里会膈应,可他并没有留下车钥匙,大概是不放心我这个马路杀手能不能顺利开回地方。   我打车回到海景房,屋子里灯是亮的。   司机师傅扭过头:“四十五。”   “我没钱。麻烦按几声喇叭,会有人下来付。”我说。   司机先是一愣,但为了拿到车费,他还是听话照做了。   在这静无声息的夜里,尖锐的喇叭声特别刺耳,没多久江辞云就下来了,他递了一百摆摆手,没有叫师傅找钱的意思。   我坐在车里,等着他给我拉车门。   不同于以往,这次他脾气似乎挺好。也不对,应该说看上去像是在心虚。   我瞧他一眼,他很快偏头躲着我的眼神,原来他也清楚自己做得不对。   “林超在里面吧。”我说。   江辞云的喉头轻轻一滚:“今天太晚了,明天她就不会在了。我……”   “你什么?你不会再为她打架还是不会再管她?”我扬起下巴,陡然提高了声线。   身前的高大身影很轻微的晃了一下,他皱着眉头抓起我的手:“颖颖。”   我低头,看着他有很多伤口的手,悲怆地笑出来:“江辞云,这拳脚够野的啊。你的事才摊平没多久,要是那个叫Leo的家伙要追究,你又准备怎么做?上市公事的老总接二连三的爆出打架事件,还想被人热议?到时候为了堵住别人的嘴巴真要把你抓起来关怎么办?你的生意伙伴知道老板都进去了会丢掉多少信任和生意,又有多少人会被卷进连带效应里?你这个傻逼!”   听见我骂他,他反而如同痞子般笑了:“当时情况紧急,我上哪想那么多。”   我张了张嘴,点头:“打人的姿势是挺帅的。”我的手很缓慢地从他掌心抽出去。   他捏紧了我两根手指的指尖说:“颖颖,就是普通朋友在那种情况下也应该出手。别闹!”   我终究还是抽离了他的力道,平静地看着他问:“嗯,是。你说的都对。我知道有情义,但我凭什么承受你的情义让自己憋屈?”   他嘴角动了动:“我错了。”   他总是这样,明明嚣张的要命,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向我服软。   远处的海风轻柔地吹过来,好似把夜晚海面的深沉也带到了我们之间。   我呼吸了一下:“记得咱俩在领证时在民政局说过的那些话吗?该到了兑现的时候。”   “什么意思?”江辞云的长腿微微上前了一步,我的鞋尖和他的鞋尖轻微的摩擦在一起,他的神色突然凶狠了几分。   我勉力撑着眼皮,尽力不眨眼睛说:“要不咱俩分吧。不合适。”   “给老子再说一遍。”江辞云眸底的阴狠在他一字一顿间攀临到顶峰。   我惹怒他了,他就像下一秒就可能扑上来咬死我似的。   他年轻,英俊,杂着怒意的脸看上去实在太血性了。   我不由自主踮起脚尖吻住他的唇,触了下就走。   江辞云怔怔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一拳头轻轻砸在他胸口:“吻别听说过没,好歹我爱过你一场,我们好聚好散。”   其实我很想哭的,但眼泪除了发泄真没半点卵用处,倒不如潇洒点儿。   准备去屋子里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我身子刚刚一转,江辞云突然从后面紧紧抱住我,低缓地气息窜进耳朵里:“谁他妈和你吻别了。”   “你松手,我快不能呼吸。”我扭动得像条虫,江辞云得逞地笑:“就这点力气还想逃?行了,老子明天就送她走。”   “辞云。”林超的一声绵软的声音突然穿过。   江辞云没松手,依旧抱着我,我再扭,他还是抱着我,但他的气息已经不在我脸颊上了。   林超一步步走过来,环抱着我的那股力道也一点点松下去。   她低着头说:“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你和唐颖结婚了,我确实不该总麻烦你,可刚刚我不知道自己还能麻烦谁。”她的眼泪掉了,一把抓住我的手说:“唐颖,别怪辞云了,是我不好。”   我真他妈想抽她一耳刮子,这白莲花当的。   心里顿时就来了股气,原本想走的念头一下就消了,要我真走了,岂不是顺了林超的意?就算哪天我真会和江辞云分开,也总不能让她一个心机婊捡了这大便宜。   我恶心着自己对她笑,反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看你说的。大家都是女人,今晚就安心住下。咱女人被欺负了本来就该互相帮助不是吗?明天我就给你找房子,保证那外国佬找不到你。”   “你给我找,找房子?”林超皱着眉头。   “不然呢?该不会想在这住一段时间?其实不是不行,只是过两天我亲戚要过来小住,这儿的房间也就那么几间,总不能让你睡沙发。再说你要真愿意睡沙发,屋里男男女女的,进出真不太方便。”我背对着江辞云投给她一个狠厉的眼神。   完了之后我转身搂住江辞云的胳膊说:“照顾前女友也要有个度,以后你要真想照顾,我来帮你。”   江辞云看了我一眼,这一眼太深了,像是把我从里到外都要看透似的。   我和江辞云进到卧室后,他盘着手,慵懒地贴在门上似笑非笑地盯着我,就是不说话。   “再看把眼珠子挖出来!”我狠狠白他一眼。   江辞云挺直了脊梁骨阔步走过来,我坐在床上,他一条手臂撑住床沿,半弯着腰说:“醋缸。不是要和老子分吗?怎么又不走了?”   “江辞云,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心里挺呕的,瞪他一眼低咒了句。   他缓慢地叹气声落在我头顶,很亘长:“我得什么便宜了?我背着你草她了?啊?”   “你!”我一时被他给堵死,用力推开他:“刚刚在酒店就那么走了?当我是什么了?”   他坐在我身边,脑袋突然靠在我肩膀上,认真地说:“我错了。颖颖,别不要我。”   方才还血性十足的男人这会却像是个无助的孩子,他的脸在我肩膀磨蹭了几下,低低地说:“我照顾她关心她都是因为良心。老子如果是个没良心的人,你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这是相辅相成的东西,不是非此即彼。懂吗?”   我心里一荡,一时间竟无力反驳。他的话的确在理,只是在我和林超之间,一次又一次江辞云都显得更在乎她,我一个人在医院快饿死,一个人被丢在酒店……   这一晚我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凌晨两点,我小心掀开被子去客厅倒水喝,微弱的灯光传来,是液晶屏里闪出来的。   林超坐在沙发上,回头看我说:“我在这等很久了,还是让我给等到了。我们聊聊?”   我没理她,走到厨房倒完水,林超整个人都堵在了门口说:“唐颖,你没想到我会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确实是没想到,我刚告诉完江辞云她结婚了,她就给我放这么一大招。   “所以呢?”我挺直了脊梁骨。   林超笑了笑:“我已经预见了你的未来会是什么样。” ☆、100 我终将站上巅峰   我亘长地叹了口气,笑出来:“林超,我不是你的镜子。连自己的日子都过不好还想预见我的未来?少胡说八道了。我始终相信一句话,路要是走太弯了,得到的不止是报应。不早了,歇吧。”   我的肩膀狠狠撞上她的,直接把人给弹一边儿去,林超在我身后说:“路还长得很。”   我脚步一顿,扭头说:“可能我不会费太多心思和你抢男人,因为在你弄脑筋想要挖墙角的时候,我会把这种心思放在打造自己身上。我现在是爱他,也许有一天我就不爱了,死心了。女人活着,没有男人还有工作和生活。但是你……哪怕有一天你和他又在一块儿了还是个输家。知道为什么吗?”   林超瞪大眼睛,仿佛在质疑这会和她说话的人还是不是唐颖。   我看见她这反应就更想笑了,轻轻摇头表示惋惜:“你年纪大了,一分钟都浪费不起。别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空篮子打水,什么都没捞着,靠着玻尿酸打脸究竟能成多久?”   “你,你!唐颖你!”林超竟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瞥她一眼,冷笑,伸了个懒腰把杯子放在桌上。   走楼梯的时候我自顾自在想,狠话是说给别人听的,难过是留给自己的,我不是毫无情绪,只是看见以前雷厉风行的沈茵也过成了那个样子,突然恍然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觉悟。   隔天,我真兑现诺言般给林超找了个房子。   林超惊叫出来:“叫我住这?”   我往深处走,摸着家具上积累的灰尘,如死了般很沉很淡地说,“你不是挺喜欢我家的吗?偷了钥匙都要进来,现在让你住,白送给你住。让你体验一把住在小弄堂晚上摸黑才能上楼的滋味。”   “你故意这整我?”林超一下绕到我身前指着我的鼻子。   我抬手握住她指尖,一点点往下移:“会吗?你觉得受不了的地方,我住了很久。再说你和江辞云谈对象那会不也租过这样的房子吗?可能条件还不如这间。想住大房子?啊?想开好车,拽着一对人民币再把以前丢掉的男人给从我手里要回去?天底下哪有你想什么就能有得这么轻易?要真那么念旧,这种生活你也该重新体验一把。要是觉得受不了,还凭什么来抢来争?”   这番话我说的特别平静,很轻,每半句就夹杂着叹气的声音。说完我就没再管她,走进放供桌的位置把一些东西收起来,打包裹好。临走的时间我告诉她:“要是不肯住,我可能会告诉江辞云你嫌弃这里的环境,过不了苦日子。你说他会怎么想?会不会回想起你撑不下去那会离开他的事呢?”   “唐颖,你别太过分了!”林超歇斯底里地冲我吼。   第一次和她见面就是在这儿,当时我还觉得如她这么知性的女人让我很羡慕。可终究,每个人都有喜怒哀乐各种情绪。   “过分?”看着她这么愤怒,我觉得好笑就笑了:“强插进来的人那才叫过分。我听说你很多事,感觉你以前应该是个不错的人。但你仔细想想你拥有很多了,但欲望太强太不知足会让你过得越来越苦。今天我把话撂这,等时间到了,看看结果是不是会这样。”   离开那的时候我提着塑料袋,打了通电话给许牧深,表哥的案子明天就正式开庭了,就想着问问准备得怎么样。   他没吃午饭,咱俩就一块吃了。   我们找的是家很普通的餐馆,上下两层,水泥地,离他的律所很近。其实已经过了饭点,生意不忙。我们等厨师炒菜的功夫,老板给许牧深递了根烟,然后就坐在后头的桌子上和我们唠嗑,他说他老婆是个军人,常年在边境,一年到头也见不着面,还说看着我们这些小夫妻就会特别想念她。   被误会的次数多了我也就不那么介意了。我问老板,这种相隔异地的感情是怎么维系下来的,讲真,很佩服也觉得很动人。   老板抽口烟笑了笑:“想呗,心里念着也就这么一年一年过来了。其实认识我媳妇之前我谈过一个又漂亮又合适的,不过缘分啊,讲不清楚,八竿子达不到一块的人就是凑一块了。”   “老板,你别介意,我很好奇两个人常年不在一块,你不会觉得寂寞吗?”会问这个问题是我想到了林超。她说和她的外国丈夫就是因为常年见不到面才会没有感情,才会在重逢江辞云的时候迫切地想要回到他身边。   “小姑娘啊,你还是太年轻啊。这天底下不在一块怎么可能不寂寞。寂寞有什么用?我在挣钱供孩子上学,我老婆在边境保家卫国,多的是生活压力让我们忙得没时间寂寞。真正相爱的人哪能说分开就分开。”老板说话间,一根烟已经抽到了底,这时候热腾腾的菜也上桌了。   许牧深要了瓶啤酒,我回头冲老板说:“给我也来一瓶。”   “你有酒瘾了?”许牧深眯着眼睛看我。   “没。还没有。你看天挺热的,这里的饮料都是两块钱一瓶的玻璃瓶可乐,我现在很少喝这种饮料了,还不如喝冰啤酒。”说着说着,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以前我是滴酒不沾的。   许牧深今天只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袖口边卷了好几层,他的手看上去真的特别干净。手表是运动款的,棕咖色的表带,简洁而大气的机械表盘,他的手微微侧动时还会有层淡蓝色的光,特别配他。   他冲我笑,像在看一个熟识很久的人。   “吃菜吧。”我夹了块糖醋排骨,他夹的是茶树菇。我们边吃边聊,从他的语气中我听到了专业领域带给他的自信,虽然很多句子我并没有完全听懂,但我知道官司赢定了。   这段饭我们吃得很和谐,许牧深时不时的冷笑话都会让我这个反射弧有点长的人笑得后知后觉。期间江辞云给我打电话,我说和许牧深一边吃饭一边谈明天的事,他‘哦’了一声让我忙完和许牧深一块去办公室找他。   “买单。”许牧深掏出皮夹,我按住他的手说:“我请吧,要算起来我还得给你一大笔律师费,等你律所开起来之后还有个案子等着你呢。”   许牧深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然后很是无奈地对我说:“唐颖,一顿饭就想打发我?好歹给我买个礼物什么的留个纪念。”   我这一听倒是愣了一下,买礼物做纪念,明明是很合理的要求,可听上去就是暧昧的不行,我脑袋里莫名冒出来许牧深突然和我要礼物,会不会是因为上次我给江辞云弄了个火柴盒的原因。   我的手抽得快,他不以为意地从皮夹里抽着钱买完这顿饭。   律所不远处有个专门卖代购的街去,那里有很多平常国内见不到的外国货,他都开口和我要礼物了,我也不好意思当做没听见。   车子快开到转角的时候,我扭头对许牧深说:“去那边。给你买礼物。”   他很快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好。”   街道有点窄,江辞云送的那辆车只能停在进门那的车位上。我们下车的时候很多人朝我们看,迎面就来两个外国人。   我不由紧张了一下,地上凹凸不平,我崴了脚,许牧深的手扶住我:“还好吗?”   我看他一眼:“没事。”   可他很擅长观察细节,我们并肩走的时候他问:“是不是在担心昨晚阿深打架的事?”   我顿下脚步,有点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因为他真的看清楚了我心里在想什么。   “辞云早上告诉我了。”许牧深笑笑:“放心。这件事不会闹大。”   “为什么?”我皱了下眉头。   许牧深缓慢地往前走,而我也被迫重新提起脚步跟上他。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两边各式各样的店铺说:“第一,正牌老公被个疑似奸夫的人凑的,还是在异国。这脸丢的未免太大。第二,辞云说今天一大早那个叫Leo的男人已经向他索要了一笔钱。外国佬已经答应和林超办理离婚,喔,对了,听说他们最后聊的很愉快。”   “聊得很愉快?”我差点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许牧深笑了出来:“可能是文化的差异。自由,尊重,本身就是应该追求的东西。”   我跟着他走,一路上都在询问他喜欢什么,他说不知道,看眼缘。后来可能是被我问烦了,又突然说了句:“你买的就行。”   后来我们逛了好几个来回,他还是似乎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我看见一家卖钢笔的点,停下脚步说:“要不然我给你买只钢笔吧。你用得多。”   许牧深点头:“好。”   这家钢笔店专卖一个牌子,在柜台上的是一个德国人,他幽默风趣,且会说一口极度流利的中文。   他给我们介绍了一支新款Pelikan钢笔,如同严谨的德国人一样,适合职场的一丝不苟。价位不算太高,一千两百块一支,我觉得他帮我打官司,这个礼物似乎廉价了些,可他说喜欢,我又顺便加了瓶古典蓝墨水。   许牧深整个人变得很不一样,他拽着盒子,如同得到了一个极度珍贵的礼物。   我没想到在我们出街区的时候我会遇见陆励和小黎。她一看见我就往陆励身后躲,显而易见地病态挂在她脸上。   我偏头对许牧深,决绝又冷漠地说:“她就是第二个被告人。” ☆、101 我终将站上巅峰   小黎往陆励身后缩,到后来她整个人都被陆励完全挡住。   “等你表哥的案子结束,接下来确定要告吗?”许牧深又问了个曾经问过的问题,只是上一回他问的是我要不要告表哥,这次是问我要不要告这个心惊胆战小心翼翼的女人。   大抵律师看过的大善大恶太多,他们考虑问题也许更想剥离深层次的东西,回归最简单的人性。   我轻轻地一合眼皮,睁开。没在第一时间去回答许牧深的问题。   专门设计的石头路凹凸不平,我缓慢走上前在陆励面前停下。   我说:“真巧。”   陆励没说话,反而深深盯着我。   我说:“看见前妻,你哑巴了?”   “我不想和你闹了。我们和解吧,好吗?唐颖,算我求你。”陆励看着我,眉头皱得更深。   我点头:“和解?怎么个和解法?和上次一样下跪吗?”   他大概是没想到难堪的事情再次被我提起,脸色一些沉了下来:“我们既然离婚了,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正道,干嘛还纠缠呢?”   他对我还真是没有一丝情义,曾为这么个男人脱离职场,做饭洗衣,怀孕流产,每次想起来都心疼自己。   陆励的手臂动了动,是因为他身后的女人扯了扯他衣袖。   我歪头,挪了挪步子,我和小黎的视线就这么撞上。   她又想往边上缩,我一把扯住她的手,仔细看看她的脸。   “怕我?”我问:“以前不是挺嚣张的吗?”   小黎低着头,像是要立刻哭出来。   我摇摇头:“你不是怕我。除了验毒报告,最近我的律师还帮我收集了很多资料,你栽了。”   “唐,唐颖,不,不要。”小黎的头摇着像个拨浪鼓,大概是从他的好哥哥嘴巴里听见许牧深的实力,知道这次竟连林锋凡都保不住她。   “来不及了。我的心已经坏了。”我轻轻笑出来:“小黎,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趴在地上你踢我的头,我说告陆励,你说你哥是律师,我要是告他保不准还得自己吃牢饭。那时候我害怕真的会这样,然后我忍了。后来我的前夫你喜欢得要死的男人把我爸气进了医院,好不容易我爸做完心脏搭桥手术,你又上医院闹,一天之内我两个亲人都没了。这还不够,你用辣椒水泼我,还做手脚想要毒死我。要我放过这样的人?你是在痴人说梦吗?”   小黎哭了,肩膀随着哭泣的动作一抖一抖的:“唐,唐颖,我已经知道错了。那些事是我不对。都是因为太年轻了,不懂事,我,对不起,我和你道歉。”   我看了眼紧紧皱眉的陆励,死沉死沉地说:“不是所有的错误都能被原谅,多的是连认错都来不及的事。”   许牧深恰时走上前:“不早了,走吧。”   他拖住我的腰,很有分寸的拖住,径直带着我走到停车的地方。   许牧深打开车门,我弯腰坐进车里,他很快上来开车离开。   “唐颖,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许牧深小心翼翼地问着。   “没有。”   “哦。”他轻咳了一声:“对了,下个礼拜安排了场相亲。我第一次和女孩子见面我应该送点什么小礼物好?”   原本烦躁混乱的心情突然被这个话题带跑了,我扭头看着他:“你开窍了?”   可能是我情绪转变的有点突兀,他倒是愣了愣,脸上露出些许尴尬。   我身子探前,问道:“嗯……对方多大年纪?什么脾气?做什么工作的?”   许牧深打个了弯,回道:“会计,二十五岁,脾气听说很温和。”   “那应该是淑女。淑女喜欢什么?衣服?手链?香水?都可以。”印象中以前那帮子格子间的女人最爱讨论这些话题。   许牧深的侧脸看上去有些为难,他腾出一只手搁置在下巴上:“这些东西我不太懂。你能不能帮我挑,钱我会报销。”   我笑了笑:“帮你挑个礼物还什么钱不钱的?咱俩也是朋友,我帮你挑就是了。”   许牧深唇边缓和的弧度轻轻勾起,他加快了车速,没多久就到了云深集团。   推门而入的时候我吓到了。   沈茵坐在江辞云对面,她看上去比昨天不知道精神了多少,看见我就冲我笑道:“我都等你老大一会了。原本想打个电话给你,不过后来想想还是给你个惊喜比较好。”   我定在原地,木纳地看着沈茵。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她的肚子挺明显的了,她穿着宽松的裙子,盘着头发,喜欢的高跟鞋换成了平底鞋。手里捧着清茶吹着热气。   我没接话,她或许觉得有点奇怪,扭头过来:“傻了呀?看见我不欢迎么?”   “你。”我说了一个字就闭嘴了,主要是没组织好语言。   “我什么,我刚做完产检,打了好几针屁股针,需要大餐安慰。”沈茵笑得没心没肺。   我一步步走过去,走到她面前,抬手摸她额头。   她十分嫌弃地甩开:“老娘没病。”   地咚一声,江辞云抓起手机翻开,他笑了笑,突然开了口:“过来。”   “干嘛?”我没动。心里琢磨着都这么近了,拢共也就几步距离。   江辞云翻转屏幕对着我,低低地笑:“够精彩的。”   我一愣,是刚刚我和小黎的对话。我一下就回头看了眼许牧深,他靠着门上说:“律师对于证据这种东西很敏感,看你们刚刚那么投入,没人注意到我,就顺便拍了,也许以后用得着。”   我的心情在这你一言我一语中变得特别好,我们几个人敲诈江辞云去好的酒店里吃大餐,他欣然答应,只是吃的正酣畅淋漓时,林超突然给他发了短信。   江辞云去上洗手间了,我拿起他的手机一看,林超的原话是:辞云,今天唐颖把她原本住的那儿给我住了。我很感激她。不过Leo说他愿意和我离婚了。你们的谈话内容他告诉我了,辞云,你还爱我对不对。   我回头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江辞云还没过来,我火速回复了一条:我爱唐颖。以后尽量别联系了吧。   发送完之后我还没来得及删,身边的位置落下道身影。   “拿我手机做什么?”江辞云打量着我。   “你初恋来短信,还给你。”我把手机放在一边,漫不经心地吃菜。   眼角的余光扫到他盯着手机看,然后他把手机放在了一边,像是根本不在意似的。   一直到饭局结束,严靳出现,江辞云拉着我走不让我掺和他们俩的事情,许牧深要回酒店,于是我被塞进了江辞云的车里。他帮我系好安全带,系完没立刻挺直脊梁骨说:“短信回的让我满意,还真以为你会和老子分手。”   起初听见这句话,我心脏像是漏跳了一拍。   当我扭过头时,江辞云灼热的眼神几乎能把我烧死。   “颖颖,我爱你。”他的气息萦绕在我额头,悄悄地,缓慢的落下。   我内心有种强烈的激流在冲荡,就这么盯着他,喉咙口仿佛有团棉花狠狠堵上了我。   我看着他的笑从淡转浓,一点点荡进眼底,离开老板椅的江辞云满身满脸又染上了小流氓的味道,眼神充满了情欲。   “你刚刚,刚刚说什么?”我瞪大眼睛,心跳加快的速度简直差点让我感觉到缺氧。   他抬手咚得一下弹我脑门:“这种丢人的话还想我说几次?”   太突然了。   我以为等不到江辞云的这句话,也以为如果有一天他对我说,一定会选在很慎重的场合,很浪漫的环境。   可这些幻想通通都没有。   就是一顿平淡无奇的晚饭过后,一个星空正好的夜,两个人的车,突如其来的来。   “你刚刚是说你爱我,是这句吗?”我像个笨蛋一样问着。   他的手机又响了,掏出来看的时候我也扫到了屏幕,又是林超,又是她。   我正在伤感这会的气氛被破坏,可江辞云忽然按了静音键,随后把手机丢在一边,轻轻吻住我的眼睛说:“也许你不会相信,老子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地爱上你。恶心吗?我一个三十岁的男人竟然还会谈什么爱不爱的。”   江辞云喉头窜起一阵低低地笑声。   “你昨天还忽视我。你……”我整个大脑的思维都好像出现了问题。   他盯着我,声音低到一个极限:“对待自己人有时候不需要太虚伪。就像你去别人家做客吃饭,和在自己家吃的感觉能一样么?我关心林超已经和爱情无关。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老婆,如假包换的老婆。全世界都知道老子对你的好,只有你不知道。”   我没有说话,只能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好了,回家了。”江辞云想要挺起身的时候我忽然一把抱住他的脖子,距离再度被拉得很近。   “再说一次。”我的呼吸像在被什么轻轻拉扯,犹如做梦似的。   他咬了咬牙暴躁地丢给我一句:“说个屁。”   我抱住他的脖子就是不肯撒手,不依不饶道:“再说一次,我没听见。” ☆、102 我终将站上巅峰   江辞云轻咳一声竟然憋红了脸,随即他拿到我挂在他脖子上的手:“差不多行了。”   他四平八稳地开着车,甚至再没多看我一眼。而整一路,我的视线却从没有一刻从他侧脸移开。   多少还是觉得有点像是做梦,但也应了他那句,不需要浮夸浪漫的排场,真真切切的在一起。   车子在海景房门口停下,江辞云腾出一只手悄悄握着我说:“手真小。”   我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用力反抓紧他的。   江辞云终于偏头看我一眼,唇角微扬,冷不防就冒出句:“颖颖,可你人长大了。”   字里行间中的意味越来越浓,一场看似偶然却如是注定的相遇终还是在潜移默化下撼动了我的心。   “是你成就了现在的我。”我眼睛里分明有层湿润,它来源于感恩,内心的畅快,以及回首这一路来的不容易。   江辞云的手指轻轻磨蹭着我的手背:“警告你,别给我哭啊。”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挤出两行眼泪,他的手抽出来做了个扬手要打我的动作,但真正落下时他只是戳了下我的太阳穴,然后低头帮我解着安全带。   咔擦一声,弹扣松开,他抬头的那个瞬间,我捧起他的脸,严肃地问:“为什么突然对我说那三个字。”   我是真的想知道,为什么那么突然,突然到让我这会还有点怀疑刚刚有没有幻听了。   他沉默了一小会,声音沙沙的:“看见视频之后我突然觉得你可能不需要我也能好好过日子,我竟然很害怕。”   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汹涌,主动的,亢奋地,热烈地吻住他。而这一次,他却一动都没有动。   直到我的呼吸平缓下来,才看见他眼梢荡开的无奈又满足地笑,嘴上却来了句:“强吻老子。”   “好好的气氛都被你破坏了!”我抬手锤着他,他很配合得摊成大字型,故意逗弄道:“哎呦。疼,真疼,又他妈得进补了。”   我一听,真使劲捶他,可他也不让我,下车时我的头发乱成了鸡窝。   我懊悔地瞪着他,他的衬衣也被我扯松了好几个扣子,扬了好几次手,都看似暴躁地要打我,只不过全是些假动作。   就在我觉得这些假动作已经没有新鲜感的时候,身子突然就凌空了,他低头说:“哪天我要是一无所有了,成个穷光蛋,你会不会走?”   我的心咚的一下,伸手搂住他脖子骂了句:“傻逼。”   “说。”他特别严肃。   我的手松下来,忍不住轻挂了下他的鼻子:“饭每天都热,两副碗筷,你在心里,我在床上。”   “颖颖,你找死。”   我被抱着转圈,转得晕头转向。   一切都似乎在好起来。   翌日,法庭上。   表哥大概明白了这是场必输的官司,为了能减刑,他爆出了很多身边小兄弟的恶行,无所不用其极得把他人性中的劣根展现得淋漓尽致,可最终他还是被判了两年零三个月。   他被押送上车时,我平静地对他说:“表哥,做过的恶总是要还的。”   大姨像个神经病似的在法院门口对我破口大骂,哭得像狗,仿佛随时都会冲上来揍我一顿。   我站在原地,娇小得的确和只麻雀一样,但我身后站在两个都会护我周全的男人,一左一右,差不多的身高。他们都穿着西服西裤,黑与白,永不淘汰地两个颜色,庄严肃静。这一刻我真的像女王。   江辞云说:“少得意,这只是一场小小的胜利。”   许牧深:“我们是不是应该庆祝。”   我刚想说话,肩膀一下被只大手揽了过去。   我猛得偏头,江辞云淡淡地说:“我订了机票,佛罗伦萨,行程是六天,四个小时后起飞。”顿下话,他又对许牧深说:“阿深,我们会给你带礼物的。”   我轻轻怔了下,惊喜总是让人兴奋又慌乱。   许牧深凝重地叹口气:“你们就这么欺负单身人士?”   “说不定这礼拜天的相亲会成功呢?下一次我们可以四人游。”江辞云一拳砸在了许牧深的胸口。   许牧深看我一眼,没有说话。   ——   佛罗伦萨,英语Florence,意大利语Firenze,德语Florenz,以前曾译作“翡冷翠”。听说翡冷翠是现代著名诗人徐志摩首译,远远比另一个译名佛罗伦萨来的更富诗意,更多色彩,也更符合古城的气质。   我们在罗马转机,折腾了十几个小时,刚到那天我印象深刻,因为正好看见了佛罗伦萨的日出。我们下飞机就去了酒店,在酒店调时差,所以那天哪都没去。   隔天一早,我感觉一只手顺着我的皮肤缓慢上移。   我一个激灵惊醒,偏头就看见一手撑着后脑盯着我看的江辞云。   他丢下工作,我不免有点担心:“这么多天不在,公司里没关系吗?”   他亲吻我的额头:“我真的很忙,如果不自己安排调整,一年不出门也不稀奇,时间有时候需要挤,挤了就有了。”   吻来得温柔,他几乎吻遍了我全身,我抖得厉害,一阵一阵地起鸡皮疙瘩。   “辞,辞云。”他在背后进入,蛊惑地在我耳边吹着气说:“逃什么。”   我的小腹被他的手臂的力量收紧,整个后背都与他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呼吸变得紊乱起来,他难得在我面前毫不掩饰地发出一些旖旎的声音,更是撩得我大脑一片空白。   “草,真是上瘾。”他说:“老子好像离不开你了。”   我们放纵在爱河中,这一刻我觉得幸福就在手里,真真切切的。   下午的时候,江辞云带我去吃了牛肚包,去了主教堂景点,那里是奢侈品的聚集地,我们漫步在随处可以看见鸽子的街道,牵着手,从街头到巷尾,谁都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我们的步履很慢,我靠在他肩膀上问:“辞云,我还是感觉自己在做梦。你喜欢我什么?”   江辞云西装革履,迷魅地说:“没有具体原因。就是想时刻在一块,看不见会疯了似的想念,常常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   “那……”我欲言又止。   他亦停下脚步:“那什么?”   “你引导我回到陆励身边过。”在海景房,他说我不懂男人,而我同样不懂他。   江辞云无奈地皱起眉心:“那时候我也很纠结,很犹豫。我厌恶那孙子,可是看见你在陆家被欺负得喘不过去,我又会不忍心。渐渐就变得不一样了。你一次次对我说你爱我,我总是嘴硬,就怕到了我这个年纪,嘴不硬就被人玩死了。”   他说的太认真了,我的眼泪一下就夺眶而出,不争气得抱怨自己:“好好的,又哭成了傻逼。”   江辞云轻轻拭去我的眼泪,骂道:“是不是老子说一次肉麻的话,你就哭一次。要真是,以后别想听。”   我抱住他的胳膊,嘟起嘴说:“怎么这样?”   他薄唇浅勾:“和我在一起,你真的可能听不见太多好听的情话。但我会爱得少一点,陪得久一点。”   “没关系。”我说。   后来,我们又去了乌菲兹美术馆和它附近的露天美术馆,露天美术馆都是一些著名雕塑的仿制品,代表了文艺复兴时代的历史。佛罗伦萨就是这么一座文化名城。   我盯着一副《浪子回家》的仿制品出神地看了很久。我曾在书卷上看过真迹,但面对这副赝品不禁出了神。   它们几乎没有多少差别,可以说完全以假乱真。走到今天,我心里很清楚江辞云为什么一开始和我结婚。我和林超一样,被迫打掉孩子,无助得像条狗,我们的故事开始时,我好似复制了林超经历过的一些事,那么,一副‘仿制品’真的可以代替真迹的存在吗?   这似乎不可能。   我不由偏头。   江辞云站在我身侧,似乎也出了神。   短暂的行程,我们走过很多地方,该去的,必须去瞻仰的,我们都去了。   我和江辞云的手机都关了好几天,不愿被琐事打扰。云深集团的运作一直很有格局,从高层到底层,多年来都严谨有规律。这几天江辞云没有坐阵,所幸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   但原本他向大众承诺的十号办婚礼,日子越来越近。   很多不知来龙去脉的企业老板纷纷提早送来贺礼,很多卡片上写着祝贺他和林超百年好合的字。   我多少有点膈应,皱着眉头不肯说话。   一个小时后,江辞云接了电话之后,不知怎么的,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我问他怎么了,他只说没事。   “牧深明天就相亲了,我把我们给他买的礼物和送他相亲对象的香水给他送去。”我转身走。   江辞云在身后喊:“你的车在车库,让司机送你去。”   电梯到达一楼,我走出云深集团大楼,红色悍马嚣张地停在大门口,司机摇下车窗说:“老板让我送你。”   我钻进车里,给许牧深打完电话后就直奔律所。   和走之前不同,原本空旷的地方已经简单装修过了。二楼摆放着一张颜色沉重的红木桌子,桌后的许牧深笑着问我:“唐女士,你是我律所的第一个客户,有什么能为你服务的?”   我忍不住笑出来:“像模像样的。”   “我本来就是一名出色的律师。”他假意不满我说的话,然后客气得说:“旅行得愉快吗?”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把香水和给他选的领带放在桌上:“红盒子是买给你相亲对象的,蓝盒子是给你的。”   “谁挑的?”他问。   我拉了把椅子坐:“当然是我。”   许牧深伸手,率先打开了蓝色的盒子,拿出了领带。 ☆、103 我终将站上巅峰   我下意识对着他的领子看去,他没有系领带,衬衣的领子特别笔挺,边角都像是被熨过。   许牧深看得仔细,然后抬头看我:“为什么送领带。”   “你不喜欢?”我突然一僵,上回帮他挑衣服就明显出了错。   他把领带放回盒子里,小心谨慎地放进抽屉。   一贯冷静理智的许牧深呼吸似乎有点紊乱,他没有看我,低着头说:“喔,不是,只是在我老家女人送男人领带是很亲密的举动,暗示送的那个人想要做他女朋友。”   被许牧深这么一说,我脸部的神经更加僵硬。   他抬起头:“开玩笑的。”   我提起的心终于悄悄落回原位。   许牧深给我倒了茶水,长长的玻璃杯里放了几朵野玫瑰,玫瑰特有的香气顺着热气一下飘上来。   “怎么会有这个?”我捧着茶杯,轻轻吹着气。   耳边突然沉默了一小会,一口茶入了喉,放下杯子的时候我们的视线再度撞上。   他说:“律所以后应该会有不少女客户。中医认为玫瑰花最明显的功效就是理气解郁,活血散淤。我这有绿茶,不过你的手温偏凉,喝这个合适。”   他是碰过几次我的手,表哥找事他拉着我跑,还有在超市那次……   我短暂地出了神,许牧深说:“先喝,喝完我再给你加水。”   “律所什么时候可以开业。”我轻轻点了下头。   许牧深拿起自己那杯绿茶:“在等相关部门的一些批文。至于我,随时准备着。”   我环视着二楼,窗口有一盆很看上去像草的盆景,桌子,椅子,沙发,墙壁上挂着一幅没有落款的水墨画,总之一切都很简单,以至于我身处这儿后背却是凉飕飕的。   转头再看见整体都显得修长清冷地许牧深,总觉得寂寞环绕着他。   “对了,你老家在哪?现在你这么成功,其实律所开在哪里都一样,为什么不陪在家人身边?”可能是我爸妈不在了,所以特别希望别人能好好珍惜稍纵即逝的亲情。   许牧深看我一眼,笑了笑:“他们对我的期望太高,我还回不了家。”   “什么?意思?”我愣住。   他十根干净的手指摩挲着,酝酿了好久才说:“我爸妈以前做过生意,他后来经商失败,我弟弟又被冤枉坐牢,整个人都颓废了。我爸所有的希望都在我身上,他始终希望我从商,你也知道律师这个行业其实也有一定风险,收入和一些成功的商人肯定不能比。”   “怎么会,你在名气挺响当当的。”在我眼里,许牧深真的已经足够出色了。总感觉很少有事会影响到他,换句话说精英本身就很难被影响。   “我离他的期望值还有一定的距离。如果这个律所可以开起来,打出一定知名度的话……”他又喝了口茶:“家,等我拼出个天下再回。”   “辞云一直给你留着位置。你只要接受了,就算还是当律师,不也满足你爸期望了吗?”明明伸手就能握紧的东西啊。   “我痛恨无情的资本家,怎么可能再去干那个。”许牧深淡淡地笑。   “好吧。”我企图说服他珍惜当下,但还是失败了。在他冷静的外表下,这番对他而言看似轻松的谈话把他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固执表露得清清楚楚。   不过许牧深也不算是特别的一个,多少北漂的人过得辛苦,宁可住在地下室也不愿意回家。有些每天在片场早早排队,就为演个死尸,领个盒饭和一天百八十的工资。有些在地下通道唱歌的歌手,被他乡的人当成个乞丐,扔着一块两块那些人要他唱这个唱那个,以为和艺术很近,却多少还是磨去了一些尊严。等等这些人和许牧深一样有家不回,唯一的差别是许牧深其实过的还不错。   我在律所待了一个多小时离开,司机还在楼下等我,我回到云深集团,推开顶楼办公室的门江辞云不在,一个年迈的女人坐在老板椅上回头转过身看我。   “你就是唐颖?”这句是她的开场白。   我暗自打量这个女人,她穿着米色的上衣,脖子挂着一串珍珠项链,短发,烫了乡下女人头上轻易就能看见的卷度。笑的时候露出一行随着年龄而变得微黄的牙齿。   “你是?”我上前了几步,很慢。   女人笑笑:“我是辞云的妈妈,辞云在会议室开会,过来坐。”   我心下一惊,脑袋里第一个画面就闪过豪门婆婆甩钱的姿势,而且我的条件还不如电视剧干干净净地女主角呢。   “你好。阿姨,您好。”我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你别紧张。我就是听说辞云为了你丢下一个月的工作去外头旅游,这才过来看看。”   印象中,江辞云几乎没有和我提过他爸妈的事情,但唯一可能肯定的是,在江辞云成功之前一定在很普通甚至是贫穷的家庭里。而且不管是海景房,还是一号公馆我确实都没见过他父母。   “你们不住城里,在外地吗?”我脱口而出,问完瞬间觉得自己问得有点蠢,都是江辞云枕边的人,这些事却从来没有细问过。   她显然也是一愣,眼神就变得微妙起来:“辞云没和你说过?”   “没有。”我低下头。   “最近我听到的谣言很多啊,我刚刚来,还没和辞云碰上,不过也从员工嘴里听到了很多,现在你又过来,所以我以为你们的关系真的很亲密。”她的声音依然很温和。   我的心一下就哽住。不知道这个眼前看上去透点农村气的婆婆是因为不擅长说话还是说话水平太好,我真的一时弄不清。   “喔,没有。我和辞云爸住乡下,离这有点远,平时大多是辞云来看我们,我晕车有点严重,高铁弄好之后这才偶尔来那么几趟。”她说。   我想起来了,当初江辞云和我领完证消失了几天,严靳说他因为悔婚被家人关了禁闭。这会离他公开宣布的婚期那么近,这个母亲突然过来可能也是想问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可,同样的,也证明我和江辞云领证的事情可能他们并不太清楚。   我没有接话,准备来说是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更有点心慌她会不会嫌弃我,或者说让我离开江辞云之类的。   可她却突然笑出来:“姑娘,你别紧张。不管辞云和谁结婚,我们都接受。我们江家不像从前了,你看辞云公司开这么大,也不需要找什么门当户对的,他自己喜欢就行,日子是他过的。他好就行了,我今天也就是过来看看人。”   说完,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我身边叫我站起来。   我听话地照做了。   她弯腰盯着我的屁股看:“以前生过吗?”   我不知怎么作答。   她自言自语:“屁股还行。你和辞云要是结婚就抓紧,孩子要多生,起码两个,一男一女最好。”   我简直哭笑不得,和具僵尸似的挺着。   然后他走到我身前问:“可我听说还有个叫林超的,这是怎么回事?之前给他搞了个结婚对象,二十岁的丫头,她妈妈也叫林超。应该不会的吧?”   我心口微微一惊,说:“是。就是她。”   她脸都绿了,啪的一拍手:“要死。要死要死。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谁让你多嘴的?”江辞云的声音从我身后冒出来。   我转身,看着他震怒。一米八的个头飞一般就窜到我面前,他扣住我的手腕,那力气我差点都要以为胳膊被拗断了。   “辞,辞云。好痛,你放开。”我甚至不敢乱扭,因为实在太疼了。   她在边上狠狠地骂他:“你这个瘪三!”   江辞云狠狠瞪着我,然后就松了手,但他的样子还是像要吃人。   我想,是我害他守了那么久的秘密一朝在家人面前曝光。   他有气,我理解。   我确实也有自己的私心在,只要说了,那他和林超旧情复燃的机会又小了一分。可后来,我才知道被骗了。   这个出现在办公室里的女人根本就不是江辞云的妈妈,而是林超的娘家人。   啪的一声,江辞云的头偏到一边,骂道:“总算是被套出来了,你还真就是那时候害小林丢了工作的小瘪三。因为你,她在村里被骂成什么样了。有家么不能回,好不容易混出山了,婚么呀结好了,为了你又离婚,你到底要害小林害到什么程度才开心的啦?”   目睹这一切的我,呆若木鸡。   江辞云没有说话。   女人咬牙切齿地:“你晓得这对小林的人生有多大影响伐。要么十号你同她结婚,要么别怪我们家里人天天到你楼下闹,让人家也晓得晓得你一个大老板靠小林在村里骗钞票做起来的生意,你个瘪三简直是讨债鬼么。要还是个男人就要对小林负点责任,她好几天啊没有吃饭了,现在人还在医院里头打吊针。”   我错了,大错特错了。   原以为江辞云这么生气是为了他自己,可听完这些话我才意识到他是怕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不能和我在一起。   沉默了好久的我,突然一把握住那个女人指指点点的手,反手扭下。   她痛得乱叫,嘴里嘀咕着:“松,松!痛!”   我一字一顿地说:“老太婆,你给我听着。我还没死,叫他对林超负责,不可能!你们真要闹,随便!” ☆、104 我终将站上巅峰   总是江辞云在保护我,我已经算不清他为我挺身而出多少次,眼看着他被道德和责任绑架,我终也有一次像是护犊子似的护着他。   那老太婆好像也是被我的气势吓到了,临走的时候撂下几句:“别以为我们不敢。给我等着!”这样的狠话,然后就摔门而去。   我偏头看着江辞云,他紧紧皱着眉头看着我,像在思考着什么。我赶紧拽他胳膊:“那时候是她要走的,你没理由为她的人生负责。”   江辞云仿佛用了一个世纪的时间才把眉头舒展,伸手揽我入怀,沉沉地问我:“颖颖,对林超来说,我是不是也是像陆励一样的渣男?”   我蓦地心惊肉跳。   江辞云的意思是说,林超在二十五那样的年纪认识他,陪着他奋斗,过着并不太舒适的日子。为他背上骂名,为了可以回家不得不做起生意,在一堆男人间苟延残喘,本来可以死心的,却又再度遇见他,而他身边已经有了我。   这么想起来,林超和我的经历似乎并没有多大差别,许多细节几乎一模一样。   我仰头看着江辞云平缓地下巴,他慢慢低头,突然对我说:“颖颖,我怎么这么坏?”   “所以你真要回头吗?”我一把推开他。   江辞云掏出烟盒,点燃一根说:“不要再问这种蠢问题。”   白色的烟气从我头顶落下,从浓烈到稀薄,最终我看见江辞云唇边绽开了一抹淡得要死却动魄惊心的笑。   晚上回家的时候我让江辞云问了林超住的医院,和他一起买了一束花走进病房。   屋子里一堆人,除了今天来过办公室的那个女人,还有好几个上了年纪的人,要是没猜错肯定都是她家的亲戚。   林超虚弱地躺在床上,看见我们立刻像是来了精神。可她撑着手臂想要坐起来,但又特别吃力。于是很快扶她坐好。   “你们先回酒店吧,我想和他们聊聊。”林超的声音有气无力,下巴也都尖了。   这是苦肉计,还是……   “讨债鬼配婊子。恶心!”有人低低骂着,接二连三有人从病房离开,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带上了门。   我和江辞云各自找了两把椅子坐,林超伸出手,完全无视我的存在就像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终于来了。”林超笑了笑,笑得特别无力。   江辞云不动声色地剥开她的手,缓缓地说:“不要再做自残的事,没有意义,懂吗?只有傻逼才这样,你不是小女孩了。”   林超愣了愣。   我也愣了愣。   “辞,辞云。”林超又想伸手抓他,可我的手却被江辞云抓住,像在让她自重。   林超的眼泪控制不住下来:“我没有一点机会了?既然这样,我们遇见之后你为什么还对我那么好?”   后半句,她好像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撕喊上。   江辞云的手力加重了,我的手被握得特别紧。   大概过了一分钟的样子,他对林超说:“感情和良心,我进退两难。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该打扰。”   “为了你我才离婚的?江辞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只要我一哭你就整个人都疯了。”林超的手不停在抖。   “以前是。但现在唐颖要是哭了,老子心会更疼。”江辞云咬了下牙,微微垂着眸,黑色的发梢扫在眉心。   “你骗人!那天你打架的时候明明丢下了她!”林超像个疯子般泪流满面。   我知道就算我丢下她一百次,还是会把她捆回来。”江辞云的喉结轻轻滚了下:“话我说的很清楚了。如果有可能,欢迎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我如是失去魂魄般被江辞云的大手提起,被他牵着要走。病房的门却被砰的推开,一个染着黄头发打扮极度时尚的小丫头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口,瞪了眼江辞云,瞪了眼我,最后深深瞪着林超骂道:“你不要脸!”   我回头去看林超,她彻底地瘫在床头,如同死了一般。   很久以后,我在一个破败的山村遇见林超,她在希望小学无偿教书备受好评,嫁了一个五十岁的乡下男人老公承包了五六个鱼塘,她告诉我她过得很幸福。   而那时候的我却没有了爱,也没有恨,平静地如同一滩水。   当然,这些也是后话。   隔天一早,许牧深给江辞云打电话,相亲安排在下午一点,他从来没相过亲,特别紧张。   江辞云说带我一起过去给他助阵。   原本我挺想拒绝的,别人的故事到底还是别人自己写,可隔了一个多小时,许牧深给我打了电话要我一起过去。电话那头的声音好几次都在停顿,听得出来他真的是特别紧张。   “至于吗?你难不成从来没谈过恋爱?”我忍不住笑出来。   “谈过。”许牧深隔了几秒说:“暗恋。”   我笑得不行:“好好好,我们陪你去。”   吃饭午饭,我坐在江辞云车里抱歉地说:“中午把牛肉都吃了,又害你吃了一堆草,是不是很过分?”   江辞云轻扯嘴角:“你错了。老子已经决定吃素了。”   “噗——”大概,我知道他脑袋里想的是什么。   过了一小会,江辞云冷不防地说:“那些书我看你吸收得差不多了,是时候注册公司了,虽然我完全能养得起你,但我想你应该不愿意再做个全职太太。”   “是的,我不愿意。”我特别果决地说。   看的出来,江辞云多少还是有点失落。打弯时,他狠狠骂了句:“吗的。有老婆了还要自己洗衣服。”   “谁规定女人一定要洗衣服?”我盘起手,侧身懒洋洋地贴在车窗上。   “知道了,算老子倒霉。希望今天阿深能遇见个比你强的。”他懊恼地瞥我一眼,很快就特别满足地笑了。   许牧深相亲的地方是在一个高档的茶餐厅,我和江辞云提前到了。   我们入座后没多久许牧深也到了。他还是穿着考究的西服,系上了我送给他的那条领带,手里拽着我帮着挑的礼物选了个位置坐。   起初他没有看见我和江辞云,拿起电话像是要给我们来电,江辞云拿起桌上花瓶里的一直玫瑰花对着他戳了过去,稳稳地落在他桌前。   许牧深望过来,看见我们的时候表情很凝滞,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呆头鹅,好好泡妞!”江辞云吊儿郎当地冲他喊。   许牧深十分无奈地笑了笑,指了指手表,打了个口型说:“还有二十分钟。”   可是到点后,那姑娘却并没有出现。   许牧深身后的那个位置顾客买单走了,我和江辞云就挪到了那个位置上。   许牧深微微松了下领结,淡淡地说:“超过五分钟了,她可能不会来了,我们拼桌算了。”   “别过来。”江辞云嘴里倒叼着玫瑰花的茎叶:“女人迟到是腔调,懂个屁!”   我一眼横着他:“你到底泡过多少女人?”   江辞云居然还白我一眼:“长成我这样需要泡吗?多得是美女投怀送抱。”   我和江辞云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沉溺在斗嘴的小乐趣里,我心境澄明,从骨子里往外发着全是幸福得味道。爱上了一个流氓商人的好处挺多,要受欺负了,他挥拳头的姿势很帅,可以陪我吃路边摊,但如果有人想用金钱游戏打压我,多大的‘牌面’他都照样玩得起。   他说:“颖颖,你找了个全世界最狂霸叼的流氓。”   我说:“姓江的,滚你丫的。以后你的良心只能给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我。”   “够了!”许牧深暴躁地发出声音。 ☆、105 我终将站上巅峰   我和江辞云同时看向他。   “说了多少次,不要在一个单身汉面前秀恩爱,多伤人啊。”许牧深皱着眉头,抬手松了松领结:“我们走吧。”   江辞云不以为意:“阿深,你不是说现在秀恩爱要选在中午吗?现在就是中午,刺激你才能让你早点有拜托单身的想法。”   我白了江辞云一眼,随后看向许牧深:“不等姑娘了?”   “我不喜欢不守时的人。”许牧深说完,拿起茶杯喝茶。   这句话刚说完不久,我被一个黑头发,身材高挑,提醒标准的传统中国式美女给吸引了。   她从许牧深的身后走到身侧,看了眼手机,然后问:“请问你是许律师吗?”   那声音,好听得就像电台主持人,不过分娇媚,也不过分冷硬,真的是恰到好处的那一种。   许牧深偏头,看着她,过了好久才说:“我是。”   “你好,我姓赵。”   女孩扫了眼我和江辞云,拉开许牧深对面的椅子背对着我坐,然后我就听见她笑着说:“我特别没方向感,刚刚开错一条路所以迟到了,许律师真是个有意思的人,相亲还带亲友团呢?让他们一起过来坐吧,人多热闹。”   我和许牧深的眼神碰撞到一起,电光火石间他悄悄移开。   “好。”   我和江辞云咬耳朵:“这种情况,我们还是走掉比较好,让他们相处去吧。”   江辞云却说:“过去坐。”   于是座位发生了奇怪的变化,我和那会计女孩坐一块,江辞云和许牧深坐一块。从谈话中能察觉到女孩的直率和开朗,原本聊得还挺愉快的,可后来她却用三分钟问完了许牧深的住宅,工作,以及收入情况。   这些都还能理解,许牧深似乎也很认同这样直接坦白的交流方式,只是到后来女孩问到许牧深的家庭情况,我明显察觉到他的眉头皱了皱。   “是这样的,我身边有很多朋友和老公的感情其实不错,但最后婚姻都毁在了婆媳关系上,我挺害怕的。”女孩耸了下肩,忙笑着解释。   许牧深全程都很被动,大多时候全是人家女孩儿在问问题,他在回答。这次却破天荒地说了一大串:“赵小姐,夫妻关系和亲子关系,两者构成了家庭结构的最基础面。我不相信无缘无故产生的大矛盾,人活着却也永远无法真的做到一碗水端平,我们别说还没有结合,就算是真的结合了,怎么妥善处理周遭带来的压力和不平来维持婚姻关系或者做出更合适的决定比较重要。”   女孩显然愣了愣。   许牧深从包里拿出我挑选的礼物放在桌上说:“初次见面,这是我送你的小礼物,不过我们可能更适合做朋友。”   女孩低头,右手的两根手指在礼物的边缘轻轻磨蹭着,我瞧着出来这姑娘很尴尬。   她低着头说:“其实我对你印象挺好的。”   说完,这个女的脸简直红透了。   许牧深把名片递给她:“我处理的案件比较杂,以后有需要可以来律所找我。”   我一听这话简直是哭笑不得。偏生江辞云还有种想要笑却又憋着笑的感觉,然后拿起了茶杯。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以后万一我未来的婚姻不幸,要打离婚官司可以来找你?吗?”女孩说话都开始不太利索了。   江辞云原本在喝茶,听见这话,一口茶水差点就喷出来,他再也抑制不住,喉口溢出一大串低沉好听地笑:“阿深,你要是当和尚,我就给你专门起座庙,你就干脆和尊大佛一样蹲着。”   许牧深并没有理会这份调侃,修长的身影窜起来,严肃地说:“我还有点事。赵小姐,以后有机会再见。”他给我们使个眼色,大抵意思是叫我们撤。   出地方的时候我们三人两车,一前一后地开着。江辞云工作忙,以至于还没怎么去好朋友的律所参观一番,下午我们就都去了律所。   许牧深给我们搬来椅子,泡了两杯茶。   江辞云把茶杯放在一旁,抽完根烟后正儿八经地问:“你到底喜欢哪一种女孩?有个标准也好帮你。”   “坚强,勇敢,不能太胖,长头发,不化太妖艳的妆,对朋友好,善良。理想中大概就这些了。”许牧深低着头对着键盘敲打。   不知怎么的,听见这句话时我总觉得有点怪异。   “弄什么呢?老子难得来,就不能放下工作吗?”江辞云突然有些不悦。   许牧深笑了笑:“不是工作,我在打招聘信息,律所开起来肯定需要别的律师和一些接待人员。马上好。”   江辞云没再说什么,起身在屋子里转着,他的双脚定在那副不知名的画前,然后问:“画画水平又进步了,哪天你要不当律师,往书画方面发展也很不错。”   我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走到江辞云身边:“你说这画是他画的?真的假的?不能够吧?”   江辞云挑唇一笑,那眼神像是把我当成个二愣子似的:“他的画我一眼就能认出来。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喜欢画人物素描,后来爱上了水墨画,不过水墨画的功底要求太高了。”   身后,键盘的声音还在不断响起,许牧深简洁地答了句:“只是业余爱好,修身养性为主。我就不追求太高的境界了。”   “你的业余爱好是什么?”我耸了下江辞云的胳膊。   他瞥我一眼,长身微微附过来,唇间的热气缓慢流洒:“爱好,你。”   我常常也会受不了江辞云不分场合的胡乱调戏我,手一伸就是对他一顿乱捶。   江辞云嘴上骂道:“再这么屌,我就好好收拾你。”可实际上还是让着我的。   他不断往后退,退到退无可退,后背一下就撞到了那副画上,砰的一声画框掉下来,连同它一起掉下来的还有两幅人物素描。   我和江辞云都定了好几秒,谁都没说话,   很快有一只手出现在我们视线中。   许牧深捡起了两副素描,揉成一团捏在手里。   江辞云皱着眉头问:“没事画我和唐颖做什么?还藏这么隐秘,你是暗恋老子还是暗恋我老婆?”   “就随便画画,再说我熟悉你们,你们自然是很好的模特。这两副都是废稿,最近雨水多墙壁又是新刷的漆,我担心画扣在墙上倒时候会有霉点子,所以就垫在后面。”许牧深说完,两张柔皱了的画纸咚的一下扔进了纸篓。   “哦。”江辞云应了声。   出律所的时候他开车带着我,路上他的脸色并不太好。   “想什么呢?”我问。   江辞云偏过头来:“颖颖,你说牧深会不会有特殊癖好?”   我先是一愣,随后就笑得花枝乱颤:“胡说什么呢。该不会真觉得他暗恋你。”   “他常年不找女朋友也就算了,画个画还画老子。”江辞云是笑着说的。   我说:“他也画了我。”   “男人画女人很正常,他画我,我想起鸡皮疙瘩。”江辞云的舌尖性感至极地微露出来,自己咬住。   “想这事做什么,我还在纠结公司名字呢。你公司叫云深集团,我到时候注册用什么名字好?而且就算选好了名字,还得去刻印图章,执照,报税等等。一堆事等着我。”我鼓了口气。   他开着车,吊儿郎当地说:“公司名字有什么好纠结,叫二逼公司,保证不会重名。”   “江辞云,你!”   “颖颖,逗你的。”   半路,我接到沈茵的电话,但他不是找我的,我听了几句就把手机贴在了江辞云耳边。   他也听了几句,最后回了句:“知道了,马上过来。”   我收回手的时候沈茵已经挂了,于是只能问江辞云:“怎么了?”   原本江辞云开的是回公司的路,江辞云的方向盘一打半道扭了个弯。   他点了根烟:“沈茵说严靳那天死活把她拽到他一处小别墅里,这会娱乐城的一个小姐挺着肚子找上门来,这下好了,两个大肚婆闹在一块,严靳的手机却打不通。”   “那可不行,我们赶紧去。女人要疯狂起来太可怕了,沈茵这会肚里有孩子呢,出不得闪失。对了,严靳电话关机,他人会在哪?沈茵住严靳家是真要和他过了吗?”我心里着急,语速就变得很快,如同放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扫射了一通。   “鬼知道?”江辞云瞪我一眼,随后低低地问:“我们也该要了孩子了,你觉得呢?”   话题竟就这样被绕到了我身上,要孩子这种事随缘,要是真有那就生,要是一时半会怀不上也不用着急,毕竟还有那么一大堆事焦头烂额着,宋融和陆励那俩王八蛋我必须要亲手擒拿了才爽快。   我轻轻瞥他一眼说:“江辞云,你该不会连最起码的常识都不懂吧?女性排卵的时候才是最大的怀孕机会,而且就算是赶在排卵期,那俩东西也不绝对能遇上,哪儿那么容易。”   他脸色阴了阴:“嗯,很好,今晚开始在床上上班,全月无休。” ☆、106 我终将站上巅峰   我没再理他,扭头看向窗外。   道路两旁的建筑物唰唰闪过,车子行驶的途中,江辞云打了几个电话,终于摸到了严靳的行踪。   没一会,江辞云手机响了,从他说话的语气来看,打这通电话的人八成是严靳。   因为江辞云丢给他一句:“把洗脚水喝了,赶紧回去,你家后院着火了。”   “他在哪?”我莫名被江辞云说的话戳中了笑点。   “和秦风的朋友在一块洗脚。”他说。   车子如鱼儿在水中滑行,不知不觉就到了郊区。   “下车!”江辞云替我解开安全带。   我往车窗外眺望:“到了呀?”   别说,这一片真挺美的,乍一眼望过去全是玉米地,也没多少杂乱的样子,一看就挺舒心的地方。   江辞云一手搂住我的脖子,指尖瞥到的一个方向:“就前面,以前严靳专门养女人用的,操,那里来来去去不知道待过多少女人。”   “你的朋友都很难懂。”我反射般扭头,一下就亲吻到他的脸。   心突突地跳起来。   他啃了几下我的唇,额头抵着我低声说:“颖颖,他们你不需要懂。有那个时间不如更深入地了解我,等哪一天我想拉屎还是放屁你都能了如指掌时,我会很愉悦。”   这都什么比喻。   我伸手轻轻推开他说:“我只是在为沈茵想。要是严靳能靠谱点,我还挺支持他们在一块的。可被你那么一说,我觉得沈茵还是离他远点好。”   江辞云轻叹出口气:“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就是……”   “就是什么?”我挑眉。   江辞云两只大手捧起我的脸,他的眼神转为认真:“如果我是女的可能不会考虑严靳。男人成为女人的整个世界很悲剧,他稍微出点问题,世界就毁了。虽说我很希望你凡事可以依赖我,但我更希望以后遇见什么事你都可以很冷静的处理好。”   我的心又开始混乱不堪了。   江辞云说的这些我似乎也曾体会过。什么都以陆励为中心导致失去自我,同时自己也失去了吸引力。二十多岁就活成了老妈子,想想还真是可怕。   我轻声喃喃着:“都说物以类聚,要不然怎么会和严靳这么好呢。再说你和严靳比也没好哪儿去,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不也总抱着坐台小姐,又是二十岁小姑娘,又是三十七岁老姑娘。”   说起来昨晚林超那养女拖着行李箱回来,八成是因为被悔婚出去散心了,结果回来就在病房门口听了门,冲进来那会眼神还真是充满了愤怒,这会林超铁定不太好受。   我和江辞云下车,沿着被人强行踩踏出来才有的一条小路走,他牵着我的手,从路口走到路尾,然后就看见了一个三层半的农民别墅。院挺大的,两边特意挖了俩小花园,种了点红掌。   大门开着,我和江辞云走在门口,十分默契都站着不动了。   一楼,沈茵和一姑娘坐在沙发上,位置正好是沙发的南北两端,谁也没说话,看看我们又看看对方,动作简直神同步。看上去没什么事,可连都我觉得这气氛要把人给冻死。   “江总。”   “小颖。”   她们同时开了口,那姑娘眼泪汪汪的。   “严靳人呢?”沈茵捧着茶杯走到我面前。   “应该马上到了。”   我和沈茵出了别墅在花园里说话,江辞云进了屋。   “沈茵,你是不是和严靳好了?”   “没有。”   “那……”我欲言又止。   多年好友还是让沈茵轻易猜到了我想要问什么。   她掰下一片鲜艳的红掌,一指甲印一指甲印地扣着说:“他想要对我负责那就负呗,生孩子的时候我又没什么收入,他愿意养我就养,反正我是不和他一块过。没瞧见呢?真是日了狗了,今天才知道那姑娘肚子里还装一个。总不能因为我未婚先孕就没底线的去凑合吧。那真是好事儿?”   “你,我。沈茵你,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可这样真会很辛苦,别人的难听话你受着也就算了,你让孩子怎么办。”我小心翼翼地说着,可不管怎么酝酿语言,总觉得这种官话挺难说服她的。   沈茵摆花的动作微微一停,对我说:“你说的我也想过。可那天你来酒店的时候说,我难过有多少会在意?觉得挺对的。那我这单亲妈妈以后过的好还是不好,又多少人会真的关心?别人也就是想看看好戏,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要是太在乎岂不活成一条裤衩,别人放什么屁都得接着了?我爱咋过咋过,谁管得着?”   说完沈茵又掰下了第二朵,拿着手里用指甲扣着。这第二朵红掌还没掰弯严靳就来了。   “沈茵,你听我说。那个女的是……”严靳的样子简直像是要急疯了。   沈茵很不耐地抖了下肩,很不耐烦地说:“行了,不关我的事。进去安慰那姑娘吧,刚找到这来的时候都哭成什么样了。”   也许是听见了我们谈话的声音,江辞云和那姑娘从屋里出来。   严靳平时瞧着挺爷们的,可我没想到他一看见那眼泪汪汪的姑娘整张脸都变了,瞧着特怂特没担当。   那姑娘匆匆走到严靳面前拉起他的手:“你干嘛躲着我。我真不是看上你的钱,我真喜欢你。”   哎,二十一二岁一姑娘,喜欢一个人也许是真的就因为喜欢。   严靳轻咳一声,瞥了眼沈茵又扭头对那姑娘说:“咱俩不合适,你看,我比你大好几岁,圈子也不同。再说我家里人也不可能让我娶一坐台的当老婆呀。你看这样,你把孩子打了,我给你买车,买房!都买!”   听见这话,我忽然一阵怒火就给涌了上来,主要是那姑娘眼泪滚了一遍又一遍,看着真挺让人心疼的。   我刚要说话,沈茵抢先说了句:“老娘也坐过台。”   严靳的脸有多僵就不用说了:“你,你他妈说什么?再给老子说一遍?不是逗我玩的啊?真坐过台?”   沈茵将手里的红掌一下砸在严靳脸上,漫不经心地说:“谁和你开玩笑,早说咱们不可能。”   火柴点燃特殊的嘶声滑过耳朵,我寻声看去,江辞云点了根烟,抽一口夹在手里说:“严靳,可以啊。播种能力很强,现在你都成两个孩子的爹了。”   严靳的样子简直是要呕死,狠狠瞪了眼江辞云:“还他妈是不是朋友,这种时候你不帮我想想法子还给我落井下石!”   江辞云不以为意地上前了一步说:“有什么好想的,你自己心里应该有谱,有谱就说出来,别躲躲藏藏像个孙子。”   严靳被他一句话堵得脸色更难看了。   这时候那姑娘又掉眼泪,扯着他胳膊像是在撒娇似的说:“我不想打孩子,靳哥,我是真喜欢你。”   沈茵白那姑娘一眼:“我记得功夫也一般啊。喜欢他什么?喜欢他和地鼠似的总爱打洞呢?”   “靳哥,你看见了没。她根本不想和你在一块,为什么你不能要我?你明明说很喜欢我的,那天我连过夜费都没同你要,根本没把你当那些男人。”   那姑娘哭得挺惨,鼻涕都掉出来两行落进嘴巴里,沈茵一时没忍住一把将严靳拎到一边,对那姑娘耐着性子说:“他不喜欢你。非要和只屎苍蝇似的盯上去?你肚里的娃我不提意见,要打要留是你自己的事,不过我劝你一句,如果连自己都清楚对方的德性不太好还非要飞蛾扑火,以后遭了罪,很可能连哭的权利都没有。”   ——   “不行,我气不过,我要去找宋融那王八蛋。”车子在云深集团停车场停下的时候,我实在是气得不行。凭什么沈茵过成这样,宋融还能一次次说出完全否定她的话!   江辞云拉住我:“沈茵和宋融的感情谁对谁错说不清楚,你去找宋融能做什么?骂几句?然后他再反过来嘲笑沈茵的现状,还是再反过来连你一起骂?”   “我!”我说不出话了。   江辞云的大手在我肩膀上搓动了几下,深沉地说:“你要是真想让宋融好看,就在商场上给他致命一击。你现在的确不是受气包了,可你没有实力。一个人的实力绝不只体现在嘴皮子功夫上!”   我如鞭在喉,过了很久我才点头:“你说的对,我懂了。”   江辞云牵着我的手,慢慢的走在停车场的路上,好几次我偷偷看他。有时候我也想不明白,他明明也爱玩,娱乐城进进出出多少女人想要巴着他,照理说我应该会心惊胆战没有一丝安全感。可林超的出现到出局,更加让我断定江辞云对待感情是一个怎样的态度。   他不随便和女性发生关系,从成年到现在只碰过一个处女,即使感情回不去,他依然还是费尽心机地去补偿她,一次次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却没有一点点越过底线的行为。   这个流氓,我真的好爱他。   到了公司之后我趴在他去开会,我趴在他办公桌上,手里握着笔写了很多公司的预选名字,只是没一个特别满意的,想着想着思绪又飘到了天边去。   笃笃——两声。   “临时有个商会的局,晚上和我一起去。”   “你很少参加这种聚会的。”我有些不解,而且我今天穿得很普通。   江辞云一把抽过我手里的白纸,一边笑,一边回答道:“老子上回自己在娱乐城造的孽,是时候给个交代了。” ☆、107 我终将站上巅峰   我的心湖一荡,一瞬不瞬盯着他。   眼前这个男人,身材挺拔,面孔更是好看得和画儿似的,每次我盯着他久了都会怀疑这么好看的男人怎么就给我遇上了。   他要给个什么样的交代?   “唐江,江唐,辞颖,唐云。”白纸在他手里晃了晃,薄唇浅勾:“这都什么鬼名字?”   “我想不出来了。”我轻抿了下唇线,嘴上回着江辞云的问题,心里想的却是他刚刚那句话代表什么?   江辞云没察觉我的心思,目光又移到纸上说:“如果你非要冠上我的姓,还出去自立门户干什么?颖颖,等公司开起来,它是你的。我尽量让你放手去干,亏也好,赚也好,只要你高兴,我都没所谓。”   我先是一怔,然后幸福地捂住嘴笑:“是谁以前说自己不会说太多情话的?这一套一套的,心都给融酥了。”   “这算哪门子情话。”他无情的斜睨我一眼:“公司就以你名字冠吧。它是你今后的门面,也是你今后的脸面。”   我怔住:“用我的名字?全,全名?”   江辞云低笑两声:“好像是土了点,但等它变成一家有规模有实力的公司,就算你叫唐大粪,听上去也洋气得很。”   “江辞云!”我被他气笑了。   他也跟着我淡淡笑着,随后抬手看表:“准备准备,晚上八点要到。”   “我就穿这样啊?”我的手扫了下自己。今天穿挺休闲的,宽松风,头发昨夜还没洗,一把扎脑后了,形象实在欠佳。   “怎么?还想花枝乱颤?”   “我是怕给你丢人。”   他说:“自信的人不会丢人。”   说话间,江辞云手中的纸已经被撕成两半,落进垃圾桶里头。   “我看你是小气,不肯给我买衣服。”我故意说了那么一句,但心里并不真这样想,不过是嘴上想讨个便宜。   “你这么觉得?我小气?”江辞云轻轻皱了下眉,而后就大步流星地走到我身边,一手臂给我提了起来,紧紧搂住。   “江辞云,你干嘛?”   我腰上那只手忽然一用力:“你想穿得人模狗样我就让你人模狗样。”   他毒舌起来真挺让人糟心的。   江辞云真的带我去了最高档的奢侈品中心,只要是我多看上两眼的,他认为我喜欢的竟都买了。以至于才看了两三家店的我不敢再跟他逛下去,因为短短一个小时就刷掉了好几十万。出商场时,天已经黑透了。   “算我服你了,以后我再不敢随便抨击你了。”其实我心里真挺高兴的,被江辞云捧在手心里宠着,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江辞云提着好几个袋子,停住。   他没有吊儿郎当地笑,优雅中透出点认真。他说:“颖颖,我带你过来不是想证明什么,只是你开了口,我尽力满足,就这么简单,即便知道你是逗我玩的。”   确实,我买了衣服鞋子,但最后我还是选了一件款式较为简单的单肩连衣裙穿,头发还是没洗,一把扎着,看上去依然挺随意的。   “走。”   车里。   “今天是什么局啊,八点钟应该饭点,我们都随便吃过晚饭了,应该不是饭局吧。”我问他。   江辞云专心驾车:“一个做电商的老板过寿。他们应该早开始了,我们八点过去,饭局也该结束了,去露个脸就行。”   “那别人要问你我是谁,你怎么回答?这几天有好多人都提前送来了贺礼,你和林超的贺礼。”在他告诉我说要为娱乐城那天的事给个交代时,我的心就乱了,他带我逛街,给我买衣服,到了这会实在憋不住就问了。   他眼神扫过来,仿佛早把我看穿:“一个胜利者就不要老酸不拉几的。为什么带去过去,带你去要做什么,你心里很清楚。”   我不想再问别的,乖乖的等他等等会怎么应付别人的质问,又怎么解释我们的关系。   八点差十分,我和江辞云走进一个私人会所,瞧着倒也不是特别大的地方,拢共两层,应该是某个熟悉的老板开着自个儿行方便的。   在停车场的时候我看见了陆励和宋融的车。原以为这两个臭名昭著的人应该在最近混残了。结果刚进门就听见倚墙头的俩男人在说宋融和陆励一起开了家小型的金融借贷公司,自个儿混成老板了。这倒也是个哭笑不得的事情。   宋融以前和沈茵恋爱,而我嫁给了陆励,搞着搞着这俩男人以前就见过好几次,现在混到一块整一个非上市公司想要东山再起?这该谁管谁啊,拼股的事闹最后多半不太好收场。   我打眼看去,没瞧见宋融也没瞧见陆励,再想仔细看看,一个身材很好,体型也保持得像是年轻人的中年男人挡住了我的视线。   男人看我一眼,很快伸出手要和江辞云握。这男的我有印象,那天在娱乐城买过江辞云弄来的翡翠原石。   “江总,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都给我整得稀里糊涂的。吃饭没?我让厨房给你单弄。”他说话挺客气的,面相也和善。   江辞云缓慢地伸出手,笑了笑:“吃过了。生日快乐。”   看来这家伙就是今天的寿星了。   那男的总是瞧我,就好像分不清我到时候是不是那天在娱乐城装摔倒的林超。   江辞云忽然搂住我,介绍道:“她是我老婆。”   “是,是吗?喔,那个,江太太你好。”男人的表情有点奇怪,他又看了我两眼,嘴里嘶了一声问:“江太太前一段时间是不是也在江总的娱乐城参加过一个江总组的局?”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天我不仅仅在,还连同沈茵闹了个翻天覆地,只是那天我穿得挺好看的,头发也整过,妆也画了。和今天有点不一样,要不然我估计他早认出了我。   这节奏和想的不太一样,人还没站稳感觉脸皮就被先扒了。   我一时逞能冲那男的笑了笑:“我老公就爱开玩笑,他那天就是借个朋友逗大家玩,没想到真有好多人都信了,我们五月就领证了,他怎么可能和别人办婚礼。”   后腰被扭了一把,是江辞云扭的,大概是我这番话也显得太牵强了。   寿星更疑惑了:“林超我听说过她,好像做金融的。拿她逗我们?可这是为什么?”   “因为江总羞于启齿自己领证的太太是个离过婚打过胎的女人。”一个声音突然间冒了出来,接下这话茬。   宋融的声音我很熟悉,不用转头就看见他。等我真的扭过头,宋融的脸果然出现在我面前,他身边还站着陆励。相比之下,陆励显得冷静理智很多,他拼命拉着宋融,在我看来像是在让宋融别找事。   可宋融真挺二百五的。   他走过来时顺便还把很多个人的目光给带了过来。   我头一歪,低低地问江辞云:“他们最近明明混的不好啊,怎么哪儿都有他们?”   江辞云告诉我:“这块地方有点脸面的也就那么几个。圈子里待久了,谁和谁会不认识?”   宋融走得很近时,身子探向江辞云说:“上次我爸和你服了软,不代表我心里服你,莫名其妙就打压我。你就一卑鄙小人!”   我听着宋融的话,眼睛却盯着陆励,他是真的怕了,没有和宋融一样靠近,还假装去和别的商人谈天说地,弄出一副他很忙的样子想要置身事外。   这时候耳边传来江辞云对宋融的回应:“商场如战场。要么血流成河,要么不战而屈人之兵。胜者为王,只要是能让对方战败的计谋都是好计谋。你要是能跪下给老子磕个头,也许爷爷能放过你这孙子。”   “江辞云,别太得意,娶个破鞋回家还自以为光荣。全天底下的男人也只有你肯扣这样的帽子。”宋融涨红了脸,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连能给人增加斯文感的眼睛都实在难以遮掩他扭曲至极的五官。   我偏头看向江辞云,心里觉得挺对不住的。要不是我不堪的过去,他哪里用得着受别人这么冷嘲热讽的。   但他终究是个有很多经历的成熟男人,他声音含笑,并没有一点歇斯底里:“离婚妇女经验好,浑身上下都是宝。我乐在其中,干你屁事!”   宋融一时语塞。   江辞云陡然又靠近他一分戏弄道:“这么关心老子娶谁,吃醋?想让老子上你!”   “江辞云你!”宋融实力不够就算了,面对江辞云的嘴他好几次都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真不知道他干什么非要来找这份不痛快。   江辞云轻轻拍了几下他的肩,含笑的眼神转为犀利:“别动怒,会显得更孙子。”   站在她身侧的我,没有再说什么话。就是盯着他,死死地盯,看见他受这种委屈我心就疼得要命。   手,突然被他一把抓起。   大家伙都在低低议论的时候,江辞云目光扫了一圈,站在中央镇定道:“听着,我结婚了,今年五月,一周后我们会办婚礼。顺便告诉大家,我老婆确实离过婚打过胎,但老子就是要她!有谁不赞成的可以站出来。” ☆、108 我终将站上巅峰   我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那一下一下的,好似比安了发动机还要强。   他,他说要和我办婚礼?是忽悠他们,还是……   他甚至没有和我真真正正地和我求过婚啊。   周遭鸦雀无声。   除了宋融那傻逼还杵在面前和只猴儿似的,其他人都忽然闭了嘴。   讲真,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批人里有好几个都是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又有谁会真的去在乎江辞云娶个天仙还是娶只破鞋。   站出来?谁会站出来管和自己没半毛钱关系的事?要真还有别人站出来,那脑袋瓜好像也不太配做生意。   “没有人是吗?”江辞云唇边勾起的弧度略微有点冷。   是的,没有人。   安静到几度像是要窒息的气氛把宋融都搞不好意思。   “江总,你娶媳妇是好事。五月是领证了,酒席下周办是吗?到时候要是有要帮忙的,尽管张口。”寿星男人笑着打破了僵局。   随即,很多人也开始祝福我们。   有些甚至为了拍江辞云马屁还一个劲说着,我家的谁谁谁也是娶了离婚的,比外面的小姑娘不知道强了多少。   可类似于这些场面话,我却听着仍然刺耳。   偏头看向紧紧抓住我手的男人,他虽然看似在笑,但我眼底的他却特别特别的苦。   江辞云为我受了太多不该受的委屈。   他没有想和我逗留太久的意思,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今天的寿星公后就准备带我走,可这批人里有人提议说饭局都吃到最后了,组个牌局让江辞云必须去。   他谢绝,宋融不阴不阳的说:“他还打什么牌,如果我是他,这时候也差不多该撤了,留下丢人呢?”   我死死盯着这个人渣,沈茵对他那份心死透透的了,他还一次两次三次,就因为自己被江辞云打压到透不过气就埋下了恨,这恨挺难消的。我心里也有恨,恨以前和我熟悉的人一转身就打我,羞辱我。这会还羞辱我的男人,我有点忍不了。   江辞云大概是看出来我嘴上要逞能了,握住我手的力道又紧了紧。   忽然间之前在办公室里他对我说的那句‘一个人的实力绝不只体现在嘴皮子功夫上!’突然冒了出来。   我闭紧嘴巴,硬是忍了。   “玩就玩。”江辞云说。   我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江辞云的性格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那么多年了一些露脸的事他真的做挺少的,在公司大多也是下下决策,开些技术性会议,遇上别的庄家出逃强压等等垄断性的手段时,及时操盘稳定自家股票。他手底下好一批精英干部能帮他谈生意,真要他亲自出马谈的生意大多都是有旧交情,我相信那些人天南地北的人应该也是熟悉江辞云个性的。   可他却和一帮场面上的点头之交要玩牌!   他又是为了我。   我嘴上不说话,手紧紧掐着他,力道挺重的,他却一点反应没有,我生气使劲更大,指甲都要掐到他肉里去。   终于他一眼扫向了我,没有向对待别人一样金刚怒目,那种只有深究才能看得清楚的笑意实在是弄疼了我的心。   二楼。   因为人多,寿星公把一张台球桌子改了,上面铺了绒布,原本以为他们会玩纸牌什么的,可提议摆赌局那老板弄来一副麻将牌说要摸筒子。   我听说过这个但不会玩。江辞云耐心给我讲解了一下规矩,我听得半懂不懂,但也了解了个大概,而且他没告诉我哪个牌算大,哪个又算小。   他们玩牌不用钱,再加上临时组的局,谁都不会带太多现金在身上。他们用专门发的塑料币子代替钱,就是为防有人举报来抓赌,没人说一个子是多少,有人打了个三的手势,所有人竟然都心知肚明,好像只有我弄不清楚这个三是三百,三千,三万,还是更多。   “三是什么意思?”我一时好奇给江辞云咬耳朵。   他在我耳边低低说:“老子不知道。不过他们能玩得起,我也能玩得起。”   我莫名就有种要窒息的压迫感。   第一把,寿星公扔了个筛子,然后有人从我身前那摆好的一道长条麻将里拿牌,每人两个牌。   江辞云也拿了,他叫我摸,其实摸不出来,但他叫我摸我就摸,结果牌上好像什么都没有。   “糟了。”我皱起眉头。   没想宋融竟一直在注意着我,我刚说完话,他就不阴不阳地讽刺道:“运气不会给太狂妄的人。”   这意思明显的太过了,反而是陆励特别老实,一句话都没插,位置都选了个离我们挺远的地方站。   “是什么?”江辞云在我身侧问。   “什么也没有。”我挡住嘴在他耳边说。   江辞云却笑了,他看了眼桌上众人说:“今晚我真有点事,我就玩一局。”   “看来牌真不太好啊。”有人嘀咕了句。   寿星庄家笑了:“行,江总说了算。”   因为江辞云的第一把下注时就几乎用光了他手上的筹码,大抵是他一开始就心里有了盘算,不管是输是赢一把就算。   “开牌。”   宋融那了一个九筒一个八筒,瞧他样子挺得意的,我感觉这牌肯定是有点大。果然身边很多人的话也让我听出这牌算挺大的了。   轮到江辞云开的时候他不过是轻松地笑笑,然后对我说:“颖颖,开!”   先前听说摸筒子就是比点数,我这一对白板一点都没有,原以为肯定是最小的了,结果我把牌一扔,庄家就忍不住说了句:“第一把我就赔死了。”   “我们是赢了吗?”我有点懵。   边上一男人和我说:“赢了,天王豹。最大的牌。”男人对我说完,就对江辞云说:“江总你这媳妇有点牛,旺夫啊!”   江辞云笑笑,没说话。他甚至连向宋融讨回嘴上那点便宜都没有,和寿星公说了声要走,还说钱不要给了,留着加在贺礼中,然后带着我头也不回地走掉。   出了会所,我整个步履变得很缓慢,如果说办公室那句话是种起码,那么今晚这场牌局更让我透彻了什么样的实力才能让人最终无话可说,因为临走的时候我才知道,他们的三,是三十万一个子。普通人要赶上三四年不吃不喝可能也难以达到那一个小小的子。   我对金钱的向往突然间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颖颖。怎么了?”江辞云的声音传来。   “没。我想回家。”我说。   他长臂一伸搂我入怀,开车带我回了海景房。   洗完澡的时候都快晚上十一点了,我困得要命钻进被子没多久,江辞云也洗完澡了。   他钻进被子抱着我说:“生孩子。”   “我今天困了。”我扭过头,眯着眼很抱歉地对他说。   “真困了?”江辞云笑了笑。   “嗯。”   “真困了?”他又问了一遍。   “嗯,真的困了。”   “好。”他说。   我翻身背对着他,没想这个小流氓竟然轻轻松松地解开了我的小衣扣,大手从后背滑到了前面。   我猛一个激灵,瞌睡全醒了。   “我就这么抱着睡!要敢出尔反尔强女干老子,有你好看!”   我整个人都被弄得哭笑不得。   他故意撩我然后就撤了。   我一个翻身而上把他当成了驴儿骑,学着他骂道:“离婚妇女经验好,浑身上下都是宝。”   江辞云怔怔地看着我,脸上吊儿郎当的感觉全不见了。他手一捞就拖住我的腰,身子一起就吻住了我。   他只用一只手就把我整个人抵在了墙角,我两腿儿夹着他的腰,死死看着他。   他笑,沙哑地说:“颖颖,我想和你办婚礼,是真的。” ☆、109 我终将站上巅峰   酥油橙的灯光落在他头上,光线直白的描绘在脸上。   眉毛,眼睛,鼻梁,嘴唇,下巴,还有他轻微上下滚动的喉结。   我突然笑得哭了出来,捂着嘴拼命地点头说:“江辞云,我好爱你。”   他嘴角缓慢上扬,忽而啃住我的下唇,我想这辈子再也不会有第二个男人有他的吻技,每一次都会吻得我从里到外都在惊颤。   他的大手在我后背一寸一寸攻城略地。   忽然间——   “啊——”我惊叫出来。   突然间天花板在转,他的脸在转,我轻轻松松被他抱着转了好几圈,后背稳稳地落回床上。   近在咫尺的脸英俊得要命,他温热的呼吸渐渐失去正常的频率,我慢慢攀上他的脖子,指腹在他脊椎三四节的地方轻轻迂回。   “你到底会爱我多久?”一出口我的声音便微不可闻,如是碎了。   江辞云的手扫去我零零落落散下来的几根头发,他的大拇指在我额角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圈:“你应该问老子想上你多久比较实际。”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忍不住骂道:“江辞云,怎么老走野路子?”   他喉头窜出一连串沙哑地笑:“野了才刺激。”   他腰身一挺,我后背的皮肤仿佛都要被磨破了,大床随着他的动作猛烈地晃动,空气中充满了酣畅的味道。   “这么卖力做什么?头发都湿透了。”江辞云地热汗顺着他高挺的鼻尖滴到我脸上,竟然还好意思嘲笑我。   “你滚!”我骂道。   他并不动怒,性感地笑说:“颖颖,冲个澡再睡。”   隔开一大早,江辞云带我去工商局注册公司名,看到唐颖传媒四个字我整个人都呆愣了好久。   它是我的。   如是江辞云说的,它是我的门面,更是我的脸面。   “别傻愣着,我带你去印刻厂刻一套图章。一会还要去申请执照,好多事排队。”江辞云帮我打开车门,一直到我坐进去后他才上车。   “以后有空把车练好,自行自方便。”他说。   “好。”但实际上比起自己开,我更喜欢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专心开车的样子。   他丢下公司的事,陪着我忙了一整天,回去的时候我明显察觉到他的疲倦。   “你是不是很累?”我问。   他摇头,揉了揉我的头:“不累。”   车子停在了云深集团地下停车场,他点了根说:“抽根烟再上去。”   我点头。   可我亲眼看着他抽了两口就把手挂着车窗外,眼皮一点点地闭上,烟蒂从他手里掉下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黑透了。   他看了我一眼,再抬手看表:“我睡到现在?”   “嗯。”   江辞云眼睛一凌:“你等到现在?”   “嗯。”   “没吃晚饭?”   “嗯。”   “蠢货!”他恶狠狠地骂了句。没有再回公司的意思了,直接启动了车子嗖得一下冲出了停车场。   这是一家西餐厅,环境高端优雅,因为太晚的关系,客人不多,稀稀拉拉的。悠扬的小提琴乐飘荡在每个角落。   “颖颖,你刚刚应该叫醒我,难道不清楚自己胃不好?”江辞云把红酒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递给我,再把我面前没切的拿走放在自己面前。   切牛排的时候,他手腕上的表盘一次次闪过低调的光,几根手指干干净净的,缺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陆励送我那些首饰我早就卸下,莲花造型的项链也在我彻底离开他的那个晚上丢进了垃圾桶。   我知道江辞云对待爱情是个实在的人,但我心里还是会奢望他能给我一次难忘的求婚,这样我会觉得更加没有遗憾。   我咀嚼食物的动作很慢,江辞云放下刀叉,又喝了口红茶,抬头时与我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看什么?”他像是有点茫然。   我的身子微微探前,想要说话,出口却变成了:“没,没事。你好看呗,多看几眼你又不会少块肉。”   “先吃,多吃点,胃要好好养才行。”他语速稍显快速,但声音都柔和的。   我被盯得没办法,挑了块最大的往嘴里塞。   原本安静的地方突然因为一句“我爱你,嫁给我。”沸腾了。   拉琴者突然出了个破音,停下来。   我和江辞云都往那个方向看去,一个起码四十岁的男人正跪在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面前,他手里捧着花,单膝跪地,撑在地上那条腿却微微在抖,隔了几米的我都能瞧出他的紧张。   我下意识看向江辞云,他咀嚼地动作慢下来。眼神紧锁那个地方说着:“你要么?”   我的心一下就狂跳不止:“什,什么?”   “求婚。”江辞云转过头来。   我明明想要的,可一问,嘴巴就不老实起来:“我们都领证了,还求什么婚。”   江辞云似笑非笑:“有觉悟。形式主义并不一定是幸福的象征。”   一股浓重的失望汹涌而至,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得越来越贪心,他明明已经做得那么好的,我不该再提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可我这会就是特别难过。低头吃着牛排,钢叉的轮廓渐渐模糊,就好像眼神完全失去了焦距。   “颖颖。”江辞云突然叫了我一声。   我手一抖,手里的钢叉重重敲打白得好似象牙的盘子,发出一声清脆刺耳的碰撞声。   江辞云被我反应逗笑,他问我:“吃饱了没?”   我木纳地点头:“饱,饱了。”讲真,我饿透了。一份牛排根本饱不了。   我的眼神忍不住飘到刚刚那个方向。   姑娘答应了他的求婚,她的手上套上夺目的戒指,他们谈笑风声,中年男人叉起一块牛排喂那姑娘,看上去让人幸福得不得了。   “别看了。走!”江辞云掏出皮夹买单。   我和他一起出了那家西餐厅,这个街区就算是深浓的夜色也都是霓虹灯的痕迹。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我整个人都有点不好。   “这会是不是很失望?”江辞云忽然笑了出来。   我偏头,扬着下巴看他。   他太高了,有着女性标准身高的我再他面前就像只矮脚狗。他,注定让我仰视。   “今天就是和你上一课,心里想要就大胆地说出来,没什么丢人的。”他长臂一伸,从后面锁住我的脖子,我被勒得直吐舌头,手胡乱捞着,想捞他的脸。   他嘴唇贴在我头顶,假以骂道:“小短腿。够得着老子么你!”   “江,江辞云,我快不能呼吸,快给我松手。”我用力扭他胳膊。   他锁住我脖子的力道微微一松,等我喘过气来转身时,身材高大的男人已经矮了我一大截。   我不可置信地低头,他从裤兜里掏出戒指:“欠你的,现在还你。”   挺不浪漫地表达,可我感动要命。   周围有路人纷纷停下脚步,对着我们指指点点,我忽然又觉得挺让他丢人的。   “你赶紧起来。”我拖着他的手臂一个劲往上提。   他没有煽情地跪着不起,笔直地站在我面前,嘴上挂了些许带有邪性的笑:“女人不就想让男人求婚的时候被别人看见?”   我没想到江辞云这么直白的把我的小心思当街说了出来,我的脸热得快要烧起来。   他粗暴地扯过我的手,把戒指套在我手上说:“戒指是在佛罗伦萨悄悄买的,别摘,洗澡都给带着!你这蠢货是判了无期徒刑的人了。”   我忍不住去抱他,窝在他怀里就我真就像只麻雀而已,他一只手就能把我抱个满环。   这个曾让我觉得无情又残酷的城市,因为遇见江辞云,渐渐充满了温情和光明。 ☆、110 我终将站上巅峰   回家后江辞云把属于自己的那一枚戒指也套上了。他把我的手放在他手里,一下一下轻轻拍着。   “江辞云,你说宋融和陆励联手开公司,你会不会把他们……”干掉两个字终是被堵在了喉咙口。   他一听,眼神转向我:“老子知道你在琢磨什么。捏死他们对我来说就像捏死蚂蚁那么容易,可这个机会留给你。”   江辞云是那么轻易猜出了我心里想什么。   “说真的,我还是个门外汉。”我深深叹了口气。   江辞云低润地笑,他摸着我的头:“那俩王八蛋的公司也不会那么快上市。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做人和做生意其实一样,一步一个脚印来。”   “其实我脑袋挺乱的,不知道刚开始要做什么,反正就是一团糟。”公司是注册好了,就等着一些文件下来,再把税收那一块弄好就行了。可我却不知道接下来要干点什么。   江辞云调了调坐姿,双手盘在胸前,十分认真地说:“你的公司是传媒为主,而且初期又是针对网络传媒,方向已经有了。接下来就是人才的吸纳,制定一套有效的,适用实际情况的管理模式。打造自有客户群,推动品牌影响力。怎么提高自己的核心竞争力,怎么占据行业中的市场份额?怎么进行战略经营?每一项都是伤脑筋的事。”   “被你一说我头更疼了。”我敲了几下脑袋,然后从茶几上拿过笔记本电脑翻开。   江辞云的一口烟雾向我喷来:“唐颖,我只给你一年时间。一年内必须让你的传媒公司达到上市公司的实力。资金你不用担心,整个云深集团都是你的后盾。但如果一年后你经营不善,就不要太执着于经商,行吗?”   “为什么?”我猛地看向他,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你说亏也好,赚也好,只要我高兴你都没所谓的。”而且一年让一家新公司达到上市公司的实力,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如果你有做生意的才华,一年并不算短。重要的不是钱。”江辞云点了根烟。   我先是一愣,盯着他颔首抽烟的动作,忍不住冒出句:“我不是她。我不会变的!”   江辞云被烟气呛得咳嗽了好几声,他的反应让我的心忽而疼了疼。   “醋缸,他妈又来了?没事老提她做什么?”他恶狠狠地瞪着我。   “那不说这个了。”我心口一窒,嗓音软下来:“对了,为什么你这么年轻就能把生意做的那么好?云深集团影响力太大了。他不仅在区域上名气响当当,就算在外省也有着很稳固的地位,对我来说真是个奇迹。”   他看我一眼慢条斯理地说:“作为一个企业的管理者,审时度势很重要。老子也是从市场到大市场这么走过来的。趁着执照下来还要一段时间,你可以先给自己制定一个短期计划。”   “比如……”我悄悄吐了下舌头。   他的脸压低了一分:“比如把车学好,身体练好,衣着整洁。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顿下话,他的手指戳向我的太阳穴:“和老子把婚礼办了,把生孩子纳入重点核心计划里。”   “我和你说认真的。”我揉揉痛处,对他吼。   江辞云吸完最后一口烟:“你哪里瞧出我不认真了。提升自身价值本身也是经营企业的重点。公开已婚身份,增加客户对你的信任感。”烟蒂掐灭的时候,他起身从茶几下的隔层里拿出了好几本杂志甩在我面前:“做生意着什么急。婚礼的事迫在眉睫,先看看,喜欢哪个风格。”   我翻开一看,是有关于婚纱照拍摄,婚纱的款式,以及场地布景风格的这一类杂志。   我不知道这些杂志是什么时候躺在隔层里了,但看得出来都很用心删选过,因为从图片看都充满了高端的味道。   “看上去都挺好的,都可以。”我的思绪还是停留在江辞云刚刚和我说的那些关于公司经营的话,于是杂志被我简单翻了几页都丢到一旁,手开始敲击着笔记本的键盘,搜索着许多传媒业的最新动态。   “没特别喜欢的?”江辞云在我身侧问。   “都好看。”我盯着屏幕说:“看多了反而选择困难,随便来一个我都觉得挺好的,再说我看不太懂你决定就行了,我相信你眼光。”   “好,那就我决定。”   算不清我到底多久的动态,反正等指着屏幕问:“江辞云,你说我要不要弄个专门培养网络红人的自有平台?江辞云!江!”   当我扭头的时候他早就不在我身边了,我下意识往床上望去,他已经睡着了。   时间竟然已经是凌晨一点。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没有叫醒我,只是说我睡醒给他打电话,他会过来接我。   我洗漱了一番,从衣柜里拿衣服的时候惊觉我带过来的一堆衣服里没有几套是以后在职场上可以穿出去见人的。   我给江辞云打完电话后,打开了奢侈品网站的网页,从衣服到裙子再到鞋子,保养品等等,一件又一件被加进购物车,动作也越来越娴熟。   买完自己的,我又给沈茵买了好几套时尚的孕妇装,完了就告诉她给了买了很多东西。   原因为沈茵会很高兴的,可电话那头的她声音挺闷的。只是简简单单地回复了句,我知道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问她怎么了。   沈茵说,宋融的老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她的电话,反正就是宋融去云南的事情被那新疆姑娘发现了。身为正室的她自然是把自己眼里的狐狸精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连带她肚子的孩子都被咒上了。   我隔着电话就气得快要爆炸,他们真是够了,都分手了怎么还总是揪着不放。   沈茵就算表现得再强大,可我还是觉得她多少有点改变。有太多人因为逞强所以就算难过也得藏着,藏着不让任何人发现,这样就不会有同情的眼光和弱者的地位。   “沈茵你放心,这债我一定帮你讨回来。”我说。   沈茵笑了好几声:“不用。你和江辞云好好过日子就行。”   “也不完全是为了你。他打过我,羞辱过我,就是为了我自己也不能让他总那么嘚瑟!别人欺负我,我要是总不还手,早晚被踩死。”   电话那头的沈茵沉默了好几秒说:“行吧。听严靳那傻逼说江辞云要给你开公司了,好好干,加油。”   这通电话到最后变成了很随意的闲聊,一直到江辞云回来才挂了电话。   我看了眼时间,匆匆走向他:“不到四十分钟,你是飞来的吗?”   “算着时间你应该快醒了,你给我打电话那会,我已经在路上了。走,叫上阿深,先去吃完,吃完让他陪我们去选选婚纱。”江辞云手用力一拽就拖着我走。   他开车带着我出去,还没到律师就先接到了许牧深打来的电话。   “马上过来,两分钟。”江辞云挂了电话,车速变得飞快。   “怎么了?”我隐隐觉得有点不安。   他继续开车:“有人在他的律所闹事。”   “律所还没正式营业,怎么会有人闹事。再说去和一个律师闹,为什么?”   江辞云看了我一眼:“准确来说是因为我。林超的女儿小敏在那。”   “啊?”我莫名说话都结巴了:“为,为了什么事?”   江辞云抬手松了松衬衣:“我没细问。消息还真是传得快,阿深的律所在哪应该没多少知道才是。”   我心里变得有点忐忑,因为林超养女的出现让林超无地自容,安生好一段时间了,现在这对母女又想要干什么。   车子停了。   江辞云带着我匆匆往律所二楼走。   二楼,我和江辞云果然看见了林超的女儿,许牧深给她泡了茶,她的椅子对准楼梯口,一看见我们手里的茶杯就放下了。   两三步上前一把揪住了江辞云的衣领,疯了似的问:“你怎么能这样?明明和我妈有一腿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让我和个傻子似的被你们瞒着,我那么喜欢你。”   这一家子人,都是那么歇斯底里。   江辞云眉心微皱说道:“小敏,我和你光是年纪我就差了十岁。”   小敏摇头的时候被染得极黄的头发甩来甩去:“你和我妈不也差了七岁。摊在你自己身上就都不是借口了。我难道还连个离过婚的女人都比不上。江辞云,我要告你,告你……”   江辞云忽然笑了,脾气很好滴问:“小丫头,你要告我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就是告你。”那姑娘回头看了眼许牧深,很是无奈地用力跺了下脚,不管是动作还是行为都充满了二十岁少女可能会有的那些特征。   江辞云见她这个样子唇边一抹笑弧变得更浓,随即他又像是长辈似地骂道:“小敏,你妈原本没有义务把你养大,这个时候你应该陪在她身边,而不是做这么没意义的事!”   小敏像是突然被他启发了似的喊:“对。我要告你间接谋杀。我妈昨晚吞了一整瓶安眠药,抢救了好久才救回来。”   我亲眼看着江辞云的笑容僵下来。   “你说什么?”他的眉头上了锁,声音变得很严肃。   这一刻,我又怕了。   我一下就把江辞云拉到一边,挡在他们中间对那小姑娘说:“你妈吞药关我老公什么事?是她觉得自己脸皮子彻底碎了才不想活的,一定是这样。对。一定是这样。”   “你滚开!我在和辞哥说话!你这个死少妇插什么嘴?”小敏也是个尖锐的性子,我想大抵是家庭环境产生的影响。   我没让开,硬是把江辞云挡在身后,生怕我的幸福又要被催毁的一干二净。   小敏没办法,哇的一声哭出来:“我怎么这么倒霉呢?喜欢的男人和老妈有一腿,明明又年轻又好看却争不过一个快三十的老女人。我没有妈,那个贱女人不是我妈!她和我根本就没血缘关系!什么妈妈啊,那么贱。我都觉得是她克死了我爸,跟着她我小时候不知道过了多少苦日子。现在喜欢一个男人,她趁我不在还要来抢。真该死了才好呢。”   我的身子忽然被一个猛力拎到了一边。   啪——   很大的一声。   我甚至能感觉到这一巴掌拍下去带过来的风。   整个屋子里都愣住了。   江辞云吊着嗓子骂道:“她没你说的那么坏!就算有,她也养大了你!” ☆、111 我终将站上巅峰   江辞云的胸腔微微浮动,他彻底的金刚怒目。   小敏捂着脸,像是吓傻了似的。定了好一会冲他吼道:“你这个坏人!我不要喜欢你了,我也不要什么妈!你们都是坏人!”   她推开江辞云往楼下跑。   “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不过辞云,你的桃花真不少。”许牧深走近轻轻拍他的肩。   江辞云拿出烟盒,扔了根给他,自己也点了根说:“孽缘。我竟然打了她,我从不打女人的。”   “没事,看上去像老子教训孩子。”许牧深说。   “林超吞药了,你是不是要去看她?”我却没有被打女人这个话题带跑,我定在原地,一瞬不瞬地望着江辞云。   江辞云看向我,沉沉地说:“不去了。”   许牧深的烟也点燃了:“辞云,老死不相往来才会彻底把你们的关系斩断。”   江辞云皱着眉,点头:“行了,我懂。”   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恰在这时身子被他一把捞过,紧扣在他怀里。   他说:“阿深,身为伴郎的你似乎有义务帮我们挑选婚纱。顺便选套你喜欢的西服,我给你报账。”   “那我可要挑套贵的。”许牧深笑笑:“伴娘是谁?”   突来的问题把我弄得一愣,沈茵现在怀孕已经显肚子了,万一被人看出来她的肚子,保不准还会害她丢人。   那么除了她我竟然再找不到别人。   “我没有人。”我低下头,一阵阵的伤感被卷了起来。   江辞云的手臂收了收:“谁说的。多的是人愿意当伴娘。”   “辞云,你爸妈那边……”许牧深欲言又止。   我的心也跟着一紧,我还从来没见过江辞云的爸妈。   “我会搞定。”他笑得云淡风轻:“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我的婚姻不需要征求任何人的意见,包括我爸妈。”   许牧深说:“这我相信,你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谁真敢和你急?第一次生意失败那会差点就去卖粉。”   我心惊肉跳:“怎么可能?”   “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做了很不好的事。”江辞云薄唇浅勾。   那一晚他抱着我第一次告诉他感情经历的时候的确说过。   “记,记得。”我点头,深深看着他的脸。   江辞云释然地说:“那时候交朋友太杂了,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老子走上了歪门邪道。所幸也是没有,要不然你跟着我绝对不是现在的日子,可能每一天都得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活着。”   “我也遭罪。”许牧深突然说。   江辞云一拳砸在他胸口:“在你后背。”   怔愣过后,我好像听懂了什么。   “所以你们过命的交情就是这个是吗?”我实在震惊不已。   “既然是我老婆,告诉你也没事。这小子见人要砍我,直接生扑过来,怪让人感动的。”江辞云偏头对我说:“下辈子老子要是有断袖之癖,一定上哭他。”   “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我喜欢女性。”许牧深辩解道。   我狠狠瞪江辞云一眼:“你是牲口吗?动不动就发情!就不能说得有营养的?”   “有营养的?”他耐着性子说:“颖颖,我和你谈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只吃货不拉高,还有毒丸反击那一套,你他妈能听得懂吗?”   我又被他气笑了。   江辞云带着我和许牧深去了事先了解过的一家婚纱店,那里的服务很好,一进门就有人迎上来,很热情得给我们泡茶,安排在休息区看样图。   没想婚纱店那小姑娘竟然认出了我,江辞云试衣服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问我:“请问,小姐你是不是姓唐?”   “我,我是。你……”   小姑娘很激动地说:“看来真是你啊。你上过电视,我认得你。你的前夫太坏了,不过现在看你都要来选婚纱了,我妈和我的心也真是落下了。”   “你妈?”我实在有点茫然。   小姑娘挠挠头:“我妈和我爸也离婚了,当初我爸也是外面有了人就把我妈给丢了,那时候我妈正好肚子里还怀着我,看见你之后她就有些感同身受。”   “喔,是这样,那你妈妈现在怎么样?”我出于礼貌地问道。   “她啊,挺好的,不过她为了我一辈子都没嫁人。”她很不好意思地朝我吐吐舌头。   我喉咙轻轻一梗,也不知道沈茵以后会怎么样。   坐在对面的许牧深冷不防冒出声音:“沈茵应该比你坚强多了,你都活的好好的,她更没事。”   我一下看向许牧深,他正低头翻动着杂志,没有抬头看我。   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蔓延开来。   总觉得比起江辞云,许牧深好像更清楚我心里在想什么。   我刚想说话,许牧深抬起头,指了指杂志某一页问:“这套怎么样?我穿如何?”   我看过去,的确很适合他修长适中的身材。   “挺好看的。”我说。   “那就这套。”许牧深召唤来店里的工作人员向他们索要杂志上的那一款。   许牧深进试衣间时,我也选好了自己要的款式。工作人员把婚纱递给我,原本要进去给我服务,可我实在不喜欢在陌生人面前脱得精光就婉言谢绝。   没走几步,我就又出了神,推开一间试衣间的门,走进去,然后关上。   一转身,我吓得差点摔倒。   许牧深套上去的衬衫扣子正全部解开着,他眼疾手快地拖住我的腰。   “怎么跑男试衣间来了?”他轻声问。   我羞红了脸:“我没有注意看。对不起啊。”   “没事。”许牧深松了手,好像丝毫没有把这个插曲当成一回事。   他转身背对着我,一条特别触目惊心地疤痕如是蜈蚣般停在许牧深的后背。   我看愣。   这刀疤少说也有七八寸长。   “还不出去?我要脱裤子了。”许牧深偏过头来。   我如是兔子逃窜。   钻进女更衣室,我花了很长时间还是没把婚纱穿好。这衣服挺难穿,而且要是拉链没人帮着拉,自己真挺够不到地方,因为太紧了,之前拿的时候就是挑了套最小的。   可能是我待的时间实在太长,更衣室的门被敲了敲。   “还没好吗?”   传来的江辞云的声音。   我隔着门对他说,我后面的拉链设计的比较奇怪,得从里面拉,我的手反不过去。   “开门。”江辞云说。   我对他也没什么好害羞了,我开了一条缝隙,随后自个儿站在门后。   他迈步进来,关上门,扭头就看见我。   江辞云已经换好了衣服,身上这套和平时穿得那些有点不同。里面是圆领,没有领子的灰色t恤,外面的是黑色西服,但领子极度别致,不像传统西服那样的四角领,浅浅的立领搭配流线型的边缘设计,时尚感简直爆棚。   我被这样的江辞云完全惊艳了。   他穿的这套衣服简直太适合他,肆意,随性,却又把他的英俊和霸道展现的恰到好处。   “还重新教一遍你怎么吃奶不?穿衣服都不会。”他一手撑在墙上,松垮地圈着我,熟悉的烟草气息落下。   我心跳加速,轻声说:“少废话,快帮我拉拉链,我穿半天了。”   江辞云盯着我看,越看越深。   他随手捞起一把婚纱的布料,我的身子突然就被翻了过去。   “这层纱应该最后套上去,真是蠢得够够的!”他骂了句。   原本穿了一半的婚纱整个被他从上往下剥,我像极了一只被剥皮的牛蛙,不但衣服没穿好,还被脱得只剩下内衣。   他的手极度狂妄地贴上我的小腹说:“又来感觉了。”   这个男人从里到外都充满着荷尔蒙的味道。我真想打死他,才刚扬手,他笑道:“逗你的。颖颖,老公帮你穿。”   他一层一层帮我整理好,没几分钟衣服就在他一丝不苟地帮衬下成就了最美的样子。   “我老婆就是好看。”他说。   “哪儿好看了。”   江辞云低低地笑:“哪里都好看。”   我们的眼神碰撞在一起,谁都没有想要移开的意思。   “你们在里面做什么?”许牧深可能是等急了,急切地敲了敲门。 ☆、112 我终将站上巅峰   江辞云把门打开发现许牧深刚刚试的衣服已经换下了。   “怎么了?”   我正落在江辞云怀里,许牧深的眼神悄然从我脸上移开,说道:“辞云,唐颖,我临时有点急事要走。”   “什么事这么急?”江辞云搂着我的手收回去,放进了裤兜里。   “一两句话我说不清。”许牧深抬手看表:“我先走。衣服我试得差不多了,我的那套已经自己刷卡买单。”   “不是说好让我请吗?”江辞云一拳轻轻砸在他胸口。   “一套衣服还不至于刷穷我,你们慢慢试。”许牧深又看向我:“唐颖,这套你穿很好看。真赶时间,我走了。”   许牧深说完就小跑出了婚纱店,我转头看向江辞云:“他最近应该挺闲的才对。什么事会让他这么火燎腚儿的啊?”   江辞云低叹了一声:“能让他着急的多半是家事。不用管他,我们继续试。”   我指了指身上的衣服:“这套不好看吗?他也说好看啊,不挺好的吗?”   江辞云戳我额头:“多试几套才有比较。挑婚纱又不是买菜,拖进篮里就是?”   最后的最后,我和江辞云又试了半天才定下了婚礼上要穿的衣服。和江辞云随便吃了点东西原本打算回家,可娱乐城那边来电话,说是严靳在那喝多了撒酒疯,东西砸得乱七八糟。几个经理都认识他,知道严靳是江辞云的朋友所以没人敢动,可再这么砸下去多少对会影响其他生意。   江辞云开车直接带着我杀了过去,服务生带我们去严靳的包间,我们人还没到就听见了玻璃碎裂的声音。等推门进去,包间里两张钢化玻璃的桌子全都碎成了一小块一小块,掉得七零八落。   严靳的拳头上都是血,那玻璃他准是用手砸的。   “你小子是颠了吗?”站在我身侧的江辞云厉声吼了一嗓子。   “江总,你,你看。”躲在角落的两个经理跑过来。   江辞云摆摆手示意闲杂人等出去。   严靳坐在沙发上斜睨过来,冷笑着说:“江辞云,你现在可是幸福得很,少他妈给我说风凉话。”   “你自己的风流债,关我鸟事?”江辞云也怒了。   严靳摇摇晃晃站起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意思是我活该?沈茵他妈不要我,她怎么就不要我!我他妈钱多,长得帅,至于连她一个坐过台的女人都搞不定吗我?”   不等江辞云开口,我上前一步狠狠地说:“严靳,嘴巴放干净点!”   严靳拽起一个酒瓶,咕咚咕咚又喝了半瓶,酒瓶重重放下,原本就碎了的桌子,连瓶带玻璃掉下一大块来。   我悄悄给沈茵发了个短信。短信发出之后沈茵说马上就过来。于是我就又把手机踹回了兜里。   严靳脚步不稳,身子一直轻轻晃着。他指着我:“唐颖,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辞云他是脑子有问题才会假戏成真!你现在说话可是硬气了,卵用,真以为飞上枝头当凤凰了?还不是土鸡一只。”   江辞云被他气笑了:“咱俩兄弟还当不当了?”   严靳摆着手:“滚犊子!我他妈帮过你多少事?现在轮到我糟心了,你就知道不闻不问,和你新媳妇当我是个傻逼,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何止傻逼?”江辞云不慌不忙地点了根烟:“我都越来越觉得你不是东西了。”   严靳指着他,原本想冲过来的,但他滑到了,整个身子都扑进了玻璃碎片里,哪儿都是血。   可严靳就像是不知道疼似的仰着头骂道:“江辞云你别太过分了你!”   我偏头看了眼始终站在我身侧的男人,他眉头轻轻蹙着,神色较为凝重。   他猛烈地吐出一团烟雾来,淡淡地反问:“我过分?我怎么过分了?你的那些妞是老子睡的吗?我让她们怀孕了?你再这么下去,小心连自己的妈都日了!”   严靳的手撑着那些玻璃碎片又摇晃地站起来,吐字都不太清楚地骂道:“行,你牛,你这王八蛋够嚣张。为了个女人连兄弟都不要了,我今天和你说句实话,你这样的人老子看不起。”   听见严靳自己犯错还这么说江辞云,我满身的怒火都无处发泄,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暴脾气,我脱下一只鞋就往他脸上呼过去。   上学那会扔垒球我总不及格,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还真让我砸中了。瞧着严靳被我砸懵的样子,那力道可能还不太轻。   他捂着脸,愣愣盯着我看。   我翘着脚站不稳,江辞云丢了烟,手臂来得特别及时,他就像我的脚,稳稳地让我支撑着。   “颖颖,少说几句。”江辞云轻声对我说。   我看他一眼,回道:“你看见了吗?这女人在现实中的地位。我现在没混好,他们看不起我。等我有一天真混好了,可能还是摆脱不了这种偏见。江辞云,可能我一辈子都要活在你给我制造的光环下。”   “颖颖,你怎么了?”江辞云皱着眉头,对我的态度和对严靳的简直是天壤之别。   我话才刚说完,严靳把我丢过去的鞋子狠狠丢回来,江辞云和我说话所以也就没注意。我的那只鞋子飞到我脸上,半张脸都差点麻了。   “把鞋子穿上。”江辞云对我说了句然后就像头狼似的冲向严靳,两个人打得昏天暗地,等沈茵赶到的时候严靳的脸都肿成什么样了。偏生娱乐城的保全都堵着门口没人动,因为江辞云不让那帮子人插手。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打,干着急没一点办法。   “快,沈茵,你快让严靳冷静点。”好不容易沈茵来了,我立刻拽着她手臂说。   沈茵的眼神极冷,对我点点头后一步步走过去,随手操起个酒瓶,眼神特准的落在严靳的头上。   我吓懵了。   虽说这的确像是沈茵会做的事,可她下手实在是太狠太准太快,就如同个完全没有心的人。   两个男人的打斗瞬间都停止了。   无一例外看着沈茵。   严靳满脸都是血,头壳子应该落了个洞,鲜红的血顺着额角缓缓流下来。   “知道我为什么不和你结婚吗?”沈茵冷冷地说。   “为,为什么?”严靳一碰上沈茵立马就成了孙子。   沈茵指了指江辞云说:“我不要求多,你要能有江辞云的一半,我也许就嫁了。你总说你喜欢我,可一回来那小姑娘就挺着肚子找上门,这算爱我吗?爱我所以才搞大了人家姑娘的肚子?”   “我那是,那是……”严靳也顾不得自己现在的狼狈样,说话彻底不利索了。   沈茵的叹气声很重,她仰头深吸了口气,骂道:“我肚子里的孩子你趁早别惦记,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嫁你!除非等哪一天你不想再玩女人了,能和江辞云一样管得住自己,我再考虑考虑。”   严靳听完,一眼横向江辞云,一大老爷们眼泪水竟然都飙了出来:“都是你!只要有你在一天,有几个男人还能算得上好?江辞云,咱俩兄弟今儿彻底掰了。你那个公司很多资金都是我爹给注的,回头我就让那老头全都撤了。”   “随便,叽叽歪歪的,要撤抓紧撤。”看得出来江辞云是彻底火了。   严靳重重点头,跌跌撞撞对沈茵说:“还有你沈茵,别以为我还真没人要,那大肚子的姑娘我他妈就娶了,到时候别给我后悔!”   严靳赤着脚一步步走到门口,停住。   他没回头,慢慢地说:“江辞云,你为了唐颖这个女人,朋友背道而驰,恋人反目成仇,我他妈希望你以后也能觉得为她这货值得!别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快滚!”江辞云说。 ☆、113 我终将站上巅峰   “都他妈给我滚开!”严靳剥开堵在门口的一堆人,满脸是血横冲直撞地走。   我下意识去看沈茵的反应,她手里的半截酒瓶还是牢牢捏着。   她不过冷冷地冲我笑:“瞧见了没,还世道真是不缺脑子进水的。”   我和江辞云互相看看,谁都没有说话。   我们三人挪到了旁边包间,沈茵说:“严靳那别墅现在我也没理由住下去了,明天我就搬出去。”   “住我那吧,我有套房子还空着,交通还算方便,环境也很舒适,安胎合适。”江辞云淡淡地说,手上的烟一根接一根,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想江辞云说的地方应该是一号公馆,那里确实挺好的,安全设施也好,二十四小时都不缺门卫。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沈茵是个爽快人,直接允了。   “我和小颖下周六办婚礼。过来。”江辞云手里只燃烧了半截的烟又这么给掐了。   沈茵沉默了一小会:“好事儿。那必须来,这伴娘我不当谁当。”   我差点感动得哭出来,一把搂住沈茵地胳膊:“当伴娘很累,你这有肚子呢,我就是没伴娘也照嫁,不要紧。”   “小颖,你要不嫌我这伴娘可能得穿孕妇礼服,我怎么也得去啊。”她忽得顿下话,自嘲地笑了:“不对。谁家伴娘挺个肚子的,再说还是一坐过台的,到时候要被谁给认出来,人家指不定以为你也是个卖逼货,呵呵,我确实不该拖累你。”   我心里猛地咯噔一下,真急了,声音也陡然提高了许多:“胡说什么呢?明天我就让人给你送婚纱。别把自己说那么烂!你没那么烂!你和严靳那一晚就是个意外。”   沈茵看我一眼,笑了:“是啊,意外。你和江辞云算起来也是个意外,为什么我们俩走的路就差那么多呢?”她长长叹出口气,随后又对江辞云说:“喂,我孕妇,别抽了。”   其实窗户开挺大的,空气也流通,或许是沈茵自己烟瘾犯了,又或者孩子一天天在她肚里长大,这母性情怀也就浓了。   江辞云的声音传来:“不抽了。”   我一看,他明明掐过烟了,手指间还真又夹上了。   我们大概聊了个把小时,准备撤的时候秦风靠在门口,吊儿郎当地说:“咋弄的。刚严靳和我打电话说你俩掰了?胡说八道还是真事?”   闷了很久的江辞云声音更沉了:“他和你这么说?”   秦风晃着步子走进来,在离自己最近的沙发一角坐下:“我正泡澡堂呢,听着语气不太对啊,接完他一电话害我手机都掉浴池里。靠。”   “他这会在哪?”江辞云问。   秦风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个糙汉子,他眉骨那还有疤,毛孔挺大的。我离他那么远望过去,瞧着都有点坑坑洼洼,但他五官其实很硬朗好看。   秦风的后背在沙发靠背上摩挲着,像是在挠痒似的,嘴上口气挺漫不经心:“听电话里的音像在玩女人,鬼晓得哟,反正听着音有妞正让他脱裤子呢。”   我想严靳在医院的可能性更大,毕竟都给揍成那样了,脑壳也得缝两针才行,脱裤子挨针防破伤风的更是免不了。   “他应该在医院,我把他揍了。”江辞云垂下的手扬起来一只晃了晃。   确实,江辞云手又破了,所幸不太严重。反而是我,脸明显涨了起来,眼看婚宴都要办了,婚纱照都没着落,就算砸钱让人赶着做,我这脸也得几天能消,估计是没法拍了。   “你俩揍架上瘾?谁老和自家兄弟揍架的?”秦风笑笑,扭了扭脖子,走到沈茵身边,一条手臂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搭了上去说:“妹妹,跟着严靳多好啊,吃穿不愁。老听他念叨你,我这耳朵都得起茧子了。听哥哥一句,就跟他咋的了?”   我听完这话心里挺别扭的,这些个风月场上混习惯的男人太不把女人当回事了,我不知道他们这样的人究竟会不会真心实意去爱谁,也不知道出生时明明都一样的小婴儿到最后为什么性子总天差地别。   沈茵本身心情就不太好,一口唾沫就滚秦风脸上了骂道:“我和不和他好关你屁事!”   “我操。”秦风的脾气也特别的暴,扬手就要打人,被江辞云给拦住了。   “秦风,这是我的地方。”江辞云比秦风要高那么一小截,这会秦风手腕被擒着,看着有点孬。   “行行行,你地方,我不闹。呵,现在我连说句话都得从脑子里滚一圈才行是吧?辞云,女人是女人,兄弟还是兄弟。最好还是掂量着端端平。”秦风的语气其实不硬,说得挺语重心长的,只是每一个字都和刀子似的锐利,听得我很不是滋味。   沈茵当晚没回别墅,江辞云给她弄了间房。我和他回到海景房,他就从冰箱里刮了点冰贴我脸上,低低地问:“还疼吗?”   “不疼,就有涨涨的。”我自己抬手摸了一把,抿着唇试探道:“严靳老爸真的在云深投了很多钱吗?他们会不会真的把钱撤了?”   在公司运营里,投资人撤资是很严重的事,最大的影响就是造成资金的断裂,项目无法对接,以及外界对撤资行为的种种猜忌。   江辞云捧着我的脸说:“这些事你不用担心。我和严靳那么多年交情,他应该不会真让他爹撤资,再说云深这几年一直都是盈利的,他家老头应该不会这么冲动。”   然而,事情却并不是这样。   严靳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隔天早上才十点的样子微信朋友圈里就狂晒他和那小姑娘的结婚证和亲密照片。而下午,严家把几个投在云深的新项目资金都抽走了。   当时他们因为关系挺好,严家没有要云深股份,只是以私下投资商的名义对云深注入资金,以至于非股东撤资拿他没办法。糟糕的是江辞云前不久出差谈了个大项目,刚刚签署合约,项目也在启动计划中,这时候严家的撤资对资金的影响很大。   傍晚的时候,我帮沈茵搬家,心神总是不宁,以至于屡屡出错。   我被沈茵轻轻推了下。   “怎么了,瞧你老走神。”她问。   “严靳今天一早领证了,这事你知道吗?”我止不住连连叹气。   “哦,我知道了,他还特意把结婚证照片发我手机上了。”顿下话,沈茵笑了笑:“你看,什么门不当户不对就不行了。一个人真要下定决心干一件事,还不是成了?条件啊,身份啊,有时候想想也得看人,关键看对方是不是真的想和那个人在一块。”   这点我开始认同了。   最开始我觉得不门当户对是没有幸福可言的,可江辞云却像全世界否定了这一点。因为他爱我,所有能包容我的一切,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他通通都接受,可这会他焦头烂额,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想想心里就堵得很。   “走吧。”沈茵拉了两个行李箱对我说。   我挑了个大的从她手里取走,我想这个别墅沈茵也许这辈子都不会进来了。   我们才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严靳,他应该是早就来的了,因为地上烟头都好几根了。   “真要走吗?”他看着沈茵问。   “屁话。留下当小三?”沈茵不阴不阳地说着。   严靳带着帽子,脸颊骨头那明显有块青紫的痕迹,不过瞧着酒倒是醒干净了。   他把目光悄悄从沈茵脸上移开,低着头,右脚有一个没一下用脚尖拨着那些烟头说:“让你当正宫你自己不愿意。”   “是。我没怪你,大爷的。”沈茵狠狠骂了句,拖着行李箱从他身边走过,严靳扯住她手腕,怯怯地说:“能不走吗。你就住这,我不来烦你还不行?”   沈茵冷笑两声,手一掀就把遮住严靳脑洞的帽子就掀了:“结婚证都出来了就别说这么傻逼的话了。”   “好歹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严靳紧紧抓住她的手,声音更轻了。   我离他们不过一米,这画面印在我眼睛里着实挺深刻的。   沈茵胳膊一扭,回头对我说:“走。”   我慢慢走过严靳身边,只听他轻声对我说:“唐颖,好歹我也帮你几回了吧。你不帮我就算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她面前说了我多少坏话,好好守着你的江辞云。要是没我们这帮兄弟,你真以为他单枪匹马的能混多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讲真,我在沈茵面前不知道劝过多少回要他俩在一起。所谓的坏话我自认没怎么说过,顶多也是可观评价几句,夸他大于贬他。但这些解释没什么用,严靳看我帮她搬家心里铁定是恨透了,他认定了。   江辞云公司出了动荡和高层们开会,他让司机送的我们。但我和沈茵走出田区的时候司机说车子没法启了,轮胎破了,没备胎。   这一片真不好打车,我掏出手机要给江辞云打电话,拨过去没有人接,估计还在会议中,又或者没装兜里。   “没事,我们走走,就当散步,要真没车就打电话叫床。”沈茵说。   “好吧。”我对司机说:“那你在这等拖车吧。”   我和沈茵刚走了一小段路,运气特别好,刚出田区就看见专门拉客的私家车。   “坐车不?去哪啊?出去五十,不还价。”司机是个小年轻,探出头来问。   我们把行李放在后备箱,和师傅说了地址,一路上光顾着聊天没怎么注意路。   天挺黑的,沈茵突然严肃地问:“师傅,这哪儿啊,怎么越来越没人影了,这路对吗?”   司机师傅扭过头来:“小路。”   我也感觉到有点不对劲,抬手看了下手表,从上车到现在都过了二十多分钟了,明显路不对。   “停车,我们要下去。”我喝道。   这时候江辞云的电话突然进来,我忙按下接听键忙说了句:“我和沈茵好像上了黑车!” ☆、114 我终将站上巅峰   “我们……”   我话没说完,那年轻司机一个急刹车,我心下的第一反应就是伸出手臂垫在沈茵身前。   沈茵坐在我右边,我拿手机的手也是右手,司机刹车那个瞬间我本能地扔了手机一挡,毕竟手机那么硬的东西要是没落巧磕在她肚子上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等我缓过神来,手机已经在司机的手里。   我掐了把沈茵的大腿,多年默契让她很快懂我的意思,她的手悄悄往裤兜里掏,可一把明晃晃地西瓜刀立刻驾在了沈茵脖子上。   年轻司机凶道:“摸出来!”   虽说在社会新闻里也见过不少,但我一直觉得这种事离我很远,心惊肉跳是难免的,别说是我,就连沈茵这样以前成天混酒吧的都隐隐在抖。   沈茵兜里的电话响了,要没猜错应该是江辞云问严靳了,估计是严靳打的。   “摸出来听见没有!快点!”说话这人嘴唇真厚得要命,微微向外翻,大小眼塌鼻子,反正缺点都占齐了。   这种时候自然还是保命要紧,真要惹人不痛快,手起刀落可就真什么都完了。沈茵从兜里摸出手机扔给他,那人应该是老手,大概是怕我们手机被定位,我和沈茵的手机都直接给扔出了车窗。   他把车门全锁了,回头对我们说:“聪明的就老实点,我瞧着还有人挺大肚子呢,要不老实一会出事了可就来不及了。”   这个男人轻易抓住了我们担心的,沈茵这会有孩子,要没孩子,和这男的拼一拼,哪怕拼不过总也不至于坐以待毙。   “你到底想干嘛?如果要钱,我们可以给你钱。”沈茵说。   那人根本就不理人,车子往前开,路越来越黑,甚至连个路灯都见不着了,显然不会是什么好地方。这时候我是真慌了。沈茵没说话,眉头皱出的疙瘩怎么都下不去。   “大哥,你要钱我们可以给你。别干傻事。”沈茵又说。   他总算是应了声:“我要钱干嘛,就你们俩个妞能摸出几个钱?”   听见这句,我捏住沙发套的手都开始抖起来。他不要钱,那他……难不成是要!   沈茵是孕妇肯定不可能,但我没肚子,一会他真要对我干了什么……   简直不敢想下去,要真有这样的事,我肯定没办法再面对江辞云。   “你最好停车!”可能是因为着急,我的语气反而变得特别冷硬和强势。   开车的人冷哼了一声:“老实点!吵死了!”   我低头,看见我鞋带的时候心跳得更厉害。我把脚悄悄缩起来,一点点解开鞋带,然后又串联起来打了个死结。刚刚完成这一切时车竟然停下了。   我心里一急,立刻从后面勒住男人的脖子,鞋带紧紧勒住他。   我力气不大,抬脚撑在椅背上借力。   沈茵的手也伸过来帮忙,嘴上骂道:“小颖,你可真是要命了。这要是勒死了不得蹲牢去了?要勒不死可哪还有我们好果子吃。”   我心咚咚跳,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如果横竖都是死,我也要清清白白地死,反正这会脑子里琢磨的就这一个。   原本还想让沈茵掏他兜里电话,可我又怕太大动静她肚子孩子得有事就没敢提。   可那男人竟然用脚勾起了地上的西瓜刀拿在手里,反手向我挥来,我一急手就松了。   男人从前座直接反身过来,喘着气一手用力揪住我头发,一手拿刀子驾我脖上说:“靠你妈的,还想弄死我!胆儿肥啊你。”   “我朋友年轻不懂事,大哥你别和她计较。”沈茵慌不迭地说。   我不太敢出声了,这种情况下嘴上逞能铁定死挺惨的。他从兜里掏电话说道:“人带来了,出来帮把手。”   什么!还有同伙!   原以为出来的人也会是个类似小流氓的人物,可车门打开的时候,一张十分熟悉的脸突然印在我眼底。   “怎么是你?”我彻底惊愣了一下。   “没想到吧?我可盯了你好一阵子了。”他笑笑。   “所以车子的轮胎会破,该不会……”   “江辞云那司机就一傻逼,太好整了。”林锋凡说。   林锋凡一下把我从车里拖了出来,开车地对沈茵说:“你自个下来还是我拽你下来?”   没多久,沈茵也下车了。   这一片是哪我不知道,反正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只有一个建了一半就废弃的三层民宅架子,水泥砌好了,但没窗户也没门。   “林锋凡,你可是律师,你不知道这种做法是犯罪吗?”我的头发被林峰凡揪了去,头皮痛得要命。   林锋凡的冷笑是我听过最冷的:“喔?”   “你!”我急得说不出话来。   林锋凡用上一扭,我被迫仰头看着他。   他面目狰狞地说:“再说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律师。这都要谢谢江辞云那个好律师朋友,彻底让我栽了!”   “栽了是什么意思?”这是和许牧深会有什么关系。   “告诉你也没事。那姓许的背地里竟然整理我的案子,把我以前那些老底都给掀了,现在可好了,我饭碗都没了。你们这群人非要把我弄残了才高兴是吧?”林锋凡的声音提高了许多,面目特别狰狞。   我心里怕归怕,同时也庆幸像林锋凡这样的败类总算是栽了。不然又不知道有多少原告被打成被告。不过在我印象中律师都是正义的代表,像林峰凡这样的只能说是个意外。   “我不知道这些事!”我语气软下来,心里盘算着要怎么逃,或者说怎么说服他别干恶劣的事。   “你会不知道?我去你妈的。”林锋凡朝那丑逼男使了个眼色说:“你不就喜欢玩有肚子的女人吗,拖进去速战速决。”   那司机笑了笑说:“好咧。”   我眼角的余光看见他在拉沈茵,沈茵还没说什么话,没一会余光中就有两个影子闪过。看样子沈茵并没有想反抗。   我鼻子一酸,她一定是想着自个儿有肚子才这样顺从。   我心一抽一抽地问林锋凡:“他想干嘛?”   林锋凡笑笑:“放心,死不了人,他知道轻重。”   “你这个疯子!”我顾不得头皮传来的疼痛,猛来了一股力道就拼命睁开起来,不停叫着:“沈茵!沈茵!”   林锋凡在我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脚,我被踹到地上打了个滚,痛得只能把身子弓成了一只虾米。   我在地上看见他掏手机拨电话,从电话内容来看这通电话是打给江辞云的。   “好,那我等你。你要敢多带半个人,后果自己负。”林锋凡把电话挂了。   “你打给谁了,啊?”我顾不得疼,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林锋凡一手掐住我下巴,笑着说:“还能有谁啊?当然是你的好江总。”   “林锋凡,你把他叫来干什么?”我瞪着他。   林锋凡眯着眼睛说:“别真以为我是吃素的。背地里弄我,还盘算着告我妹妹,今天咱们新账旧账就一块算算。我也不学绑架勒索那一套。事情挺简单的,一会你把衣服脱光给我拍几张照片,我用你的照片作为筹码,换我和我妹妹以后的平安,我一毛钱也不要,就这么点要求。”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还真是会抓人心啊。江辞云和我公布婚讯没多久,这要是真被拍什么照片,他的脸还要不要了?所以一旦真被捏了这些照片,江辞云的委屈恐怕只能往肚子里咽了。再往坏处想想,万一真惹急了江辞云,搞不好他找人把林锋凡给做了,那就真的一切都回不来头了。   林锋凡拉着我往屋里走,他手机灯光一照,最萎靡不堪的一幕在我眼睛里定格。   沈茵的肚子微微凸起,雪白的皮肤暴露着,一只肮脏的手在她肚子上滑动。   那个开车的男人要解她裤子,我猛地喊了声:“你敢动!你要今天动她一下,以后就别想混了!就算把整座城翻过来也让你死透透的。”   丑男大概是被我的话吓住了,突然站起来,看林锋凡的脸色。   “这里没人看见。”林锋凡说。   “操你妈!”沈茵的声音冷透了,像是没有生命的僵尸。   我顾不得自己会不会再被林锋凡狠狠踢上一脚,一把就揪住他的衣领骂道:“你不能让别人碰她,你要是碰了,咱们的梁子越来越深。你只是想让我放过小黎,让我给你拍照片不是吗?你让他别碰沈茵,我脱就是了。”   沈茵淡淡地说:“小颖,别管我。不就想睡我吗?哥们你可轻点,我肚子里还揣一个呢,要是给弄死了,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115 我终将站上巅峰   沈茵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可我明白她今天不管是不是真的会出事,摊我身上的那一份同样也少不了。   林锋凡的衣领被我揪得更紧,我一字一顿地说:“你应该也是长脑袋的人,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我今天就把话撂着,你真让人动她了,我们就走着瞧,大不了我就把脸皮给撕了。”   “什么意思?”林锋凡死死盯着我,眼睛轻轻眯起。   “意思就是今天如果沈茵出事了,我就是赔上所有也要你死得难看。”我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   林锋凡狠狠推了我一把,我被推到地上,屁股砸在冷硬的地上,疼得一时半会都站不起来。   他抹了把脸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问:“不用吓唬我,我见得多了。”   我看了眼身边冷静到有点不以为意的沈茵,随后一眼横向了他。可能真是愤怒到了极点,反而笑得肆意:“林锋凡,我和你不同。你有家人,有钱,说不定还有喜欢的女人。可我除了江辞云和沈茵,什么都能不要。我该说你聪明好还是蠢好?想让我不告小黎,私下和我谈就行了,把江辞云叫来有什么用?你大概是觉得江辞云要是知道你手里要有我照片以后的日子能好过点?哈哈哈哈哈。蠢货!我告诉你,他什么都干得出来!惹急了他,可能你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命就没了。我劝你别干自以为聪明的事。”   林峰凡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他弯腰揪起我的头发硬生生把我提起来,我跌进他怀里,他不阴不阳地笑了笑说:“我心里怎么想的不需要让你知道。不过不动你朋友也行,脱!”   他说完就松了手,我重心不稳往后跌了两步。   “别想着浪费时间。”林锋凡看了眼手表:“给你两分钟。要不然你朋友我可管不了。”   我回头瞄了眼那个年轻司机,一直盯着沈茵的肚子看,想来他可能真是个变态。   “小颖,别着了他的道,我没事,又不是黄花大姑娘。他们想折腾我让他们折腾呗。”沈茵一说,我一直想涌出来的眼泪反而给逼回去了。   “抓紧,你要不给我拍,我不会叫他过来。别以为江辞云能查我定位,这手机是野号,我做事保险着呢,还装了反定位软件,他摸不过来。”林锋凡说。   这一晚我做了最生下来到现在最屈辱的事。   拍摄键一次次地按下来,我站在原地像具僵尸任人观赏。   林锋凡笑得邪恶,他走到我身边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身材很一般,江辞云到底看上你什么了?”   我一件件捡起地上的衣服穿起来,沈茵不说话,只有愤怒和绝望到极点的人才会有那样让人感觉窒息般的安静。   林锋凡给江辞云打电话说了具体地址。他又告诉我照片他已经存到了安全的地方,不怕一会江辞云不服软。   我没有说话,把沈茵扶到一边,尽可能让她看不见那个猥琐男人一次又一次在她肚子上盘旋的眼神。   没过多久,我听见了车子熄火的声音,再然后是熟悉的脚步声。   江辞云真的是一个人来的,他什么人也没带,就这么只身孤影地来了。   微弱的月光衬着他的身影,虽说光线太暗我看不见他的脸,可只是一个轮廓我就心疼得就快碎了。   沈茵在我耳边又轻又慢地说:“小颖,我一直觉得你是挺倒霉一人,但就屁大点运气让你遇见姓江的,这运气就被放得很大很大。”   她说完这句话,林锋凡的手机照了过去。江辞云的眉眼一下就被我看得特清晰。   “我没带人来。”江辞云看着我,但这话却是对林锋凡说的。   “没想到你真是个情种啊。”林锋凡摇头笑了两声。   林锋凡带来的年轻男人一直手在我们身边,他手里握着明晃晃地西瓜刀,虽然没驾到我们脖上,不过那刀子紧紧握着没离手。   “放人。”江辞云的镇定出乎我意料,他甚至还静静点了根烟抽。   “人肯定是要放的,我就看样东西,看完我就让你们走。”林锋凡站在离江辞云两三米的地方说着。   我一听这话,当场撞死地冲动都有,真的有。   林锋凡走近他,一步一步的,特别慢,可我的心跳却已经快到不能自抑。   “林锋凡,你敢给他看!”我忍不住吼了一嗓子。   可林锋凡根本就不理我,迈步地动作也没停,他的手机屏幕终究转向了江辞云。   我的冷汗是一瞬间冒出来的,一阵一阵流到我整个人都在发昏。   江辞云的眼神盯着屏幕很久,他没什么反应,就像摊完全搅不动的死水。   “看完了,放人。”江辞云淡淡地说,手一扬,指尖的香烟又快速燃烧掉一截。   烟雾喷出的时候,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了,因为光线真的太暗。   林锋凡大概也是没料到他会是这么平静的反应倒是不安了吧。   “江辞云,你往后给我识相点。这照片要是流出去,别说这个女人的脸丢光了,你的面子可也不好看。”   江辞云没接话,又嗓音沉稳地重复了一边:“放人。”   “姓江的,你怎么是这个反应?”   “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反应?”   站在我们身边的那个丑男突然喊一嗓子说:“这么放人是不是太便宜他了。机会难得,让他跪下磕两个头也好。”   “放屁!”   “放屁!”   我和沈茵异口同声。   “就你他妈事多。”丑男用力耸了下我的头,我砰一下后脑撞墙上,声音特别大。我坏了这男人好事,他应该早就看我不顺眼了。   沈茵紧紧把我抱住。   “也好,来,给我磕俩个头。你人都来了,要自己受点委屈能让顺利带这两个女人走,你应该愿意,对吗?”   我没想林峰凡会真的听了这话。   “辞云,你今天要敢听他的,我宁可死了。”这一刻,我真的不想活的。   江辞云指尖的烟已经燃烧到了尽头,他丢了烟,冷笑了两声反问道:“林锋凡,你脑子他妈是不是有病?”   伴随着话音落下的瞬间,林锋凡的领带被一把扯过,右手上去就是一击重拳,这拳真的是特别重,当场林锋凡嘴里就连血带水吐了一大口,人看上去被打懵了。   江辞云一只手就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对我们身边那男的吼:“老子记住你的脸了,识相的就给我滚。”   我看了眼身边男人的表情,他拿刀子的手有点抖,大概也是瞧出来江辞云身手绝对不一般。   “当我傻的呢,我要离远了,今天应该出不了这门吧。”   “给你十秒钟滚的时间。”江辞云的声音终究是发了狠。   那男的怕了,刀子干脆驾我脖子上来了。   “这事和我没关系,是他让我把这俩妞弄这来的。”他一手拽起了我,没管沈茵。   看样子是真怕了。   林锋凡缓过神来,对自己带来的男人扯开嗓子骂:“小陈,你就这么走了,我也不放过你,不许走。”   江辞云又是给他狠狠一拳头,骂道:“我日你妈!”   “等我上车就放她,你别过来啊!”男人提着我往门口走。   刚走了几步外头不对劲了,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批人,个个都人高马大的,看上去来的不是什么好人,最奇怪的是这好像连拿刀驾着我的那男的也不认识。   我以为是江辞云带来的人,可事情不太对劲。   这批人把我们围成一圈,开口就是一句:“今天谁能走!”   可瞧林锋凡的样子也有点懵,他满嘴是血地问:“你们是谁?” ☆、116 我终将站上巅峰   好家伙。   一共来了有十几号人。   这批人要么是借刀杀人,要么真是有人在背地里帮林锋凡。到底是什么局面,我一时半会也弄不太清楚。   过了一会,我又听见了脚步声。站门口的两个人稍稍移动了下站位,然后熟悉的轮廓和身材赫然出现。   “你!”我傻眼了。   宋融没有要理我的意思,抵了抵驾在鼻梁上的那副眼镜,冲林锋凡说:“林锋凡,我听你妹夫说你今天在这里干大事,我来帮把手,看来还挺及时的。”   “快,快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这个江辞云竟然揍我!”林锋凡一看是宋融立刻叫嚣起来。   “看出来了。被打得还挺惨啊,脸都歪了!”宋融看他一眼:“教训他急什么,没看我人都带来了吗?你的好妹夫不放心你,特地让我过来帮你。”他往沈茵的方向看去,眼神定了好一会。   “宋融,我看你也真是活腻了。”江辞云站姿十分随意慵懒,嗓音淡淡地说。   宋融冷笑一声,很是不屑地说:“江辞云,在商场上你残酷像鬼。多少同行被你逼得没有路走,和我们这批人又差的了多少!这天底下哪个人不自私?”   “呵呵,你确实比陆王八蛋带种多了,他不敢露面,你胆儿倒是挺肥。”江辞云轻轻地笑,手一推,林锋凡的领带离开了那只大手。   宋融走近他:“我没听错?江辞云在夸我,这个节骨眼上你夸我可没用!我忍你很久了!”毫无预兆地就抬脚一蹬,江辞云猝不及防地就被踢得弯下了脊梁骨。   我眼珠子差点都要瞪得掉出来。   这一脚肯定不轻,江辞云佝偻着身子,手捂着小肚子,看上去特别痛苦。   “孙,孙子!”江辞云的声音特别低,话硬了说了好久才说完整,过后,他红了眼睛,脖子上的经脉都爆了起来,挥起拳头就要往宋融脸上砸,宋融身后几个男人眼疾手快地扭住他的胳膊,有人一脚扫在江辞云膝关节上,他一条砰得跪在地上,声响可大了。   “宋融,我操你大爷!有种我们就单挑!”江辞云低吼出来,全身都轻轻在抖。   我认识他这么久,尽管看过他很多次发怒的时候,却从来没有像这一次一样。   “看这情况,今天我是没事了,要不那个角落里的大肚婆我就带走?”先前和林锋凡一道那人猥琐地说着,大概是看这会人挺多的,就把我松开了。   我心下第一个反应就是冲到江辞云身边去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可还没跑俩步就有人来驾我的胳膊,我不管怎么挣扎都完全没用,他们把我拖到角落,我只能看着他嘴里嘀咕着江辞云的名字。   “带你妈好不好!”宋融没管那丑男手里的刀子,狠狠给他吃了记巴掌,然后很多人都围上去对那个丑男拳打脚踢,没俩分钟那男的就被揍得像个球似的滚来滚去,连疼都叫不出来。   “你这是干嘛?”先前被凑懵的林锋凡站在宋融身后问。   宋融没理他,隔着几米问沈茵:“小茵,你自己看看,就因为搭上这个女人,你失去了多少!脑子是进水了所以还和她混在一块!”   沈茵一步步走向宋融,一边走,一边掉着眼泪说:“人人都说我精,只是我自己知道自己有多蠢。小颖真心对我好,我对她好那是肯定的。连你这样的人渣我都爱好多年,你说我脑子好不好?宋融,你最好别把事闹大!要是闹大,我一定弄得你宋家翻天覆地!我要是真疯起来,你是知道的。”   宋融看了眼沈茵的肚子,对旁边一人说:“把她带到一边去。”   沈茵也和我一样被驾到了角落。   “别浪费时间,机会难得,把姓江的好好揍一顿!我看他还狂得出来!我就不信他骨头能有多硬!”林锋凡怂恿着宋融。   江辞云的脊梁骨缓缓直了起来,可他的手还是捂着肚子,迈步的时候很慢,看上去有点吃力,可想而知刚刚宋融在他好无准备那一脚有多重。   “别动他。宋融,别动。好不好?”我用着祈求的语气说着。   “她话太多了。”宋融说。   很快有人就把外套脱下来往我嘴巴里塞,那有着汗臭味的布料都快涌到我喉咙口,直打恶心。我呜呜咽咽地急得要命,却再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你们不过是要出气,别碰我老婆,老子任打任挨。”江辞云淡淡说。   我一听,急得拼命扭动身子,头都摇成了拨浪鼓。   “给我揍!狠狠揍,别弄出人命就行!这个姓江我早就看不顺眼了,还有他的律师朋友,都是一类屌货色。”林锋凡说。   我难过得快要死了,眼睁睁看着冲上去五六个男人,拳脚拼命往他身上飞。   江辞云死死抱着头沉声说:“我快和她办婚礼了,谁也动老子的脸。尽管来,老子骨头硬得很。”   他被人驾着,从站着被踹到地上,那些拳脚就像雨点一样肆意地落着。但他真是个硬气的人,从头到尾一声没坑。   可就因为他不喊疼,这帮人一定更不知道轻重。我呜呜咽咽,心疼得像是碎成了一块一块。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他。如果没有我,他不用受那么多委屈。他还是高高在上,任人膜拜的金融界大神。   “老板,他不动了。”有人说。   我一听,差点昏死过去。   围着他的那批人退散开来,我终于看见他,看清楚他。   他缩着一团,双手紧紧抱着头。   “该不会揍出人命了吧?”有人开始怕了。   我听见这话身子突然间一动不动,如是被一万颗钉子钉上了,喉咙口被堵得那一阵阵恶心感让我狂呕不止。   宋融看样子也是怕了,一步步走到江辞云面前,抬脚在肚子上踢了几下:“少装死!”   江辞云一动不动。   林锋凡急了:“要不,快撤吧。”   话音刚落,一只手用力就抓住了宋融的脚踝,他嗓音很微弱,但还是肆意的狂妄:“老子没那么容易死。孙子你别,别怕。操你妈的,打够了没?”   “哎呦,真他妈挺屌的。”宋融带来的这批人里,有个类似带头的操起掉在地上的一把西瓜刀像往他身上砍去。   “谁让你动刀子!”宋融及时捏住那人手腕吼道。   “噢噢,是。我刚就听他说话太屌差点就上头了!”   宋融抬脚碾在江辞云脸上,身子半弯着说:“你和那个叫严靳的以后最好老实点。”他转头问林锋凡:“照片拿到了吗?”   “拿到了。”林锋凡也走过去,在江辞云身上狠狠踢了一脚,警告道:“你要是真喜欢这只破鞋,以后别给我动什么歪脑子,要有一点不老实,我叫你老婆这辈子都做不了人!多少明星都栽了,她可能例外吗?”   我从来不知道,只对我说过一次我爱你的男人,今天会为我忍这些。他是多么骄傲的人,以前林超去村里骗钱给他做生意,他当时都那么穷了,还是不肯接受一毛钱。这一身傲骨和傲气就在今天这么被碾得支离破碎,被这么残忍地践踏!   可一点都不觉得他丢人,一个男人在保护女人的时候最爷们了。特别爷们!   沈茵安静冷然地落泪,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以前怎么会爱上你这种人!老娘他妈是眼睛瞎了!瞎了!瞎了!!”   宋融一听,那只脚从江辞云脸上移开,一步步走到沈茵面前,他缓慢地给她唱了一首情歌,这首歌我知道,是宋融第一次弹吉他给沈茵唱的。他说,从这首歌开始也从这首歌结束。   寥寥几句歌词,结束所有。   宋融的喉咙里滚出低音炮一样的声音:“我们没爱过,没有。以前怎么追的你,怎么和你在一起,早他妈忘了。”   不知怎么的,在我听来宋融这句话并不像字里行间表现的一样残酷。   又或许,这只是我的错觉。   因为我已经没有很清晰的思考能力!地上缩成一团的江辞云!一米八几的一个男人,这会弓得像只虾!   正在这时,突然又冲进来一批人。   “不许动!”   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陆励带着一批警察从四面八方冲进来,一时间那些没有按窗户的窗洞里都跳进来好多警察。   陆励看了我一眼,随后说:“林锋凡,我和小黎不想再被你利用了。你下毒这事我已经和警官们交代清楚。加上今天闹出这么大的事,你们等着坐牢吧!”   我望着陆励的眼睛,心狠狠一沉。   忽然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安分了好一段时间,看似失去威胁的陆励竟然用一个小小的计策就把林锋凡和宋融一网打尽。   这样一来,新公司是他一个人的,主动报案这件事给自己提升了不少形象分。大义灭亲,看似多么伟大的举动啊。   陆励真是把人心揣摩得透透的,这个时候我不会跳出来反驳什么,因为能让宋融和林锋凡进去实在是太大快人心,不可能因为一个小黎白白损失掉把两个人渣送进去的机会。   后来,强行被拍的那些照片后来全都删了,但它是一根扎在我心口的刺,永远都拔不出来。   我盼望有一天不需要江辞云来保护我,而是他受人质疑和欺辱的时候。会是我!用势如破竹的气势站出来保护他。   江辞云被送进医院,我守在病床边了很久,盯了他好久,他床头挂着吊瓶,我弯下腰去吻他的眼睛,很轻很轻地吻。   腰上突然一紧,江辞云睁开眼睛低柔地说:“能舌吻吗?吻眼睛怪痒的。” ☆、117 我终将站上巅峰   “你终于醒了,江辞云,你吓死我了!”我看着他,眼泪就这么止不住下来了。   江辞云抬起手臂,他的眉头明显皱了一下,一定很疼,一定哪儿都特别疼。   被送来医院那会医生给他换衣服,他身上就没一寸好肉。他拼命保护自己的脸,可宋融那一脚,他的脸还是被皮鞋刮破一点点皮。况且我心里清楚,江辞云的脸皮早在那破房子里丢光了。   想到这我的眼泪流得更凶,我抽着气对他说:“我让你没脸了。”   “没脸?老子这么英俊的脸是贴上去的吗?”江辞云帮我擦着眼泪,反过来安慰我,可他眼睛里的情绪并不像语言来的一样温柔:“颖颖,照片全删了,不会有太多人知道。”那种拼命隐藏却怎么也隐藏不住的愤怒越发让我觉得心痛。   我压下脸,像个犯错的孩子般对他服着软:“江辞云,当时林锋凡带来的男人喜欢孕妇。他们要……”突然间又说不出口了,我无法把那么恶劣肮脏的事情从嘴巴里吐出来。   “好了,不要提了。”江辞云像是也很害怕我说出肮脏的事情来。他的表情很委屈,嘴上却说着:“你知道我不在乎那些狗屁玩意。”   或许是真的不在乎,又或许是太在乎。我不知道!   “严靳知道这事吗?”   江辞云声音很沉地回道:“严靳?我只给他打了电话,让他打沈茵电话找你,他没理我,大概真是看我够够的。后来我也就没告诉他。”   吊水挂完后我扶在坐起来,他伤没好就要抽烟,我不让他抽,他就很凶地说:“烟瘾犯了,不抽更好不了。去买。”   我太敏感了,总是去注意他的反应和情绪,越看心就越痛。我拗不过他,去医院门口的商店买了一盒烟,然后匆匆跑回去。   站在门口的时候,我的手却没有推门而入。因为安在门上的一个小小的窗户还是让我看见了病房里一拳拳砸在床上的江辞云,真的是一下又一下的砸着,就好像完全忘记身上有多少伤。   我悄悄贴着墙上,手里的烟盒都差点被我给拽烂了。算不清平复了多久才有勇气走进那扇门,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似的笑着把皱巴巴的烟递给他。   他盯着烟盒,表情难看极了:“去了半天,买回来这么包像垃圾的回来?”   “只剩这一包了。我知道你喜欢这个牌子,还是买回来了。老板说只是不小心被压得难看点,里面应该都好好的。”我小心翼翼撒着慌。   他连续抽了四根烟后,我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他:“难道你不好奇我脱了衣服有没有被……”   “不好奇。”他很快就打断了我,随即扫来的还有他的眼神。   不知道是不是香烟让他变得安宁,这次的三个字说的很淡,真的淡得像水。   “为,为什么?”   他长长地叹气:“就算真的发生了不好的事,老子还是要你。不管别人眼里的你多恶心,都和江辞云没关系。”   江辞云不喜欢医院,只住了一个晚上就吵着要回去,我不答应他就把医生喊来,很暴躁地说:“说不住就不住,怎么,还要拘禁病人?老子骨头硬得很,就那些个孬种还打不残我!”   后来医生护士一个个都拿他没有办法,我只能打电话给许牧深求助,可能也是我在电话里说的伤势夸张了些,许牧深来的时候还把江辞云的爸妈接来了。   我第一次和他爸妈照面,不像电视里演的那些豪门阔太,穿得挺朴素的,和晚上大马路上跳广场舞的叔叔阿姨没多大区别。他们看见我的时候还挺客气的,这倒是让我宽心了很多。   许牧深把我叫出病房,留下江辞云爸妈在里面照顾。许牧深问我好端端怎么被人打,我咬紧牙关什么都没说,就用一句‘意外’悄悄带过。许牧深早晚都会知道的,但我不想再亲口再述说一遍。   我巴不得能把脑袋割了,把那些恶心的记忆全部都抹杀掉。   后来江辞云不知道和他爸妈说了什么,二老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脸色特别难看。许牧深说要送他们,他们都没理。   “他们多少年了,关系一直不冷不热。唐颖,别在意。”   “江辞云和他爸妈关系不好吗?”我问。   “读书被退学,后来又活成了小混混。辞云在外面很多年,这关系也就慢慢淡了。正常,辞云爸妈的祖籍是北方的,不会像南方家庭一样粘腻地相处。遇见事就联系一下,平常就各做各的。”   许牧深谈及这个的时候停顿了好几次才把话说完。我猜想他的家庭关系应该也和江辞云差不多。   我和许牧深走进病房,看见江辞云指尖又夹起了烟,静静抽着。   许牧深上前一把夺走,把烟给掐灭了。江辞云没和他生气,只是说了句:“阿深,我好的很,不用在医院住着。”   许牧深大概也看出了他铁了心了,帮他办完出院手续就把我们送到海景房,为了怕沈茵心里有阴影,江辞云住院的时候她做了一次产检,医生说没事我就让她去了海景房陪我住几天。我们回去的时候沈茵已经在客房睡着了。   许牧深进厨房忙活,我在楼上陪江辞云。   我才坐在床边,他手一勾,我整个人就失去重心地扑向他。   “辞,辞云。”我被吓傻了一般。   江辞云头一仰突然咬住我的嘴唇,是那种很疯狂地吻着我,像在发泄什么,我的氧气被夺走,他扣住我的额头,舌头用力抵进我嘴里。我的鼻子一次次因为受不住这份汹涌而发出声音。他的动作才开始温柔下来,然后又成了过度的温柔,快把整个人都弄融了。   过了很久,他放开我的时候,自己也在轻轻喘着。   我看见他红透了的眼睛。   他向我扑来,下巴抵在我肩膀上嘶哑地说:“颖颖,老子对不起你!竟然害你在那种王八蛋面前脱衣服。”   那份肮脏又这么被剥开了,说实话,我的心隐隐再疼。可又因为江辞云抱着我,所有的一切的变得温暖起来。   我镇定地对他说:“这有什么?我又被没干没被摸的。就是拍个照不是吗?再说宋融这次肯定没有好果子,少说判好几年!还有那个林锋凡也一块完了,陆励这招真是够狠!”   可能他是听见我主动告诉他我只是被拍了几张照片,别的都没有,他直起身子时脸色好像好了很多。   “这次一定都是陆励这孙子引导的,没想到这人心能狠这么透,以前还真是小瞧他了,明天就找人把他给做了。”江辞云说话的时候又好似发了狠。   要是别的商人我相信可能不会,但是江辞云这种事真的干得出来。   我怕极了。   “不行,你要是这么干了,出点事我可怎么办?我才二十几岁就要守寡不成?”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嘶声力竭地对他咆哮。   “守寡?老子一定要比你活得长。”江辞云皱了下眉头:“放心,不会出事,我会小心做。”   我一听他这么说更害怕了,也顾不得他身上还有伤就开始拼命地晃动着他:“你敢!”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又说:“你要真走那种野路子,咱俩就干脆完了。”   江辞云一听,大手一推,我瞬间跌在床上,而他顺势压下:“完了?”他忽的笑了:“谁他妈和你完了,我和你完不了。”   “我说真的!”我看着他硬朗好看的脸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好。那以后我在哪,你在哪。”他太过强势地说。   “我觉得……”我正说着话呢,江辞云又狠狠吻上来,他掀起我的衣角,含糊不清地说:“唐颖,我真是着你的邪了。要不是为你着想,我他妈一定把那票人全干了!” ☆、118 我终将站上巅峰   我愣愣地看着他,这个冷静时喜怒不形于色,疯狂起来又狂傲至极的男人……   他。   是我的。   江辞云的脸被我捧起,我笑着宽慰说:“想想也没什么,人刚出生的时候不也都光溜溜地来?那时候什么姑啊,婶啊,爷爷,叔舅什么的不也都能很坦然地看我。我是在宋融那王八蛋面前脱衣服了,当时是挺羞耻的,可人能活着不容易,难不成因为别人的错还闹自杀或者做坏事儿去?江辞云,你是流氓不假,可你自己也说,你这个流氓养活了很多人。多少人指着你吃饭?可千万别干傻事,我还打算赖你到老呢。咱俩以后还得多生几个孩子,是不是?”   说完,我伸出的两根手指一点点僵下去。   江辞云看着我,喉结轻轻地上下滚动,想张口却又闭紧了嘴巴,   我被盯着特心虚。发生了那样的事心里怎么可能和嘴上说的那么轻松,但即便阴影再大,我只知道还是要好好活着,江辞云这么好的男人我还舍不得离开,别人想来抢那更是不行。   他冷哼一声:“这么恶心又丢人的话,你张嘴就来?听着有点操蛋。”   过后,他又低低地笑:“还行,也能入耳。”   我反射般地向他胸口砸去,他眉头一皱骂道:“痛!”   这一拳砸的是轻是重我心里有谱,我刮他鼻子:“刚刚吻我的那会哪儿哪儿都不疼了吗?”   他焦躁从身后抽出抱枕要闷死我。   我手脚乱晃,等呼吸到新鲜氧气的瞬间同时也看见他浅勾的唇角:“老实点。”   许牧深来喊我们吃饭,沈茵正好也醒了,她站在许牧深身后从外面望着我,隔了很远还是能看见她脸上透出的一丝丝羡慕。   饭桌上,许牧深夹了筷菜往沈茵碗里放,然后又夹了筷往我碗筷放。   江辞云挑他一眼:“是我进的医院,你小子怎么不给我夹菜。”   “照顾女士,这是基本素质。”许牧深淡淡地说。   我嚼着菜随口丢出一句:“牧深可是文化人,和你的素质不一样。”   “喔?”江辞云身子一探,嘴凑到我耳边问:“没有我这的素质,你夜里怎么过?啊?”   饭桌就屁大点地方,他就是说的很轻大伙也都听见了。这都哪儿哪儿啊,他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调情的机会。   我顿觉脸红成了猴子屁股,自己吃饭就算了,江辞云还非要我给他喂饭。许牧深后来还是问了来龙去脉,但被强拍裸照这事没人再提,被江辞云自动过滤了。   “小颖,算你倒霉。”沈茵冷不防插了句嘴。   我愣了愣:“什么意思?”   沈茵没什么精神地说:“你跟着陆励一天好日子没混到,姓陆的那个不是人的东西又自私又恶心,可你想想,关键时刻还不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哪个能逃得过?突然间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烂了。不过他的做法挺蠢的,这么干不是给自己招黑吗?到时候林宋两家闹起来,估计他扛不住。”   我清晰地看见沈茵脸上的自嘲,这以事讽事的味道太明显了,大概她还没从宋融给她唱歌的事情里走出来。   这时候江辞云低沉的声音扬起:“错了。”   “哪错了?”   “辞云,什么错了?”   他看我一眼,随后又把目光移到菜盘里。我顺着他的目光夹起菜往他嘴巴里送,其实他这会德性挺无赖的。   江辞云缓慢嚼着说:“陆励这么做很聪明,不仅仅帮了自己女人一把,还把烂摊子摊到老子身上来了。”   “是他带警察去的,这事和你明显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啊。”我急得不行,他们都看向我。特别是江辞云,盯过来的眼神满满都是被我逗笑的样子。   许牧深想了想说:“陆励带人过去,看上去最直接的受益者是辞云。要说辞云没和陆励勾结,谁信?”   “阿深,还是你最了解我心里想什么。”江辞云笑了笑。   我心惊了下:“你是说他们可能会不分青红皂白就不嫌事大把帽子往江辞云头上扣?”   许牧深说:“主要是宋家,听说有点经济基础。希望是我多想了,这只是最坏的结果。吃饭。”   江辞云说:“他们还入不了我的眼。”   这个我信,只是严靳那不知好赖的家伙偏生这个时候给云深添了堵,想想就挺气人。   “对了,牧深,林锋凡说你整理过他的案子?”说起来林锋凡会对我施暴也有许牧深带去的一份怒气。他和江辞云是朋友,我又是江辞云的人。自然就……   许牧深看我一眼,悄无声息地又给我夹了筷子菜:“我没决定开律所的时候辞云就让我查查他的底。林锋凡在律师界的口碑一直不太好,只要出的钱多,他什么案子都接。有时候还两头通吃原告被告,赚了很多不干净的钱。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在一个律师们自己的内部网把林锋凡的一些劣迹发上去,一传十,十传百,现在电子通讯这么发达,很快就惊动了司法部门。舆论太大又查证属实,他的律师资格证自然就被吊销了。”   “吊销都是轻的,这种人该被拎起来吊打。”沈茵冷冷地说:“这次新账旧账一起算,下场肯定惨。”   再后来我们都吃饱了,空碗放在我们面前,我的筷子离了手。   “阿深,上次你走那么急,什么事?”江辞云饭后立刻点上一根烟,一口白雾喷洒出来,浑然天成。   “那天我爸来看我了。”许牧深的声音在一瞬间变得死沉死沉的:“我去洗碗。”   夜深后,许牧深开车回去,沈茵要在客厅里看电视,我和江辞云就先上了楼。   他脱得只剩条裤衩,看见他身上那些青紫我心挺疼的,可当他吊儿郎当看着我时,我以为他又要发情,于是就吊着嗓子对他说:“看看,都这样了还是止不住你的荷尔蒙?”   江辞云大概是早就猜到了我会这么想,一点也不意外,笑得随意又坦荡:“医生说我暂时别在水里泡澡,你好歹给弄盆热水挑地方擦擦。”   “噗——”我正喝茶,一口水喷他脸上。   江辞云的眉皱得和什么似的,一脸都是暴躁。我转身进洗手间给他弄了盆热水然后端出来,让他转身背对着我。真当想要下手擦的时候却发现却又无从下手。他的后背有些地方破了,有些地方青紫的离开,我只要多看几眼心就挺疼的。   后来,我挑着地方擦,他问我,宋融这妖孽都被收了,公司还要不要开,要不干脆就让他养活算了。我说:“是啊,变化赶不上计划,不过做生意我打定主意了。”先从小做起,毕竟这会云深资金可能有点紧张,总不能老靠他给弄钱。   江辞云可能是见我坚持就没再劝我,我擦完了后背让他转过身来。   我看着他紧实的胸口,就算是伤着,每一条肌线还是很性感勾人。擦着擦着,脸就跟着热了。   “颖颖,你是不是想和我做了?”江辞云特别不害臊地问。   我一听,简直像被雷狠劈了一把。讲真,我刚刚擦着擦着,脑袋里还真是闪过很多和他纠缠的画面。可这流氓竟然一点面子不留就这么给我戳穿了,到底还是有点羞。   我拎着热气就要走,他扣了下我手腕说:“哪个男人擦身子不洗鸟,会擦不会?”   “江辞云,你要不要脸。那种地方你自己捞两把不就好了,还非要我来。”我低咒一句。   他喉咙里滚出好一串低笑:“逗你的。”   卧室一片漆黑时,我被一只手臂环住了腰,我翻身面对他,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描绘着他的脸问:“你说,我们婚宴还办不办了?要不就算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实在是慌得厉害,明明这次林锋凡和宋融俩渣货铁定是要蹲笼子了,可我还是怕婚宴上又有什么幺蛾子。   “为什么不办?”他的气息打在我脸上,很认真地问我。   “你看,我没什么亲戚,女方家都没人真挺难看的。再说我也不是什么外表条件多好的人……”   江辞云陡然打断我的话:“颖颖,婚宴不管办不办我们都是合法夫妻,这是板上钉钉子的事。办婚宴无非就是所有人你是我老婆,少不了。”   “你爸妈不同意,是不是。”我小心翼翼地问,毕竟那二老出病房的时候脸拉挺长的。   “你他妈和谁过日子?和他们还是和我?”江辞云嘴上不耐烦着,手臂却越圈越紧。   隔天一早,我和江辞云原本都在熟睡,可最后还是被楼下的吵闹声给弄醒了。   我穿好衣服先下楼,一看见严靳勃然大怒的样子心就是一沉。   沈茵坐在沙发上,盘着手叫他滚出去,严靳急得直摔东西。   我走过去,说他一句:“你干嘛?又撒疯!”   严靳看见我脸色就更难看了,他指着我骂:“唐颖,你给我闭嘴!”   沈茵冷冷地说:“一个结过婚的男人,上这来找死还是找不痛快的?我和你说的还不够清楚?是谁告诉我住这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就问你一句,是不是打算这辈子都和我不往来了?”严靳一手叉着腰,像是无头苍蝇似的转。   沈茵笑了出来,无情地说:“咱俩就一个晚上的情分。” ☆、119 我终将站上巅峰   严靳的喉结好几次都在滚,原本像无头苍蝇转来转去的动作也停了,插在腰上那只手也缓缓放了下来。   “就一晚上的交情。”沈茵又自顾自重复了一遍。   我看着态度强势的沈茵,挺佩服的。她总是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能要什么,甘愿付出什么,自个儿受什么,她心里都清楚。   沈茵长长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语气挺好地说:“严靳,虽说咱俩走不到一块去,但你别怪唐颖和江辞云,我们的问题和他俩真没关系,你要还长点心就别干蠢事儿。行吗?”   严靳盯着她笑挺悲的,他不说话,身子轻轻晃着,舌头抵在嘴里,脸上被鼓出一大疙瘩,整个人的反应看着挺难受。   我身后很快响起了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江辞云下楼了。   “呜——”的一声。   我听见这声就扭头看去,一下就愣了。   严靳的手狠狠扣住沈茵的后脑,歪着头吻住了她,从我的角度看去,依然可以清晰地看见严靳的舌尖像电钻似的强势钻进她嘴里。   扣在她后脑那股力道肯定特别大,沈茵的脸转一下都难,严靳原本扭曲的表情越演越烈。   严靳恶狠狠吻完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说:“行。以后我就和我媳妇好好过日子,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再一看,沈茵的嘴都有点被咬烂了,红唇上淌着血。   “严靳。”江辞云叫他一声。   严靳没理,脚步一挪狂奔出去。   沈茵一屁股跌在沙发上,静静抹着嘴,一把一把的,力道看上去还特重,在我看来她不单单是要抹去严靳的气息,而是有关于这个男人的一切记忆,但很多东西是无法抹去的,沈茵要把孩子生下来的那天起,她注定什么也抹不去。   下午,江辞云忙着弄婚礼的事情,好歹他在金融界的地位不是一时半会能撼动的,很多东西他只管甩钱,自有人上赶着为他忙碌。再加上我也无心纠结婚宴细节的小事,何况我坚信江辞云给婚礼一定什么都是最好的。   不知不觉就到了婚礼的前一天,那晚秦风找上门来说要和他去单身狂欢一把,江辞云说不出去,后来就干脆在海景房买了很多下酒菜弄了个酒摊子。   我坐在秦风身边,趁着沈茵没注意悄悄问他:“严靳这两天怎么样?”   “严靳他心眼不坏,就是脑子有时候一根筋。”秦风从兜里摸出手机,给我看了条短信,是严靳发给秦风的,上面写的意思是让秦风转达一声祝江辞云婚宴顺利。   我盯着手机屏好久,感触挺深的。   “我和你说个事,先别和辞云通气。严靳让别的人出面给云深投资,其实那都是他的钱。严靳要面子,气过了也就他妈算了。他肯定拉不下脸,明天一早你偷偷拿辞云手机给那小子发个短信让他来参加婚礼,估计他也就来了。”秦风低低笑了两声,眼神瞟到沈茵身上去,对我说:“姓沈那小妞性子还挺硬的,瞧着像个风月场上混的老油条,骨子里硬气的。现在的姑娘有高枝攀有几个能放过?带种。”   秦风的话说完没多久,就有打电话叫来的女人上了门,姑娘年纪小,腰扭得像蛇,开口就叫老公。起初我以为这姑娘真是秦风媳妇,后来江辞云说不是,还说那姑娘连他都没见过。   江辞云一个个电话催着许牧深,过了一会他也赶来了,只是那时候他早被秦风灌多了酒,醉得挺明显。许牧深一来,秦风又死命灌他,秦风说自己是粗人,瞧见有学历有文化的就特别羡慕,当然我知道这是假话,秦风的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对知识分子的鄙视感。   秦风的酒量真不是盖的,可能是小姑娘在身边心情好酒量更是整个上升了一个档次,我眼看后到的许牧深眼神开始迷离,手去抓杯子的动作都好几次不太稳当了。   “秦风,他俩看上去都喝多了。辞云和我明天还得早起,今天就散了吧。”我说。   秦风摆摆手:“散什么呀,难得一天不睡觉死不了人,这婚礼前一晚不喝倒一个那还能叫喝酒?多少年的兄弟了,辞云办婚礼,我是真心高兴,还带撵人的?”   江辞云出医院还没几天,真不能这么喝,而且他一旦喝醉挺像神经病的,回想起来每次他喝醉我都记忆深刻。   “要不,我替他喝点。”我说。   秦风来了兴致:“你喝?你喝也行,你肯定得喝。”   我没叫什么朋友,沈茵又大着肚子,所以几个小时过去我压根就没喝多少,可能连一杯子整的啤酒都没到。   江辞云的手臂一把将我捞过,我被他扣得死紧,含糊不清地说:“不喝。”   同样喝醉的许牧深也放话说不让我喝。   秦风一愣,看看江辞云又看看许牧深,打趣般地说:“这谱子不对啊。辞云,小心你朋友挖你墙角。”   秦风明显是玩笑话,可我没想到许牧深竟突然来了脾气。他手中的杯子重重一搁,直接撩起了衬衫的袖管指着酒瓶说:“说什么?酒,自罚。”   这世道多少人给秦风面子,他黑白都玩,估计还是难得听见一个不太熟悉的人这么一本正经地要他罚酒。   秦风来了脾气:“你说什么?”   许牧深站起来冷笑两声,不依不饶地说:“你在说什么?”   “阿深,秦风就开,开个玩笑。”搂着我的江辞云说话吐字都显然不清楚了,他是新郎官,连续被灌酒免不了,瞧着桌边上的酒瓶子都好一摞了,全是江辞云喝的。   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江辞云彻底被灌趴了,倒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秦风却喝嗨了,又举起酒杯往我跟前塞。其实我知道秦风不是在灌我酒,而是真想让我给了面子喝两杯,江辞云还有意识的时候护得我紧,这会趴了,他找到机会怎么都得让我走一个。   我伸手去拿杯子,许牧深一把擒住了我,直接了当地说:“不喝,明天做新娘的人,喝多了脸就肿了。”许牧深一扫先前的温柔,这句话强势得把我都吓了一跳。   秦风突然骂了句:“人家的老婆就算不喝酒也得由我兄弟来说,他妈关你屁事了?还逞英雄了怎么的?”   许牧深看我一眼,再看看醉狠了的江辞云。   我明显就瞧出他的确也有些醉了,酒精总会让人大起胆子来。他自顾自倒了杯酒,一口闷掉后对秦风说:“别人我管不着,唐颖我得管。”   我一听真愣了愣,我和许牧深没那么熟,认识到现在算起来还不到一个月,可这会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话分明就像一个男人在保护个自己喜欢的女人。   “嘿,他妈还杠上了你。我刚刚的话戳该不会戳你心窝里去了?难不成真想挖墙角?我去你妈的了。”秦风瞪着严靳跳起来就指着许牧深的鼻子。   “秦风,你们别闹啊,这会辞云喝多了,你俩可别弄什么矛盾出来,都是自己人。”我直接往他们俩男的跟前凑。   相比之下沈茵淡定得很,冷静看着这场好戏不急不躁吐了句:“小颖,你行啊你,好男人都围着你转。别管,管好你老公就行,男人喝醉打架,酒醒了就没事儿,你上去劝,打不起来的架别一会真打起来。”   沈茵这话才一落,秦风还真就骂骂咧咧来了句:“最他妈看不惯仗着自己肚里有点墨水就一副嘚瑟的样子。今天要不看辞云的面,我准揍你这个鬼律师。”   “千万别看辞云的面,你揍试试。”许牧深今天喝多了特别不正常,句句话都没有一点礼让的意思。   “给你点面子还开染坊了你小子。”秦风的脸本就硬气得很,嘴一歪看上去就更像个危险份子,他出手就是拳头,许牧深的大手包裹住秦风的拳头,稳稳接下这份力道。   两人憋着不动,仿佛在进行力量的抗衡。   我记得江辞云说过,许牧深这人身手很不错,甚至比江辞云更好。就在他刚刚出手的一刹那,我还真有点信了。   沈茵还坐在原位,镇定得实在像她作风。她说:“小颖,快到我这来,他俩现在酒精上头,别一会摊你身上。”   “喂,喂,你们别真打啊。”我怎么可能不管,张牙舞爪张开手臂隔在他们俩中间,秦风带来那小姑娘吓得拿着包就溜。   “别嘴里不干不净的。要说看面子,看辞云的面子这句话也该轮到我说,要不然,我和你们这些人根本没有交流的必要。”许牧深眯着眼睛,抬手松了松衣领,瞧着架势是认真了。   “这话说的是什么玩意?”秦风骂完,手一推猛地把我推开。   许牧深一手捞起了我一个猛力把我扯到他身后说:“唐颖,躲远点。”   “不是,又没什么事,你们怎么?”我太阳穴涨涨的,好好喝个酒,谁会想到半道儿弄出这种事情来。   秦风扑上去,许牧深被狠狠撞了一下,他裤兜里的钢笔掉了出来,就是我给他买的那一支,秦风没看见一脚踩了上去。   这一刻,许牧深竟然彻底爆发了。 ☆、120 我终将站上巅峰   无声的硝烟在每一寸充满酒精的空气中勃发。   许牧深把早就扯松的领带解下来,重重拍在桌子上。他缓缓冲着秦风招了招手说:“来。”   “你动真格的?”秦风本就是个长相硬气的人,他的脸一横,整张脸都露着凶相,眉间的小刀疤随着眉毛跃动的频率跟着颤抖。   我一个踉跄,原因是被许牧深的一股大力往后推了好几米。沈茵拉住我的手淡定地往远点的角落里走。   “小颖,别过去。他们爱没事找事由他们去。”   我皱着眉头,等再扭头看去那会,秦风正被许牧深一个背摔,撂倒在了地上。   “操!”秦风一骨碌爬起来,挥动拳头急吼吼的冲着许牧深扑过去。   他身子一矮,秦风的拳头砸了个空,紧跟着拧身一脚蹬在了他胸口。   “我踢死你个狗娘养的。”秦风骂道。   “狗娘?养?”许牧深清冷地站在原地。   他用手捂了会,突然反抓秦风的肩膀,由着秦风的力量往地上顺势一歪,咚的一声闷响,听得我心惊。   秦风的脑袋重重的磕在了地上。带来那小姑娘大概是瞧着苗头不对提着包就遛。   两个大男人像个球儿似的一点也不好看地开始厮打。大概过了十分钟,许牧深淡淡骂了句:“你……到底会不会打架!别和个女人似的总抱着我!”   秦风喘着气,往地上吐口唾沫:“我像女人?就你那小白脸的样子还想逞英雄,先回你娘肚子里再滚一圈,日你妈的。”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许牧深的眼神彻底冷下来,左手扣着秦风的脖子,右手一拳一拳往他脸上砸去。   我好久说不出话来,那种在沉默的挥拳动作中强势爆发的愤怒远远不止,直到秦风一个蛮力把他推开,许牧深的身子猛地压到江辞云身上。   那么大的冲击力,江辞云不醒才怪。   “嗯——”的一声。   原本紧闭的眼睛缓慢睁开,英俊的脸上茫然地要命。   “辞云,你小心点这个鬼律师,他妈什么玩意,趁你喝醉就想挖墙角。”秦风见江辞云醒了就急吼吼地说。   “再胡说八道,试试!”许牧深喘息着。   我的眼神悄然和许牧深撞上,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同,我深刻的感觉到他看似淡定的眼神里就像藏着千言万语,那种说不出的炽烈感弄得我很不安,但这份眼神的交集很短很短。   江辞云揉着太阳穴,看着客厅的一片狼藉,熏着醉意说:“都回。喝点尿一个个脑子就都不清醒。”   秦风急了:“辞云,我他妈说真的,这律师对唐颖不对劲。”   “还没挨够打?”许牧深弯下腰,悄无声息地把我送的那支钢笔揣进兜里。   “都出去。回吧。”江辞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向我走来。   一条胳膊就把我从沈茵身边捞了过去,说是被他搂着,更像是他在借我支撑了自己。   江辞云没有再管他们的意思,额头抵住我脑袋说:“颖颖,跟我上楼。”   沈茵说:“许律师,我没喝酒,你的车我开,我带你们出去,今晚我住酒店。”   “大半夜还出去。”我问。   “今晚我就不当电灯泡了,明早我再来帮忙。等婚礼结束我就搬一号公馆去,住那里也好装装有钱人。”沈茵投给我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随后就推着许牧深和秦风往门口走。   许牧深回头看我,身影和他的目光是同时消失的,大门砰得一声关上,客厅就整个安生了。   我扶着江辞云往楼上走,肩头沉重的要命。   他真的喝了很多很多,浑身都充斥着酒精的气味。   我把他扶上床的时候连带自己也倒了下去,他的手臂在我后背滑动,身子忽的一侧,我顿时像是麻雀似的被他紧紧搂着。   江辞云的下巴磕在我肩窝子上,含糊不清地说:“你,是我的。”他温柔地吻着我脖子上血脉喷张的地方,一身沉重的叹息声,他的吻息也随时结束。   “今晚,睡吧。”   他的手臂越收越紧,醉酒后仍然存在的占有欲就这么彰显在这份力道里。我窝在他怀里,安然地睡去。这一觉睡了没几个小时我就醒了,想起秦风的话我用江辞云的手机给严靳发了条短信,让他明天一定要来。短信发出没多久我就收到了回复,这么晚了严靳竟然还没休息。回复的内容并不能让人愉快,很简洁的两个字:不去。   我轻轻叹了口气,只能把发送记录和收到的回复都删了。   给我化妆的设计团队四五点就来敲门。   我把江辞云叫起来,我们各自冲完澡,开始换了衣服任化妆的人折腾。全部弄好时已经快早上七点,江辞云推门进来,脸上那点小伤已经瞧不见了。   他死死盯着我,就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过了很久,他勾起唇角说:“唐颖,真成凤凰了。好看。”   “江辞云,你抹粉了?”我欣喜他的夸赞,然后随口一问。   没想他脸嗖一下红了,指着跟在旁边的化妆师说:“嗯,我就说男人涂这玩意娘炮,他非要给老子抹。”   “那个……新郎脸上挂彩不好看,我……”化妆师的话还没说完,江辞云却来了脾气,一把扯住那人衣领骂了句:“老子就爱挂彩!谁管得着?”   我心里的弦被拨弄得乱七八糟,江辞云介意的并不是抹粉这件事,而是挂彩两个字一定又让他想到了我那天在破房子里的屈辱。   “辞云。”我叫了声他的名字。   他看我一眼,松了手。   没多久江辞云的手机响了,他说临时有事要去一趟云深,我问他什么事,他说没什么,一会就回来,可我的心却像是漏跳了一拍,隐隐不安。   九点,十点,越来越多的人过来。秦风,沈茵,许牧深也都来了。沈茵和许牧深也让造型师折腾了一下。   我的婚礼和一般姑娘不一样,因为没有娘家人,时间上比较充裕,只要在中午开饭前和江辞云赶到就行。   十一点,离开席只剩下一个小时江辞云还是没现身,我开始急了,急到极限反而一言不发。   他是不是逃婚了?是不是遇见麻烦了?是不是林超又使什么手段折腾了?心乱的感觉让我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有犹如爆炸般弄得我一阵一阵发麻。偏生血液疯狂地涌动着,一阵阵如同都在往脑子里钻。   “电话还是打不通吗?”沈茵看我一眼后问许牧深。   “没人接。”   秦风脸上挂彩严重,叼着烟不阴不阳地损道:“小白脸,你心里可乐呵了吧?要是婚礼因为点什么事没办成,可就随了你的意了。”   今天的许牧深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沉稳,他只是笑笑,回了句:“少说话。”   秦风大概是懒得再搭理许牧深,眼神一瞥,冲着换好伴娘礼服的沈茵叫道:“姓沈那妞,现在的婚纱真不错,瞧着一点都不显肚子,还跟个黄花闺女似的俊。你不肯跟严靳,跟我算了。”   “跟你?我可不当嘴欠男人的小三。”沈茵冷笑着回了一句。   秦风这次不动怒,猛抽口烟说:“开个玩笑缓解气氛,看你们一个个都紧张的。”   我冷然地冒出一句:“我信他,一定会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盯向了我。   十一点半,依然没有任何动静。秦风和沈茵去客厅聊天的空挡,许牧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我原本出神地厉害,忽听两声脚步声,立马转身扭住了一个胳膊叫道:“辞云。”   可印刻进眼里的却是许牧深沉然的面孔。他压下身子,一条手臂圈住我,淡淡的气息滚下来:“唐颖,我爱你。”   我冷不防一颤,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这张脸。   我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一定!   “我爱你。”许牧深眉头一点点蹙起,声音如同雾霭般朦胧着:“但不是那种爱。你是个很惹人心疼的人,作为男人应该保护你,就这样。”   我身子僵得厉害,连手指都不敢轻易地动一下,因为许牧深的眼神是冰冷的,审判一般的冷。   这是,许牧深的另一面?   现在的他明明字句沉然,但感觉却和昨晚他爆发时一样。 ☆、121 我终将站上巅峰   我说不出什么话,更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与他对视时,那种以前就感觉的暧昧感不但没有减退,反而更浓了。   一直等客厅里传来沈茵一声吼:“你总算来了!”   许牧深桥悄然直起身子,随即一道身影出现。   江辞云靠在门口,似乎也没察觉周围气氛的怪异,他冲我笑,大步走来一下,一个打横嚣张地把我抱起。   江辞云的大手贴着我的腰,低头时柔顺的发尾荡下来,对我说:“吓破胆了没?脑子是不是七想八想,以为老子逃婚了?”   我喉口一滚,淡淡地说:“是的。我胡思乱想了,但还是觉得你一定会回来。”   “这么信我?”江辞云笑得性感又迷魅。   我没有再说话,但心里却在对他说,我信你,就算迷乱过,但始终相信着,相信他就是可以给我一辈子幸福和幸运的那个人。   我出大门口的时候,门口停了好多好多车,随便哪一辆都价值不菲。   我和江辞云坐在主婚车里,他的手悄悄伸过来握住我的,主动对我说:“刚刚陆励找我。”   “他?”我不可置信:“为什么?”   “他找我要毒性报告的原版。”江辞云握住我手的力道又紧了紧。   我一听,满心的愤怒被自己强行压抑着。   陆励这个节骨眼上找江辞云要报告,肯定又必然的把握,要不然时间点不可能掐这么好。   “你,给了?”我一瞬不瞬盯上他,每个字都在停顿。   江辞云沉闷地点头:“给了。”   我摇晃他的胳膊:“你就这么容易的给了?这不像你。”   车子快速行驶,江辞云语速的缓慢与之形成了过度鲜明的对比,他看向窗外说:“以前,没多少事能威胁我,老子憋屈得很。”   “什么……意思?”我心跳很快。   江辞云低低地说:“你猜?”   我喉咙口像是被塞了团棉絮,沉重的感觉无形中压了下来,刚想开口说话时。   江辞云突然转过脸来一字一顿地说:“从我想要利用你的那天起,我坚信你的日子会过得不一样,至少不用再为了钱烦恼什么,可没想到更多的破事会摊你身上。所以今天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婚礼可以顺利。”   车子停在全城最好的酒店门口,我们没有拍婚纱照,但江辞云的名字写在我的名字旁边就是最大的气势。   婚礼上,宾客如云,轰鸣般的掌心陪着我和江辞云走完长长的百米红毯,几万朵鲜花的香气一次次喷进鼻子里。   后来,明明白白说不会过来的严靳还是来了,他看着沈茵,手臂却被那个小姑娘紧紧挽着,隔着千山万水的感觉特别遥不可及。   沈茵跟着我身边,胸腔好几次抑制不住地剧烈起伏。我想她也梦想自己有一个这么个盛世婚礼,又或许是看见我幸福她也跟着感动。   我和江辞云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成为江辞云昭告天下的正牌妻子。曾经过得很不堪的我,真的飞上枝头成了凤凰。回首过去就如惊梦一场,太多画面都是血淋淋的。这不是我第一次穿婚纱走红毯,但我相信一定是我最后一次。虽然到场的大多数都是一张张相对陌生的脸,最终还是笑了出来。眼神一瞥,我在一个依着大门的角落看见了林超,眼神交汇的瞬间,她走得很急。   神父按照西方习俗念下一整段标准的英文宣誓。   问到他时,江辞云妖冶地笑:“我愿意。”   新婚之夜,他一件件脱掉我的衣服,我的身体在他一次次轻柔的抚摸下不断惊颤着。和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他不再急不可耐地占有我,而了花了一个多小时让我受不了地勾住他的脖子轻声说:“江辞云,要我,快要我。”   黑暗中,他低低地说:“再说一次给老子听。”   “江……”   只扯出的一个字随着他瞬间地占有化为一片轻微地吟唱和喘息。   “我们不会分开。”他难耐地把自己的声音也打碎了。   ——   半年后。   我坐在自己公司的办公室里,重重地江文件夹摔在桌上,骂道:“文案怎么做的?拿出去重做!给我听清楚,我是商人,不会养任何一个废物!”   以前我任职的传媒公司老总小心抽去我桌上的文案说:“唐总,这次的事真的和文案没有关系。陆励那边好像一直故意盯着我们,这次新媒体网络主题和我们的一模一样,可比我们早推出了一天。”   我眉一挑:“你的意思是这不是巧合,有内奸。”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经理小心翼翼地说。   “去查。要是真有内奸,直接以商业泄密罪告他。至于陆励那边,是时候给点颜色瞧瞧了。”我无情地说。   “真有老总的架势。”江辞云靠在门边,双手悠悠然盘在胸前。   “先出去。”我对经理说。   没多久江辞云一步步走进来,指了指手表说:“前台的小姑娘说你没吃晚饭。”   我揉着太阳穴,头像炸开似的疼。   江辞云还是习惯撩起我的头发,只是那头乌黑的头发在我和他婚后不久就剪掉了,我现在的发型流利又干脆。他很是随意地我办公室的边缘坐下,含笑说着:“知道现在商场上的都叫你什么?”   “什么?”我问。   江辞云手臂一捞,一个猛力强势把我扯进怀里,两片薄薄的唇突然含住了我的耳垂低哑地说:“唐阎王。”   我被他气笑了,不以为意地说:“要是不狠一点,别人就会对我狠。想要不被别人打压,不狠不行。不是有句话说的好,无毒不丈夫。”   “可你是女人。”他的眼神冷然下来:“颖颖,我不喜欢现在的你。”   “现在的我有事业有兴趣爱好,有自己的穿衣品味和思想。一切都是按照你的规划在走,你为什么不喜欢了?”我原以为他在开玩笑,一把从他怀里抽离出去,继续低头工作。   “这半年,你和老子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不到半个月。”所有的不悦都在字里行间悄然渗透出来。   我抬头,盯着他依然好看的脸,手中的钢笔悄悄放下。   “你怪我?要不是我公司第一次做出的网页就赚得翻天覆地,宋家打压云深的时候你还指不定会怎样。”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压力太大才会变得那么暴躁,话一出口我就后悔得不行。   其实男人是很脆弱的,特别在自己爱的女人面前。这个道理我很清楚,可伤害已经造成,江辞云压抑了很久的愤怒还是勃发了。   他大手一扫,扫去桌上的一切。我被他整个给拎了起来,顺着他的冲撞力猛烈撞在桌上。   江辞云压下身子,低低地说:“是谁对我说,就算做了生意也不会改变。唐颖,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改变了多少!你没了同情心,手段比男人还要狠。前不久有员工因为承受不住压力,抑郁症被送进医院。你是怎么干的?直接辞退,一点情面都不留。我等你回家等到睡着,有多少天你是直接睡在公司连个电话都不给我打!你是不是觉得江辞云贱得要命,没你就不行!”   我看着双眼猩红的江辞云,心口狠狠一怔。我伸手推他:“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我不回家又不是去找男人!”他根本不懂,我有多希望可以和他并驾齐驱,而不是成为他被人笑话的原因。所以我和个男人似的一样拼命工作,想要早点在商场上占上一席之地。   他死死盯着我:“把公司关了。”   “你开什么玩笑。”我整个人都是一愣。   江辞云却丝毫没有半点要开玩笑的样子:“如果公司和我,你只能挑一个。你会怎么选?”   “江辞云,你别这么无理取闹行不行。”   “饭每天都热,碗筷两双,我在心上……”江辞云突然顿住话,咬牙切齿地问:“你做到哪个了?”   “最开始是你要出钱给我开公司的。凭什么你让开就开,让关就关。”这半年我付出了很多,从磕磕碰碰到有了起色,再到终于打出了品牌影响力。所有人都说,我的毅力超越很多男人。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有过人的毅力,而是曾经的一切经历逼着我不要命地工作。   他委屈地看着我,大手一探从我裙子下面伸进去,带着无尽地危险说:“别让一个爱你的男人寂寞太久。也许突然一天,他就爱不起来了。” ☆、122 我终将站上巅峰   “不好笑。”我盯着他。   江辞云用力掐了把我的腿,阴森地问:“像笑话?呵,老子现在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疼痛,同样也让我觉得愤怒和委屈。   我盯着他,不依不饶地说:“江总,我请问你,你以前做生意那会儿逼死了多少同行。你入行早,应该比我更清楚里面的门道。对待对手太善良就是对自己残忍。再说和我有合作关系的商家我们以共赢为目的,一直很愉快。做生意七分正气三分狠,不应该吗?你说我辞退员工太无情。没错,我是辞退了,他的现状不适合投入工作,但他生病之前很有能力,所以我答应他的家人所有医药费都由我负责。等他病好了我还是挺欢迎他和别的竞争对手一起来竞争原来的职位。你说我没时间陪你,那是因为你给我一年时间。一年,我要是不这么拼命一年之后又得做回你的拖油瓶。江辞云,如果我不在乎你,管别人怎么看你,就待在家里花钱不就完了吗?我也希望有一天你遇见麻烦,可以拿出一个正牌妻子该有的魄力来挺你到底。”   江辞云缓慢地直起身子,整张脸都阴冷地要命。他的目光从我脸上移来,长腿迈到窗口前,停下。   他点了根烟,我坐起身来,盯着背对着我抽烟的男人。   今天的江辞云穿了一件雪白的衬衫,没有系领带,黑色修身西裤,脚上那双皮鞋我没见过,应该是最近买的。   烟雾在他指尖缠绕着,一寸一寸向上飘。他的右手随意撑在窗台前,身子有些歪斜,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惊觉他的身材瘦了一圈。   一根烟很快在他指尖燃烧殆尽,最终化为一片白色的灰烬躺在地上,他手一挥烟蒂被丢了出去,转身看我时他只勾起锋利的唇角,说:“继续工作,我回家了。”   这一周,我因为工作累得饭都没有按时吃,有时候一天下来胃病发作才想起来原来自己一天都没进食了。看见江辞云这样就走,我心里憋屈地要命,因为觉得自己没错,所以没想拉下脸去追他。   直到……他离开后我才瞄到了日历上的时间。   今天是五月底,江辞云的生日。   我们相识于去年的五月初,去年的今天他喝得烂醉如泥,像个疯子似的要我唱生日歌给他听,那天他明明吐得不行了,车子路过煎饺摊的时候还非下车给我买了包煎饺。   那一晚我第一次知道他在一号公馆有房子,并不是个穷人。   那一晚我被醉酒后像个天然神经病的他强势侵占,第一次和他发生了男女间最亲密的关系。   这些回忆全部栩栩如生地卷了上来。   我迅速把笔记本一合,锁了门冲到地下停车场,开着江辞云送我的那辆连男人都很难契合它霸气的悍马越野,疯了似的冲向出口。   我不停拨打江辞云的电话,他没接。   我知道他生气了,他气我没有时间陪他所以不接电话我能理解。我横行霸道地直冲回家,家里没人。生日这样的日子就算我一时忘了,一定还有很多狐朋狗友记着。   我打给秦风,秦风支支吾吾不肯说,但通过电话传来了酒吧的声音。   他和江辞云一定在一起。   我打给严靳,传来了一模一样的声音,但我问地址,他和秦风一样都支支吾吾,然后干脆就把电话给挂了。   最后,我打给了许牧深,电话那头不算太嘈杂,但依稀可以听见舞曲特有的节奏感。   “你们在哪,给我地址。”我直接了当地说。   许牧深调侃我这电话打的不是时候,他正在撒尿。过后,他很快报下了地址。   我挂掉电话开着车飞奔过去,一路上大玩车技,只是为了追求速度,早一分钟到达酒吧。   今天的我穿着很干练,因为中午的时候出去谈了笔生意,黑色职业套装,黑色利落的短发,十厘米的黑色高跟鞋,我已不是当初的我,彻头彻尾的变了,原因是,在我有了强大的内心后,很快拥有了一定的经济实力。   半年时间,我赚到了八千万。没错,一个我曾经做梦也不敢想的数字。当然,我的公司和云深集团比起来,还是像牛毛一样微小。   迎着灯光和嘈杂的音乐,我哒哒地走进去,在人群中寻找着那帮总是引人注目的人。   路过一张张桌子时,有些愣头青给我吹口哨,还有一些醉鬼干脆捏住我的手腕,但往往,我只需要一个充满压迫感的眼神就能让他们主动松开我。   我走完一整层,没有看见他们。我上了二楼,最终在一个特别角落的地方看见了那帮人。   我定在原地没动,因为几乎他们每个人的身边都有女人陪着,只有许牧深身边没有。   江辞云的腿上坐了个女人,年轻又漂亮,她的胸部很大,半个都裸在外面,和个球儿似的。她的裙子穿着特别短,我离这么远还是能看见她的白色底裤。   最先看见我的是严靳,他耸了耸江辞云的隔壁,手指向我指来。然后我看见了很多双眼睛都转向了我。   包括,他。   江辞云看见我,搂住那个女人的手臂收得更紧,我一步步沉然地走过去,秦风的脸上露出好笑的表情,他给我挪了个位,我钻进去坐,一侧是江辞云,另外一侧是严靳。   我响指一打,路过的服务生很快停下脚步问我有什么需要。   我说,去把妈咪叫来。   服务生去了。   秦风问:“唐颖,今天辞云生日,你别闹啊。”   我转头看了秦风一眼,笑笑说:“怎么会闹。他生日,我怎么都不会闹。”   这批人从我结婚过后我已经好久没碰头了,秦风还是老样子,女人一个一个的换,大概是我和江辞云婚后一个月的样子,我偶然见过一次秦风的老婆,长相很老,但有她独特的韵味在。那时候江辞云告诉我,秦风的老婆是陪着他过苦日子一年一年熬过来的,秦风说糟糠之妻虽然没了爱情的感觉,但亲情还在,所以秦风从来没有忘记自己要照顾妻子的责任,给她好吃好穿,可唯独把爱给丢了。   最让我意外的是严靳,他身边坐着的女人就是以前江辞云娱乐城那个姑娘,严靳搂着他,我从那姑娘脸上看见了幸福,幸福是和爱意一样是藏不住的。   没多久,妈咪来了。她挤到我身边,拿着酒杯迎着笑脸问:“姐,有什么事吗?”   我把酒杯不动声色地推开,在她耳畔说了几句,妈咪连连点头,然后就离开了。   江辞云看我一眼,很快移开,抱着小姐又是喝酒又是玩筛子,诚心不准备给我面子。   “唐颖,刚和那妈咪说什么了你?”秦风止不住的好奇心啊。   一直沉默的许牧深突然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笑了笑,做个手势,意思看上去像在说,他猜到了。   我从不否认许牧深勘查心思的能力,就像半年前的很多很多次,我根本没有说话他就已经猜到了我要干什么。   秦风干脆探头问许牧深:“你个小白脸猜到了什么?”   他笑,不说话。   看上去,秦风和许牧深那场架好像反而打出了交情,但这帮人这段日子都发生过什么,我不太清楚。婚后没多久,我就像机器似的工作着,就算是难得有闲下来的时间,我要么在健身房,要么在练车,要么在逛奢侈品店,每一分钟都没花在浪费上。   过了五分钟,江辞云依然当我是空气。但妈咪又回来了,她带了十几个小姐站在我们的卡座前面。   我盯着江辞云,他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了很多。   “今天我老公生日,安排几个好点的姑娘陪他,小费我来付。陪得高兴,小费加倍。”我说。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江辞云忽的推开身上那妞,一把将我搂了过去。他掐住我的腰,含糊不清地问:“带她们出去也行?” ☆、123 我终将站上巅峰   空气犹如静止一般,我听着江辞云的话,眼神却不免悄悄移动。   我第一时间僵住了身子。   下一秒,我的忽得就窜了起来,大喊了一声:“那个人,你别走!能不能转过身来?”   一道身影窜得挺快,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我这一喊,人走得更着急。   “什么情况啊这是?”秦风的声音在扬起。   我疯了似乎追上去,一把揪住了她的胳膊,四目相对的时候我的鼻子猛地就酸了。   “怎么会在这?还穿成这样?”我哽咽着问。   沈茵看见我,嘴唇抿了好一会,她抬手拿过夹在耳朵上的一根烟拿在手里把玩着说:“很奇怪吗?吃回了老本行而已。又不是没干过,再说我只陪酒,又不卖。”   “你不是说回老家了吗?不是说你家人接你回去吗?不是说交男朋友了吗?”三个连续的问句,我像是用了一整个世纪的时间才勉强说完整。   沈茵头一偏:“没回老家,也没男朋友。”   我盯着她,她瘦得就像刚刚离婚时的我。因为身高很高,又穿着高跟鞋,整个人看上去就一麻杆。她的眼睛画了很浓很浓的眼线,长翘的假睫毛把她的美好都遮住了。胸袒露得有点低,女人的事业线随便一瞄只差见了底,裙子和陪江辞云的那个女人一样短,要是碰到色鬼想摸一把,太容易就触到女人最隐私的部位。   亘长的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这半年我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和沈茵打电话,可沈茵说自个儿在老家过挺好的,我也真的以为她过的不错。她生孩子前早已经从一号公馆搬走,还说要在国外待产我瞧不着。我那时候还以为她谈了个洋人当男朋友。再加上之前我借给她那些钱还坚持说会还给我,她说自己挺好的,儿子也挺好的,我竟真信了。可当我看见她出现在这个酒吧时,心情就像被风浪灌溉的海水一样汹涌。   沈茵再度偏过头的时候,我能感觉他的目光越过了我,定在我身后的某一处。   “混得不错啊。姓沈的妞,是姓沈吧?”秦风笑了两声。   沈茵挑起一侧的嘴角,冷笑了下,像在鄙视秦风的嘴欠,又像在自嘲着自己。   “那个,大姐,姑娘还要么?你看她们站久了也挺累的,要是看着有合适的就让她们留下,要是没有合适的,一会别的卡座还得试台呢?”妈咪小心翼翼地拍了下我的肩膀。   “都走吧,这里不要,瞎忽悠的。”沈茵摆摆手,让妈咪离开。随后还低咒了一句:“早知道是你们,我就不来试台了,怪我来的时候眼瞎没在意客人就冲过来了。”   我回头看了眼江辞云,他还在生我的气,根本连看都不肯看我一眼。   肩膀被轻轻撞击了下,原因是我和沈茵站的阔道太狭隘了,以至于沈茵走过去的时候空间让我们不得不产生一定的身体摩擦。可很轻很轻的一幢,让我恍惚了好一会。   我转身时候看见沈茵正弯腰,拿起秦风面前的打火机说:“姓秦的,你还真是健忘啊,我姓什么都不太确定了?真有你的。不介意借个火吧。”   她点燃地香烟和我说她还得去忙,我一把拉住她,但却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她。   她点完烟又走到我身边来。   “住家保姆一月六千,奶粉三天一罐二百朝上,唐颖,我得挣钱。”她说很轻,像是故意不让其他人听见似的,或许她只是不想让严靳听见。   我特意看了眼严靳,他的手握杯子很紧,没有拿起喝,也没有倒酒的意思,就紧紧捏着而已。他手臂上环绕着那条女人胳膊也一样很紧。   “沈妞,多久没见了啊,来都来了就他妈一块坐呗。小费不用担心,今天这钱我出,陪我们喝酒,我给一万。”秦风笑着说。   我想,秦风这句话在这种时候真的剐到了沈茵的痛处。以前沈茵和秦风斗嘴那是理直气壮,可秦风现在是大爷,出点钱就得让一个人低到尘埃里去。结果和我预想的一样,沈茵缓慢转过身:“一万?真给假给啊。真给我就坐。”   “嘿,当然是真的,这还假的了,一万算个屁啊。”秦风直接把手包往桌上一甩,动静大得连酒杯和酒瓶子都微微一震荡。   “你怎么不给我一万?每次只给我一千,还得连吃饭连酒吧和夜宵。真坏。”秦风边上的小妞撒起娇来。   “去你妈的。”秦风一把就把人给推了起来:“这地太挤了,下回再找你。滚滚滚。”他摆摆手,抽出一叠折好的人民币递了过去,让人滚蛋。然后就不怕事大的把沈茵拉到身边一把给搂住,临了不忘指着严靳调侃道:“瞧见没?那时候我怎么和你说的?跟严靳多好,他现在老实的很,女人也不玩了,做生意还一本正经的,有模有样啊那是!亏不亏?你就说亏不亏吧?要不,做我情人算了?”   秦风爱开玩笑,说的话也总半真半假的,看着糙,又看着挺精,不太摸得准性子。   “好啊,做你情人。你养我啊?一月给多少钱啊?”沈茵冷笑着说了句,也一样是摸不清真假。   严靳手里的酒杯总算是拿了起来,他仰头一口喝掉了杯子里的酒,咬了咬牙没说话。   严靳的变化的确很大,虽然我不清楚是不是和秦风说的那样好,但不管是从坐姿还是打扮都能看出他沉稳了不少。他媳妇是见过沈茵的,以前沈茵还冲她叫嚣过,让她别一股脑的往坨屎上强凑。可现在看来,屎好像成了金子,而曾经身板挺正的沈茵成了社会熔炉里的一只屎苍蝇。   这是多么辛酸的反差。   眼眶微微有点发酸,但我自己的处境也没比沈茵好到哪里去。重新坐会江辞云身边,又胳膊轻轻抵了下他:“别生气了。好吗?我给你认错。”   江辞云不理我,从烟盒里抽了根烟自顾自抽了来。过了很久,他突然转头低低地对我说:“你脑子是给驴踢了?是生气吗?啊?我在气自己定什么鬼期限。不回家也就拉到,饭总得按时吃。”   我看着他的侧脸,咬肌很明显轻轻迸了一下,喉结也不停地在轻轻滚动着。   他看上去真委屈得要人命,脸板得比铁还硬呢。   看着这样的他,我又气又想笑,于是我做了个非常丢人的事情。一下站起来,拿起个酒瓶对着他唱了去年唱给他听的那首生日快乐歌。   那时候,江辞云听完狠狠骂了句“真他妈难听。”他还问我,明年还给不给他唱,那晚上这一句话他就和我纠缠了好久。   我唱完才把酒瓶一把搁放在桌上。   许牧深是第一个拍手的,因为很慢,秦风和严靳都不会是这个节奏。或许是许牧深起了头的关系,秦风也拍手了,更多的人都拍手了,掌声乱哄哄的。   江辞云盯着我,笑得像个王八蛋,虽然英俊的要死,但看上去表情挺欠揍的。   “怎么不一样了?”他的眼角总算是勾起了笑意,那股子难以隐藏的邪性还是悄悄溢了出来。   “我练了,所以这歌儿不跑调了。”我淡淡地说。   忽然间我的身子坠入了一个强势的怀抱中,他扣住我的腰,不轻不重地问:“为我学的?”   “为刚刚抱着小姐耍乐子的王八蛋学的。”我冲他笑。   江辞云轻哼了声:“我还以为你现在眼睛里只有钱。”   “你的钱就让我多到花不完。”我死死盯着他说。   “别这么好强,你还有我。”他手臂收了收:“颖颖,男人在寂寞的时候最容易犯错。”   我心一沉,冷声问道:“你犯过了吗?”   “犯过了。”江辞云在我耳朵里吹了口气,那把烟嗓太勾人心魂。   我的脸彻底僵下来,身子仿佛一动都不能动了。真的犯了吗?他,是我和有过好多好多次身体碰撞的男人,他的每一寸肌肉线条我隔空都能描绘出来,他和我欢爱时候喜欢的说的话,节奏和习惯,又或者是亲吻时那种要把我融化的技术,我都记得很清楚。我法想象如果这些姿势用在别的女人身上,我的喉咙口会不会直接涌出一口血来。   “辞云不是那种人,但他也是个普通男人而已。”许牧深的声音突兀地冒了出来。   我看向许牧深,他西装上的袖口一闪,拿起杯子喝了口酒,随手指指自己的太阳穴:“唐颖,你是聪明人。”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我仿佛并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   我的耳垂突然一热,是江辞云的唇含住了我。   “如果你再不调整工作状态,或许,我真的会。”江辞云说的每一个字都敲进了我耳朵里。   我不顾羞耻地当众搂着他脖子,对他直摇头。   他不在乎周围人,很肆意地咬住我的嘴唇,一点点撕磨似的疼。但久违的吻还是让我一阵阵轻轻颤抖。   “真好。这种吻看着都让人来感觉。”沈茵在我身后说:“有个吻老娘一辈子都忘不了,吻得太疼了。” ☆、124 我终将站上巅峰   江辞云和我听见这句话,不约而同地停止纠缠往沈茵的方向看过去。   沈茵一手拿着酒杯,一手夹着香烟,过度浓烈的妆容让她看上去充满了陌生。   我下意识去注意严靳,他眉头轻皱了下,还是一言不发。倒是秦风好奇地问:“被谁吻疼了?要不要秦哥帮你教训他。”   严靳正拿起酒杯喝酒,突然呛住喉咙猛烈的咳嗽起来。   “难不成是你啊?哎呦我去。”秦风笑起来,丝毫没把严靳带来的老婆放在眼里。   严靳当初是怎么和这小媳妇勾搭上的这帮人心里清楚的很,再加上那姑娘本身就是夜场出生,保不准和严靳好之前还陪过秦风,所以就算她嫁给了严靳,我想在这群朋友眼里还是脚下的泥。   其实我挺想听严靳说话的,哪怕只有一句。   我静静地等,等。   严靳缓慢地放下酒杯,站起来对江辞云说:“辞云,生日快乐。她最近身体不好,我们先走了。”   这话听进沈茵耳朵里会是什么感觉我不清楚,但我听见的时候心莫名像是被秤砣给压了一下。严靳好像真是变了,说起话来都少了很多曾经的纨绔和冲动。   秦风一把扣住他手腕:“走屁啊,你就这点出息?今天是辞云生日,看见以前的妞在就要走?坐下坐下。”   “严靳,我们好一段时间没好好聚了,坐一会。”江辞云拿了个酒瓶,身子一倾在严靳面前的酒瓶前轻轻一碰。   我看见搂住严靳胳膊那姑娘掐他,他定在原地像是僵尸似的好一会,才慢慢坐会原位。   江辞云拍了拍我的后背:“去吧。”   我偏头看了眼他,点头。   我凑到沈茵身边,可时间的隔阂终究让我们谁也回不到以前。她没主动和我聊天,多数时间都是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说话,我不敢问她更多的现状,在这种时候问不合适,更别说沈茵比我倔强很多,越过得糟应该越不喜欢听见被怜悯的话。   她大多时候不是抽烟就是喝酒,把自己弄得很忙碌,手没有停下来。秦风有时候搂着她,她不躲,这份顺从让我心猛烈地酸了酸。   “小颖,让我一下,我上厕所去。”沈茵站起来,她的手紧紧拽着手机,轻微的手机震动声音很低很低。   我挪开腿问:“我陪你吧。”   她居高临下地看我一眼,硬是挤出了个熟络且无所谓地笑:“撒尿有什么好陪的?以为还十几岁的姑娘,撒尿还得成群结伴?小颖,坐着吧,我尿完就回。”   尽管她这么说了,可我看见严靳没有借口上厕所的意思,于是我还是跟了上去。   走到一楼的时候很多人围成了一堆,闹哄哄的。   我透过一个个人头的缝隙,隐约看见了沈茵,视线又很快就被阻挡,我挤进去,一个醉酒的蛮汉正揪住沈茵的头发,一脸蛮横地说:“臭婊子,一天天就知道忽悠,上次给你一千小费,你怎么说的?不是说我下次来就陪我出去?这都多少下次了,上回把我骗到酒店里趁我洗澡自己摸了台费就跑,真以为我是个凯子任你糊弄啊?”   我急了,一下冲上去抓住那男人胳膊拉开,沈茵很快被我扯到身后。   那蛮汉看看我:“呦,新货啊?敏敏是你姐们?跳出来想干什么?”   敏敏?很陌生的名字,不过做这行一般都不会用真名。要没猜错敏敏应该是沈茵在这的化名。   眼前这个男人给我的感觉很像表哥那路货色,钱应该不多,身上穿得全是杂牌,面相不好,一看就是混街的小瘪三。   “她欠你多少,我给你。”我紧紧拽住身后那只小手。   他上下打量我,指着我说:“你给?我是来要钱的吗?我今天是来要人的。你给我让开!”   妈咪站在男人身边,跳着脚说:“哥,你看。我还以为你是来点敏敏台的,怎么就闹这样了?”   “去。”男人大手一挥,直接把妈咪扫到了一边,对我说:“钱我是不要了,她不肯陪我,我瞧着你好像也挺不错,要不替你姐们陪我喝喝酒?我也不是特别不通情面的人。出来玩,高兴就行。”   我的下巴被两根肮脏粗糙的时候快速一挑。   我扬着下巴僵了好几秒,等再看向他时,投给男人一个麻木不仁地微笑:“刚刚哪根手指头挑的?”   “什么?”男人愣了愣。   我上前一步问,又问了一遍:“刚刚哪根手指头挑的?”   “我挑了怎么了?和婊子玩一块去的能是什么好女人,这会在这装清高?”他不动声色拿起旁边的空酒瓶握在手里,看样子是在装熊吓唬人。   我冷呵一声:“婊,子?”又是婊子。对我而言这两个字极度刺耳。我尖细的高跟鞋一抬,那男人的裤裆就被我狠狠蹬了一脚。   边上的人看好戏,有人对我吹口哨说着:“姑娘,狠啊,可那地方不能踢吧?”   “小颖,你!这人他还朋友在呢,这会在外面接兄弟,一会要回来了事更大,快走。”沈茵拖着我走。   我看了眼夹着腿跳来跳去的男人,丢给他一句:“说话总要给自己留三分口德。”   “还跟他废话什么,快走。”沈茵拽着我就匆匆往回跑。   她没有上厕所去,想到她离开时手里震动的手机和妈咪后来说的话,估计是用上厕所当的借口。上楼梯的时候我问她:“我公司少个业务经理,来我这干吧,我相信谈业务你一定能做好。”   迈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沈茵瞥我一眼:“小颖,你让我去谈业务,还当经理?”她竟然掩着嘴笑了出来,再然后,她又笑不出来了,缩了缩鼻子对我说:“咱俩是姐妹没错,可你混好了,我没想来沾你的光。”   听见她这么说我挺不是滋味的。我受难的时候她不知道帮了多少回。可我混的风生水起了,她却总是默默走开。这份情谊我嘴上不说,其实感动的要命。   “我认真的。”我摇了摇她胳膊。   沈茵看我一眼,叹气:“小颖,一步错,步步错。和你说句实话,孩子生下来没多久我就后悔了。怀孕那段时间作息总不太好,生下来四十多天那小家伙就气喘送医院急救,医生说肺没长太好,要养。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才不喘,可他底子不好,喝奶粉抵抗力总不太行,三天两头就病,有时候他一晚上一晚上的哭,我看不下去才没再自己带。你也知道现在消费有多高,就我这样的上哪找一个月万把朝上的工作?这不也是没办法吗?可你让一个下海的女人去当白领,碰上个认识的,别人怎么想你的公司?人才都死光了所以才找个陪酒小姐当经理?别了啊。”   她伸手拍拍我的肩膀,往角落的卡座里走去,我追上她又问了句:“没和严靳好,你现在后悔吗?”   沈茵回头,缓慢地摇头:“来不及后悔,我也说不上什么悔不悔的。”   沈茵加快脚步往前走,没一会我就和她一起重新坐会了卡座里。她说,去你老公那头吧,今天他生日,多陪陪他。   我点头,才刚刚站起来,胳膊就被扯住了,回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小年轻,脸生,我确定自己没见过。但很快刚刚被我踢裤裆那男人站后头了,我才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干嘛啊!松手!”秦风是第一个跳起来的。   秦风面向又凶又横,他一开嗓,那小年轻就松手了。声音软下来说:“这位哥,这妞在你们桌陪台吧,她把我哥们给踢坏了,你别管。”说完又指指沈茵:“还有她,不懂规矩,你看这两人我带走了。一会我让妈咪给你们这再俩好姑娘。”   这话,一听就是没弄清楚状况了,抓住我手腕那只手还是拽挺紧的。   我耐着性子不开口,回头看了眼江辞云,忍不住调起情来:“你说怎么办?哥,他们要带我走,我不走,只想在这陪你们。”   江辞云嘴角一挑,一脸的阴沉危险。他没说什么话,秦风的酒瓶子就稳稳地飞了过去,咚一下,瓶底砸小年轻额头上了。   秦风骂了句:“要找事也先问问清楚这桌坐得都是些什么人。带她俩走。我去你妈的。这俩姑娘是我俩哥们的媳妇,你说我让不让你们给带走?”   “媳妇?谁家老公让媳妇去陪酒的?”先前被踢裤裆那男的插了句嘴。 ☆、125 我终将站上巅峰   我想听见这句话最不好受的应该是严靳,可他好像真的失去了当年的冲动,一言不发,就像死人一样。   秦风说,这种小瘪三打架失了身份。干脆捞出兜里电话打了一个,没多久这酒吧看场子的人就来了,秦风没多说,直接一句“把这批人给我撵出去,没大没小的。”   也是巧了,这酒吧看场子的这批人里头原来和这几个闹事的小年轻认识,难怪刚刚他们闹沈茵的时候没人来拉,这显然秦风面子还不小,那批人直接把人弄走,让他们别找事。   安生下来的一瞬间,我走到江辞云身边坐下,他长臂一伸,松垮地纳我入怀:“说,干什么好事了?”   “刚在楼下撞见他们欺负沈茵。”我轻声说。   江辞云好像并不太关心沈茵被怎么欺负了,又问:“你呢?除了被他们拽手,还受别的欺负了吗?”   我思索了一会,摇头。   他忽然冒出一句:“我只管你。”   江辞云和我聊天,我拿起酒杯想喝酒时才惊觉严靳不在了。我正好看见严靳老婆叫沈茵过去坐,沈茵压根没理,于是那姑娘就自己坐到我原先坐过的位置。但姑娘凑上去说话,沈茵完全没搭话的意思,我瞧着气氛挺没趣的。   “辞云,生日快乐。”许牧深扬起的声音卷在我身后:“唐颖,好久没见了,我们也喝一杯。”   我扭过脑袋,撞进了许牧深的眼睛里。他还是老样子,清瘦的身躯,一丝不苟的西装,浑身都透出一个严谨人士该有的味道。   他曾对我说的那句我爱你回想起来已经很遥远了。我和江辞云结婚后他也没有闯入过我的生活,隐没得就像没有存在过。   我一时好奇问他:“我也好久没见你了。过得怎么样?律所听说干得不错,女朋友找了吗?”   江辞云勾住我的肩,免不了又打趣:“他?我已经在考虑给他建的庙什么时候动工。”   我和许牧深同时笑出来,眼神交汇,短暂分离。   许牧深点了根烟,开玩笑地说:“最近很多客户在猜测我的取向,再这么下去,我自己都快怀疑是不是喜欢男人。”   他笑得清冷,好看。   江辞云说:“阿深,这样不行,找女朋友是为了生活。一个人久了,难免学不会爱了,难道你要一直一个人?以你的条件,应该不缺好姑娘。难道心里有人?”   我心突突跳跃,惊觉我的男人也寂寞了很久。我总觉得,和他经历那么多才走到一起,应该也会像以前和许牧深吃饭时和我们唠嗑的那个军人丈夫一样,不会轻易被打散,我总觉得,我的努力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想让江辞云体面些。可是当江辞云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他这半年来有多寂寞。许牧深说江辞云也是普通男人,他那么了解江辞云的一个人也说出这种话,会不会我已经走到了危机的边缘还浑然不知?   我伸手去握酒杯,酒喝得缓慢,放下杯子的时候又和许牧深的眼神碰撞上。   他看着我笑了笑,半了很多拍地回江辞云说:“心里没人。”   许牧深抽了口烟,喷出一整团浓烈的白烟。   “不,不好了,出事了!”酒吧看场子的火急火燎地冲过来。   “咋呼什么啊,有事说事!”秦风骂道。   “秦哥,你朋友和人在外面打架了,腿上还被砍了一刀。”   卡座上的许多人都不约而同地窜起身来,这里只缺了严靳,那么谁被砍了一刀就很明显了。   “和谁打的?”沈茵问。   “就刚上这来的几个小年轻。”   我以为严靳对沈茵真的一点感情都没了,毕竟刚刚的一切表现他都太沉得住气,完全得无动于衷。   严靳的小媳妇差点晕过去。沈茵二话没说直接往楼下跑,我们这群人也都往楼下跑,严靳躺在酒吧门口,腿上破了很大一口子,血哗哗往外流。   沈茵托起他的脑袋,狠狠骂道:“好端端地打架干什么?”   严靳白着张脸,说:“不干什么。沈茵啊,我结婚了,这是最后一次为了你干傻事,以后不会有了。”   我的鼻子好酸好酸,沈茵没哭,但看得出来她忍着。那次严靳在海景房里和沈茵说过以后不会再找她,从今天的情况来看,我想严靳真的遵守了自己当初说的话,可比起那次,他今晚说的这句真是让人心痛得无法呼吸。   严靳老婆站我旁边哭了,却始终没有上前的勇气,也许一年的夫妻生活让她长大了不少,没有爱情的婚姻终究只是个空壳子。   我转头问那姑娘:“你和严靳……”一开口我又问不出来了。   她咬了下嘴唇说:“严靳说会和我过日子,他挺喜欢我们女儿的。”   “喔。”我麻木地应了声。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沈茵没顾那姑娘怎么想,跟着车就走。我们几个人都喝了酒,在酒吧门口拉下来几个等客人的出租车师傅开着我们的车。   严靳的媳妇坐在我的悍马车里,她问我:“姐,你说沈茵和严靳有可能好吗?”   一个妻子说出这么卑微的话是可悲的,自己强要来的婚姻最后并不一定会有底气,这姑娘的无可奈何我看得一清二楚。   于是,我问她:“要是他两重新好上了,你是放手还是抓着不放。”   那姑娘给我很肯定地答案:“我不放。虽然他不喜欢碰我,但他女儿很好,我不能让女儿没爸爸。而且我很爱他,以前坏的时候我都爱,现在变那么多了,去哪都带着我,身上再没有奇怪的香水味,我更没理由错过变好了的他。我,我肯定不放他和沈茵好。”   我缓慢地吁出口气,点头。   这姑娘的想法我完全可以理解,爱一个人多半都想要占有,不爱才放手的心甘情愿吧?嘴上再怎么高尚,多少人能过心里那关呢?   因为好奇,我又问她:“你也看见了,严靳不声不响地出去找人打架,他心里肯定还有沈茵,你受得了?”   “受不了。但要是离婚,我会疯的。”说着说着,这姑娘开始眼泪汪汪的,我便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医院门口,几辆车先后停下来。   我下车后付完代驾的钱就没再管严靳老婆,江辞云过来牵我的手,我没有牵,反而搂住他的胳膊往里走。   长久的分离让这些小动作都变得温暖和幸福起来,江辞云低头笑:“颖颖,脱了这身职业装,别忘了你还有个身份。”   “嗯。”我应了声,其实我从来没忘记过自己是江辞云老婆这件事。可今天的许多事都让我印象深刻,我挑起下巴对他说:“以后我每天都回家,要是工作做不完,我也带回家做。”   “这是很好的生日礼物。”他嘴角一挑。   我白他一眼:“你兄弟都躺医院来了,你还笑得出来。难怪严靳当初要和你翻脸。”   “他死不了。”江辞云笑着摇头:“不过砍他的人死定了。酒吧门口拍到全过程,这一刀不会白挨。再说了,为自己喜欢的女人受点伤算什么。”   路灯的光,江辞云的眼光,相互交织着。   我们到急诊室的时候严靳已经被医生拖进去了,沈茵依在墙上抽烟,护士让她把烟丢了,她充耳不闻。再劝她,她直接甩给护士一句:“还有两口到底了。”   严靳老婆走过去,站在她身前定了一会说:“这里有我,你累的话先回吧。”   沈茵那双眼睛和装扮和医院的气氛很不搭,这半年她到底经历过多少,遇见过多少困难,我并不清楚,只觉得她变了,曾经口口声声把什么都不太当回事的她有了很多很多的牵挂。严靳算不算她记忆里的一部分我还不太确定,因为她告诉我自己并不后悔。但严靳老婆撵她的时候,她没走,丢给那姑娘一句:“怎么了?摆架子给我看呢?要是那时候不是我刺激她,真以为这么轻松就能嫁给他?我看看死没死,不死就走,急什么?”   严靳老婆轻轻咬了下嘴唇:“我不是急。我想说他很喜欢我们的女儿。”   沈茵夹手里那根烟终究还是烫到了她,她手一松,用脚碾了碾说:“不用阴阳怪气的,我不抢。他喜欢你女儿,我的儿子从一开始就没爸爸,一开始就没有,会习惯的。”   我的心陡然碎了,是今晚最最严重的一回。我揽住江辞云胳膊的力道越来越重,他忍了,拍拍我的后背说:“实在不忍心,可以让她再我们家。”   我摇摇头:“她不会愿意的。”   过了一会,急诊室的门开了,医生跑出来问:“谁是沈茵?”   “我是。”我一步步走到医生跟前。   “病人说,让你回去。” ☆、126 我终将站上巅峰   沈茵的右脚尖轻轻踮起,在医院的地面上缓慢迂回着,她低着头有气无力地问:“他伤得重吗?不会跛吧?”   “肌肉划开了,动脉没断,骨头也没伤到,看上去是吓人,其实都是外伤。”医生说。   “哦。”她应的沉闷。   这时候严靳的老婆和秦风他们早冲进去瞧人了,江辞云松开我也进去了。   医生往医生办公室走,沈茵杵在走廊上,脚尖还是保持着刚刚那个动作缓慢迂回着。   我小心地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说:“走,进去。”   沈茵收回手臂:“人家老婆还在呢,我去做什么?日子是烂了点,骨气还长着。小颖,我先走了,有空电话。”   “别走。住我家去好吗?我想看看你儿子。”   沈茵看了我一会,哭笑不得地说:“少发神经了。我住你家去,天天看老江怎么宠你,搞不好晚上还会听到奇怪的声音,想虐死我。”   她转身要走,我总觉得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可能会有眼泪掉下来。她不该过这么苦的,年轻时她身上有数都数不清的光环吸引着男人,现在三片的年纪,却要靠被打磨得支离破碎的光环去取悦男人赚钞票。   “别走,我养你吧。”我近乎祈求地说。   沈茵的手被我攥着,她没回头看我,说:“我又不是同性恋。”   等她再度把手抽去的时候,步子变得很快,秦风拿着钱包从屋里出来:“我小费还没给呢,人走了?”   我说:“秦风,以后再遇见她请你给她点尊严,别老说奇怪的话。”   秦风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反问我:“尊严能当饭吃吗?我挺欣赏她的,这才和开玩笑似的给她一万小费,要换成别人,我他妈会给一万?”   我们的思想观不同,不再妄想说服他。越过他我走进急症室,正巧护士要给严靳推病房去。   严靳老婆嘟着小嘴握住严靳的手,他轻轻拍了几下,勾唇笑得勉强,然后就抬起一条手臂遮住眼睛说:“光太亮了。”   他躺在装着轱辘的病床上被护士小姐往外推,我们跟着去,在病房里待了会后他让我们都回去。   出医院的时候大雨滂沱,来得又快又狠,车停得不远,大晚上的应该也没人查酒驾,我想冲进雨里,江辞云拦住我说:“叫车吧。”   “我喝得不多,我开车送你们。”身后响起许牧深的声音。   他没等我们答应,冲入雨中把车子开近了很多,我被江辞云一胳膊搂过,连推带攮地塞进车里。   今晚的事一波又一波,和去年差不了多少。我看向窗外,自顾自嘀咕着:“要是严靳知道沈茵在云南那段日子,说不定就不会结婚了。”   “云南?”耳侧是江辞云低哑的声音。   我还是看着窗外,怔怔地说:“是啊,我和牧深去云南看她那会她狼狈得要命,我到现在还印象深刻。这个世界给女人的枷锁真的太多了。”   “咳咳——”许牧深咳嗽。   我晃过神来,猛地扭头时,江辞云的眼神如同桎梏似的,紧紧锁住了我:“什么时候和阿深去过云南。”   我忘了,曾经答应沈茵要隐瞒,所以没有告诉江辞云,后来沈茵回来了更没必要提,久而久之早就忘了。   “沈茵让她保密,她去过就回了。”许牧深替我解释着。   “哦。”江辞云调了调坐姿:“阿深,你为什么也在?”   “巧合,那天我赶飞机。”许牧深的谎撒得十分镇定。   江辞云没再问什么,可等我们回家的时候他突然很不悦把我按在床上:“连阿深都知道的事情,为什么要瞒着?”   “沈茵怕你知道了会告诉严靳。”我不假思索地说。   江辞云蹙起眉头挺不乐意地说:“在你眼里,江辞云是个外人。是吗?”   我看着他,悄悄转开头说:“辞云,今天我不想惹你生气。”   “可你已经惹了。”他的声音充满力度,大手一掀直接翻起的上衣的一角,手贴着我的皮肤用力压着我的脊椎骨。   “你说吧,怎么样才原谅我?”我耐着性子问。   江辞云的脸压下来,鼻尖抵住我的,轻轻蹭了几下:“我饿了,给我做顿饭。”   心,忽的咚了一下。   我很不好意思地问:“你现在吃肉,还是吃素?”或许,我真的是个失败的妻子,他最近喜欢看什么,喜欢吃什么,买了多少件新衣服,我竟然通通都不知道。除了他的脸和身体依然感觉熟悉的要命,可中间就是如同隔了点看不清的东西。   “都行。”江辞云缓缓直起脊梁骨。   “嗯。”我附和着他,即便我长期的疲劳作战已经导致我一闲下来就不想做任何事,但这个要求,我应该满足他。   我换了身衣服进厨房,江辞云站在我身后抱着我给我系围裙,他系得很慢很慢,围裙边缘隔着我的自己的衣服摩擦了很久,我整个人都陷入了无尽的痒感中。   “辞云,婚后我还没给你做过饭吃,对不起。”我轻声说,然后去冰箱里拿了许多许多菜。   拿着拿着,我忽然转身问他:“冰箱这么满?你都自己做饭吗?”   江辞云抬手解开靠领子的纽扣,盘手随意靠在一角:“只做晚饭,但每次都吃不完。”   我心一沉,看他一眼,愧疚几乎把我淹没。   拿我需要的东西,我切菜,江辞云如同牛皮糖似的粘着我,他的下巴靠在我肩膀上,其实很重,我有点直不起腰来,但我没告诉他。   我从面前的玻璃窗反光看见了我和他的影子,我的影子清晰些,他的模糊些。   利落的短发让我整个人看上去都不如当初般柔弱,他也瘦了,从轮廓就能分辨出来,因为我太熟悉。   我切着菜,刀子和砧板一次次发出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轻,直至完全没有声音,我把刀往旁边一搁,突然转身攀上他的脖子,热烈又疯狂地开始吻他。   江辞云大概是愣住了,没动。连手臂都没搂上我的腰。   这个吻他很顺从,而我索取地很肆意,他忽然轻轻咬住我的舌尖,然后我停下来。他松口,我退后一步。   他的手臂终于搂过来,我的小腹完全抵住他的某一处,严丝合缝。   他问我:“怎么了?你是疯了吗?”他笑出来:“去年的今天好像是我要了你。今年……”他的话顿下来,命令道:“重来!”   我有些没有听懂他的重来是什么意思,让我重新亲他一次,还是,他和去年一样重新疯狂要我一次。   正在我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他低头说:“亲我。”   我踮起脚尖再度吻上他的唇,这次他折腾地天翻地覆,灵动的如同蛇的信子般在我嘴里演绎一场只有我叹为观止的技巧。他轻轻撕磨着,从轻到重,从浅到深。并不像他以往发情时那种要我把拆股入腹的强势,更多的是在教我怎么用一个吻让情感升温。   “这才是。”当他松开我时说:“它需要控制轻重缓急。颖颖,你现在的吻比老子当初更强势。”   “我只是技术不太好。”我低头说。   江辞云挑起我的下巴,像在仔细端详我。过后,他说:“喔。去做饭。”   我嗯了一声,在厨房忙活了很久,江辞云没有再抱我,靠在厨房门口看着我,吸烟。   “味精在哪。”我看着空罐头转身问。   “第二格抽屉。”   我弯腰去拿,他大步走过来,在另外一扇厨门前停下,弯腰,从第二格抽屉里拿出新的味精递给我:“是那一头的抽屉。”   “喔。”我轻轻应了声,心口却跳的距离。   我把饭菜端出去,自己也尝了,炒菜技术生疏了很多,味道有点奇怪,算不得好吃,也算不得特别难吃。   饭桌对面的江辞云却吃得很满足,他是个很容易知足的男人。橙色灯光下的江辞云特别迷人,比当初的他更让我心动。现在的他看上去不像回家的浪子。不,其实他从不是什么浪子。   隔天清早,我正准备去公司,门被人敲响,我带着疑惑上去开门,沈茵拉着行李箱出现在门口时,我一度觉得自己在做梦。   “小颖,我想一晚上,我还是在你家暂住一段时间,行吗?”沈茵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抱着孩子。   我看着她满是伤痕的脸,愣住了。 ☆、127 我终将站上巅峰   她杵在门口,抱着孩子那条手臂有很多被强行掐出来的淤青,脸上被硬物砸出来的痕迹更是明显得要命。   “哇”的一声,孩子突然哭出来,我忙一把想去接,可实在没有抱孩子的经验,看见小东西的时候我又把手缩了回来,拿过沈茵拖着的行李箱说:“快进来。”   江辞云裸着上半身从卧室里出来,半年前在破房子里他受的伤如今早就看不见了,身材瘦了些许后他的每一条肌线越发的突出和勾人。   他揉完眼睛,看看沈茵,再看看我,转身回了卧室,再出来时已经套了身时尚大气的户外运动套装,深蓝色,衣领设计巧夺天工,其余的地方没有任何多余或者堆积的设计,特别简洁好看。   这时候沈茵正好给孩子换完尿布,江辞云走到我身侧,低头看着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嘴角浅淡勾起弧度,异常温柔。   “什么名字?”江辞云抬手在孩子脸上轻轻一滑。他没有问沈茵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用着温柔岁月般的嗓音问着。   “还没取。”沈茵说。   江辞云揉揉我的头说:“唐颖,我喜欢孩子。”   我的脸轻轻一热,摇了摇他的手臂说:“早上公司有事吗?”   “没事。”他抬手看了下表,很聪明地说:“我去给你们买点早饭,顺便带点沈茵住下需要的东西。”   江辞云走得匆忙,孩子换完尿布后也睡了,我让沈茵冲个澡,拿套我的衣服让她一会洗完澡换上。   我坐在床边看着孩子等她,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原本我没打算接,可电话一个接一个进来,都是同一个号码,再后来一条短信跳到屏幕上来。   ‘日你先人,别让我看见你,看见一次打你一次。’   我定住眼睛,一看号码和刚刚进来那通一样,我立刻回拨过去。   连绵不断的骂声和脏话钻进耳朵里,我从没听过这么难听的话,难听到连我这种过来人都觉得太不堪入耳。除了这些脏话,还充斥着满满的恶趣味。比如一旦再看见她,就要把她绑到床上捆住手脚,然后如何如何。   我再听不下去,冷冷地丢给他一句:“沈茵你碰不得,再找她麻烦,兄弟你会死挺惨。”   “你他妈谁?我日你先人板板。”   我没回答,挂了电话不久沈茵换了我的衣服从里头出来,我对她吼:“都这样了还不肯来找我,沈茵,骨气不是这么用的!你把当什么人了?”   沈茵靠在洗手间门口,淡定丢给来句:“咋呼什么,孩子还睡着呢,出去聊。”   她走到我身边拿起手机翻了翻,然后看着我,倒没说什么,悄然把手机揣回兜里。   我和沈茵坐在客厅里头,她点燃一根烟,娴熟地吸着,吸了好几口,烟灰都不带掉下一寸来。   “刚那混蛋和你说什么了?”她没看我。   “他说你坑蒙拐骗样样都来。沈茵,你到底忽悠了多少男人?这样你早晚把自己毁了!”刚那通电话的内容和昨晚在酒吧发生的插曲差不多,沈茵忽悠了他的钱,然后又什么都不肯干,于是惹毛了别人。   沈茵弹下烟灰,嘴角轻轻一挑:“我毁得还不够干净?早毁了。”   我身子一倾摇晃他的手臂:“刚那男人说昨天他上你家找你麻烦,你拿起菜刀就乱砍。我知道你不会太怕那种场面,可孩子还在呢?这万一要殃及池鱼怎么办?听说保姆都吓跑了。”   “你别管。”沈茵又吸了口烟,烟雾不管再浓烈还是遮不住她灵魂里透出的悲怆和绝望。   一根烟燃烧完,沈茵冷笑了下说:“小颖,昨晚我想了很多事。和严靳那一段……”她的话像是突然卡在了喉咙深处,怎么都出不来。   “严靳怎么?”我试探着问。   “我和他没缘分,要真是那时候和他结婚了,你以为他不会再出去玩女人?还是会的。他取了个小姐当老婆,还收心了,这脸打的!小颖你说,我是不是生来就是拯救坏男人的?他们的好永远落不到我头上来。”   “你不能这么想。”我看着眼前这张憔悴的脸,眉头忍不住就狠狠皱起来。   她看着我:“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有运气。”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又丢出一句:“昨晚找我麻烦那批人好像是大公司上班的。平时看着衣冠楚楚,一到晚上比流氓还不如,都是些骚玩意。他们挺好骗的,为了玩女人也舍得花钱,就是脑子不好使,我要是会干那个生意,那会也不会不要严靳了,一个个真是又气又好笑。”   沈茵一会笑,一会掉眼泪,看得我心都快疼碎了。   我没有再说话,语言于沈茵似乎没有任何用处,她变得麻木不仁,对整个世界都好像充满了敌意和厌恶。我想,她需要一个温暖她的男人,一个真正爱她且让她愿意从内心的阴暗面走出来的男人。   我给孩子找了住家保姆,江辞云也买来了早饭和生活用品。我想给自己放个小假,陪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正好今天云深没什么大事要处理,江辞云放下工作带我们在城郊自驾游,后来听车内的广播台介绍低空跳伞的运动。沈茵突然说:“我想试试。”   江辞云转头告诉她:“你没经验,不要轻易尝试这种项目。”   “我想试试,带我去。”沈茵偏头看着窗外,声音特别麻木不仁,懒散的声线中仿佛还透出些强势。   不知怎么的,我的心却是一沉,总感觉沈茵不是要去玩什么刺激,很可能她内心种下了自杀的念头。   因为低空跳伞属于极限运动中的滑翔项目,危险性比高空跳伞还要高。一般在高楼悬崖那种地方起跳,由于距离有限,打开伞包的时间只有5秒钟,就算具备了丰富的高空跳伞经验的人才能进行低空跳伞,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如果不打开伞包就会类似于跳楼死亡,唯一的不同是,没人会觉得这种意外是自杀的行为。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产生这么奇怪的想法,但它真的在我脑子划过便停留下来了。最后江辞云没有答应,但我很怕早晚有一天会发生。   那天晚上我问沈茵:“要不要去看看严靳。如果想去,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下。”   沈茵答应得很果断:“好。”   因为她回答得特别死沉,又很果断,那个白天在我脑子里产生的念头就又盘旋不止。   我和江辞云商量之后,他说:“沈茵要是真想去见,就去见一见,也许严靳那小子会好得快一些。”   一时好奇,我问他:“男人会不会口是心非?”   江辞云看了我一会说:“也会。”   “那男人要是喜欢一个女人,可是他有了家庭,他会怎么选?”我是女人,江辞云是男人,男人的心理总会有些相同之处吧。我会问江辞云这个问题,一方面是因为他也是男人,另一方面能混到一起去的朋友性子里或多或少总应该有点相似的地方。   隔壁房间的婴儿哭声不止,江辞云的目光幽远且深,他俯下身,鼻息环绕在我脸上,沉缓地说:“如果是我,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只会和我爱的人在一起,肆意妄为。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和我一样,更多人会选择家庭,然后和一个也许并不怎么爱的人折磨着过一辈子。”   我刚想说话,额头突然被他吻住,他忽的丢给我一句:“颖颖,一定要抓住老子的心。”   我身子一僵,推开他问:“江辞云,你外面是不是有女人了?”   他好笑得看着我:“暂时还没有。”   他一直都是坦白的,我也相信如果有一天他外面真的有了女人,一定会特别直白地告诉我,不会有什么隐瞒。因为他不需要和我隐瞒什么,更不会用和陆励一样的方式来作践我。   可是,半年后的他真的和我陌生了很多。   我怔怔看着他,江辞云的蛊惑并没有随着时间的增加而减退,他身上的光环太多了,多得比卧室的光线还要人睁不开眼。   我伸手去扯他的衣袖,想告诉他不要。笃笃两声,卧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江辞云说。   沈茵换好衣服,化了个简单的妆说:“我好了,带我去医院。” ☆、128 我终将站上巅峰   江辞云给严靳打了电话,我亲眼看见那小姑娘从医院门口出来,然后沈茵走进去。   车里,江辞云半开着车窗点燃一根烟,他突然耐着性子问我最近有什么新的规划。我一五一十告诉他,并且提出了是时候和陆励交手一下的想法。   江辞云缓慢地将口中的一口烟雾喷在我脸上。   他喷得慢,用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才把烟气全部吁出去,他夹着烟的手挂在车窗外,身子倾向我:“以前对你说,输不起就别输,忍不了就去讨回来。可现在,我宁可你把恨都放下。”   我盯着江辞云的脸愣了好几秒,连日来不管是暗示还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都仿佛在告诉我,他可能会不爱我,可能会去找别的女人给他想要的感情。   我突然难受得不行,揪住他的衣领问:“江辞云,我问你,假设我们有一年不见面,你就不要我了,是吗?”   “是。”他手臂一甩,烟蒂很有力度得飞了出去。   我沉溺在他果断的答案里无法自拔,江辞云的手臂突然圈了过来。   他把我揉进怀里,在我耳边说:“颖颖,没有交集的生活靠什么维持感情,意念这种鬼东西吗?那是圣人的玩意,老子他妈是俗人。我说过,我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可以随便在谁身边,要是爱一个人……”   江辞云一如当初般突然将话戛然而止,但这一次他顿了十几秒后说:“我要是爱一个人,会变得很自私,很猖狂。会吃醋,会难过得要死,会自己憋屈,憋到实在不能憋了,那个人想要自由,没有!”   我心潮涌动得很厉害,趴在他宽阔安全的肩膀上,缓慢地说:“可你也说过,男人成为女人的整个世界很悲剧,他稍微出点问题世界就毁了。你说很希望我凡事可以依赖你,但更希望以后遇见什么事我都可以很冷静的处理好。这是你的原话啊,你都忘了吗?”   我们谁都没有动,甚至方才我揪住他衣领的手也没松开,但因为他的怀抱我的姿势变得很扭曲。   江辞云的声线依然平稳,不透半点喜怒:“你拿我去年说的话来呛我,怎么不拿自己五岁时的想法和现在比上一比。人是会变的,想法也是会变的,有谁能从生到死做到一成不变。那是放屁!”   我的下巴在他肩膀上轻轻迂回,肆意地吸着他身上被烟气冲淡的香水气味:“你的意思是以前给了我一个方向,我去走了。我走到一半,你又反悔了让我走截然相反的路?我天生就是被你呼来喝去,只能在你的轨道上生活?你亲手培养了现在的我,又想把我打回原形。江辞云,你怎么了?”   他的手滑入我后背,顺着皮肤一寸一寸缓慢向上:“是不是觉得很可怕?老子就是这么可怕。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例外,证明什么?证明老子对你有多不一样。江辞云三十多岁了,想要我爱的人陪着,想做爸爸。要求很过分吗?”   “不……过分。”我清晰的感觉到他字里行间中展现出来的极致愤怒。   我轻轻推开他又补了个字:“吗?”   他的身板似乎突然一僵。   “江辞云,让我改变的人是你,你却要我回头。很多东西是回不去头的。现在如果别人再踩我的头,我还会趴着让人踩吗?我不仅要十倍还给她,可能还会在她身上再捅一刀。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会变得很像,是你教得好。你看不惯我,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同样讨厌自己。再说为什么事业和爱情不能一起要了?我能调整工作时间按时回家,能脱了高跟鞋给你每天做晚饭吃,能把生孩子变成今年的重点计划,能把工作以为的所有时间全都给你。为什么还是总在我面前一次次说伤我的话,要我按着你的意愿颠来倒去地活。”我红了眼睛:“我的心也是肉长的,你可以随便抱着小姐让我忍,这天底下几个女人能忍这样的事?我忍是为了什么?啊?你说!”   说完这段话我终究是哭了出来,眼泪奔腾而下,唰唰往外流。因为这半年来我和江辞云见面的时候确实很少,可他同样也没有来公司看我。现在想想,可能他也很忙,可能他太骄傲不愿意来,更可能是他在看不惯我改变的同时渐渐习惯了没有我。   我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这样哭过,哭得像狗,可能还要更惨些。眼睁睁看着自己刷的睫毛膏一小条一小条地掺在眼泪里,不用去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丑,多难看。   江辞云沉默了一会,他从盒里抽了好几张纸给我擦,一点一点把那些难看的东西裹进雪白的纸巾里,擦完一张丢出窗外,然后再擦。   过了很久,他挑起我的下巴说:“我错了,别哭了。”   我全身僵住,他轻轻捧起我的脸又重复了一次:“我错了。”   他永远不会知道让我有多感动,这不是他第一次和我说,但比之前几次的冲击更大。   其实我能理解他,他三十多岁了,想要孩子,想要我。他一说错了,我便把自己那些自私从脑子里挖出来自我审判了千百遍。人就这样,有时候静下来想想自己的好与坏都会很清楚,但多数人并不会愿意随时把自己觉得错的事情挂在嘴边宣传一遍,那是不敢碰的东西,会心虚,想隐藏。别人越是想要拿出来说自己就越想否认。往往只需要遇见一个戳心窝子的点,反而能轻而易举地自我承认。   我冲进他怀里,轻声细语地说:“咱俩好好的行吗?结婚很容易但婚姻不容易。别遇见一点点问题就要放弃,我们可以协调,可以互相让一小步,什么都不是问题。”   江辞云的手臂一收,越搂越有力量,他的另外一只手开始揉我的头发,像以前一样充满着宠溺和爱。   他说:“明天开始。”   “什么明天开始?”我一瞬间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江辞云的声音终于擒上了一丝淡薄的笑意:“明天按时回家。你不用做饭,老子做你吃。”   在一场肆意妄为的哭泣中,我从他怀里抽离出去,忽然又笑得像个傻逼,他假以嫌弃似的横我一眼:“明晚想吃什么?”   “吃你啊。”我说。   他皱了皱眉头:“记得昨晚好像是……”   我扑过去捂住他的嘴巴:“别闹!别说出来!”   江辞云终是一根根掰开我的手指,不留面子地说:“加起来一共三个多小时。”   我下意识把脸全都捂住,身子一弯埋在一条紧实的腿上,他轻轻用手扫我的脑袋:“别乱扑地方。”   埋住脸的我并没听他的话一下起来,直到咔擦一声,我仰头,他把屏幕旋向我说:“角度合适,证据确凿。”   “删了!”我伸手去捞。   他把手举着,我扑腾过去,落入他怀里,他顺势搂住,轻轻在我额头落下一个吻。   电话铃声打扰了我们。   “是严靳。”他说完,接下。   “什么时候进病房?”严靳问。   “她还没来?早就进去了啊。”江辞云看我一眼。   而我,似乎也猜到了电话那头严靳在说什么。   江辞云抬手看表:“有半个多小时了。”他和严靳又说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对我说:“严靳那小子说没看见沈茵,问了前台的护士小姐,说有个女人去医生办公室要了点冬青油除虫子,服用冬青油会死,你快打她手机。”   可能是因为白天产生的念头,我忙找出手机给沈茵打电话,提示音是暂时无法接通。要是没带电话那也是无人接听,或者是手机没电会有关机的提示音,可无法接通要么是她拔掉了卡,要么在很密闭的地方。   我开始着急了,扯了扯江辞云的肩膀说:“走,不对劲,我总觉得她不想活了。”   江辞云眯了眯眼:“不可能。”   的确,要是以前的沈茵不可能,八年恋情破裂的时候都没让她想自杀,颓废是有,可最近她给我的感情太奇怪,就像太过的无所谓,太过清楚自己的错误,这时候往往是最可怕的。   “真的,我真这么觉得。不管是不是,我们去看看好不好?”我的声线变得高起来。   江辞云迅速打开车门,我也很快从车里下去,我们先去了严靳的病房,严靳不在病房。 ☆、129 我终将站上巅峰   江辞云打严靳手机,没多久我们听见的声音,然后又寻着声音看见枕头边上闪动的手机屏。   我看着江辞云:“他手机没带,昨晚才那口子缝上,就算没伤了骨头,能走吗?他一走,伤口不就裂了?”   他思索了一会,丢我两个字:“去找。”   我们出了病房没多久,就在靠近安全通道的地方停下了,因为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只一句,我的心就突然沉了下去。   “严靳,你和你媳妇过的好吗?要是不好……”一声颓败的声音穿进我耳朵里。   这声音我特别熟悉,绝对是沈茵说的。昨晚严靳受伤之前我还问过她没和严靳在一起有没有后悔,她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说,没有后悔。   才一个晚上时间,她为什么会完全颠覆了自己的话。也许没有后悔一直只是说给别人听的,又也许昨晚发生太多事情,终究冲撞了她的心。   江辞云看我一眼,我没有说话。我们的脚步都放慢放缓下来,大概是他们眼里这会只有对方,以至于我和江辞云站在通道门口却没有一人转过来看我们一眼。   沈茵手里拿着冬青油,她说:“要是和你媳妇过得不好,有离婚那可能吗?”   第二句话更我心惊胆战得要命。   我忽然意识到之前她说要参加低空跳伞,会不会故意在引导我以为她要自杀,毕竟我们是肯定不会让她去的。然后她说要来医院,让江辞云和严靳打招呼支开别人,她拿了冬青油又拔掉手机卡……   我心下恍惚,沈茵是那么怕痛的人,以前要打胎进去了都能出来,我以前还怀疑过她只是怕痛才想把孩子生下来。当然最后她给了我一个很合适的理由,想一个人过,但还得传宗接代。   自杀前后的反应和行为现在串联起来,稍微仔细想想就漏洞百出。   安全通道里的光线挺暗的,严靳穿着病服半蹲着身子,他的手紧紧握着那个装有淡黄色液体的医用瓶子里,盯着她。   “说话。”沈茵的声音很颓废:“你要是离婚,我跟你吧,成吗?”   严靳的舌头将他左侧脸颊抵住,鼓出了一个大包,然后大包一点点变小,恢复以往好看的轮廓。   “沈茵,我不会离婚。如果你觉得孩子是负担,给我养。”严靳说得很慢,他的裤腿上渗透出来的血却流得很快。   “你以前……不是挺喜欢我吗?”沈茵的声音断断续续。   瓶子被严靳忽然扯了过去,大概是刚刚她情绪波动太大,松了手。   严靳问她:“你要我女儿没爸,还是没妈?”   我以为沈茵会反问他,她的儿子就能没爸爸吗?   但沈茵没有问,她点点头说:“看来你这王八蛋是真的变好了。真好。”   严靳的喉结很突出很清晰也很缓慢地滚动着,然后他声音更闷沉地说:“沈茵,对不起啊,以前我不懂事,不该随便睡你的。”   沈茵坐在冷硬的地上,她的下巴轻轻扬起,手指在头发里一下一下地挠着说:“嗯。我也觉得我们没缘分,挺没有的。”   我定在原地忽然变成雕塑一样,沈茵这会的脆弱像粉末,太容易就被打得灰飞烟灭。严靳错过她,她错过严靳,这会也只有地上的影子时不时还会碰在一起。   江辞云不动声色地把我搂进怀里,陪着静静看着这一切。   沈茵的头发完全埋住她的脸,独有声音传来:“那……要哪天儿你媳妇对你不好,你离婚了的话……”   “她很听话,不会对我不好。”严靳突然打断她,像是很怕她会把话说完整似的。   沈茵一把剥开头发,点点头:“喔。那个……儿子,我还是自己养吧,要哪天真养不起了,实在没能力给他好的生活环境,我再给你送来,你到时候还会要吗?”   严靳没直接问答,问道:“叫什么名?”   沈茵又抬手开始绕头发:“没名,我没想好到底姓什么好。男孩儿,你说取什么名儿好?”   “都行。”严靳说。   “他不好养,老病。以前我爷爷奶奶那辈说,孩子太难养就得取个贱名字,像什么阿猫阿狗旺财什么的。叫严二狗算了。”她笑得挺牵强的,连我都听出来她应该挺难过的。   严靳轻咳一声:“那都是些胡说八道,没点科学依据。等我出院了给他买点营养品让唐颖给你带过去。孩子你随时送过来我都会要,别再那上班了啊!”   沈茵又点点头,可能是不想输得太难看了,她故作潇洒地狠狠拍了把严靳的腿说:“行,以后没事就真别见了。”   “呃——”严靳低吼了声:“靠,又得重新缝针了。”   沈茵歪头一看,大概是看见了他大腿后面那侧溢出来的血,突然一把将他扶起,声音像是要哭出来:“怎么淌了那么多血。严靳,你瞧我这傻逼,昨天才缝的针,这一动能不淌血吗?”   严靳忽的笑了:“缝几针算个屁,以前也是野狼来的。”   沈茵也笑了,她扶着他转身,我们四个人的目光轻轻撞上。   她没敢看我的那一瞬间,刚刚在脑子里过的一切都仿佛被这个眼神给验证了,可能江辞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得更清楚,而我对沈茵到底还是有私人感情的成分存在,所以在车里我对他说沈茵可能要自杀,他很快就能丢给我一句“不可能”   出医院的时候谁都没提安全通道里的事,沈茵一直看着车窗外,我坐在她身边也没敢随便说什么,这种时候安静最好了,放空一切,心也能沉静很多。   到家后,我和江辞云洗完澡,他穿着宽大的浴袍从后面抱住我。   我的手攀在窗台上,头轻轻一侧:“吓我一跳。”   “想什么这么出神?”江辞云的气息打下来。   我轻声问:“我在想,严靳好像还是对沈茵挺上心的,这就玩完了?”   “鬼知道。”江辞云的脸在我脸颊轻轻蹭了几下:“明天早点回家,我把阿深也叫来,大家一起吃顿饭。”   “行,晚饭我来做,要不然你朋友得说你干女人的活。”我转身攀住他的脖子。   江辞云蛊惑低勾起嘴角,骂了句:“老子要哭了。”   我追着他打,他腿长跑得挺快,床上的枕头好几次都抽在我脸上,还挺疼。   我压低声音说了句:“别以为沈茵在我就不敢折腾你!”   他坐在床边,修长的右腿叠在左腿上,勾勾手指挑衅道:“来。”   隔天,我一早就去了公司,临走前给江辞云和沈茵弄了俩三明治,还留了纸条。   刚到公司停车场就有人冲我按喇叭,我一看,隔着车玻璃就看见了坐在车里的许牧深。   我愣了下,下车。   他也下车。   今天的许牧深穿的还是挺严靳,领带是我以前送他那条,我盯着一会,他自个儿摸了把说:“前几天下雨了,工作又太忙没时间洗脏的,只有这条了,和这西装很不搭吧。”   “你怎么来了?”我有点恍惚地看着他。   许牧深和我隔了差不多半米左右的距离,他双手踹兜里身子微弯着。   我闻到一股特别浓的酒气,他竟然酒驾!   “来看看你。”许牧深说。   “我太忙了,都没上律所瞧过你。”我每次面对许牧深的时候心里总会有点奇异。大概是婚礼那天他突然说的话和之前无数小细节造成的。   “我带你我办公室看看。”我越过他说道。   许牧深突然拉住我的手说:“今天我过来其实是想让你帮个忙。”   我轻轻一笑,当个笑话听:“帮忙?我?你是律师,别人都是求你帮忙,我能有什么帮你的?”   “很重要。”许牧深的脸突然变得冷硬,一点都不像在和我开玩笑。   我的手腕被他一把扯住,他说:“你开车。” ☆、130 我终将站上巅峰   公司其实真有一堆事要忙,昨天没去,工作堆积了多少我已然想象到了。   “能,说什么事吗?”我问。   “不会费太多时间。”许牧深很善于读我的心。   我开车带他,副驾驶的位置除了江辞云之外,他是第二个坐的人。   我的视线落于前方的远处:“去哪呢?”   “律所。”许牧深身上的酒气真的很重。   我偏头看他一眼,他正揉着眉心,眼睛也闭着。   “你刚刚竟然酒驾,不要命了?一大早上喝酒。”我一边开车一边说。   许牧深的声音真是平稳:“不是早上喝的。被一个案子缠得心烦,在家里喝着喝着就到了早上。”   我轻轻笑出来:“会有你搞不定的案子?”   他说:“我搞不定很多事,怎么可能都一帆风顺。”   我瞧他看上去挺累的也就没再问什么。车到律所停下,许牧深似乎睡着了。   “到了,醒醒。”我轻轻推他。   许牧深睁开眼,大概是早上八九点的光线太刺眼,他用手挡了下,眼神迷离地看着我说:“喔,下车。”   我和他一起走进律所,半年来的改变不少,之前和许牧深相亲过的赵小姐竟然在律所工作,先前空旷的一楼也隔了好几间办公室,门上有名字,我想里面都是任职这家律所的律师。   “今天见鬼了啊,带女朋友啊?”有律所开始调侃起来:“这么重的酒气,看来昨晚有好事发生。”   许牧深微笑,抬手指了指那人:“没确凿证据下,律师的每一句言辞最好要保持严谨。一会都别来办公室找我,我有事。”   他说完,抬脚迈上楼梯,我跟在他身后到了二楼办公室。   我拉了把椅子坐,环视着办公室问:“到底什么事。”   许牧深和半年前一样,给我泡了玫瑰花茶,玫瑰花的香气不算花里很馥郁的那种,但大抵闻过玫瑰的人都会很清晰的记住它的味道。   我捧着茶杯吹气:“这花茶该不会还是半年前剩下的吧?”   “换过很多次。”许牧深说。   我看他一眼:“看来你律所的女客户不少。”   许牧深给自己泡的是杯很浓的绿茶,冲泡的开水是滚烫的,以至于茶叶被迅速泡开后堆积了快半个杯子。   浓茶解酒,他一夜没睡,还能提神。   “你坐着别动就是帮忙。”许牧深喝了口茶,大概是太烫,眉头深深皱了起来,随即放下了。   “啊?这是哪门子的忙?我没听懂。”我多少有点茫然。   许牧深没理我,他拉上窗帘,只透很小的窗帘缝隙。因为是白天,办公室里本就没开灯,突然光线就变得很暗。   “给我当次实体模特,有个人物画的比赛我想试试。”许牧深靠在窗帘的缝隙间,光更微小了。   我把椅子挪了挪,面向他:“你以前那会不是说只是业余爱好,不追求更高的境界了么?怎么突然想参加什么比赛了?”   “我的话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许牧深盘着手,声音如是好笑。   “我也不知道。”我轻轻耸肩。   记忆本身就是个奇怪的东西,当时觉得很深刻的片段过了时间不排除只记个大概的可能,也有些以为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和话就是会突然被记住。   “我去拿画具。”   许牧深转身时,我忽然叫住他:“怎么不找辞云?他比我好看太多了。他比我合适。”   许牧深一边在柜子里翻着画具,一边说:“他不行。”   “怎么会?”   许牧深继续说:“我准备用几张人物图做成一组对比,裱成一幅。”   之后,我很僵硬地坐在椅子上,这种感觉让我很心慌。许牧深那双眼睛一次次大方落在我脸上,有时看一眼就转开,又时会看很久再转开。   他握着铅笔的手一直在动,我不晓得这半年他的画画水平到底进步了多少,反正之前看见我和江辞云的画还是挺生动的,更别说那会还是凭空想象下的产物。   “脸不用那么僵硬,随意就行。”许牧深说。   他画了三个多小时,我差点睡着,想上厕所又看他画得认真不好意思说。   快中午十二点,许牧深手里的笔总算放下了。   “好了吗?”   “嗯。”他点头。   我站起来第一时间冲过去看,当我看见的时候心立即就沉了一下。   第一张画里的我嘴角上扬,穿得很朴素,一头明显干枯的头发,看上去就像个村姑。   第二张画里的我歇斯底里,那种充满愤怒的眼神我得心惊胆战。   第三张画里的我就是现在,短发利落,衣服品味反差极大,要是不仔细看,我自己都快认不出我。看上去是完美了很多,但怎么看都好像少了点什么。我不知道究竟少掉的是什么,于是盯了很久。   “感觉如何?你最喜欢哪一副?”许牧深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我莫名地一个激灵,看他:“画得都好。很像。”   “你最喜欢哪一副?”许牧深似乎必须要从我嘴里得到这个答案。   我的心跳一点点失去正常的频率,眼睛一直在三幅画上迂回,然后我忍不住了,问:“你不是要参加什么比赛吧。”   “被发现了。”   “如果是别人看,光从表情和整体度上说,第一副最顺眼。但作为我本人……”顿下话,我的手指在第三幅上轻轻敲了敲:“我喜欢这个。”   “说理由。”许牧深盯着我,他眼底的酒意好像被冲淡了很多。   我说:“时间只会向前走,没人能让时间倒流。”   以为许牧深会和江辞云一样觉得曾经的我人味更多,可许牧深却说:“我也喜欢第三幅。”   这倒是把我给愣住了:“你,也说理由。”   许牧深收起这三张画:“唐颖,你很努力,不管是为了谁努力,敢拼的女人最动人。第一张太随波逐流,第二张太冲动绝望,第三张……最好。要是你也喜欢现在的自己,不用刻意为谁改变,真正爱你的人会理解你,这是给辞云的考验。”   我一愣,尴尬地冲他笑笑,抬手看表说:“不早了,我先去公司了。”   “好。”他十指交缠,点头。   出了律所,我的车飞快地冲回公司,午饭我叫了快餐在办公室,下午批文件的时候我心里乱得不行,但要说具体原因又实在说不出来。   笃笃两声,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   经理急匆匆地说:“有个员工给人事部交了辞职信,今天就没来上班,工资的尾款也不要了,电话不通又找不到人,查了下身份证居然是假的,八成泄密的就是他。”   我定下神说:“帮我打电话约陆励,下午。”   没多久经理又进来我办公室说:“约好了,下午四点。”   我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快三点,问道:“地址在哪?”   “唐总,我约了公司附近那家蓝岸。”   我故意迟到了二十分钟才去了约定地点,陆励看见我,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但眼神始终在我的方向。   我踩着高跟鞋哒哒走近,拉开椅子坐下,服务生过来得快,我要了杯香浓的纯黑咖啡,然后盯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的变化到底是小,陆励看上去和我第一次认识他时几乎没什么差别。   “唐总,我该这么叫你?”陆励盯了我一会:“差点认不出你,你,真是我以前床边的人?不过看到你过的这么好,我很开心。”   陆励的话像针刺一样,和这样虚伪的男人结过婚,我实在心疼自己。   我直截了当地问:“别给我来这一套,为什么在我公司安人。”   陆励反问:“证据呢?”   我眼睛一拎:“要是有证据我怎么会和你见面,我的律师函应该会直接摔到你办公桌上。”   “喔。”陆励应了声。   “你开的是金融公司,偷我公司的主题网页不觉得很没趣?”   他淡淡地说:“我准备开个子公司,也做传媒业。看你捞这块蛋糕捞得那么来劲,也不能干看着。”   咖啡正好上桌,我拿起闻了闻醇厚的香气,拿起凑到唇边时停下来,突然说:“以为我真拿你没办法。别忘了我朋友还拍下过你的视频。视频里你和你的女人可承认了自己的一切罪行。”   “记得。宋融和林峰凡进去了,你那时候没出来反驳,到时候一个包庇罪和作虚假证词……”陆励稍有些卑微地说:“唐颖,那东西早没用了,你比谁都清楚。再说我们只是商业较量而已。”   “我巴不得和你老死不相往来。看来你不逼我把你身上狠狠剐下块肉来是不会知道识相两个字怎么写。”我不以为意地笑着,只喝了一口咖啡就站起来,弯腰扭住他的一侧肩膀,狠狠地掐下去说:“一个贼和我说商业较量?行,也好。我喜欢这个词,前夫先生,我绝对不会跟你客气,我们就按商场上的门道来。”   我松了手,转身时陆励又说:“唐颖,小黎和我登记了。”   我扭头:“恭喜,你们俩真挺合适的,一个自私一个贱。绝配。”   陆励皱着眉头,像是很不好意思地说:“她怕你变得优秀了,我会后悔,所以让我针对你证明,她不懂生意上的事,但她逼我这么做,我……”   “那贱货还不知道害怕?半年前她和个耗子似的。”我惊讶。   陆励咽口唾沫:“她只是太爱我,所以这件事就算了吧。”   “你怕了,陆励。你怕我真使什么阴谋诡计弄死你。你想我不和你闹。那可得看我心情了,我现在想捏死你,应该不算太难的事。”   他没说话,捧着咖啡杯又喝了口。   我从皮夹里抽出几张人民币摔在他脸上:“痛吗?我请。”   走出咖啡厅的时候,我的脚步变得很缓慢。   心是什么时候开始坏的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命运的浪潮一步步逼着我做个自己有时候都会觉得陌生的自己,但我真的回不来头了。   我想把所有伤害过我的人逼死,把我受过的一切屈辱都讨回来,想做个甩钱姿势好看的人,想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再也不要过因为贫穷和懦弱而被人践踏的日子,想在江辞云为我受委屈的时候再也不要只能无力地站在他身后了。   我直接开车去了超市,买了一大堆菜回家,沈茵和许牧深早就到了,江辞云穿着拖鞋上前提走我手里的塑料袋:“还以为你忘了。”   “怎么会?”我没有直接进屋又往楼下跑,过了一会抱着笔记本电脑和一堆资料往卧室里塞。   我出来的时候江辞云的脸色不是太好看,我往厨房走,江辞云一手撑在门边,堵在门口说:“鞋都忘换了,踩着高跷进厨房?”   我低头一看,挠挠头发说:“忘了。”   我和江辞云说话的过程中,许牧深帮我拿来了鞋子放在旁边说:“换一下。”   我愣了愣,木纳地把脚从鞋子里伸出来,江辞云却突然蹲下来把我的脚塞进拖鞋,丢出句:“少穿这种鞋,脚会变形,真他妈不知道爱自己。”   “辞云你也别老说她,职场需要,也是没办法。”许牧深点了根烟说。   后来,我系上围兜炒了八个菜外加一个汤,给保姆分了一份拿进客房。   我把沈茵叫出来,她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可坐下时还一副很好的样子拼命往嘴巴里送菜。   吃到一半沈茵就说饱了,客房的门砰的一声关上。许牧深没有提早上单独约我见面的事,我和江辞云现在关系刚刚缓和,加上刚刚换鞋子的小细节,很多东西从我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我也没提。   饭后,江辞云送许牧深到门口,门关上时他突然攥紧我的手腕往卧室里拖。   “你干嘛?”我真心被捏疼了。   他走到柜子那,拿出一个药瓶金刚怒目地问我:“胃药里装的是什么?”   我吓得快要魂飞魄散,一把去抓江辞云的手腕:“辞云,你听我说。”   江辞云红了眼睛:“老子不听!你是不是又想说是我给了你一年期限,所以这一年里你他妈不能怀孕。唐颖,半年时间你公司的资金已经八千多万,早就达到了上市公司的实力,再三年,你就能发行股票,让公司上市,按照现在的发展上市是必然的事。难不成你一生孩子公司就肯定倒了吗?”   我无从狡辩,低着头说:“对不起。”   “早就告诉过你,那次你没吃药以后也别想再吃。你明知道我希望我和你的家庭能完整点,你他妈够屌!”捏在江辞云手里的药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重重的一声。   我看着一颗颗滚得七零八落的药丸,头再也不敢抬起来,即使没看他,我还是可以感受到江辞云现在是什么表情。   原来从进门开始他不对劲的脸色是因为这个,他竟忍了一顿饭的时间,甚至更久。   “对,对不起。”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江辞云猛地冲过来,带着撞击的力量把我狠狠地按在橱柜上说:“说!不爱我了,是不是?所以才冷落我!所以才不愿意给老子生孩子!”   我咬住嘴唇,盯着他愤怒到极限的脸,断断续续地说:“不,不是。”   他咬着牙不说话,把枕头抽出来砸在我脸上:“去外面睡!”   我被砸得头发凌乱,缓慢地蹲下来捡起枕头,又缓慢地转身走出去。   才走了三步,江辞云突然又把我攥了回去,我一下倒在床上,他阴着脸说:“房间你睡,老子出去。”   我以为他只是去客房,可外面的门重重关上。   一早我就去了云深,等了一整个上午都没等到他,打他电话一直关机。没多久我就接到我公司里员工给我打的电话。   听完电话我愣住了。   因为这半年我太急功近利,真正握在手里的资金其实没多少,才一晚上时间,好几个大项目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停了,钱拿不回来也变不出利来。   我不相信会突然这样,于是我想到了江辞云。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江辞云推门进来的时候衣衫不整,衬衫顶端的好几颗纽扣都敞着,完全没有一个企业总裁该有的样子。   他越过我,和我擦身而过地时候轻描淡写丢我一句:“唐颖传媒离倒闭不远了,要弄残你的公司对我来说太容易。”   我的眼泪哗哗的来。   以前他说,这家公司是我的门面,更是我的脸面。它真的给我赚足了面子,好多人都叫我唐总,再也没人随便叫我婊子了。昨天……因为这家公司的存在,我在以前抛弃我的男人面前居高临下的说话。江辞云亲手把我捧到了云端,现在他又亲手摧毁。甚至是用见不得光的手段,用他自己的钱才残酷打压自己的老婆。   我如是像根钉子似的定在原地。   过了很久很久,我才转过身尽量平静地问:“昨晚,就去干那些了?你应该一整晚没睡吧,满地儿跑,就为了把我弄残。江辞云,你到底怎么了?”   他看着我,喉结轻滚了好几次,终是丢出一句:“和你在一块我后悔了。”   我心疼得像是被当场割开了似的,眼泪更是止不住。我一小步一小步地走上前去,轻声说:“你刚刚说什么?”   江辞云始终看着我,嘴角一点点残酷地扬起来:“你听见了。”   我摇摇头:“没有,没听见。我没听见!就因为一点点小事你就后悔了,我不信,江辞云我不信!”   我猛地坐起来满头都是冷汗,江辞云的手臂正圈住我的腰,他睁开眼睛问:“颖颖,怎么了?”   我下意识望向窗外,天还没亮,努力回想着昨晚的一切,许牧深走了之后我和江辞云就进了卧室,我们还做了好几次。所以,我做梦了。   我一下翻身抱住他说:“辞云,我没有吃过避孕药。”   他睡得很熟,根本没有听见我的话。   十天后。   我早上起床的时候江辞云已经不在了,我洗漱完毕,路过沈茵房间的时候门半开着,我望进去,她坐在窗口抱着孩子,一个背影就把我看伤了。   我忍不住走进去,沈茵没发现,我轻轻拍她的肩:“怎么不多睡会。”   “他病了。”沈茵看我一眼。   我低头一看才发现孩子满脸通红的,住家保姆在旁边说:“给他吃过药,等半个小时还不退烧真得送医院了。”   “这事不能拖,现在就送去。”我一摸,烫得要命。   门外传来敲门声,我以为江辞云折回来了,一开门我却看见了严靳。   我愣了愣。   他手里提了好多东西,轻咳一声对我说:“唐颖,辞云人呢?”   “去,去上班了。”   严靳把东西放在地上想走:“喔,这些东西我给孩子买的,你应该知道沈茵住哪是吧?还有一张银行卡,帮我捎给她。”   “沈茵在这,你儿子病了。”我说。   沈茵大概也是听见了动静,抱着孩子从屋里走出来。严靳穿着西装杵在门口,然后就直接走过去看了眼孩子,探了探脑袋,大概是感受到了体温变化,一把从沈茵手里夺了过来。   沈茵愣在原地,严靳骂道:“还傻站着干什么?车钥匙在我兜里,你摸出来。”   “你要送这孩子去医院?”沈茵有点不敢相信地问。   “屁话。”严靳皱着眉头盯着孩子:“快摸啊。” ☆、131 我终将站上巅峰   沈茵手一伸从严靳兜里很快就掏出钥匙来,他们一前一后冲下楼去,我也跟着去。   沈茵坐进驾驶位,严靳坐在副驾驶抱着孩子,车门关上的时候我啥也看不见了,开车跟在他们后面。   严靳冲进急诊室要医生瞧孩子,医生一看是发烧就要严靳去挂号,严靳火了,指着医生当场就凶道:“现在就治,不治你试试!”   我以为严靳对这个孩子应该不会太有感情,毕竟他连名字都不肯给他娶,甚至没和沈茵说要去看他一眼,可当我看见严靳这么暴躁的样子,不免联想要是今天是我的儿子病了,江辞云会不会更着急,突然间我的整颗心就柔软下来。   医生最后到底还是妥协了,出生不到两个月的孩子要吊水,静脉太细只能挂在头上,孩子哭得像杀猪,可有劲了。这种场面沈茵已经看得麻木了,这孩子生下来跑医院是常有的事,但严靳看上去心疼得不行,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松过一下,他嘴上不说什么让孩子别哭之类的话,但他简直就像只无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晃得我的头都晕了。   后来孩子不怎么哭了,严靳还是转个不停。   “别晃了,你腿刚好。”沈茵忍不住说道。   严靳慢慢停下来,他把两只手都插在裤兜里,低着头问:“名字取了吗?真叫严二狗?”   沈茵偏着头说:“没取。”   “我给想了个。”严靳轻轻咳嗽声。   沈茵重新看他,看似挺不屑地问:“什么名儿。”   他低头看着孩子:“严戒。”   “介绍的介还是猪八戒的戒。”   “戒掉的戒。”他说。   我一听,心像被灌了铅似的,戒掉什么?   沈茵的脸色也僵了下,后来又说:“那还是猪八戒的戒,像你这种草包取的。”   严靳又问:“严守呢?”   守住什么?明明什么都没守住。   我眼睁睁看着沈茵眼神的变化,严靳取名肯定是按照传统组词来的,可不管是戒掉的戒还是守住的守,这两个字念起来再好听感觉都挺伤的。   “呵,那还不如严二狗。”沈茵沉沉地说:“等孩子大了问我为什么给他取这种名,我就告诉他,他娘是个二货,他爹是个狗东西。”   严靳的手从裤兜里拿出来,声音比沈茵更沉地说:“他爹是个二货,他爹是个狗东西,妈还挺好的。沈茵,是我对不住你。”   明明是沈茵的爱情,我却心疼得无法言说。   如果未婚生子是任性的代价,那么沈茵已经接受了最残酷的惩罚。   宋融进去后没几天我去看过他一次,他平静了很多。他告诉我爱过沈茵,以前在我面前说的所有难听话都是骗我的。宋融还说,如果一个男人不爱一个人根本就不会生气,会巴不得她离开,更不会婚后还千里迢迢赶去云南。闪婚是为了刺激沈茵,他还告诉我如果没有严靳,他已经准备和沈茵结婚了。   所以后来宋融才变得那么变本加厉,变得习惯使用暴力,甚至连带我一起冷嘲热讽。因为他不仅仅恨沈茵和严靳睡了,也恨严靳是江辞云的朋友,作为江辞云老婆的我,怎么可能免得了被宋融恨着,什么公司被打压所以才要报复,都是借口。   严靳毁了沈茵的八年恋爱,后来又选择了和宋融一样愚蠢的方式和别的女人闪婚。   除了孩子,沈茵都没剩什么了,家人不得见,青春回不来,已然坠到了人生的最低点。   孩子挂完水的时候严靳抱着他和沈茵肩并肩走在医院的大厅里。妇保医院不缺夫妻,就是不知道擦身而过的人里面有没有像沈茵和严靳一样的关系。   医院门口,严靳对沈茵说:“我和辞云要了套房,就离他不远,那些房子辞云不卖,都空着,也没装修,过几天会有装修团队进里整,这样你和唐颖也离近点。刚刚那塑料袋里有张银行卡,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要,但我还是要说一句,苦日子你自己扛得了别忘了还有孩子呢。拿着钱去干点生意,或者开个店,买买衣服鞋什么,都行。”   临走的时候,严靳轻轻的亲了孩子一口,说明早还会来接她们母女上医院挂水,因为医生说得挂个两三天才能不反复。   我回到公司里头,一直在想最近发生的事,沈茵和严靳的事情给我敲了个警钟,有时候以为一辈子不会分开的人说散就散了。傍晚的时候,我的心突然狂跳不止,抓起手机给江辞云打了个电话。   他接得很快:“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   “我,不能打吗?”我突然咯噔一下,心里还在琢磨是不是打扰他了。   江辞云低低地笑:“能打,只是好久没在公司里接到你电话,老子他妈又要感动哭了。”   我被他逗笑,说:“今天你别开车了,一会我去云深接你下班。”   江辞云像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你接我?今天太阳没从西边落啊。”   “嘴贫,我一会就来。”我挂了电话,整理整理了办公桌开车到了云深。   这里我以前经常来,但自己开公司之后就几乎没怎么来过了。我走进去,新晋的员工根本不认识我,他的秘书也换过了,换了个顶多二十一二的小姑娘。我往他办公室冲时,她还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那种想拦又不敢拦的感觉很明显。   我推门而入,江辞云正在自己煮咖啡,整个办公室都充满优质咖啡会有的香气。   他今天心情看上去很不错,我一进门就对我笑,只是笑得有点无奈:“真来了?”   我走近他,挑起下巴问:“我来都成很稀奇的事了?”   江辞云盯了我一会:“不稀奇吗?”   沈茵和严靳的背影又在我脑子里划过,我突然抱住他,把我已经为数不多的柔软给他:“好了,我以后有时间就长来,行吗?”   他轻轻推开我,低头亲吻我,很细腻很有耐心的吻,我竟突然来了反应,主动从这个撩得我心慌意乱的吻里抽出去。   “哎呦,嫌弃老子吻技不行?躲什么?”他太高了,总感觉我穿了高跟鞋在江辞云面前还是个小矮子。   他半倚在墙上,歪着看我说:“要不把头发留长吧,我还是喜欢你长头发。”   “你不是说我发质不好,睡觉头发老戳你身上?”我看着他。   江辞云微扬起唇角:“被戳习惯了,犯贱不行?”   我捂着嘴笑出来,他却很严肃,手臂一下就勾上我的腰很认真地说:“每次我在家里等你,烟都抽了两包你还不回来,我就不想给你打电话,就是想等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可好几次你天亮都不回,我怎么睡都不踏实,一晚上总要醒五六回。每到那份儿上,老子就很想念被你那头像稻草似的头发戳来戳去。颖颖,是不是挺他妈贱的?”   低哑好听的声音平和叙述完这段话。   我又去抱他,这次抱得特别紧,几乎用了我全身的力气。   江辞云拍我脑壳:“俩肾都要给你挤歪了,松手。”   他总是这样,时不时冒出句语出惊人的话,会让我一秒内就能笑疯。   江辞云把热腾腾的咖啡倒出来,给我递来一杯:“看你最近表现不错,我决定给你奖励。”   每次他说这样的话时我就会有联想到那种地方去,而且三十多岁之后他老要不够,我白天累得要死要活,晚上比白天还要浪费体力。   “我不要了。”我脱口而出。   江辞云不慌不忙地喝了口咖啡说:“那太好了,原本我刚收购了家快不行的公司,准备让你借壳上市,既然你不要我就留着自己运营。”   我眼珠瞪得快要滚出来:“你,你刚说什么?你不是挺反对我……”   他狠狠捏住我的鼻子说:“不是不喜欢你做生意,只是不想你像机器一样虐待自己,把老子冷冻。”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时间根本说不出话来。   借壳上市是让唐颖传媒最快上市的办法,把资产注入一家市值较低的已上市公司,得到该公司一定程度的控股权,利用上市公司的地位,然后这个壳子公司会被改名,成为我的东西。   “江辞云,你没逗我?”我心里震荡得都有点吐字不清楚了。   他没理我,自顾自走到办公桌的地方放下咖啡杯递给我一个文件夹:“自己看。”   我狠狠咽下口唾沫:“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江辞云蛊惑地笑:“不重要。”   我没有接文件袋,一下跳到他身上,两腿夹着他的腰,害他毫无准备下退后了半步。   他迅速把袋子丢到地上,托住我的腿,狠狠拍了下我的屁股:“几岁的人了?啊?穿着裙子还把腿劈那么开,要不要脸。”   我环住他脖子说:“江辞云,你给了我脸,给了我家,给了我很多东西。所以哪天你要是跑了,我就是挖地三尺都把你刨出来。”   他低着头问:“就你这矮脚狗,能刨几米?”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张开嘴。   他竟然抓住这个机会,往我嘴里吐了一小口唾沫。   我追着他打,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进来个高挑又好看的姑娘,江辞云一下就放开了我。 ☆、132 我终将站上巅峰   我看见她的时候眼睛发定,这是个混血的姑娘,蓝绿色的眼睛,典型的娃娃脸,偏生那身材前凸后翘,每一寸肉都恰到好处。   她用流利的英语说:“敲门没有人听见,还以为你不在。”   女人友好地看我一眼,点头,随后径直走到江辞云面前,大方与他拥抱,行亲吻礼,她的周身都散发了热烈女孩的特征。   她很熟悉地坐在江辞云的老板椅上,椅轮转了三百六十度,然后她不再说中文,用俄语和江辞云交流。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丈夫除了中文和英文之外还会说俄语,江辞云的声音一直就很低沉,还带点沙哑的颗粒感,说起别的国家的语言就更显然迷魅。   他们说了很久的话,女孩的表情时而生动俏皮,时而热烈性感,连我都没办法不被这种骨子里长出来的气质深深吸引。   后来,江辞云给她倒了咖啡,她毫不吝啬用中文赞扬:“你真是个让人心动的男人。”   听到这句时,我再也憋不出了,一眼横向江辞云,压低声音问道:“她是谁?”   他说:“合作伙伴。中文名字叫米苏。”随后又和米苏介绍道:“她是我太太。”   “哦不,我爱你。你是我理想中的伴侣。”女人耸肩,丝毫不在意我在现场。   江辞云冷俊不禁,轻轻摇头,仿佛有些无奈。   这半年我也接触过一些国外的女孩,她们和东方女孩有着某些程度上的不同,爱情观也一样。   我以为,自己已经过了那种十几岁时无理取闹的阶段,可当这个女人走后,我不依不饶地开始追问江辞云各种问题。   他好笑得看着我,直接丢给我一句:“没和别人上过床。”   “精神出轨呢?有吗?”我死死盯着他。   江辞云点根烟抬手看表:“又胡思乱想什么?时间差不多了,走,回家。”他把先前我没接的纸袋再度塞给我。   我开车带他,动荡的心却怎么都沉静不下来。一直以来,我对江辞云的信任到了几乎愚衷的地步。就算他婚后免不了应酬,也肯定会有人巴结他时给他安排女人陪他喝酒,但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个看似风流实在长情的男人,以至于我从来没想过他可能有一天真的会离开我。   米苏的出现,让我无休止的害怕。重遇许牧深后,他为数不多的几句话现在想起来却是惹人深究。许牧深说,辞云也是普通男人。许牧深在律所时对别人说,律师的言辞需要保持严谨。那么可见他那句话很可能是一种暗示。我去律所给他当模特的时候,许牧深又说,如果喜欢现在的自己不需要改变,爱我的人会理解我,也是对江辞云的一种考验。   我再也无法淡定了,越想心越惊,开始担心遭遇第二次爱人出轨的戏码。如果对象是江辞云,我绝对会痛到骨头里。   晚饭过后江辞云拿走了我的车钥匙,说要去超市买几条烟回来,我趁这个时间点万般犹豫下打给了许牧深,把心里的疑问全都问了出来。   电话那头传来温和的笑:“这么快就被你察觉了,看来我的暗示技术还不够隐晦。”   得到这个答案,我彻底吓到了,直接定住连话都说不出来。   许牧深说:“米苏是个很有魅力的女孩,有次他们临时有生意要谈,我和辞云正好一起吃饭,后来她来了,感觉辞云很欣赏她,唐颖,在他没有离谱的行为之前……”钻进耳朵里的声音顿了下来,他笑:“懂吗?”   挂掉电话的时候,我的心像是被压上了千斤重的石头。算不清多少次,许牧深透露给我的许多事情都一直在帮助我,指引着我。他似乎总是无条件站在我这边,哪怕江辞云是他的好朋友,可江辞云和我之间,许牧深似乎一次次选择了我。   没多久,江辞云买完烟回来,他大概是瞧见我脸色不好,长身走过来站在我跟前。   我坐在床上,看他的时候不得不仰起头。我一直都仰视他,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他好笑地看着我,突然冒出句:“一个女人就让你板个脸,至于?”   “她不一样。”我冷淡地说。   江辞云的眉头轻眯,嘴里嘶了声:“她是中俄混血,和我们当然不同。”   我把头偏开:“我不是这意思,你心里清楚。”   他一口否决:“就因为她在办公室的几句话?颖颖,我要是真喜欢她,一定会很坦白地告诉你。我对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欣赏,吗?”我脱口而出。   他在我身边坐下,手臂揽住我的肩,异常坦白地说:“的确。欣赏。她十七岁就破格从商学院毕业,在做生意上面,我可以说她的很多见解完全超越了我,是个特别有远见的人。”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似乎每个人的内心都存在着一定的矛盾点。   江辞云不喜欢我拼命工作,他甚至有过让我把公司关掉的念头,可他却欣赏着一个有着超越他观念的从商的女孩儿。   而我,竟然无能为力。   不想再听这个话题,再问下去,不管是他坦白还是他隐瞒,我都会伤碎了心。   我开始和他讨论借壳上市的具体计划,他很耐性的把他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并购重组资产置换等方式拿到控股权后再改名,是最快的方式。   我看着他又忽然想起那个梦。梦里他毁掉了我的一切,但现实是他给了我一个更高的飞跃。好像不管我怎么努力,事业和爱情都是他在一手操控。   当晚,我抱着笔记本,江辞云弯腰站我身边把一些能做的全都完成,这个壳公司真的选的很合适,而且我很肯定江辞云准备了有一段时间了。   他说,不需要多久就能完成所有,如果我有需要,到那个时候再把一笔资金注到我公司,成为我的资金保障。   我的心跳加速,敲击键盘的动作停下来,偏头问道:“江辞云,刚注册公司的时候你不是说,不要和你联系在一起,你说不希望别人觉得我是在靠你,所以连名字都让我不要加上你的字,除了那两千万本金之后你没注过一毛钱,这次怎么突然就……”   他整个人都变得柔软起来,大手在我后背轻轻磨蹭着说:“颖颖,我的人和钱都他妈是你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你还是对陆励以前对你做的事情很介意,我不反对你用一些不好的手段把他给干翻,然后放松下来,行吗?”   江辞云这番话说的好卑微,我常常看不懂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明明操控着所有,爱,恨,我的事业和心情。可他又时不时低到尘埃里,让我渐渐坚硬的心一次又一次为他而动荡。   他开始亲吻我,用着我们无比熟悉的熟悉的交流方式一件件褪去俗世的束裹。隔壁房间孩子的哭声传来,江辞云压低声音对我说:“颖颖,今天是你的排卵期,对吗?”   我脸又红又涨,轻声问:“你怎么知道。”   他笑中藏着邪气:“我了解你。”他的指腹在我腰间的每一寸皮肤上游走:“比了解自己还要了解。”   “你不了解我。”我说。   江辞云嘴角勾得更猖狂:“老子又不蠢。嘴上再怎么冲动,都他妈的气话。”   “米苏……不要欣赏她好不好。”我看着他,声音更轻了。却被一股力道瞬间贯穿,在一波一波的强势中再也无法和他继续这个话题。 ☆、133 我终将站上巅峰   他依旧勾着笑,声音却凶道:“认真点。我要……”他重重喘着气:“颖颖,我要孩子。”   我们都压抑着,尽量谁都不发出任何声音,隔壁房间孩子时不时的短暂哭声好像在刺激着我们,他始终盯着我,从他眼睛我,我真的看见了他想要做个爸爸的浓重执念。   凌晨三点,我们冲完澡一起从洗手间里出来,我竟然毫无困意,江辞云也似乎没有想睡觉的意思。   他腰身裹着浴巾,习惯性地点燃一根烟,我越来越迷迷恋他抽烟时浑然天成的吐呐姿势,连带那些气体也一起迷恋着。   他抽完一根烟,我走过去坐在他腿上,他很娴熟地圈住我问:“爱我吗?“   我说:“很爱。”   “爱哪?”江辞云低低笑着,他就像个女人似的问着没太有营养的问题。   我不想认真回答,侧头勾勾手指,他颔首,我凑到他耳边说:“我爱你的……”拖了很长的调子,我自己都笑了出来:“你的黄金屁股。”   江辞云顿时冷笑两声:“老子的黄金屁股可不做生意。”   我一听,差点笑得肚子痛,他过来捂住我的嘴,指了指墙上的钟说:“几点了。”   他抱我上床,把手臂给我当枕头,我们身上一模一样的浓郁的沐浴露味道让我睡了个安实的觉。   可这一觉并不长,严靳来的早,说要抱孩子去再吊水。我和江辞云都醒了,严靳看见江辞云,递给他一根烟,江辞云没抽,夹在耳朵后头把他叫到一边说了几句,具体说什么我和沈茵都没听见。   他们的谈话时间不长,严靳没多久就要从沈茵手里抱走孩子,沈茵没给他,说:“你还是别抱着,这要是他以后抱习惯了怎么整。”   这次我没有跟着沈茵去,又隔一天严靳一大早又来了。他和沈茵刚要出门,那个以前江辞云娱乐城的小姑娘抱着女儿竟跟来了。   画面太难堪,身为旁观者的我都觉得自己会记一辈子。   那小姑娘瞧着真挺可怜,明明自己才是严靳的正牌老婆,可看见沈茵和严靳并排站着的时候,还是很卑微地说:“她一大早哭个不停,可能是想你了。”   “你故意跟的。”严靳的态度算不得太好。   她低下头,没说话。   在感情的世界里,谁爱谁多一点注定会处于弱态。   “嗯。”她承认了,然后眼睛里都是眼泪:“老公,你是不是想离婚了?”   我的心咚咚跳,在心疼和期待中越跳越快。   严靳那媳妇是坐过台没错,但在她二十一二岁就跟了他,而且严靳和这姑娘办酒席没多久我私下问过江辞云,他说自己的娱乐城不要姑娘们做什么不良交易,除非姑娘和客人熟悉了,处出了感情那自己私下出去的不算。   我想这个姑娘可能真的很爱严靳,所以才愿意包容这么多。   她像颗钉子似的钉在地上,好像连走近自己老公的勇气都没有。严靳都没回答,沈茵先说了:“他没要离婚。孩子病了,他陪两天就回去。”   那姑娘的脸挺僵的,点点头说:“那你陪吧。”她手里的孩子真是在哭,她没骗人。   哭声像是会传染似的,沈茵的儿子也哭了起来。   严靳最终从沈茵手里抱走了儿子和自己老婆擦身而过时丢下一句:“我先去医院,先回家吧。”   我看了眼江辞云,江辞云要她进来坐,她也真的进来了,环视了一圈,特别窗口挂着小孩衣服那间就更是多看了两眼。   后来她坐在沙发上,我给她泡茶喝。   江辞云先去了公司,我和这个见过没几次的女人面对面坐着。   她很不好意思地问我:“唐总,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多余啊?”   我有点尴尬地摆手:“没有。”   她自己摇摇头,苦哈哈地笑了笑:“其实我也觉着在严家是个多余的人,要是没女儿他也不会要我。人怎么可以这么犯贱,就因为一个男人委屈自个儿。我和他结婚那么久,他,没碰过我几次。每次都是他谈生意喝醉了,醒来又很陌生,好像碰了我是很恶心的事。可我……”两行眼泪挂了下来,又快又多,不巧滴在孩子眼睛里,孩子又哭了。   我此刻的揪心无以言表,虽说更心疼沈茵,可这姑娘也可怜兮兮的,看见她就好像看着以前弱小的我和现在怕江辞云喜欢别人而开始胆战心惊的我。她要是离开了严靳,我不确定这姑娘会不会和沈茵一样,做回小姐,带着很难愈合的悲伤坠到人生的最低点。   我竟然去拉了这个没多少交情女人的手:“别自己吓自己,也许会好起来的也说不定呢?”   她愣愣地看着我,点头,笑了。   看得出来这姑娘虽然在夜场上过班,但没什么坏心思。我送她到楼下,司机在等她,她上车后我就自己驾车去了公司。下午的时候,经理告诉我,陆励这两天名声挺火的,就因为那个从我手里盗走的网页得到了很多很多好评。那网页和传统网页有很多不同的地方,用户体验非常好,关键了融入了很多有趣的东西,创新感十足,看见报纸上写他因为这个网页一下就得到了很多关注,我心里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想,最好的时机来临了。   在他人生的一个制高点上推他下台,做过的恶不可能真的当做从不存在。   下午五点的时候江辞云走进我的办公室,他给我买了礼物,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一个靠垫而已。他说是从国外的良心产品,久坐屁股也不会痛。   我一看标签是俄文,整个人就又不好了。   “米苏送你的?”我莫名不喜欢这个礼物。   他一听也不高兴了:“放什么屁!”   可能是我太敏感了,看见俄文就不由自主想到那个女人。其实我也撞见过江辞云的一些合作伙伴,有些女人甚至对他表现出浓浓的好感,可我都没什么危机感,就那个米苏不同。   “在网上订的。”他拿起我的茶杯,丝毫不介意的喝了口。   “今天和我一起吃饭吧。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单独吃过晚饭了。”江辞云说。   我坐在他车里,他问了我要吃什么东西,后来遵循我的意见去了一家新开的餐厅。   牛排上桌的时候,他习惯性的点燃一根烟,吞云吐雾间异常好看,前来服务的服务生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他的服务特别周到,以至于我很娴熟地从皮夹里头抽出两张钞票甩给了他。   “颖颖,你现在不但有嘴皮子,还有实力。”江辞云特别不阴不阳的说。   我身子靠过去,说:“那是,我现在自信着呢。”   他冷笑两声:“是吗,包括在爱情里?也很自信?”   我没有第一时间去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我越过他竟然看见了米苏。   女人的挑衅是最明显不过的。   江辞云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眼神的怪异,想要扭过头去。   我紧张的一把就捧住了他的脸说:“你脸上有黑头。”   他扫开我的手,骂道:“滚。老子皮肤比你好。”   牛排上桌时,我心里一直都胆战心惊的,生怕这个米苏来破坏我和他的二人晚餐。   可后来,让我转开视线的原因竟然是一群不速之客。   有人上前来拍江辞云的肩膀,是个黄毛,他开口就是句:“老朋友,你是自己走,还是让你媳妇跟你一块走。”   “怎么是你们?”   “兄弟几个刚刚出来,想找你一个喝个酒。”黄毛说。   江辞云看他们一眼,我从他的眼神中看见了很少还会有的狠绝了。他不紧不慢点了根烟,然后说了句:“给我滚远远的去。”   我很确定这批人我没见过,不是之前打过照面的任何一个人,全都是生脸。   黄毛把江辞云的一只手拿住往自个儿腰上摸,衣服翻起来一点点。我看见了金属的东西,应该是比西瓜刀小一些的管制刀具。 ☆、134 我终将站上巅峰   江辞云一定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人,他处变不惊,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架势。   他抽回手冷笑,随即又点燃一根烟,是他一贯的吸烟方式,第一口永远猛烈得很。   黄毛怒了,一把扯住江辞云的衣领骂道:“和你说话听见没?”   江辞云的眉头一皱,把黄毛的手当作烟灰缸狠狠地按了下去,嘶的一声,黄毛猛地收回手乱甩着,被烟头烫过的地方立刻发了白。   “妈的。”   跟在黄毛身后的一个小兄弟瞧着就是个机灵的,他挥起拳头就要往江辞云脸上砸,只是这拳头没来得及落下,米苏就狠狠握住了。   我的心顿时一沉,这个米苏怎么会这么巧在这个餐厅里,我当下能想到的就是这批人很可能是米苏找来的。这个念头才刚刚闪过不久,米苏就和他们打了起来,那种气势真和我看美国动作片里的女打手似的。   我下意识看向江辞云,不知道他到底是太淡定了还是心里有了和我一样的想法,端坐在我对面一动都没动,就像不关他的事。   “不去帮忙?”我问。   江辞云拿起水杯喝了口又对我说:“就当看电影了。”   “黄毛他们是谁?”我问。   江辞云慢半拍地说:“你老公我刚踏入社会时认识的人,阿深也见过。”   他语速不快,说得很缓慢,但这句话透露的信息却很多。半年前台球室里他们和老板的对话我到现在都记得,而且许牧深也和我说过那时候江辞云太年轻不懂事,差点走了弯路去卖粉,那么这批人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了。   黄毛和米苏打得激烈,没多久餐厅的保安也都过来了,黄毛他们没有再和米苏打,一群人往门口冲出去,透过玻璃窗正好能看见他们上了车,车牌被光碟挡着,显然是有备而来。   可是餐厅是我临时说的,江辞云和我都是突然来的,这么说起来没人会知道我们在哪儿,只剩下一个可能性,那就是有人一直跟着江辞云。   米苏喘着气走过来,拿起江辞云喝过的水杯一股脑全倒进嘴巴里。心里快膈应死了,杯子这种隐私的东西,怎么可以乱拿。江辞云之前在办公室喝我的水杯,因为我们是夫妻,是最最亲密的人。可米苏拿江辞云的水杯,又是凭什么。   我静等这个女人会说什么。   米苏把杯子放下,性感的把棕色的长发撩到一旁,又刻意用俄语和江辞云交流。我听不懂俄语,而且她明明就会中文却不说,很显然只是不想然我听而已。   “聊完了吗?”我忍不下去了,很不礼貌得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江辞云看向我问:“吃饱了吗?”   “屁话!”我飙起了脏话。   他好笑得看着我:“走吧,回家。”   米苏的声音提高了很多,在他身后喊着,但江辞云却没有再理会。   车里,我盘着手:“没话和我说?”   他瞟我一眼:“你想听什么?”   一场暴雨来得猛烈,打在车窗上的雨点子少说也有硬币大小。   江辞云低哑的声音和外头的雨声互相抵触着。   我瞥他一眼:“想听什么?你觉得我想听什么?江辞云,你什么时候去学的俄语,你和米苏真的只是合作伙伴这么简单?还有怎么会那么巧,她在吃饭,小流氓也正好就找上门了?”   “俄语认识你之前就学了,一直没机会用所以你不清楚。米苏……她撒疯,不用理。”江辞云只丢我这么一句。   可我的心更乱了,他们的俄语说的是什么鬼我一句也听不明白,急也没用,急也没人会告诉我什么情况。   许牧深的话突然一次次在我耳边闪过,他说趁着江辞云还没有离谱的行为……   是的,守住婚姻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有些人以前很相爱,但后来却腻了。一旦腻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无法去判江辞云‘死刑’,因为我根本就没证据,再说他的心思有时候也喜欢闷在心里。   很多人也会藏心事,但和江辞云的性质却不一样,人家说话分能说的和不能说的,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就憋着。可江辞云不是这样,他只分愿意说的,和不愿意说的。   因为他总是很坦白,但……不愿意说的一样只字不提,就比如和林超的细节,我问过很多次他都没说,后来还是许牧深告诉了我。   到家后,沈茵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江辞云去洗澡,我就把沈茵拖到一边,聊了一会后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通通告诉了沈茵。   她悲怆地冲我笑:“抓紧他。像老江这样的男人,多的是人想要挖墙脚。你防不了别人挖,但你可以守着。别和我似的。”   “今天严靳和你说什么了没?”我听着她话里有话似的,于是就问得小心。   她点头:“说了。严王八蛋说把爱情给了我,把婚姻给了她。他说,可能他一直不会喜欢他媳妇,但要是哪天她媳妇想离开了,他不管多难都要来追我。就算那个时候我已经结婚了也要把我抢过去。”   我狠狠愣了愣:“严靳这说的是人话吗?他哪里成熟了?还远远不够呢。他的意思是不想自己被骂负心人,所以冷落他媳妇,等媳妇自己要走,他也不算对不起她?然后他再来追你?他以为自己演电视呢?他想怎样就怎样?脑子是缺根弦呢?”   沈茵自己也觉得好笑,只是笑得好委屈:“他就是个傻逼,我也是傻逼。”吸了口气,她低声说:“还好我们两姐妹里,你过好了。”   我一听,深深皱着眉头问:“过好了吗?沈茵,你觉得江辞云是真的爱我吗?”   沈茵把脚盘起来,深深叹了口气:“这鸟问题你们没结婚的时候你就问过我。那会儿我听了你和我说的那些,我当时觉得他不爱你,他要是爱你一定会守着你。其实也给我说中了,他接近你那会目的就不纯。你他妈也是个倔脾气,我没想到你还真是自个儿逆天改命,成了老江媳妇。他对你怎么样你别问我,你自己不知道?”   “可他那时候他对林超也很好,林超把第一次给了他,那段时间我晓得之后差点抑郁,以为他只喜欢处女,我也没想到他会说爱我,会和我办婚礼。拢共一年时间而已,沈茵你看看我,你还认识现在的我?他真的把我宠上了天,越是这样我越怕他会不要我。”这段话说到最后掺上了隐隐的哭腔,只是眼泪没有下来就被我逼了回去。   沈茵冷冷地笑:“女人啊,管他妈女强人还是小女人,管她是好性子还是孬性子,再会算计的女老板一样算不准自己的爱情。小颖,你知道中间到底哪里出了错吗?”   我被沈茵问得愣了下,没说话。   她笑着对我抹了把眼泪,仰着头眨眼睛说:“输在那个人爱不爱你。只要还爱你,你就是王八羔子他也能当宝贝,要是不爱你,你真成了块宝也是王八羔子。”   沈茵这番话彻底颠覆了我之前的爱情观。   以前的我不够好,我想要努力变得强大些,把自己变得好一切总是没错的。可一回头,沈茵这番话却让我幡然醒悟。每个家庭的遭遇怎么可能一样?婚姻里层出不穷的问题更是防不胜防,一套自以为的观念怎么可能适用任何问题。   到底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还是说这世上的事情本来就没什么对错。   我捧着热茶,一小口一小口喝着,热气冲到我脸上,脸颊变得湿湿的。   我走近卧室没多久,江辞云从卧室里面出来,我没在追问那个米苏的事情,就当毫不在意似的,自顾自做拿回家的工作。   他躺在床上,可能是觉得无聊,突然冲我喊:“过来聊天。”   我敲击键盘的动作一停:“聊什么?”   “你感兴趣的。”   我身子忽地一僵,立刻走到床边坐下。   江辞云轻咳一声:“颖颖,她想追我。”   “谁想追你?”我和他打着哈哈,心里却恨不得把他直接给刨碎了。   “就那个米苏。”江辞云说。   “很正常,追你的人应该很多。但江总,我更想知道你对那个米苏有没有兴趣,我说的兴趣是……”顿下话,我把脸凑他跟前去:“睡她的兴趣。”   我的头被江辞云的手狠狠地推了开去。   他暴躁地看着我:“老子只喜欢和你睡。”   我的头发有点乱,是刚刚被他推了的缘故,耳朵下面一点点的长度,导致一侧的头发遮住了我一只眼睛,我没急着剥开,点点头:“行吧。我还真以为你蠢完了,今天晚上那帮小流氓是谁找来的你心里应该有数了是吧?她其实也知道你会猜到,就是做给我看的而已。”   他点了根烟,闷闷地应了声:“嗯。”   “行吧,看你脑子是真挺好的。你和她合作的是什么项目,给我停了。”我特别强势地对他说。   江辞云吸着烟,回道:“大项目。”   “行,我用我全部的钱,买你和她的项目停了。”我说。   江辞云一口烟呛到了喉咙里,猛烈得咳嗽起来。过后,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颖颖,你……”   我特别认真地说:“江辞云,你没听错,唐颖传媒老总唐颖,愿用全部的钱买你和她再没有合作关系。”   其实我心挺痛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无能为力到只能用钱解决问题,更别说那公司是我心血,稍微理智点的人都该知道不是个好主意。   可我现在,并没有理智这种东西。 ☆、135 纵我们一生猖狂   江辞云盯着我,那种深浓的目光好像是很远很远以前的事情。   这一眼他看了很久很久。   他把烟掐灭,抬手一点点剥开我的头发,随着他勾人又无奈的叹气声,迎接我的是江辞云有力的手臂。   以及,他对我的妥协。   他低咒一声:“又他妈损失了好多钱,草。”   我一下从他怀里抽离,瞪大眼睛问:“你答应了?”   他的表情十分的意味深长,手指朝我额头狠狠戳过来:“你那破公司还是开着吧,壳都给你准备好了,总得让你尝尝上市公司老板是什么滋味儿,要不然你会死心?拿钱买我的决定?颖颖,今天要是别人和我说这句话,我可能就一个耳刮子抽上去了。长这么大,钱这东西逼得我没路可走过,但这玩意老子不会让太当回事。”   我看着他,很小声地说:“要真不在乎,你还总扩建规模和开拓更多市场?哄人的话。“   他还是听见了。意味不明地笑连续好几声:“我只是不想再让喜欢的人因为钱而离开我。”   我心里轻轻哽了下。   沈茵和我最大的不同是,她用自己去教会一个个曾经傲娇又游戏人生的男人奔赴在另外一个人身边,而我捡走林超变相调教好的男人。她们两人都以身试情的女人,林超拼命去争还是来不及了,而沈茵终是委屈了自己却也无法全身而退。   我很感谢许牧深,是他引导我抓住了差点要出问题的爱情。他一直都没有谈恋爱,在他前台的赵小姐等了一个月大概是看不到希望,和律所的另外一个律师谈起了恋爱。而许牧深到底在想什么,没人能知道。   没多少日子我在江辞云的安排下成功借壳上市。庆功会那天来了很多人,个个都是西装革履的上流人士,和我以前的圈子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心情不能用高兴或者不高兴这么简单的形容,我想淋漓尽致的大哭一场。   闪光灯一次次打在我脸上,媒体的话筒都对着我,我想以前叫我婊子,穷逼的那些人已经失去骂人的底气,而现在我接触的这些人都叫我唐总,唐总,唐总。   上市后不久陆励在我连番的恶意垄断下,经营不善关门大吉,我的人生似乎变得丰满又立体。有次陆励冲到我办公室里拍桌子,我冷眼看着他问:“引产的第二天,我站在门口,你说和我离婚不会后悔。现在呢?后悔了吗?”   陆励当时的表情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没有说话,我让公司保安把他给扔出去。没多久,我从别人嘴里听说他和小黎两个人在小区门口开了个烧烤店。我偶然路过一回,以前傲娇又嚣张的陈萍系着围兜开始给人端茶倒水,舔着脸去讨好客人。但这家店其实很不错,客人总是一波接着一波,我想他们过的也不算太差,变成了真正的小日子。   还有次很偶然的机会,我遇见了米苏。她请我喝咖啡时告诉我,她受了江辞云的请求,配合他在我面前演戏,就连黄毛那几个小流氓都是临时从片场拉的打戏演员。江辞云只是想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多得是人要他。他为我做太多,所以受不起一丝一毫的冷落。   知道真相的我哭笑不得,端着咖啡杯问:“他怎么会这么幼稚。”   米苏耸动肩膀说:“他也许非常爱你。唐颖,Loveisakindofchanceencounter,andonecanneitherwaitingnorpreparingforit.”   我忍俊不禁。江辞云为了让我更在意他,拼命的误导我,告诉我,围绕在身边的对手究竟有多强大。   也许,正是我愿放弃一切挽回他的那一刻开始,他才感受到了安全。   转眼就是深秋,天气变得很冷,我穿了两件毛衣还是觉得后背凉凉的,又或许,还有高处不胜寒带给我的冷。   车里,我好久没说话,车窗外的建筑物或多或少已经有了变化,有新建的高楼,有被拔出的老房子。这座城市里经历了许多许多事,我从前所有的苍白都被这些好的,坏的,幸运的,残酷的事填得很满。   我们这一群人的故意也已经翻了好几页。   沈茵的淘宝店经营得很好,一年少说七八十万的盈利,和严谨那段,她终是妥协了。她拿了严谨给她的钱从小店做到大店,加上江辞云的运营团队帮忙,她整天忙得连电话都很少和我打了。只是,她还是没有找到她命中注定的另一半。我不知道她和严谨有生之年还会不会有缘分,或者是会有另外一个值得她爱的,且爱她的男人出现。   我的眼神越来越深,车窗外的景色模糊成了一团。   小肚子又开始痛了,今天是第三天,我捂着肚子隐隐忍者。   “颖颖。”   我捂着肚子回过神对江辞云说:“我觉得好不真实。什么都有了,对很多事情却没有那么有兴趣了。”   “有什么不真实的。”他不以为意地答着,看我的时候突然问:“脸怎么这么白?”   一阵阵的腹痛已经连续好几天了,原本以为最近姨妈要大驾光临了,可它迟迟都不来,腹痛越来越重,我伸手去扯了扯江辞云的手:“我,我肚子痛。可能刚刚吃火锅不干净,急性肠炎什么的。”   我的冷汗一阵阵地冒出来。   “马上。”江辞云的方向盘猛烈一打,车速从四平八稳变得飞快。   到了医院后,我做了一系列常规检查,等各种报告出来我拿着单子和江辞云一起走进医生办公室。   医生是个超过五十岁的微胖女人,她看了眼单子说:“你有了。”   “有了?”   “有了什么?”   我和江辞云异口同声地喊出来。   “腹痛疑似先兆流产的迹象,怀孕四周,是初期。你的情况不算特别严重,吃药,打针,可以及时挽救。”医生说。   我和江辞云还是吓坏了。   他完全失去理智似的窜起来,对医生问东问西,他强制让我住院,不许再碰任何工作,我的公司他安排了得力的助手去坐镇。   病房里,江辞云和个猴子似的窜来窜去,坐都不安稳。好几次想从兜里去摸烟盒,手都给收回来了。   他坐在病床边陪我,懊恼地说:“早该戒烟的。”   我看着他,整颗心都变得好柔软,江辞云也是如此。   “医生都说没什么大事。瞧你紧张的。“我说。   他激动得像个傻逼:“颖颖,我要当爹了。”   兴奋过后,他像是将压抑了很久的东西通通释放出来,扒在我病床上哭得像个孩子。不得不说这个孩子的降临,他比我更激动。   “嗯。是的,我也要当妈了。”我想,我的生命终于彻底得完整了。   看着江辞云那么高兴的表情,我心里趋于终是充满了女性的柔软。   生产那天我坚持要自己生,就因为顺产对孩子好,我忍了以前好似忍过的那种疼痛,脑袋拼命往墙上猛烈得撞击。   江辞云也在产房,看着我那么痛苦,他把手臂伸到我嘴边让我咬,我实在是太痛了,真的咬了下去,可一阵宫缩停止,我立马就松开了嘴,看见带血的齿印,我不舍得再咬了。   “老公,我好痛。”我眼泪直飙,怎么都停不下来。   在越来越急速的宫缩中,最后我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江辞云一次次把医生叫进来,揪着她的衣领问:“别让她生了,她不生了!我不要孩子了!听见了没,她很痛!”   医生又气又好笑:“谁都是这么过来的,别太紧张。”   他的暴躁和心疼我全看在眼里。   后来,宫缩越来越频繁,盆骨开的时候我出血特别多,我想应该和我第一次经历有关系。 ☆、136 纵我们一生猖狂   现在医学发达,孩子和我最后都平安了,可医生说我没有再生育的可能性,也就是说江辞云和我,不会再有儿子了,于是江辞云最后给她取了个男名,叫江彦。   女儿的降临可能让江辞云的爸妈和他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孩子满月那天,江辞云收到短信,说是喊我们去家里吃饭。   和江辞云结婚到现在我一次也没去过公婆家,也没怎么见过江辞云提他们二老和那个大哥,久而久之我不问他不说,自顾自安稳得过着我和江辞云幸福平静的小日子。   下车前,我有点紧张地攥紧他的手:“看见他们我该说什么好?我叫爸爸妈妈,还是叫公公婆婆?”   他看着我,撩起我一撮长到胸口的头发在指尖绕了几圈说:“什么场面你没见过?吃个饭要尿裤子了?”   我抱着孩子没法揍他,他大概是吃住了我这一点,连续戳了我好几个脑袋,骂道:“瞧你那傻样。”   车门打开,他下车后帮我打开车门,我抱着孩子出来。江辞云从后备箱里摸着要给二老带的东西。   一辆摩托机车从我身边飞驰而过,孩子被一把夺走,我与坐在机车后面的男人目光短暂交汇,那是一双充满邪气且好看的眼睛。   机车开得飞快,我一时愣住,低头看看手里空荡荡的手。大叫:“江辞云,孩子!孩子被人抢走了!”   江辞云飞一般地窜到我跟前,看了眼我空荡荡地手。我浑身都在抖,一把抓紧他的胳膊,整双眼睛都定住地说:“快,快追!”   “上车!”他吼叫。   我和江辞云火速上车飞奔,立刻报了警,车子到了路口时三个岔口还是困住了我们。   我的手咬在牙齿上,泣不成声:“江辞云,怎么会这样。怎么还有当街抢孩子这种事。”   我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孩子没多久前还在我手里,就好像她的体温还留在我手上,可是转眼间,我的手臂却没了那种沉重的力量。   “没事,可能是绑架要钱。没……事。很快就会找到,很快!”他看上去比我镇定很多,可他声音比我抖得更厉害。   大概过了五分钟,江辞云的电话响了,他接完电话。车子吱的靠边停下,他大口大口喘气,合眼的时候挤出两行眼泪,转头对我说:“小彦没事,跟我回去吃饭。”   我以为他在开玩笑,还是浑身冒冷汗地扯住他说:“你别和我开玩笑!”   “真的,我大哥回来了。抢孩子的是我大哥。他叫商临,跟我妈姓。失踪了快二十年,还是我逼走的。他走了之后我和爸妈的关系慢慢开始不冷不热,大家都以为他早就死在外面,我也以为他早死了。”江辞云皱着眉头,声音沙哑地说。   我想问更多,江辞云却没再说话,车子掉头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上,我依然很忐忑。直到在公婆家门口看见了那辆红黑相间的机车我的心才慢慢落下。   我跟着江辞云进门,一眼就看见抱着孩子的男人,他和江辞云长得有几分像,不过到底不是双胞胎,总有些不同。   比如这个大哥有很深很深的双眼皮,脸要比江辞云清瘦一些,头发是典型的二八开,刘海很长,从头到脚都是一身黑色。头发是最纯正的墨色,衬衫是黑的,西装裤是黑的,给我的第一感觉就不像是什么好人,但不可否认,他长得很好看。   “吓坏了?”商临的语速特别慢。   除了独特的声音之外,他的手指给我的印象最深,他缓慢地滑动在我女儿的脸上,温柔得连只是盯着看的我浑身都一阵又一阵发痒。   公公婆婆根本没管我们,都围着商临转,又是问长问短,又是给他拿吃的。   我看了眼身侧的江辞云,他的眉头依然皱得很深,定在原地一动都不动。   商临没理父母的关怀,眼神扫到我脸上,阴暗地笑着说:“弟妹,你了解辞云多少?”   商临在和我说话,我一时并没有反应过来。   “什,什么?”   商临站起来朝我走来,他好高好高,我估计比江辞云还要高个两三公分。   他把孩子递给我,慢慢地说:“除了我这世界上没人真能看懂他,更别说是女人。”   我狠狠愣了愣。   江辞云的声音突然传来:“哥,我们出去聊聊。”   商临还没回答,江妈就说:“辞云,你要是再把你哥逼走,以后就不用再回来了!”   然后商临对江辞云说:“我们没什么可聊的。”商临好看的手在我脸上抹了把,轻声丢给我句:“弟妹,你嫁错男人了。”   我一头雾水,这个一点也不正常的家给我一种满满地不安。沉静的日子过久了,我已经好久没这种感觉了。   江妈走到我身边,看了眼说:“睡着了。给我,我去卧床上。”   我说:“我自己去卧吧。”婆婆点头,带我到房间。   孩子卧倒之后,婆婆转身的时候我拉住她的手,不太习惯地叫了声:“妈,商临和江辞云关系很不好吗?为什么?能不能和我说说?”   婆婆看我一眼,丢我一句:“家丑不外扬。”然后就夺门而出。   简短的一句话却是听得我心惊胆战的。   家丑?外?   我婆家,媳妇永远都是外人。就算那些其乐融融的婆媳关系多半都是看儿子的面,一旦夫妻关系破裂,婆婆永远都会无条件地站在儿子那一边。   饭桌上,我和江辞云就像是被冷冻了一样。公婆一直忙着给商临夹菜,问长问短。   可商临什么都不说,只在他们连续追问他过的到底怎么样的时候,他才勾起唇缓缓地说:“过得还不错。”   这段饭吃得我特别不自在,我觉得江辞云也一样。他闷头喝着酒,我看不下去才把他的酒杯一把夺过说:“别喝了。”   整张桌子上除了我之外没人在乎他会喝多少酒,更准确来说是没人关心他喝了多少,不大的饭桌如同被划分成了两个世界,一边幸福美满,一边冰天雪地。   饭后,公婆在厨房收拾。   桌子被抹干净后,我们坐着喝茶。   商临往厨房看了眼,随后说:“世界真不公平,我弟弟竟然混得这么好。”   “你不也说自己过挺好。”江辞云没有看他。   “特别好。”商临阴邪地笑,好看的手在桌上敲击:“也对,你做商人才最正确。就因为爸妈从小更喜欢我,你竟然骗我出去,把我卖给人贩子。”   这句话说的特别轻,但每个字都重重嘀敲打在我心上。   卖给人贩子?   怎么可能?   江辞云根本就不可能做这种事。   商临说:“怎么不说话?没话说了?辞云,你从小到大就受不得一点忽视。只要谁不在意你,你就会可怕得像个鬼。”   被商临这么一说,我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想到不久前才发生的一切,那时候我工作太忙没时间管他,他的确变得很不对劲。甚至还算计我,让米苏来骗我。   我垂在桌子底下的手开始隐隐发抖。但慌乱特别短暂,我很快就平静下来,江辞云说过不能拿过去的心境往现在套。而且我不应该去信个之前连面儿都没见过的男人。   正在这时,江辞云的声音却突然冒了出来:“我很后悔。”   我身子一软,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侧我无比熟悉的男人。江辞云的身子缓慢地倾向商临,说:“你回来,还他妈搞这么吓人的出场方式,是想干什么?”   商临轻轻推开他,缓慢地说:“你会知道的。”他站起来,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又说:“弟妹,最爱你的男人,从来不是江辞云。” ☆、137 纵我们一生猖狂   我皱着眉头,这家伙从一出现就没给我什么好印象。他说话不多,可句句话都带着尖锐的刺,好像不把人扎死就不会罢休似的。   “别想挑拨我和辞云的关系,少在这胡说八道。”我盯着商临。   “哟。不信?你早晚会信。”他笑的很短,眼神轻蔑的从我脸上擦过扫到了江辞云脸上。他的手轻轻拍几下江辞云的西装,明明很轻,就像在拍灰尘,可我却仿佛闻到了炮火和硝烟的气味。   商临说话的调子依然很慢:“辞云,你总算找到个什么都以你为重的人,但愿你身边的人能一直陪着你。”   他站起身的时候,江辞云好像憋不住了,低低地骂了句:“老子真想撕烂你的嘴。”   商临没理。   他走到厨房门口,冲里面说了句:“爸,妈,我先走了。电话暂时不会换掉。”   江爸江妈立刻从厨房里冲出来,江爸拉住商临的手:“家里有房间可以睡,回来了就住下吧。”   江妈差点都要飙车眼泪来:“临临,你十六岁到现在已经十九年,我和你爸都快有二十年没见你,才来怎么就要走?”   商临说:“真有事,我每天都会来吃一顿饭。”   我静静看着这一切,心里唏嘘不已。   时间真是个磨人的东西,总觉得商临和我公婆的感觉像是陌生人,早已没了亲人该有的熟络。   商临走后,公婆立刻来问江辞云:“是不是你又和你大哥说什么奇怪的话了?不然怎么他一来就要走。啊?你真是个讨债的啊!”   啪的一声,江辞云一手掌重重拍在桌上,吓的江爸江妈谁都没再说话。   他一眼看向我:“颖颖,把小彦抱出来,我们走。”   车子启动前,江辞云一拳拳用力地砸在方向盘上,沉默中的愤怒最可怕了。他的咬肌绷得很紧,沉睡中的小彦哇得一声大哭出来,江辞云的动作才停住,拳头落了一大片红。   “辞,辞云。”我突然连叫他的名字都变得胆战心惊。   他转头看着我,眼睛里有一片湿润,淡淡的。他低头看着女儿,情绪终是柔软下来。   “给我。”他摊开双手。   我把孩子递过去。   江辞云抱起孩子来比我更驾轻就熟,自从怀孕,他每天给我洗脚,给我按摩,怀孕后期我双腿肿胀得忍不住,他下班后每天每天都会给我揉腿,坐月子初期叫了几个月嫂,可最后都因为一点点小细节惹江辞云不满意而被辞退了。   他放下公司的一切事物给我做饭,洗衣服。晚上孩子闹腾半夜我醒来,有好几次都看见他抱着孩子在房间里晃悠,虽然是个女儿,但他真挺疼她的。   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听老一辈人说人无完人,一个人身上不可以全部都是优点,再完美的人总也有些缺点,可我真的觉得他除了占有欲强了些之外,浑身都发光点。   孩子的哭声停止了,江辞云才把孩子重新递到我手里。他往海景房的方向开,开到半路车速慢了很多,他突然说:“没有什么人贩子。他在撒谎。”   我咯噔一下。不敢问,只能静静等他接下来的话。   江辞云没有看我,他低低地说:“我哥比我大四岁。小时候我穿的,玩的,都是他剩给我的。小时候爸妈特别疼他,十岁的时候我和我哥陪我妈去庙里烧香,门口有卖衣服的,我妈给我哥买没给我买。她说反正哥哥穿过之后我也能穿的上。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那时候家门口有个馄饨店,我妈偷偷买了一碗把我哥关在房间里,让他吃完再出来。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这些话在耳朵里过了一圈又一圈,我愣愣地看着他:“都是自己的孩子,怎么会差别这么大?要是你是个女孩我还能理解,毕竟重男轻女的思想残留还是很重,可你也男孩儿啊。”   江辞云几乎已经没什么烟瘾了,我怀孕那段时间他就努力戒了。   我至今还记得他戒烟那会的暴躁,好几次摸着香烟含在嘴里,假装用打火机已经点燃了,吸上几口。但他车里一直放着烟盒,他又想去摸,大概是想到女儿,突然一下暴躁地把烟盒扔出了窗外。   他扭头,用手指刮擦着车窗上的一个小污渍,声音死沉沉:“大概是他多了几年和我爸妈相处的时间吧。听以前的邻居们说,生我的时候他们被逮住罚了很多钱。呵,老子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会这么不招他们待见。不过我小时候是很皮,我哥特别乖,他学习好,我学习没他好。有时候在外面闯祸了同学家长上门来骂人,他们就更不喜欢我。商临不帮我就算了,还在边上叫要他们打死我。再后来有次他闯了大祸还赖老子头上,我爸用扫把混子往我屁股上抽,到后来棍子都抽断了。你喜欢的黄金屁股,大概是这么来的。”   最后一句,要是放在平时,我一定会笑出来,可今天我根本笑不出来。   咽了口唾沫,我又问:“然后呢?他为什么会失踪?你刚对他说后悔,为,为什么?真的没把他卖人贩子。”   江辞云转过头来,嫌弃地瞥我一眼说:“他比我大四岁。他十六那会我才十二,真要有人贩子这种东西为什么不连我一块拐走?颖颖,你生意白做了!脑子浸粪坑了?”   “人家都说一孕……傻三年。”我松了口气,轻轻咬了下嘴唇,又问:“可你也说了是你逼走了他,那你……”到底是怎么逼走他几个字最终卡在了喉咙里。   不得不说,江辞云缺少安全感可能是从小就养成的。他怕亲近的人讨厌他,逃开他,不要他。后来,他有了我才会有那么强的占有欲吧。   想到这,我心就更疼了。   江辞云暴躁地扯开了自己的衣领,指着我说:“可以告诉你,但不许笑啊。”   “不笑,我保证。”我把女儿放在腿上,腾出一只手发誓。   江辞云的眉头狠狠皱褶,性感的舌头舔了圈嘴唇,一手掌又拍在方向盘上,模样很懊恼地说:“算了,老子还是不说了。”   “怎么这样?”我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来了,到底是什么事情连江辞云这种人都会难以启齿?   “先回家。”他启动了车子,一路飙车回家,虽然他车技很好,起码十年的驾照了,可我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终于,车在海景房门口停下,我悬着的心才得以落下。   我和江辞云往家门口走,远处的海风静静打在脸上,有些腥,但我早已闻习惯了,它是属于大自然的味道。   我跟在江辞云身后,谁知他突然就停了下来。我的脸一下就撞在他紧实的后背上,讲真,还挺疼的。   “你干嘛突然停下。”   他头一偏,刚要对我说话,我就先听见了较为独特的男音,像是老唱片。   “太慢了。”   我眼睛都差点拎了起来,脚步一挪就看见商临一手举得很高地挂在门边,脚也很随意地交叠着。   “你这人怎么在我家?”我瞪着商临,嘴上很淡定可心里却像浮动的海水似的,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等你们。”商临说完之后就没再管我们,转身往回走。   江辞云好像要发怒了,脚步变得特别快,我几乎是小跑着才追上他。   商临坐在沙发上,特别随意,还是那一身黑色的装束。我见过不少小流氓,可商临的感觉也有些类似那种人,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之商临给我一种很恐惧的感觉。他像是夜里的鹰,眼神让人看一眼就永生难忘。   江辞云一把揪着他的衬衫,骂道:“谁他妈让你来我家的。”   商临眼睛眯得很轻,笑得像个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人,他拍掉江辞云的手说:“我们兄弟这么多年没见,多说说话不应该?刚刚那地方俩老东西在,叙旧不方便。”   我听见商临这话,心一揪。   因为江辞云把一些他们小时候的事告诉了我,商临却说爸妈是老东西,他给我的感觉就更不好了。   “嘴巴放干净点!”我抱着女儿看不过眼就跳出来说了:“怎么说自己爸妈叫老东西,有没有口德?”   商临看着我,笑了:“弟妹,我们不熟吧?既然不熟,你可能连我是怎么样的人都不清楚,有什么资格就来轻易评价我?” ☆、138 纵我们一生猖狂   商临说完,一根根掰开了江辞云揪住他衬衫的手指头,用手拍了几下扫平了领口的皱痕。   我抱着孩子,一步步靠近商临,慢慢地说:“我是和你不熟,但我现在看见的是个随便撬开别人家的门,没脸没皮坐这的人。”   有个几秒钟的时间商临没说话,他的手指在沙发边缘缓慢敲击。   商临没理我,看向江辞云问:“辞云,最后的四个字你作何感想?”   “滚蛋。”江辞云金刚怒目。   商临好看的手从身后抽出一叠套,扬在手上:“弟妹。这东西,我弟一晚上和你用几个?可真行。”   我眼睛直发定,商临破门而入也就算了,居然还把这种私密的玩意儿拿出来。不过我到底不是小女孩了,混乱过后很快平静下来。   “老子觉得你不想活了!”江辞云一把从他手里扯过,顺势扔进垃圾桶。   商临看了眼,点头:“别激动。听说弟妹不能生了,以后买套的钱好像也可以省下来了,挺好。”   我的心如同被扎上了一根刺,医生说我的子宫已经很薄,加上生女儿的时候大出血,如果再怀孕会危及生命。江辞云和医生商量下给我放了节育环,不能给他生个儿子是我心里很大的遗憾,我自己都不愿意多想这些事,商临却偏要往我们的伤疤上揭。   “你回来到底多久了?查我花了多少心思?啊?”江辞云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不,是关心。”商临从兜里摸了盒烟出来,抽出一根。   烟很奇怪,味道也很奇怪,烟盒子更奇怪,外包装上什么都没有。商临摸出火柴盒子的时候,我满身的怒火都提了起来,他拿着我送给江辞云的火柴在点烟,那东西是不值什么钱,可就因为是我送的,江辞云一直不怎么舍得用。   “再不走,别逼老子动粗的。”江辞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火柴盒。   商临不怒,轻轻扯动嘴角:“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打算住在这。”   “妈的,行。你爱就住!我和颖颖走。”   我的腰被一股强势的力量扯住,刚要转身,商临又语速极度缓慢开了口:“你们住哪,我住哪。还是不要再浪费一次修门的钱比较好。再高端的电子门,到我手里就是孩子玩的玩意儿。”   我怒火中烧,一眼横向他:“你是惯偷么?很光荣?”   商临如鹰的眼神盯着我,他站起来一步步走到我跟前来。   他太高了,怀孕后没穿高跟鞋的我显得腿更短,他的腰到我腹腔,光是这种压迫的感觉就足以让人呼吸困难。   他低头,看着我女儿说:“有些人一出生就注定不会有好下场,偏偏就有不识趣的人,以为赶走一个,自己就能受到重视,结果还是不如人意。”   商临的手在我女儿脸上滑得缓慢。   我一听,心都快要跳出来。别的事情可以冷静处理,唯独感情和女儿现在是我的软肋。我侧过身,不想再让这个好像有点精神失常的男人碰我女儿。只要一想起就是商临当街抢了小彦,我的汗毛都能立刻竖起来。   “抱孩子去休息会。”江辞云命令道。   我点头,但走楼梯的时候脚步越来越慢,走过转角,双脚又不自觉地折了回去,藏着等了好一会才听见声音。我慢慢从墙脚移出去一些。   “这么多年都没回来,一回来就闹的鸡飞狗跳,是想干什么?”说话的人是江辞云。   商临答的简单:“讨债啊。”   “今时不同往日。以为还和小时候一样,你在旁边煽风点火就能让人往死里打我?”江辞云指着他。   “你可以不信。”商临又走近了一步:“你的女人,女儿,钱,名声,都会离开你。我会让你尝尝最绝望的日子是什么滋味儿。”   “给老子闭嘴!”江辞云挥起拳头往商临脸上砸去,那个比江辞云还要高两三公分的人头当即歪到一边。   和语速一样慢地转头动作,商临抬手抹了把嘴角的血,指腹伸进嘴里舔去这血色,他的刘海又遮住了眼睛,我从没有见过阴邪气质这么爆满的男人。   商临没有还击,依然慢慢地说:“我喜欢人生的先后次序。再说你抢了老朋友喜欢的女人,良心过得去?”   我的心一怔,觉得这话有点吓人。期待着江辞云能说点什么,可他却什么也没有说。   商临说:“许律师喜欢唐颖比你更久。他应该给你提过暗恋一个女生的事,你明知道那个女生就是唐颖。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他,只要我想知道,都不难。你毁了一个那么好的男人一生只有一次的爱情,不对,不能说是爱情,连芽儿都没来得及发就灭了。”   我一听,瞪大眼睛。这根本不可能啊,我和许牧深第一回见是和陆励闹翻之后,而且他自己也说,他是在电视上看见了我的眼神才注意到我,那次照面许牧深说要帮我打官司,我是觉得有点奇怪一个不认识的人为什么要跳出来帮助我,可后来发现他和江辞云是朋友,也就没再深想什么。   正想着这些事,江辞云又给了商临一脚,骂道:“给我滚!再胡说八道小心老子打烂你的牙!”   “喔?不承认?还生气了?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商临半跪在地上,又慢慢站起来。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信笺,特别幼稚的那一种。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依然可以看见信封上残留的岁月痕迹,纸张都已经发黄得厉害,我的心更是惊得不行。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致唐颖,落款人是许牧深。我在爸妈那房子的一个破盒子里翻出来的,别人二十几岁的情书你保存那么久做什么?辞云,不管是我还是你朋友,只要别人有你没有,阴暗的种子就会种在你心里。可惜了唐颖那个女人啊,可能还弄不清楚为什么你这样的大老板会看上她。除了因为她是陆瘪三以前的老婆,她还是你的老朋友暗恋很多年的女人,你好奇,你想征服,这些都不是爱。哦对,还有那个女老师,在你最受人忽视的时候她关心你,照顾你,你想要更多,所以才会和个比你大七岁的女人好。”商临平缓地说完这一切,轻轻拍几下江辞云的胸口:“你再不动声色,心里那些暗角还是逃不过我的眼睛。”   江辞云暴躁地把那个信封扯过来撕成碎片丢进垃圾桶,骂道:“你不回家,却一直关注老子?商临,你是我哥没错,我也承认那时候是我对不起你,可人贩子那件事根本就不是我干的,你心里清楚的很!”   “那班次的火车上来了个拐卖团伙,十几年前坐火车根本就不用身份登记,你把我逼得上车,我和另外几个年纪不等的孩子被强行带走。那段日子我自己都不忍心提,真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见我回来了,你好像也没有一点内疚,短短几个小时,你说了好几次滚,可见你有多恶心我。也不对,应该是看见我,你会想到很多不愿意想起的旧事。哈哈。”商临的眼神忽地瞥过来,我和他目光相接,后背一下贴到墙上,如同逃窜般轻步进了卧室,连关门的声音都刻意变得很小很小。   我把女儿放在婴儿床里,我的整个身体都是麻的。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房门被推开。   江辞云阔步走进来,首先走到了床边深深看了眼小彦,他没看我,沉沉丢给我句:“商临在我们家暂住几天。”   听到这个我心里并不意外,更多的是恐惧。   商临用什么办法让江辞云答应住下,我大概能猜个大概,多半是刚刚他们的谈话内容。可这也变相证明着我深爱的男人,心里的暗角都是真的。除了商临,许牧深也提过江辞云心里有很多很多的阴暗面。   人的心理转变大多都和经历有关,江辞云一系列的经历注定了他的复杂又简单,其实不奇怪,但商临那句这根本不是爱,真心戳痛了我,完全混乱了我的心情。   “为什么?”我还是得当着他的面问一句。   江辞云挺直脊梁骨说:“没什么特别原因。”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他又开始把自己不愿意说的事封存起来。   他走过来,手一伸把我紧紧搂怀里,由于我坐在床边,那股强势的力道让我的脸完全贴在他小腹上,差点要闷死在他腹肌上。   “颖颖,我什么都能没有,你和女儿不行。”他压低了声音,中间断了好几次才说完整。   晚饭的时候,是商临炒的菜,我和江辞云坐在饭桌上,谁都没用拿筷子,讲真,这么阴邪又可怕的人做的饭我不敢吃。   商临看了我们一眼,自己先拿起了筷子,夹起一筷子送给嘴里:“没毒。”   他吃饭的时候,刘海又遮住了一只眼睛,嘴角那一点点的淤青也一点没影响他的好看。   商临吃东西很慢,咀嚼都像没声音似的,我仿佛从这个男人身上看见了一些江辞云的影子,很零碎,但的确真实存在。   “颖颖,你月子做完了,什么时候回公司坐镇。”江辞云终是拿起了筷子。   我想,因为商临的出现,江辞云已经无法再让我待在家里了。   “哦,是该去了。”我也拿起了筷子:“孩子呢?谁照顾,请保姆还是……”   “我喜欢带孩子。十六岁到现在,我带过很多孩子。”商临慢吞吞地说。 ☆、139 纵我们一生猖狂   “放屁。”江辞云往嘴里送了口饭,对我说:“我有安排。”   商临继续咀嚼食物:“辞云,你的性子真是变了不少。以前皮归皮,但不狂。怎么办,我好喜欢现在的你,这样才有意思。”   江辞云也吃嚼着菜:“老子比你肯定要强些,一个别人嘴里夸上天的书呆子,心多毒一样只有我清楚。”   “毕竟是兄弟。互相了解,共同进步。”商临说。   虽说商临做的菜真的特别好吃,但这顿饭真心吃得我索然无味。   饭后,秦风忽然杀了过来,从秦风的眼神和语言中,我断定有关于商临的事情连这批兄弟都不知道。   秦风给商临甩了根烟,问江辞云:“你哪儿冒出来个大哥?没听你提过啊,靠,这哥俩长的一样俊,还让不让人活?”   江辞云没理这话,问道:“怎么突然来了?”   秦风抽着烟,吊儿郎当地看着我说:“姓沈那妞是不是开了个男装啊,严靳叫我过来问你淘宝地址,估计他是要买衣服。”   “沈茵做的是海外的一些潮流款,价格也只是中档,严靳能穿习惯?是真要买衣服还是想别的?”我眯了眯眼睛。   秦风一摆手:“鬼他妈知道。唐颖啊,他要你给一个不完了?再说到底是熟人,我也上她网页买几件,就算自己不穿送人也行啊。自己人捧个场,你紧张什么?”   我皱着眉头说:“我不是紧张,严靳都结婚了,沈茵现在过挺好的,好不容易她平静些就不要再……”   我话没说完,商临的声音突然传来,他拿着电话说:“沈老板,有空吗?方不方便过来一趟?我短信给你发地址。”   起初我也没怎么在意,沈姓是大姓,可没多久我的手机也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沈茵的号码,我接下电话还没来记得说话,沈茵就问:“你和商临认识?他怎么会在你家?”   这一问,彻底把我给问懵了,我不小心按到挂断键,沈茵没说完的话被陡然切断。   我下意识看向商临,他也正看向我,这短暂的目光交接,我们谁都没先移开。   也许江辞云发觉了什么,我的下巴被他扼了过去:“怎么了?”   我说:“沈茵和你哥认识。”   之前偷听到这两兄弟谈话的我,开始意识到这个商临的出现一定是做足了准备,有备而来的人通常都不会失败。   那么……   我的枕边人真的会失去一切吗?甚至包括我和女儿?   我突然抓紧了江辞云的手,很用力很用力的抓,就算现在的我还没有完全剥开真正的他,但他对我的好我说几个晚上都说不完,这些好是真的,温柔和关心更不可能是假的。   对。   “才第一天。”商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吓人的话来。   后来,我和江辞云谁都没在理他,我把网页地址给了秦风,秦风坐在椅子上一边看一边骂道:“我靠,这种衣服传出去和个鸭似的。是男人穿的?他妈还有裙子。真是活见鬼了。”   “你不懂欣赏。沈茵店里的全是明星款。”我说。   “我的衣服都是在她那买的,看来弟妹很认同我的品味。”商临又如是鬼一般突然冒出来一句。   我起身站起来,去厨房里泡茶,秦风大概也是瞧着不太对头,问道:“他真是你哥啊?瞧着……”秦风用手指戳了戳自个人脑门:“是不是有点搭线?”   江辞云说:“看来人都是有眼睛的,多少会看人。”他看着我又问:“颖颖,你说对吗?”   “啊?对。”我点头。   江辞云阴郁了好久的脸上终于浮出了寡淡的笑意:“乖。”   沈茵来的时候我刚给孩子喂好奶粉换完尿布,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吃饱了尿完了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小彦有些黑白颠倒,每次闹腾几乎都是在夜里,白天她不饿不拉的时候一觉能睡好几个小时。   我听见了沈茵的声音,急匆匆地从房间里出来。   沈茵和以前不同了,她几乎不再化妆,黑色的头发披到腰上,虽说是三片的年纪,但她身材好,脸蛋好,瞧着顶多也就二十四五。现在的她身上找不到多少市井的气息,看上去很纯,光看外表应该没人会觉得她以前会在夜场混过。   但……   只是不开口说话的时候。   “妈的,刚路上堵车,火得我真想直接撞人车屁股上去。”沈茵坐在沙发上,习惯性地把双腿盘起来。   我不由笑了出来:“说话还是这么糙。”   秦风盯着她就像在看宝贝疙瘩似的,稀奇的很:“沈妞?是不是?哎哟我去。从带刺的玫瑰长成荷花了?”   沈茵嘴上也不愿吃亏,不冷不热地回了句:“秦哥,你脸上的坑越来越大。改明儿我给你送点面膜,毛孔粗的都能刨黄瓜了。”说完,沈茵往远处的饭桌那望了眼问道:“临哥哥,对了,你怎么和我好姐妹认识?世界也太小了。”   世界小?   我并不这么觉得。   商临吹着茶水热气,慢到让人有点不舒服地说着:“唐颖是我弟妹。我和辞云一个妈生的。”   沈茵瞪大眼睛,没说话。她心细如发,正常点的人应该都会去想既然是亲兄弟怎么连结婚都没出现。   “真巧。”沈茵最后就说了这么一句便没有再问下去。   我坐到沈茵身边,小声问:“你和商临怎么认识的?”   沈茵说:“我开店第一天他就买了很多,你也知道刚做生意,前面几个客户总会印象深点,我记得有次是因为质量问题,我们打了电话,再然后就熟悉了,他还请我吃过一回饭,帮我换过一次灯管。”   “你是说你刚店,他就……”我顿了话,然后‘哦’了一声。   听沈茵话里的意思,商临帮过她很多,我有点心惊的问:“你没喜欢他吧?”   沈茵摇头:“没有。”   她的表情莫名低落下来,我看得慌得很,生怕她没真正从严靳那段里走出来。都说儿子像娘,但沈茵家那个越长越像严靳。天天面对儿子的脸,要走出来确实也不是太容易的事。   “不过商临对我儿子很好,还给她买玩具,我不知道他对我有没有那个意思。”沈茵说。   “商临,和你特别熟吗?他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我吓坏了。   沈茵凑在我耳边说:“干什么倒是真不知道。不过他兴趣挺多的,他喜欢极限运动,还有机车什么的,经常会和玩机车的人晚上打比赛,好像都是要命的玩意,胆儿真大。”   几米之外那张桌子上的商临,依旧安静地喝着茶水,他就如同是个完全不能合群的人,与我们格格不入。   沈茵走了过去和他聊天,我坐在沙发上看着商临,比起我们,他和沈茵说话的时候脸色要自然很多。我暗暗在担心,商临会不会伤害沈茵,比如骗她的感情之类的?沈茵这个女人真的经不起任何的欺骗和感情虐待了。   于是,我想做件很不道德的事。   我耸了耸江辞云的手臂,刚要说话,江辞云就说:“颖颖,这样不好吧?”   江辞云给了我一个很幽邃的眼神,我想他大概猜到我想干嘛,其实我表现的确是挺明显的,连秦风都在问:“唐颖,沈妞和严靳真没缘。平时想要了和严靳去约个炮还有可能,别的想法你还是趁早打消算了。我他妈都想睡她,不过这妞可怜,不舍得碰啊。”   我皱着眉头,再度看向那张桌子,商临和沈茵说话的时候表情真的特温柔,他还去摸沈茵的头,我越看越觉得吓人。   “辞云。”我叫着一直心神不宁的男人。   他搂着我,嗓音迷魅地说:“颖颖,我只管你和女儿。别的女人和我没多大关系。”   又是这句话,上回听很感动,这回听却很绝望。   大概过了五分钟,沈茵和商临一起站起来说难得见,去酒吧疯一疯。我女儿没人看,肯定不能出去,沈茵就抢先说:“老江,我和你老婆有段时间没见了,今晚你看孩子成不?我和你哥还有唐颖出去玩玩。” ☆、140 纵我们一生猖狂   江辞云说:“下次,你们去吧。”   “我也不能去,今晚老婆让早点回家。”秦风说。   我不信秦风是真要去陪老婆,只是因为江辞云不去,这个局秦风不可能会去。   我上前拉过沈茵:“我们这么久没见,你留下陪陪吧。”   “人家夫妻在一起,你个小傻瓜凑什么热闹?不早了,下次白天再来找他们。”商临摸了摸沈茵的头,那种缓慢调子里的故意扯出来的宠溺让我觉得挺吓人。   沈茵看看他,又看看我,似乎有点犹豫。   “我请你喝酒。给你儿子订了玩具,顺便去拿。”商临说。   我的手臂被江辞云扯过,他说:“他们早就认识了,不是吗?”   江辞云上挑的尾音让我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意思是,商临真要对沈茵不利,也不会等到现在。   可很多事不能顺理成章,我不知道,没看见,那也就算了,我看见了,也偷听到他们俩兄弟的谈话,要是还任由沈茵跟着去,说实话我过不了心理那关。   我想了想,然后对沈茵说:“你们先去,一会把地址发我手机上,我洗个澡换个衣服再开车过来。”   “好。那我们等你啊。”沈茵说。   商临和沈茵一起走出去,他问沈茵很多问题,比如晚饭吃了什么,还夸她今天的衣服好看,给人一种他很想接近沈茵的感觉。   大门关上的时候,江辞云的声音在我后背响起来:“你真去?”   “我会让别人去。”我说。   越过江辞云,我走近卧室,看见女儿睡熟的样子心才渐渐沉静下来,我洗完澡后穿着睡衣出来,弯腰在她粉嫩的脸上亲了一口,感受到生命的脆弱时,心里的弦又一次被拨乱了。   江辞云没多久也走进来,他站在我身后,低低地说:“每个人刚生下来的时候都是善良的。”   我眼睛一提,转身,他死死盯着小彦,像在思索着什么。他的手伸过去,在女儿脸颊肉最多的地方迂回了几下。   熟睡的小彦毫无预兆的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江辞云的眉头轻轻皱了下,驾轻就熟的往床垫上一摸,而后笑得温和。   他转头对我说:“去,把换的拿来。”   我定了几秒:“好。”   我拿好东西的时候小彦已经被抱到了床上,江辞云脱下尿湿的那块,从我手里接过纸巾,在女儿的小屁股上轻轻摸着。   我就站在他身侧,灯光下穿着白衬衫弯腰伺候女儿的他是那么温柔,就像在对待宝贝一样,他爱孩子,对我好,每一件事都那么真实,为什么商临寥寥几句话就可以让我不安起来。   “给我。”江辞云突然向我伸手。   我一个激灵才递给他。   江辞云看我一眼,没说话,等伺候好女儿,观察完她似乎又想睡觉才把她抱到婴儿床里放下。   咚的一下,我的额头被他弹得很疼。   “干嘛?”我揉着痛处。   他吊儿郎当地笑:“颖颖,我在逗你。”   我看着因女儿的降临而柔软许多的男人,忍不住上前抱他,他轻轻地揽紧我,嘴唇碰到我头发上肆意地嗅了一下。   “头上涂了什么?臭死了。”他说。   我猛地推开他,他眯着说:“上次人家送你那瓶外国洗头膏,味道真难闻,一股屎味儿。”   “滚你的,是女儿刚拉尿闻的味吧。”我实在忍不住被他逗笑了。   他却不笑了,看我的眼神挺深的,像是又出了神。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悠了几下,他张嘴轻轻咬住了我一根手指,虽然不疼,但却吓了我一跳。   “老子眼睛好得很。”他叼着我的手指,然后再用舌头抵了出去。   我看他一眼,抱怨道:“什么时候得狂犬病了?乱咬人。”   江辞云撩起衣袖指了指一个齿印子,是生孩子那天我咬的。我至今记得他暴躁的和医生说我太痛了,不生了。   “遗传。”他送我两个字。   我一听追着他满屋子打,骂道:“江辞云,你占我便宜,遗传个鬼,有种你别跑!”   阳台上,他不跑也不躲,手一扯就把我扯进怀里抱住。我的后背紧贴着他,他抱得特别紧,然后问我:“颖颖,老子对你好吗?”   “好……好啊。”他对我的好历历在目。就算最开始动机不纯,可为了我他打过多少次架我都快数不清了。   “如果有人说我根本不爱你,你会信吗?”江辞云的脸贴住了我,皮肤与皮肤间的接触太真实了。   可我竟然一时哽住了喉咙。   “会信吗?”他穷追猛打问着。   兜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无端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江辞云松开我,我接了电话就听见沈茵的声音,她报下地址说会等我,我应了一声就把电话挂了,下意识要去拨严靳的手机号。   江辞云一把按住我的手腕:“疯了?”   “就当我自私吧。你哥那样的人不能和沈茵在一起,他让我害怕。沈茵这一路走来遭遇了多少事,要再被甩一次,我不敢想。”我一扭胳膊,可江辞云并没有要撒手的意思。   “那他女儿和老婆怎么办?”江辞云一字一顿地说:“我也是有女儿的人了,严靳再不喜欢她老婆,好歹那个女人很爱他,要是我哥的出现刺激了严靳,我不保证那小子会不会做些离谱的事出来。”   “比如?”我挑眉。   “离婚。”江辞云说。   严靳这人心不坏,比起商临那肯定要好很多。我心乱得不行,顾不得别人的处境了。沈茵才是我朋友,那姑娘不是。心狠了狠,我猛地把手抽出来,终是按下了严靳的号码。   “听话点,行不行?别打了。”江辞云的声音听起来暴躁了很多。   我没理,用最简单的字句近乎夸张地叙述了一番。大抵意思是沈茵心情不好,和个她不熟悉长得挺坏一男人单独去喝酒了。   话说到这,严靳的声音就听起来不太对了。   “地址给我。”   我报下地址,挂掉电话。转身时,江辞云非常深究地看着我,但他没有再多问什么。   这通电话过去之后没多久商临就回来了,门是坏的,他一推就进。我正好给江辞云泡茶喝,端着茶杯站厨房门口那会,商临一身黑的走近,他走路就和没声音似的,说话也慢得要死:“茶是给我的?”   下一秒,我都茶杯就已经到了他手里。   “你这人怎么这样?太讨人厌了。随便要别人的东西!”我瞪着他。   商临眼角都余光轻轻带过我的脸,淡淡地吐出句:“我和辞云是兄弟,我们很像。”   “像个鬼!你最好别在这长住,我不喜欢你。”理智告诉我不能再被这个突然冒出来都家伙影响了,可从他身上我真能看见江辞云的影子。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宁可喜欢城府那么深的江辞云,也不懂得欣赏一个坏得表里如一的男人。要不是你的好老公,可能现在的商临是个博学多才的海归。”   “小时候辞云挨打,你一个哥哥让他爸妈打死他,就你这种人,读再多书都没用。”我咬牙切齿地说。   商临一手撑在墙上,头一甩,甩开他遮住眼睛的刘海,死气慢沉地说:“看来他早就和你提了我们小时候的事。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辞云的报复心你根本想象不到,就因为爸妈更疼我,他没少算计我,给我校服上剪窟窿,粥里放老鼠药害我送医院抢救这些事他也一起告诉你了?姑娘,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话听过吗?”   我定在原地。   商临走近我,又说:“十六岁,我喜欢一个女生被辞云知道了,他给人家长打电话。那年纪我胆还小,辞云非说我和那姑娘睡了,人家长要来打死我。我被逼得没办法才随便上了辆火车。这一上什么都变了。十六岁那年,我被打得皮开肉绽,爬都爬不起来。”他   “哪个男孩小时候不调皮?就算犯了错,也早该翻篇了。”我开始吞咽着唾沫:“我看你现在过的好像也不错,你应该早就摆脱那种日子了吧?能回家不回,你脑子不正常!”   商临笑了,笑起来又阴又吓人:“好衷心女人。”他喝了几口茶水,又说:“对了,酒吧地址是你给的?今晚上他们两个可能会很舒服的过。”   我一愣,揪住商临的手臂:“什么意思?”   商临抬手看表:“这会他们可能已经做的很愉快。沈老板一定会求姓严的要她,你说通常这种时候男人会不会犯错?我们猜猜看好吗?” ☆、141 纵我们一生猖狂   我盯着她,冷冷地问:“你到底干什么了你?”   商临缓慢地说:“什么都没做。”   他的沉静和我的急切产生了极度鲜明的对比。   “沈老板醉了,酒就是最好的催情剂,听说他们以前是恋人,多好的机会。”商临的嘴角轻轻一扯,眼角的锋锐带过我的脸:“晚安。”   他径直走到沙发的地方躺上去,我走过去还想问他话,商临闭着眼睛说:“别吵我睡觉。”   “颖颖。”江辞云的声音响起。   我转头看见江辞云向我走来,他看我一眼,随后走到沙发旁边一脚磴在沙发角上。   商临的身子因为这震感晃了晃。他睁开眼,眼神薄怒得要死。   “楼上有房间睡。”江辞云说。   商临的眉毛轻挑了下:“你在关心我?”   “家里有孩子,你要是感冒,病毒会传播。”江辞云说。   商临的嘴轻轻努了努,点头:“哦,看来孩子挺碍事的。”   我突然心惊肉跳,这个商临从真的太让我恐惧了,比那些长相凶神恶煞的小流氓可怕多了。   江辞云一把揪住商临的衣领,一字一句地说:“老子警告你,有什么就冲我来,要是敢动我老婆孩子,别怪我就把你卸了。”   “呦,什么时候有了心?因为她?”商临眯着眼说完,坐起身来看向我。极快的,他又看回江辞云:“那我更有兴趣和你们玩了。”   “你!”江辞云气结。   “我困了。”商临一个猛力掰掉江辞云的手。   江辞云也没有再和他谈下去的意思,他搂着我回卧室,我立刻给沈茵打电话没有人接,打严靳电话也没有人接。   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严靳用沈茵的电话给我回过来,叫了我一声:“唐颖。”   “她人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什么的。”我问。   电话那头的严靳声音很闷:“她喝多了。”   “就这样?”我彻底懵了。   严靳报下酒店地址,让我过去。   挂了电话,我心情复杂要死,江辞云问我到底怎么了,我把刚刚商临和我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说了一遍。   江辞云思索了片刻说:“别理他,我们出去睡吧,顺便看看沈茵。”   我点头。   江辞云抱着孩子,我提着一大包孩子要用的东西和他一起直奔沈茵所在的酒店。   到的时候严靳还没走,开门看见我们来了才说要离开。他在房间里刚洗过澡,头发是湿的,身上有很重的沐浴露香味,腰上只裹了条浴巾。   “沈茵人呢?”我的脖子往房间里望。   严靳给我们让开一条道:“她睡了。”他转身去拿自己的衣服,我发现他后背好多好多抓痕,明显是指甲抓出来的痕迹。   我和江辞云走进去,沈茵躺在床上,依稀可以看见被子下隐约袒露的肩膀,我不由看向严靳问:“刚刚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严靳回头,没说话。   有时候无声的沉默会让我觉得是一种默认的方式。   我一听,心跳根本难以控制,一把抓紧他的手腕问:“你们……是不是?”   严靳就是叹气,还是不说话。   “你就这么走了?”我瞪大眼睛问。   江辞云扯住我的手:“颖颖,你别闹。严靳这么大人了,他自己能处理。”   我没理会,看了眼床上的沈茵,然后对严靳说:“我们单独聊聊成吗?”   “好,等会,我先换衣服。”严靳拿着衣服走进洗手间。   我对江辞云说:“辞云,你先去开房,我很快就来。房间号一会打电话和我说一声。”   江辞云盯着我,那眼神仿佛在问我是不是要拆散人家的家庭,但最终他只说:“聊完了就回。”   我点头,严靳换好衣服出来后我和他在酒店一楼的休息区坐了一会,我问他打算怎么办?   严靳点了根烟,舌头抵在脸颊一边:“能怎么办?我就俩条路,不是吗?”   “你走哪条?是要和一个同样为你生了儿子,而且你爱的女人过以后的下半生,还是要和个你不爱的,可能永远也不会爱的女人过下半辈子?啊?这没外人,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我盯着他,十分直白地说出来。   就如秦风和江辞云说的,严靳人不坏,而且他爱沈茵,我觉得他没撒谎。与其冒着沈茵被商临那种男人伤害利用,倒不如那个人是严靳。   严靳想说话,张了张嘴又把嘴巴给闭上了,猛烈抽了好俩口烟。   我把他手里那根燃烧了大半截的香烟掐烟灰缸里头。   他愣住。   我也纠结犹豫了很久才说:“严靳,我知道自己这么说不对。可站在沈茵朋友的立场上,我必须要为她想一想,要不是你她可能现在已经结婚了。你以前是不着调,年少轻狂,谁又没年轻过啊。这些都能理解,可经过这么多事儿,你心里应该有谱。”   “我会离婚,刚刚就决定了。”严靳尖细的喉结上下移动:“我想通了,不管现在沈茵还会不会和我好,我都会离。”   我心里一惊,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做了决定。   严靳又摸了根烟,点上:“我老婆其实挺傻的,我这种男人放社会上就是渣,吃喝嫖赌样样都来。我那么坏的时候也不知道她看上我什么,可能就瞧着我甩钱大方,模样好,那个年纪的女孩儿不都喜欢坏坏的男人?可婚姻里坏男人是嫁不得的。其实她也挺痛苦,谁能忍着自己老公喜欢着别的女人,那不放屁吗?她生了个女儿,我爸妈对她没比我好到哪儿去。其实是个好姑娘,错就错在嫁了个不爱她的人。”   “你打算怎么安顿你老婆孩子?”我问。   严靳说:“条件随便她开,女儿,她要我要都行。”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老婆的条件是你呢?她可能什么都不要?你会怎么做?”我身子不由自主地探前。   严靳的眼睛眨了几下:“让错误结束吧。如果实在不能和解,离婚官司我会拜托许牧深打。唐颖,明天你要有时间,先帮我问问。”   “好。”我确实也该见见许牧深了,有些事我很想弄明白。   严靳走后,我看了眼短信箱去了房间。   江辞云开的房间就在沈茵房间隔两间的地方,我敲门,江辞云很快抱着女儿开了门。   小彦晚上又闹腾了,她眼泪汪汪的,看上去特别可怜。   我说:“给孩子请个保姆吧,这段时间你太累了。”   “嗯,我已经安排了。以后白天孩子会在我办公室让保姆看,你忙完来开车接我们回去。”江辞云低头看着女儿,眼神温柔得连我都要化了。   “商临,会在我们那住多久?”我缓慢地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   “随他去吧。”江辞云抱着女儿走来走去,一个爱孩子的父亲浑身都好像充满着温情。   “给我抱会吧,你累了吧。”我伸出手臂。   他被我逗笑般说:“不累。老子喜欢抱。小彦长得像我,特别好看。”   “是是是。”我一屁股坐在床边。   江辞云的眼神扫过来:“严靳怎么说?”   他还是问了。   我不敢看他,抿了下嘴唇说:“严靳说,要离婚。”   “颖颖,你不该管人家的感情问题。”   我晃动着双脚,轻声说:“我知道这么干挺不合适的,可你也看见了,沈茵今晚和严靳铁定是睡过了。”   “也不一定。”江辞云说。   我摇头:“沈茵没穿衣服。”   小彦可能是被摇睡着了,江辞云把她放在床上,一边弯腰给她盖被子,一边说:“她要是真没穿衣服严靳会让我进门?她一个翻身不就都走光了。严靳再缺心眼也不至于。”   我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这事儿好像听着也有道理。我倒是希望是这样,那沈茵醒来的时候至少不会觉得严靳要离婚是因为和她那个了。   我想了想:“可他好端端洗澡干什么?”   “也许是降火。”江辞云笑了笑。   我还是摇头:“严靳后背……那么多红痕。看着像。”   江辞云忽得把我给扯了起来搂紧,一脸痞态地问:“像你喜欢抓我一样?是吗?”   “我去沈茵房里睡。”我说。   江辞云吻住我的额头:“我知道。”   我拿着严靳给我的房卡进了沈茵房里,她睡得很熟,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我一步步走进,想掀开被子看个究竟。   我捏住被角一掀,傻了几秒。 ☆、142 纵我们一生猖狂   她的衣服乱得要命,衬衣的扣子好几颗都敞开着,牛仔裤解开了一颗扣子,拉链也开了一点点,手臂上好几块青紫痕迹,我心下第一个念头就是,严靳撕扯过她的衣服,又或者衣服是沈茵自己扯的,青紫是严靳阻住她撒酒疯留下了?   不管是什么,可以肯定的是严靳最终应该还是没碰他。   江辞云的话还萦绕在耳边,或许同性之间的思想更为相近,严靳在我印象里就是那种精虫上头的男人,但严靳收手那一瞬间,我很想知道他在想什么,是责任捆绑了他,还是良心?   我开始坐立不安,开始想象严靳的小媳妇听见离婚决定时的反应。   这些画面一幕幕在我脑子里拼凑组合,我的眉心开始锁住,解不开,内心有困扰自责又期待着沈茵和严靳可以在一起,这种纠结特别折磨人。   沈茵翻了个身,我给她盖被子时,她拉住我的手,神志不清地喊了声:“严靳,我,我好恨你。”   她醉得不轻,开始流眼泪,眼泪没有坠落的痕迹,流得很慢很慢,像是在睡梦中任它自然的淌出来,湿了大片,弄湿了鬓角的头发。   我睡在旁边的一张空床上听着楼下酒吧隐隐传来的舞曲声,在胡思乱想中眼皮越来越沉。醒来是因为沈茵的叫唤。   我睁开眼,她盯着我:“小颖,怎,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   沈茵的手捏成拳头在一侧的太阳穴那轻轻敲打着,她的动作开始慢下来,直到僵着脸问我:“昨晚严靳是不是在这?还是我做梦了?”   我坐起来,点头:“来过,就是他让我过来的,江辞云和我女儿也来了。”我看了下手表说:“估计这会儿他和女儿还没醒。”   “哦。”沈茵的脸色开始不太好,眼神也空泛起来。   我不知道她能记得多少昨晚的片段,但她低头看着解开一颗扣子的牛仔裤,还有手臂上的青紫。   “沈茵,严靳对你来说重要吗?”我突然问。   沈茵像是被我吓了一跳,猛一个激灵。   “说什么呢?”她故作没事人似的站起来问:“昨晚我和商临喝酒,严靳怎么会来?碰巧的?”   “我告诉他的。”我说。   沈茵瞪大眼睛,有些受伤地问:“为什么?小颖,你是觉得我和商临去喝酒,肯定会和他睡觉是不是?还是咋的?”   “我没那个意思。我不喜欢商临,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你和他单独在一块,我不放心。”   沈茵问我原因,可一时半会我也不敢都说全,只把他们哥俩小时候的事说了个大概。   “商临看着真不像是多坏的人。昨晚去酒吧之前他还特地带我去拿了玩具,他一个朋友还特地把玩具给我送回去。再说了,我一单亲妈妈,要青春没青春,要名声没名声,有几个男人会心甘情愿到后爸?瞎想!不太可能。”沈茵站在镜子前面,整理着衣服。   我不想和她再多谈商临,话锋一转:“严靳说要离婚这事你知道吗?”   镜子前那个身影突然就不动了。   当她转身看我的时候,眼神特别震惊:“小颖你刚说什么?”   我从床上下来,走向她:“严靳要离婚,他不爱他媳妇。所以不管以后是不是和你好,他都会离。”   沈茵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为什么突然做这种决定?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也没说什么。他就说一开始和她媳妇结婚就是个错误,反正大概的意思就是明知道是错,一错到底也没必要。”   沈茵好久没说话,最后对我说:“苦了孩子。我好几次见那姑娘,看着严靳真畏畏缩缩的,这样的人没脾气没性子,离婚的打击其实挺大的。小颖,你说我们女人是不是都挺惨的?结婚了嫁个好老公那是福气,嫁得不好还得受气,还得委屈自己,保不准哪一天就被一脚蹬出门去,领本离婚证,背上段已婚经历到底图什么。”   我走近了一步,冷静地问:“其实你心里挺高兴的吧。”   沈茵愣了愣,眼神躲了过去:“胡说什么?”   我一把捏住她胳膊说:“咱俩这么多年姐妹了,你别哄我。是不是挺高兴的。”   沈茵哭笑不得的样子,偏生嘴上还嫌弃地骂道:“滚。”   我挠着她的痒,她满屋子跑,最后倒在床上。我也精疲力竭了,摊着手躺在她身边,喘着气说:“沈茵你晓得吗?我有时候做梦都会梦见你开心的笑,找到个能真心对你好,照顾你的男人。我记得有一回,我梦见你带着儿子和严靳在公园里散步,印象挺深的,不过后来成了乱梦,画面一转你和严靳都上天玩去了。严靳还穿女装,带了个假发,哈哈哈哈。”   我想起来就突然笑成了个神经病。   身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转头,沈茵竟然在流眼泪。   我一骨碌坐起来,低头抹着她眼泪:“怎么了这是?”   沈茵摇头:“小颖,有些人追着我跑的时候,我看着烦。真没有了,又会想。他结婚的时候希望他离婚,他真要离婚的时候心又挺慌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和你说点掏心窝子的话。那小姑娘和我一起怀孕的时候我心里就挺气的,我当时也没觉得他真会娶那个做过小姐的女孩儿。总之……”   沈茵要说的话最终被一阵敲门声给打乱了。   “我去开门,可能是女儿想找我了。”我从床上下来开门,一开门就被一双粗糙地手给推进了门去。   几个穿着快递员衣裳的男人杵在门口,其中一个面向很凶的男人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手机,对身后的几个跟班说:“不是这妞。”   “你们找错人了吧!啊?你们谁啊?”我凶道。   男人的大手一把剥开了我:“滚开!”   我的头咚得一下撞在墙上,当时就有点昏了。   “什么情况?”沈茵走过来。   “就她!”男人指着沈茵。   几个小流氓上去就揪住沈茵头发,啪啪一顿乱扇耳光,我看傻了,冲上去拉他们,他们起初不打我,可后来被我抓烦了,往我的小肚子上猛地送了一脚,我趴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行啊你,一把年纪了,挺骚气的啊?抢起男人来蛮有一套的啊?”那人一脚驾在床上,指着沈茵骂。   这话实在是难听得要命,我努力想爬起来,突然一条手臂揽住了我,随即,我看见江辞云的脸。   “动静挺大,想吃牢饭用得着这么拼?”江辞云阴鸷地笑了笑,他开始解袖口了:“你们都嫌命太长了!”   男人用力一攮,把沈茵推一旁,看着江辞云说:“我知道你是谁,江老板,都是知道道上规矩的人,今天我们哥几个也是拿钱办事,那妞和人家老公开房,人老婆知道了让我们来给她吃点苦头。你女人我们可没怎么动啊,我给嫂子道歉!对不起啊嫂子,还疼不疼,要疼上医院看去,钱我给。”   江辞云看着我,见我还捂着肚子是真发了火。   我忙拉住他:“这是酒店,你还要打架闹事上头条?再说这要真是严靳媳妇的人,惊动酒店保安也不好,到时候难看,不是吗?”   江辞云想了想,看我好多了,扭头骂道:“给老子滚!”   那几个穿着快递员衣裳的男人临走时还指了指沈茵骂:“老实点!再破坏人家庭,早晚被扔河里去!”   沈茵的面子,骄傲都被打没了,我扶她起来时,她说:“那姑娘真行!我还就非得把严靳抢回来!江辞云,唐颖,带我上严靳家去!”   “上严靳家?”我倒是愣住了:“现在?”   我从她眼睛里看见了愤怒,那种要把人烧死的怒火让我看着有点害怕。   “是朋友就带我去,我要去找那女人问问清楚!”沈茵哭了。   我扭头对江辞云说:“你带女儿去公司吧,车子给我开,我陪她去一趟。”   “颖颖……”江辞云欲言又止,最后像是拿我没办法似的把车钥匙掏了出来说:“有事给我电话。”   我带着沈茵先去了她家,沈茵从保姆手里抱过儿子和我直奔严靳家。   严靳大概已经和她媳妇提了离婚的事情,我们站他家门口的时候场面比我想象中还要难看。 ☆、143 纵我们一生猖狂   严靳站着,腰上有条手臂紧紧搂着他,那两只女人的手扣得死紧死紧的,连青筋都梗得特别明显。   那姑娘也是看见了抱着儿子的沈茵才突然撒了手。严靳女儿和儿子个头差不多大,但儿子比女儿要大三四个月。他们都会简单的喊人。严靳女儿哭着喊爸爸妈妈,沈茵的儿子并没听说过爸爸这个词,转着小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脆生生地喊:“妈妈,我要回家。”   我的心猛得就是一酸,我看着沈茵肿到泛红的脸和又冷又怒的眼神,再想到刚刚那只箍住严靳腰不放的手,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儿,乱狠了。   沈茵走进去,把儿子往严靳怀里一塞,径直走到那小媳妇面前说:“你找人打我?”   她瞪着眼睛很无辜地摇头:“没有啊,你在说什么?”   我听见这话,怔住了,许许多多不好的猜测都涌了上来,这小姑娘见几回,哪次都这副低到尘埃里的样子,她眼里只有严靳,只想留住严靳,留住婚姻。确实不太像是会干那种事的人,可她曾经也的确跟踪严靳上我家找过,究竟是隐藏的太好还是真的无辜,一时半会我竟弄不太清了。   沈茵背对着我,我瞧不见她这会儿的表情,但从声音上听似乎在讽刺地笑。   “那我是自己打了自己,然后跑你家来闹是吗?姑娘,我沈茵到底是哪儿对不住你了?咱俩当初都怀孕,我有没有想过要除掉你?你又跟踪严靳了吧,然后连夜找人,找到了人就来给我伺候一顿,有劲没劲?打了我严靳就能爱上你了,还是怎么的?”   “沈茵,发生了什么事儿了?”严靳抱着儿子,可儿子伸出小手拼命往沈茵那扑,严靳收住手臂,孩子就哇的哭了出来,这下倒好,女娃男娃嚎得和唱歌比赛似的,让听到的人头更大了。   “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让人打你。”   严靳看见沈茵的脸其实早该明白是出事了,可关键时刻,严靳却说:“事还没弄清楚,她还不至于,而且结婚到现在都没什么朋友了。”   严靳说的是客观话,事情没弄清之前是不好随便冤枉人,但我了解沈茵,严靳的话只会让沈茵更愤怒。   我忙走上前,站在沈茵身侧。   她拍拍那姑娘的肩,慢慢地说:“您呢是故意演戏也好,是假装无辜博同情也行。这家有些人待好一段时间了,该退位让贤了,您觉得呢?”   那小姑娘当场就变了脸色,整个人都尖锐起来,指着沈茵骂:“你这个狐狸精,你当小三好意思吗?还有小三上门逼宫的?”姑娘一把扯住我说:“唐总,你也是过来人,小三上门什么感觉你肯定比我清楚,你劝劝沈茵姐好吗?你劝劝她不要。”   女人的眼泪总是让人动容的,然而昨晚把严靳叫出来的罪魁祸首杵在原地,听着这些话心里就更别说滋味多难受了。   不等我说话,沈茵一把扯住我胳膊,把我提到身后:“听不懂话吗?”   严靳沉默了好久说:“不管是不是沈茵,我和你离婚是早晚的事。我对不起你,你想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钱,房子,车,工作,我都会安排好,你不会过苦日子。”   那姑娘一听,整个人都和疯了似的扯开喉咙喊:“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严靳,就要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   她哭得撕心裂肺的,她女儿不哭了,走过去抱住她的腿,小小的手在她腿上轻轻的摸,像是在给自己的妈妈安慰。   看到这一幕,我再也无法无动于衷。这场三人的感情拉锯战中,注定有人会一败涂地。比起这两个女人,我认为最痛苦的其实是严靳。年少轻狂,一时犯错便后悔莫及,不管他离婚还是不离婚,他身上背的都是负心汉的罪名。   “离婚不可能改变,要是不肯走私下程序,只能按照法律程序走。”严靳闷闷地说,不敢看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我一个旁观者都心乱的不行,别说是严靳。   “法律?严靳,你明明知道我家条件挺一般的,我现在的生活全是你给我的,我能斗得过你吗?你要怎么填离婚原因?说你自己婚内出轨还是在外面有了非婚生子女所以才不要我?你,你告诉我,你怎么写?!”最后的最后,那一声咆哮就像要把心里的委屈和忍耐都一并倒出来似的。   严靳的舌头抵着脸颊,不说话,半天才憋出句:“我们离婚和沈茵没关系,是不想在继续折磨下去了。这件事都给我们上了一课,别随便和人睡觉也别随便睡别人。我们都该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我看的出来,严靳这次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那姑娘再求都肯定没有用,我看看沈茵被打肿的脸,再看看那姑娘从骨头里散出来的无助,仿佛能和严靳感同身受那种人性和道德的纠结。   “让沈茵留下吧,唐颖,你帮我跑一趟,昨天我和你说的事。”严靳从兜里掏给我一张纸叫我拿给许牧深。   我开车去律所的路上就一直在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我很怕那姑娘真的没有动沈茵,那么动沈茵的人会不会是商临?那个有备而来的男人。   吱的一声,我踩了急刹车,差点就撞上人家的车屁股。后面的车不停按喇叭,我听见了从车窗外飘进来的骂声,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油门一踩又冲了出去。   到律所的时候快中午了,我去许牧深那和江辞云说了一声,他让我别留下吃午饭,说会等我,我嗯了一声挂断。   走进律所我就看见了那个赵小姐,一个年轻的律师站在她身边,两人又说有笑,看着就让人觉得幸福。   “唐小姐,是你啊。”她和我打招呼:“正好你来了去瞧瞧,许律师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刚让我给他买了几瓶酒送上去,瞧着心情不太好,我们都不敢去找他。”   我先是一愣,随后说:“好,我去看看。”   上了二楼,最后几个楼梯台阶的时候我就闻到了酒味,我很快看见了他,和赵小姐说的一样,他真的在喝酒,衬衣很挺,顶端开了颗纽扣。   “律师在工作时间喝酒,合适吗?”我一边说一边走近。   许牧深看见我,有些惊讶:“你怎么会来?”   “是我先问的。”我拉开他办公桌对面的一把椅子坐下。   许牧深喝下杯子底的一层酒,放下对我说:“不合适。该你了。”   他盯着我看,我被看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说:“我来找你都成很奇怪的事了?”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挺意外,是有事吗?”许牧深站起来的时候步子并不是很稳,我扫了眼桌上的空酒瓶子,已经有两个了。   许牧深按照以往的惯例给我倒了杯玫瑰花茶,花香味和酒精混在一起变成很奇怪的味道。   “严靳要离婚,让我上你这问问官司该怎么打?”我喝了口茶,好几次和许牧深眼神撞上的时候都下意识避开了。   我听见商临和江辞云的对话后,心里就像被扎了根刺,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却又不知道怎么去问,更不知道一旦问了会他和江辞云的关系会不会发生变化。   “想什么?”   我不小心出了神,许牧深提醒我。   “没事。对了,严靳让我给你一张纸。”我从包里掏出来,这纸折得很好,我自己没打开来看。   许牧深接过这纸,看了一会后笑了:“他真舍得。”   “上面写什么?”   “他把一些不动产,闲置的房产都作为离婚补偿,还有赡养费。”许牧深对着电脑敲击着键盘,应该是在输入资料。   尽管他极力克制着,可我瞧得出来他的视线应该不是特别清晰,而且打字的时候动作也不太正常。   “一会再打吧,我去给你泡杯浓茶。”我说着就站起来往一个角落走去。律所的东西一成不变,每个角落都没有一丝灰尘。茶叶和杯子摆放的位置也都没有动过。   浓茶解酒,我放了很多茶叶把茶杯放下,抬头时看见许牧深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抽回手的瞬间被他一把擒住,整个人都一个哆嗦。   “你干什么?”我问。   他的身子突然从椅子上窜起,我明显看见许牧深胸腔浮动的频率在加快。   我扭着手:“好痛,你撒手。” ☆、144 纵我们一生猖狂   许牧深的表现如同意志消磨前的表现,我又想到寥寥几次他爆发时的样子,而这一次,似乎更为汹涌。   他的脸一点一点在我面前放大,像是要用他清淡的气息把我吞噬似的。   我闭上眼睛,把头歪向一边。   没多久手上的疼痛消失了,紧跟着他深沉的声音穿进耳朵:“这几天是不是没睡好?眼袋出来了。”   我猛地睁开眼睛,面前的男人已经坐回原位,他伸手去摸烟盒,拿出一根点上,如是刚刚的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   “哦,是没睡好。”我答道。   “一起吃午饭。”他站起来收拾着桌上的文件,离婚官司的事我们吃饭的时候再聊。   我说:“辞云让我和他一块吃午饭。”   许牧深收拾的动作轻轻一顿,抬头说:“我们是谈公事,我打电话给他。”   许牧深并没有征求我的意见,掏出手机就给江辞云打电话说要和我谈谈严靳离婚诉讼的事情。   他挂掉电话对我说:“辞云已经同意了。律所附近的饭店我已经吃腻了,而且我今天喝了酒,你开车带我。”   我其实不太想吃这顿饭,可眼下却好像无从拒绝。   “你想去哪吃?”我问。   “路上再看吧。”许牧深拿了手机和钱包,从我身边擦过时丢给我一句:“走。”   我跟在他身后,下楼梯的时候他差点摔倒,我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他胳膊,赵小姐和那个律师还在楼下,探着脑袋看我们。   “老板,去哪儿?”   许牧深看我一眼,胳膊一扭加快脚步下了楼,对他们说:“去吃午饭吧,记得关门。”   我开车,许牧深很快坐进来。   “往哪儿开?”   他说:“先直走,看看吧。”   我驱车开得缓慢,许牧深一直都没说停,其实已经路过很多家能吃饭的地方了,一直扭头看着窗外。   这种让人觉得窒息的感觉挺要命的,我开始找机会试探:“对了,牧深,你怎么一直不谈恋爱啊,是不是太高了?”   许牧深扭头看我,轻笑了笑:“怎么突然关心我的终身大事?你和阿深一样觉得我该蹲庙里去?”   他一本正经的说这句话,其实还蛮好笑的。   我说:“没。朋友之间互相关心不应该啊?多好一律师,蹲庙里去做什么?”   “那要是你没结婚,会考虑我吗?”他无端提起这个,我握住方向盘的手一下就僵了。   “说什么呢?还是想想吃什么吧,都开老远了。”我假意自然些的扯开话题。   可他,并没有想要放弃这个话题,又问道:“律师的问题,必须认真回答。”   我考虑了一会说:“应该不会。”   “原因。”   “我们要是真有缘,早该遇到了。”我心里已经波涛汹涌,不晓得许牧深以前到底是怎么认识我的,和他认识之前真不记得见过他。我贪婪的想用自然的方式不着痕迹的找出些蛛丝马迹。   “是么?”许牧深微笑:“停车吧,前面那家看着就不错。”   我心里咯噔一下,许牧深手指的地方是我爸妈以前开过饮食店的地方。想当初还和大姨借了点钱才把店开起来,后来又因为我爸爸生病和卫生问题关门大吉。   那些店和周围的店面也已经换过好几拨人了。我爸妈以前开过的那家现在也是餐饮,是家小店,招牌上写着特色地锅几个字。   “是特色地锅?”我向他确认。   许牧深问:“嗯。”   听到肯定的答案后,我的心更乱了,要是没听见商临那些话之前我可以认为是巧合,可现在我却觉得他是故意的。   我把车停在店门口的车位前,许牧深解开安全带下来,我紧跟着下来,一起走进店里。   玻璃推门后头,香气特别浓,八张桌子两桌有客人。我路过一张桌子的时候依稀可以听见锅底嘶嘶的声音。   我们要了一个地锅鸡,许牧深要了瓶啤酒,我说:“你在律所就喝不少了,还喝?你下午没工作吗?”   许牧深笑了两声:“下午比较空闲。你呢,什么时候工作?”   “应该明天就会去吧。”我拿起并不优质的茶水喝了口,挺苦的,这种茶是小饭店标配,几年前十块钱一斤,中档以下的饭馆基本都是这一类,我爸妈也买过它招待客人,虽然不好喝,多少有点熟悉的味道。   我仔细看了好几遍店里的装修,真的早就物是人非了,那时候还是水泥地,桌子是黄色的四个角的方桌子,也没有玻璃门,排烟性能更是不行,那会儿厨房里要是炒个炒馄饨什么的,满屋子都是油烟。   现在不了,除了这茶水的味道和这块地方,真找不回那时候的感觉。   “你好像对这很感兴趣。”许牧深突然开了口。   我一个激灵扭头,他也正看着我。我不知道这句话又是不是巧合,心惊肉跳和搅乱平静生活的商临出现开始,好像什么都开始不对了。   “你以前来过吗?”我不答反问。我知道许牧深读书的时候在这城市里待过,他和江辞云认识,后来江辞云从学校出来做生意失败,他俩就认识了,还住在那台球室老板对外出租的房子里过。我还知道许牧深和家里的家庭关系也是不冷不热,可除开这些,我对他的了解其实并不太多,反而,他了解我,一次次猜测到了我心里在想什么。如是确实认识了很久,又或者是关注了很久。   “应该来过。”许牧深给了我模棱两可的回答。   我看着他,不觉得江辞云和我在一块是扼杀许牧深和我可能性的理由,毕竟在和江辞云之前,我还嫁过别的男人。那封情书真是写给我的,还是……只是同名同姓?   “对了,我记得以前我问过你谈没谈过恋爱,你说是暗恋。那姑娘是谁啊?”我突然问。   许牧深摸烟的动作微微一停,他眯着眼,有些哭笑不得地问我:“你今天怎么了?好像特别关心我的情感经历。是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吗?”   我说:“就问问啊,你看,我的事你应该知道的很清楚,可你的事我总是模模糊糊的,这不公平好吗?”   “虽然我是律师,但也有事情是没有公平可言的。不谈我,谈案子吧。”许牧深似乎有意避开这些话题。   我确实也想知道严靳要是诉讼离婚到底需要什么,或者走什么样的程序,毕竟我和陆励离婚的时候是私下自己去了民政局,对诉讼这一块不太了解。   我点头:“行,谈案子也行。严靳和他媳妇私下调解离婚看起来不太可能,那姑娘不肯离,可能还是得走法律程序。”   许牧深指尖的烟已经点燃,他缓慢喷出口烟雾说:“如果是诉讼离婚,法院经过调解后发现夫妻感情确已破裂,并无和好可能时,法院就可以作出准予当事人离婚的判决。”   我微微一躲,自从江辞云戒烟之后,我已经不太习惯烟味了,而且他们抽的牌子也不同,所以味道不同。   我清了清喉咙问:“听你的意思,好像不难解决的样子啊。”   许牧深轻扯嘴角,淡淡地说:“小案子。诉讼离婚一般就关于孩子,经济,这些严靳在纸上写得很清楚。虽然小孩抚养问题,法院会考虑到谁更有抚养能力,小孩跟谁更有利于小孩的成长和发育。但严靳不执着这个,只要能离婚,他上面写了能满足对方的其他一切要求,包括孩子抚养权和财产具体划分情况。严靳的大多财产都属于严靳个人,婚后的那一部分,他愿意给的那些其实已经超过了原本他妻子可以得到的东西。所以他真决定离婚,让他抽空来我律所一趟。我填好资料方便早点递送。”   香味突然横在我们之间,一个大锅子安在了桌上,许牧深要的啤酒也来了。锅边贴了好些玉米做的饼子,鸡肉和尖椒的颜色特别的好看,一看就让我很有食欲。   我想拿筷子开动,许牧深的手却伸了过来,他帮我剥掉筷套,打磨了几下再递给我说:“这种一次性的筷子有很多木刺,容易扎手,以后你在外面吃饭,最好也像这样磨一磨。” ☆、145 纵我们一生猖狂   我看他一眼,和他说:“像这种筷子有时候是有很多刺,不过就算刺了手,我还是需要它。”说完,我夹了块鸡肉塞嘴里。   许牧深倒了杯啤酒说:“我懂。”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听懂了我的暗示,这顿饭我们吃得很安静。他喝完一瓶啤酒又要了一瓶,我让他别喝了,他说:“啤酒,和水差不多,没关系。”   这家店的菜真的很不错,一整锅在不知不觉中都被我们干光了,许牧深买了单,我和他一起离开饭馆,他醉眼迷离地指了指饭馆对面的一幢楼说:“十年前那楼还是个老房子,没那么高,现在都拆了。”   我顺着他指得方向看去,想起来了,随口说道:“是啊,以前我爸妈还说在那里买个二手房。”那会马路还没修,很窄,两辆车要是一来一去擦过都得非常小心,很容易就会刮到别人的车,货车更是别想从这路过,火车迎面要是遇辆车,出不来也进不去。就因为路太窄了,对面那房子一眼就能很清楚看见我爸妈的店面。   许牧深模棱两可地说:“我半工半读时接过一些家教工作,有个学生好像就住这,她大学读得专科,是文科。”   “那和我一样,我大学也是学文科的。我那时候挺笨,感觉学理科的人挺牛的,脑子好。对了,我记得我有个同学以前就住那,该不会那么巧,你给她补过课?”我开始越来越警觉。   那同学和我是死对头,起矛盾的原因其实是很小的事情,小到我都已经记不得具体是什么事了。就因为那个年纪思想不成熟,又爱面子,掰了就好不起来。很多和她认识的人都从她嘴里‘了解’我。   许牧深笑了笑:“应该……不会那么巧。”   “哦。是啊,人和人的缘分很奇妙的,有些人来的早却不是最后的人,就像我先嫁给了陆励,最后才和江辞云在一块。你说呢?”我挑眉问他。   许牧深笑着说:“没错。我也是这样的人,从来没想过去强求什么。但感情这种东西常常不受控制,有时候淡了觉得能忘记,偏偏突然又出现了,呵呵。除了克制和理智,没有别的办法。”   我听到这番话,混乱的心湖稍稍平静了些。   我开了车门钻进去,带许牧深回律所就开车去了云深集团。   回去的路上,许牧深的每一句话都在我脑子里萦绕。如果许牧深读书时真的干过家教,那么按照年龄差来说,我那时候也就十八九吧,许牧深差不多二十出头,算算时间,我爸妈的店还没关门,每天放学我都会在店里帮忙,碰到没生意的时候就搬把藤椅子坐在门口乘风凉。   会是那个时候吗?   就算是,那种好感应该不能被算作爱情。后来我照样结婚,离婚,然后嫁给江辞云。或许要是我没有嫁给江辞云,许牧深不会想起我是谁。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我的车速平缓,开了好久终于到了云深,我把车停好就上了顶楼。走廊上我听见了哭声,脚步变得很快,我推门进去看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姐抱着小彦,而江辞云握着奶瓶在和她讲解喂奶时的姿势必须要正确。   “你找的保姆应该都有培训过吧,别太紧张了。”我说。   江辞云转过身来,盘着手说:“和阿深吃得愉快吗?啊?”   “原本挺愉快的,这会闻到一阵酸味儿。”我径直走进去,拿着他的茶杯咕噜咕噜和了大半杯。   他走到我身后,掐了把我的腰,我痒得差点跳起来,我知道他也很怕痒,想伸手去掐他,可一想到办公室还有别人,瞪他一眼也就算了。   我坐在他办公椅上,拍了怕桌上的大叠资料说:“没生孩子前总是想机器一样工作,后来真休息了,也觉得没什么了。有句话你说挺对的,时间这东西挤挤也就有了。”   “小傻逼,总算想通了。”江辞云宠溺地对我笑,把我喝掉半杯的茶拿起来又去加了点水放我面前,他的手从后面圈过来,撑在办公桌上问:“帮严靳谈得怎么样?”   “说是小案子,要是夫妻间没有和好的可能性,法院会宣判离婚的。”我说。   江辞云点头:“严靳那小子经过这些应该会更成熟。”   然而,就在我们以为沈茵会和严靳走到一块的时候,严靳的媳妇竟然又怀孕了。在妻子的孕期和哺乳期,离婚诉讼无法成功。再一次的,把沈茵和严靳牵扯到一起的红绳突然断了。   我和江辞云回到海景房的时候,被损坏的门已经修好了,它半开着,我们相继走进去。   商临换了衣服,款式不同,颜色还是暗黑系。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只猫,特别肥,全身的肉像球儿一样堆着,典型的加菲猫类型。   商临坐在沙发上,轻轻抚摸着这只猫的皮毛,没有看我们,特别缓慢地说:“我约了沈老板来这里吃晚饭。”   我一听,顿时就心惊得很,态度并不好的骂道:“商临,不管你和江辞云的关系究竟坏到什么程度,请你别动沈茵。”   商临缓慢抬起头,像是好笑地滚出窜笑声来:“弟妹,你管不到我。”   江辞云把小彦递给我,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拎起一只猫耳朵就把往窗户那走,嗖的一下把猫丢到了外头的花园里。他转身警告:“家里有孩子,乱七八糟的宠物别给我带进来。”   “辞云,你火气越来越大了。今天中午我回去吃饭的时候还和那俩老东西说你对我很好,不但把我接走,还要把公司让我一半,他们很高兴我们兄弟俩终于可以团结一心了。”   “你!”江辞云当即变了脸色,指着他骂道:“商临,你他妈别太过分了!”   “看看,这些年你教得都是些什么朋友,动不动就爆粗口,不好。”商临说完看了我一眼,如同把我当成一个笑话在看,他站起来走到他身侧说:“猫是我替那俩老东西买的,你最好捡回来,明天我还要带过去。这么多年他们挺寂寞的,一个儿子失踪多年,一个儿子有和没有一个样。”   江辞云揪住商临的衣领,猛地一扯:“我不管你回来想弄多少事,总之我还是话,什么阴谋诡计通通给我使出来,都朝着我!”   “已经在做了不是吗?云深集团,你说我进去干副总好不好。嗯,他们一定很高兴。辞云,你伤透了他们的心,这时候应该知道怎么做。”商临掰掉江辞云的手,极度缓慢地说:“我得去做饭了,沈老板很快就会到。”   商临看起来太阴邪了,看上去真不太像正常人。每次看见他,我的鸡皮疙瘩就一阵一阵地往外冒。   小彦困了,我把她抱进卧室放进婴儿床里。江辞云紧跟其后,一进门就暴躁地扯开了衬衣的扣子。   在我的印象中,江辞云是那种永远掌控着别人命脉的人,他的被动越发衬出商临的威胁。   “别担心,我会陪着你的。而且,我觉得与其让矛盾加深,倒不如试试和他解开心结,不是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吗?更何况你们还是兄弟。”我直起身子,走到他面前抱住他的腰身,轻声说:“对了,为什么商临和你不是一个姓?难道最开始你爸是倒插门?”   江辞云深吁出口气说:“小时候他身体不好,我妈迷信,算命的说他不能跟我爸姓,那个姓克商临的命格,也会影响家人的运气,所以他才跟我妈姓。”   我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心里多少有点自责吧,我觉得经过那么久的时间自己多少是了解点江辞云的,可我了解的都是自己以为的江辞云而已。   我的脸贴在他胸口,肆意地呼吸着他身上的男香味说:“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陪着你。那天在阳台上你不是问我别人要说你不爱我,我信不信么?”   江辞云突然推开我,深深凝视着我,仿佛不但想知道我的答案,还要捕捉我的表情。   我的眼神没有任何地闪躲,我轻声说:“我们都有女儿了,我早习惯了生活里有你损我,骂我,宠我。要是你不爱我,根本就不会和我多废话一句。但是,让我了解你好吗?完全的了解,连你不想说的,能不能都告诉我?”   江辞云猛地一眯眼睛,他太敏感了,立刻就问:“商临和你说什么?” ☆、146 纵我们一生猖狂   “他没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怕什么东西。可你越怕,他还是一样存在,倒不如趁着我知道之前就告诉我。你说呢?”我试图十分平静的和江辞云沟通,希望他真的能把我当自己人,把那些能够威胁到我们感情的东西全部交代出来。   江辞云想了想,似乎在说与不说间拼命挣扎,他不知道,我早听见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我忍着假装不知道,就是不想去质问他,逼揭开一些他不愿意说的秘密。   江辞云的眼神越来越深,过了很久,他不答,意外冒出句:“没什么好说的。记住,我们结婚了,生了孩子!”   他走到窗口,那道背影离我其实并不远,可当他不愿意和我坦白的那一刻开始,除了失落之外我甚至觉得他离我还是那么远。   没多久江辞云转身,依在窗台上说:“颖颖,帮选条领带,明天公司高层重组,要穿正式一点。”   我提了提眼睛,急不可耐地说:“你答应商临进云深?你!你在玩火吗?它是你的心血啊,就不怕被毁了?我觉得在你们关系缓和之前还是不要答应他吧。”   江辞云勾起嘴角,笑得有些无奈:“老子欠的债,总要还。和他关系好不了。他爱闹腾让他闹,只要不动你和孩子,随便他怎么样我都不会特别在乎。”   我没有再说话,因为很显然江辞云已经被商临吃住了,一个长期得不到太多父母关心的儿子,内心其实应该是期待他们可以多给一些好脸色给他吧。   商临,真是够厉害!   我帮江辞云烫好衬衫,选好领带,他走到婴儿床那轻轻摸着孩子的脸说:“要是阿深也有个女朋友有个孩子,我就放心了。”   我猛地看向他,忽然意识到可能许牧深并不知道江辞云早就知道一个叫唐颖的女人,他不愿意说,他怕我看不起他,他怕一旦说出口,哪天许牧深知道了,两个好朋友会反目成仇,所以只有自己埋起来。   想到这些,他不说我突然也能理解了。   “你觉得这么多年他不找女朋友是为什么?”我走过去问。   “他是个很执着的人,不管是对工作还是对感情。大学毕业后他执着在工作上,其实我挺佩服他的,他可以连续十年为自己的目标奋斗。在感情方面,他很胆小,喜欢退却,犹豫不定。所以错过了很多原本有可能的人,以后要是哪个女人嫁给他,绝对会特别幸福。”江辞云说。   没多久沈茵真的来了,我一听见沈茵的声音就从出了卧室,她看上去精神不错,好像一点都没有难过的样子,她自己给自己削了个苹果,盘着腿大口大口啃起来。   我坐在她身边,暗暗观察了好一阵子,她越是这么洒脱,我越觉得她出了问题。   “你,真没事?”我问。   沈茵瞥我一眼:“我能有什么事?”   “严靳他……”我欲言又止。   沈茵的身子侧向我:“我知道,他老婆又中招了。他离不了婚了。”   “你不难过吗?”我小心地问着。   沈茵说:“小颖,有些事就是那么巧,有些人就是注定那么倒霉。倒霉的人总会遇到倒霉的事,再怎么想躲,还是屁都躲不成。难不难过根本没点屁用!”沈茵坦率的我听到我耳朵里变成了无奈和妥协,而严靳又一次陷入了道德的漩涡里。   她又张口去咬苹果,咬得很重,依然肿着的脸如果墨色画上的一抹极小彩色,看上去不像是渲染出什么,只是衬得生活中的黑暗更黑暗而已。   商临把菜端出来的时候,缓慢地系下围兜,他走到沈茵面前,和以往一样去轻轻摸着她的头说:“那晚上我上厕所,出来的时候服务生就说你别带走了。傻丫头,以后好好过。”   商临冲着沈茵笑,那种温和的感觉把他的阴鸷扫得空荡荡的,这是假的,我比谁都清楚,这次商临回来,他明显要把江辞云身边的人,甚至是我身边的人全都搅的鸡飞狗跳才安心吧?   我盯着商临的脸,突然想到了一件极度可怕的事。现在的严靳绝对非常痛苦,第二次错失爱人的感觉不会好,那种伤口只会更深。那么,如果这种时候身为江辞云哥哥的商临和沈茵搅和到一块,严靳可能会在沉默中爆发。   我忽的一个激灵,再看商临的时候,他的眼神已经从我脸上轻轻带过。他说话总是很慢:“都吃饭吧。”   饭桌上,江辞云忍不住骂道:“吃猪脚不吃皮,哪儿来的怪癖!”但实际上,他还是老老实实帮我把皮给剔了,把光不溜秋只剩骨头和蹄筋那部分摔我碗里:“撕掉了,拿去啃。”   我在桌下踢他一脚,暗示他别老是和我秀恩爱,毕竟沈茵还在这。   沈茵大概是看出来了,死气慢沉地说:“没事,在我面前秀恩爱的人多着呢,再说我吃猪脚可没你这怪癖。”   话音刚落,商临就往沈茵碗里夹了一块,慢吞吞地说:“这块好。沈老板,吃这个。”   我心里一沉,死死盯着商临,他不看我,低头吃饭,黑色的刘海和以前一样遮住他半只眼睛,我看着挺不舒服的,总是有种想去把这些头发给拨开的冲动。   “辞云,明天给我安排什么职位想好吗?”商临颔首问着,随后把夹了条黄鱼给重新捡回来那只猫吃。   等他再坐回原位,江辞云说:“除了副总,别的职位你应该不要。”   “你也要做金融了吗?以前是做什么的?”沈茵随口问道。   这倒是勾起了我的兴趣,商临说:“一个刺激有危险的职业,所以要转行。”   “赌车那类玩意儿?”沈茵问。   商临放下筷子,摸摸沈茵的头:“嗯,一会我带你去看看。辞云,你敢玩一把吗?”   我一听,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许牧深以前说过,有次玩滑翔伞,江辞云被人一刺激就上了,那次差点就没了命,而商临突然把沈茵叫来,每一句话都好像循序渐进地引导着最后的结果。   我忙拉住江辞云的手说:“你别去。没什么好玩的。”   商临点头:“没想到辞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没有真胆子。”   这话一出来,我眼前明显就感觉到一阵黑。完了,铁定是完了。   “去。有什么不敢的。机车这玩意我又不是没玩过。”江辞云说得轻描淡写。   可我的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   一号公馆的停车场有很多车,的确也包括机车,但我不觉得今晚会有什么好事儿发生,我也不信商临就是一个堵车为生的男人。   “江辞云,别去好吗?”   “你待家里。”江辞云不敢看我:“我有兴趣玩。”   沈茵死气沉沉地说:“没看出来吗,他俩是起了兴了。你可能拉不了。是不是也想去?小颖,孩子放我家吧,我家保姆二十四小时都在,你女儿小,翻不了身滚不下床的,吃饱尿完就是睡觉,一起去吧。”   我也来气了,用力掐了把江辞云的大腿,一字一顿地说:“你要玩车,我当然得在,到时候你要是缺了胳膊少了腿,我也好打电话叫120。”   江辞云拿我没办法,最后的最后,他才猛戳我脑门骂了句:“老子死不了,你想改嫁没那么容易。”   正在这时,沈茵缓缓地说:“是不容易。”   她一下站了起来说自己吃饱了,拿着碗筷往厨房里走,她好一会没出来,再出来的时候鼻子有那么一点点的红,她一定是想到了严靳。   我把孩子送到了沈茵家,然后这一行人连夜开车,商临和沈茵坐后面,我从后视镜里好几次看见商临故意和沈茵亲昵,都是些很小的举动,比如摸头发,距离很近地看着她说话,最关键的一点,商临总是时不时会赞美沈茵。对于一个总被人骂婊子的女人来说,这些赞美绝对是致命的。想当初我也是因为江辞云一句赞美,立刻就和他去了民政局领结婚证。   我转头,忍不住笑着胡扯道:“哥,你那个喜欢的要命的女人呢,你不是说要结婚了吗?什么时候带嫂子过来给我瞧瞧。”   商临的面色一沉,冷笑了下,在沈茵没注意的一个瞬间,商临把一侧的手翘成个大拇指暗暗送给我。   等我重新坐好,江辞云勾起唇,邪性地对我说:“这声哥,叫得挺顺溜。”   我没打算给江辞云好脸看,心里还在气他为什么要答应这种玩命的活动。   他能懂我生气的原因,见我还和他闹别扭,他也烦了,腾出一只手像是要打我的脑壳,他也真打了,只不过特别轻,嘴里还骂道:“多少孬货都玩挺好,怕个屌!” ☆、147 纵我们一生猖狂   我还是瞪着江辞云,他伸手揉我的头,揉了一次我还是瞪着他,他又揉第二次,第三次。   “还闹?再闹真揍你啊!”江辞云是笑着说的,转头看着前面的路。   我最终还是被他逗得再板不住脸,但担心依旧存在。   到地方的时候下起了毛毛雨,凉丝儿的,与其说是雨,倒不如说是雾水似的温柔。   江辞云的车停下时我看见了很多人,没以前电视里头那么夸张,拢共十几来号,清一色男人。四辆机车稳稳停着,其他的七八个瞧着都像是圈子里熟人。   “下车了。”商临第一次下去,那边扎堆的人瞧见商临开始吹口哨,有人把衣服抛起来在手里甩,嘴里叫着“乌鸦,乌鸦。”   要没猜错,乌鸦是商临的外号,总是一身黑,还真挺契合的。   我坐在车里没动,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商临走路的样子,商临又高又瘦,右手揣兜里,他的背影比他的脸还好看,黑色的影子紧紧粘着他的鞋,被路灯歪到一边。   我忽然想起商临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他和江辞云是兄弟,他们很像。   我开始信了。   到底骨子里躺着一样的血,一个爹妈生的孩子,除了长相有几分相似之外,其实他们是一样的人,无法受到忽视的性格注定了他们小时候争夺父母的疼爱而厮杀开来。   “看上去挺吓人的。”我不由自主喃喃了一句。   沈茵早就下车了,我的手被身侧的江辞云悄悄握住,他大概是误解了我指的东西,说道:“真没事,认识你之前,这玩意儿经常会玩。”   我看向他。   江辞云。   在我还可有可无的时候,他在商场上总让人闻风丧胆。   江辞云只是对我好,对许多人来说,他就是无情冷漠的资本家,让人痛恨着。   瞥去个人情感,其实他和商临并没有什么不同。   “怎么不说话。”江辞云温柔地问我。   很显然,我的担心并没有用处,反而可能变成江辞云的负担。我只能选择信任他,于是我点头:“小心点,注意安全。”   但江辞云最终对我表示抱歉地说:“颖颖,让你担心了,回家任你打,行吗?”   我捧起他的脸,用力捏他脸颊的肉,他忍着疼盯着我看,含笑说:“要再捏脸,有你好受的!”   我头一扭开车门下去,我越走越近,江辞云始终都跟在我身后。   后来,我停了下来。   我站在离人堆不远的一个地方,眼睛一点一点地往上提。   严靳在个很不起眼的角落抽着烟,见到沈茵的时候也愣住了。   严靳玩车,玩股票,玩女人,这是很早就曾贴在他身上的标签我知道,可我还是害怕极了,总觉得这不是巧合。   严靳把嘴里的烟往地上一丢,向着沈茵走过去,我不由也走向沈茵。   “你怎么来了?”严靳问。   沈茵不说话,像是不想理。   严靳看我和江辞云:“你们怎么来了?怎么回事?啊?”   恰在这时,商临悄无声息地搂住沈茵的肩说:“上次接走沈老板的人,就是你!”   “和她喝酒的是你?”   俩男人的目光像是要擦枪走火,我忙把沈茵从商临怀里扯出去,搂紧她。   “你谁?”严靳问。   商临看向了江辞云,随后拖着缓慢到让人不舒服的调子对严靳说:“辞云是我亲弟弟,沈老板……是我想保护的女人。”   一个和严靳认识的小年轻指了指商临,说:“乌鸦你都不知道啊,老子他妈还是他带大的呢。”   “他带来你?”严靳看上去没信。   “这一票兄弟都是乌鸦带大的,乌鸦他妈人贩子你不知道啊?”那人说。   商临丢出句:“别胡说。”   许多人开始笑。   我却笑不出来,也分辨不清是玩笑还是真事。但有一点似乎可以确定,这是一场骗局,玩车是假,挑拨严靳和江辞云的关系是真。   商临的归来,简直无孔不入。   “沈茵,真事?你有男人了?是不是快了点?”严靳问。   沈茵这关键时刻倒是没一时生气地认下来,冷冰冰丢他一句:“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管我?这回你家小媳妇大差不差能给你生个儿子了。”   严靳不说话了,又摸根烟叼嘴里,他对沈茵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总是显得那么包容和卑微。一场爱情和道德,甚至是性的错综复杂里,他们谁都不是幸运的那个。   严靳瞥了江辞云一眼,随后问:“你把沈茵介绍给你哥了?你什么时候有哥了?啊?”   他和秦风一样不知情,很早就知情的人,似乎只有我。   我瞧出了严靳平静下的那份介意,很多动作的小细节都能看出,他生气了。要是放在以前,严靳可以和江辞云痛快打一架,什么事都往明儿处挑着说,可现在却不能,因为严靳没有立场动怒,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种种错误,硬气不起来,只能当个王八孙子自己憋着。   “他们早认识了。”江辞云说。   “哦。”严靳重重点了几下头问:“辞云,我们玩一场吧。自己人就不赌钱了。”   已经开始有人欢呼,且已经有车往一个方向开,应该是终点的地方。   “你也一起来。”严靳指着商临。   “你们先玩,这会有点闹肚子。”商临说,他自顾自点根烟退一边去。   我眼睁睁看着严靳和江辞云带上头盔和一些为了安全而佩戴的护膝,护腕等用品。   嗖的一声两辆车飞了出去,我的心也狠狠提到了嗓子眼。扭头的时候我发现沈茵和我一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地方,她应该也在为严靳担心。   商临在身后叫我们:“喝啤酒吗?”   沈茵走向他,于是我也跟过去。   “来啤酒。”商临和一个人打了个手势,没多久就有人从背包里拿出一打塑封完整的易拉罐,对商临说:“没有,烧酒,进口的。”   商临颔首拆着,问:“喝吗?”   没人说话。   “喝酒可以减压。”他说起话来总慢的让我不舒服。   “那给我来一瓶吧。”沈茵走过去,弯腰拿起俩易拉罐,一个递给了我:“你也喝点,少喝点就行。”   我皱着眉头走到商临身边,给他使了个眼色。商临比我想象中要聪明,他让一个兄弟开我的车问沈茵要不要去终点站看看,沈茵问我去不去,我说不去,问商临,他也说不去。   但即使我们都不去,沈茵最终还是决定去终点站等。这一刻,完全暴露了她对严靳的担心,又或者说她只是在担心儿子的爸爸。   “想和我说什么?”商临问完就拿起易拉罐往喉咙里灌酒,他仰着头,吞酒的时候喉结不停上下滚着。   “我想问,你玩什么把戏呢?最近沈茵和严靳的事,都是你的游戏吧?”   “呦。”商临把酒罐子往地上一搁:“这才是开始。”   我心里惊了惊,不想和这种人吵,一方面我担心和他吵了他更变态,另一方面我还怀揣着小小的期待,希望商临可以不要和江辞云闹下去。   脾气,被我压了下来。   我又走近了些,学着他一样在棵树下席地而坐,我偏头对他说:“你和辞云没有和好的可能吗?到底是亲兄弟啊,你和别的朋友都能玩得好,自己的兄弟为什么不行?我不信你长这么大没和朋友吵过架,也不信每个朋友吵次架就掰了。那么和别人都可以好好处,和辞云为什么不可以?”   我死死盯着商临,他转过头来,眯着眼睛看我:“因为他是江辞云,因为我是商临。”   我一听,实在不由冷笑出来:“克星的意思?”   “弟妹,其实你是很招人喜欢的,你知道吗?天真得要命。”他讽刺我,用他缓慢地调子把这种讽刺延续得很深。   我还在酝酿语言时,商临又说:“唐颖,你有没有被人打到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的地步?有没有被人拿烧开的开水往后背直接烫过?有没有从一个学习成绩很好的少年变成个跪在别人面前求人家别再打了,你有过吗?”   商临说这些话的时候特别轻描淡写,他甚至好几次都在笑,说完最后一句,他的脸凑近了我一些:“这些你都没有经历过。我恨江辞云不应该吗?还是你觉得,经历了这些事我还得抱着江辞云痛哭流涕,兄弟相认?开什么玩笑?” ☆、148 纵我们一生猖狂   商临继续仰头喝着酒,不搭理我。   “我也恨过别人。”我突然开了口,喝了一口烧酒,挺辣的,于是我只能皱着眉头。   “你前夫。”商临说:“可惜你不够狠,要是我,他连小日子都过不成。”   “你知道的还挺多。”我看向他。   商临勾唇:“还行。”   我还想说点什么,酒罐子被捏碎在商临手里,他和扔垒球似的把空罐子扔了好远,对我说:“去终点。”   他自顾自爬上辆机车,带上头盔后歪头看我:“上来!”   我跨上车,他丢个头盔给我,我带上后车子就嗖得一下飞出去,我一把抱紧他,速度快得连风打在脸上那会都感觉疼得很。   “你开慢点。”我真是吓得不清,他开车就像在玩命。   一口风直接往喉咙里灌,害我猛烈地咳嗽起来,他根本不理我,像是在故意吓我似的越开越快,整一路我感觉心脏就不在原位,一直都堵在喉咙口。   到地方的时候我惊魂未定,腿都软了,偏生还看见江辞云在和严靳打架,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打架,可却是严靳第一次拼了命似的和江辞云打。   多少看得出来江辞云让着他,以至于好几次严靳的拳头都落在了江辞云肚子上。   “别打了!”沈茵上前去拉,严靳一把将她推到地上凶道:“滚。”   傻子也知道严靳为什么发火,都是商临干得好事。   我要冲上去,商临拉住我的手,缓缓地说:“他们要打,让他们打!”   “你这个变态!”我一眼横向商临:“松开我!”   商临不放,唇角还勾动着一丝浮笑,极度缓慢地说:“再掺和,你女儿还要不要了?”   这句话钻耳朵里头,我突然就不会动了。   商临像是早就料到严靳会和江辞云打,他一点都不意外,仿佛每个人的软肋他摸了个透。他自顾自点根烟抽起来,如同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你早算计好了!是不是?”我压低声音问。   “厉害吗?”商临却反问,然后又说:“做生意我可能不行,不过使阴招很少有人能让我服气,知道为什么吗弟妹?”   我不说话。   商临说:“要是傻乎乎的我活不到现在,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有劲没劲?他俩打架对你什么好处?”我冷声问他。   “你管我,我喜欢。”商临抽着烟不想再和我废话似的,盯着几米开外的地方两个斗殴的身影。   许是商临刚刚的警告太吓人了,我一直定在原地没动,只是冲他们喊:“别打了行吗?”   根本没人鸟我。   严靳和江辞云抱打成一团,嘴里骂着:“好兄弟,真他妈是好兄弟,我告诉你,我忍了你很久了。你有没有当我是兄弟?啊?你自己说!”   江辞云忍无可忍也动真格的了,眼神一凌骂道:“严靳你个傻逼!管不住自己怨他妈谁?活该!”说完,他一挥拳头,严靳就吐了口胃水出来。   沈茵瘸着腿跑我们这来,她拉住商临的胳膊说:“能让他们别打了吗?”   商临摸摸沈茵的头:“好。”他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有人把他俩拉开。   沈茵很感谢地看了眼商临,这一晚,他达到了很多目的,实属可怕。我觉得他会像毒瘤一样进入我们这群人的生活,最后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我不敢去想。   严靳的嘴角青了,最后他没和沈茵再说话,指着江辞云骂了句:“这回我俩真掰了。行!我傻逼!我恶心!我是活该!姓江的,可你也用不着在我最不好受的时候给沈茵介绍什么男人。做得可真绝!还什么早认识了,滚你妈的。”   江辞云矗在原地,问身边一哥们要了根烟吸,戒烟好久的他,终又是把吸烟这项兴趣捡了回来。   回去的时候是我开的车,我把沈茵送回家,从她保姆手里抱走了小彦,江辞云抱在手里坐在副驾驶位,刚刚和严靳打架时满身的戾气都悄悄压下了。   车子开到一半,后座有打火机的声音。江辞云扭头凶道:“把烟给老子掐了!没看见有孩子在。”   商临不理,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缓慢地说:“又不是我的种!”   我拉了拉江辞云的手臂说:“算了,别和这种人计较!”我把后座的车窗开得很大,风灌进来,商临被吹得很暴躁。   烟才抽半根,他嗖一下丢出去说:“窗户关了,冷。”   回家后商临兴致很好的抱着那只胖得要死的猫在手里抚着,我和江辞云进了房间后把孩子哄睡着就立刻把江辞云拉到一边说:“这样不行,辞云,你听我一句,想办法和你哥把心结解了吧,不然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你比我聪明,肯定也看出来了今天的事就是商临故意弄出来的,他接近沈茵,身边的兄弟还能和严靳认识,这肯定不是巧合,明天你还让他进云深,这一步步的,他就没失手过。”   江辞云深凝着我:“真把我当傻子了?你说的我都知道。”   “那你还……”   我的嘴唇被江辞云堵住,他轻轻啃着我,手也开始撕磨着我,我被突如其来的挑拨弄得无所适从。   我含糊不清用气音说着:“你干什么?”   不晓得他有没有听懂鼻子里发出的气音,他嗖一下拉上房间和阳台中间的沙曼,把我抵到窗口,从霸道到温柔一寸一寸占有着我的我嘴唇,脖子,锁骨,然后是胸口最敏感的地方。   这种交流我已经数不清是认识他之后的第几次,可以说江辞云是我的性导师,从前木纳羞涩的我在他一次次的激发下变得大胆和热情。   我跳在他身上夹住他的腰,整个后背全靠他一只手掌拖着。他浅勾起唇,笑得动魄惊心,低低地对我说:“烦也没用。心烦的时候最好的发泄方式就是和你做!来,专心点。”   他的声音有毒,我被一个猛力翻过来,他笑:“颖颖,我很需要你,不管是生活还是身体。”   窗外夜色涌动,我在透明玻璃窗上看见我们放肆的纠缠,他和我说了很多话,他说他从来不是什么多好的人,但他愿意为了我做个好人,学着对所有人包容和理解。   我没有说话,准确来说我早在我们的纠缠中把烦恼抛得一干二净。我们一起在浴室冲了澡,全程他都抱着我任凭花洒里的水冲去我们身上的痕迹。   半夜,孩子醒了,我太困了,眯着眼睛坐起来,江辞云把我按下去说,他来抱。   我慢慢闭上眼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江辞云不在我身边,我起身下楼,看见他一个人抱着那只之前他嫌弃的猫在抽烟。   “戒掉的东西,还是别捡起来了吧。”我走向他。   江辞云送手,猫跳下他的大腿,与此同时,手里的烟也一并掐灭。   “没睡多久怎么就醒了。”他扭头看我。   “你不也睡不着吗?”我口渴了,去厨房倒水,出来的时候问:“商临今天没在沙发睡?”   “半夜他又出去了。”江辞云拉我入怀,我顺从地靠在他肩膀上。   他吻了下我的头发说:“颖颖,过几天孩子要打预防针了,别忘了,我和你一块带她去。”   “嗯。”我应了声,随后问道:“你和严靳这次真掰了吗?应该不会的吧,是不是?”   江辞云说:“掰了。这次很难好起来。严靳这段时间肯定很痛苦,只差一点,他就可以从婚姻里跳出来,老天偏不让。”   “真要说起来,这事儿也怪我。”我说   江辞云深叹口气:“不怪你,该来得总要来。老子人生的大坎好像要来了!”   江辞云的许多感观都会比我敏感,我所能想到的事,他一定比我想得更透彻,既然这样,我也不愿在担忧那么多了,如是他说的,该来的总会来。   黎明来的时候孩子的哭声遥遥传来,我从他怀里抽离,轻声说:“差不多是饿了。”   他跟着我上楼,我喂孩子喝奶粉,他换西装和衬衫。   衣服我都熨过了,他已经很少穿那么正式,平常大多时候他并不喜欢带领带。   商临是七点多回来的,他抱走了猫说要回家一趟,临走时还和江辞云说,他会准时到。原本我也想跟着去,可是江辞云说让我去自己公司看看,他开车把我送到公司,照顾孩子的保姆也被江辞云叫到了我的办公室。   和我交接的人是原本云深团队的一个资深运营,我顿觉自己以前那么拼命工作真是傻得很,因为我的努力还不及人家半路接手的强。   “你真是人才。”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公司最近的业务进出单。   那人笑笑:“江总更厉害。”   没错,就算商临耍什么诡计又怎么样,哪怕有一天江辞云一无所有,他还是可以重新爬起来。   我无心工作,坐在保姆身边和她唠嗑,她夸江辞云夸上了天,我也跟着笑。   敲门声突然在耳边划过,许牧深敲门后直接推门进来,完全不符合他以往的彬彬有礼。   他的眼神特别执拗,让我有点害怕。   “牧深,你怎么来了?”我站起来。   许牧深好半天才说:“我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是个大傻子!” ☆、149 纵我们一生猖狂   “牧深,你在说什么?”嘴上这么问的我,心里却仿佛有了揣测。   许牧深看了眼我的孩子,我让保姆带着孩子去隔壁的会议室,整个办公室很快就只剩下我和许牧深两个人。   隔着一两米的距离,我和许牧深的对视有着说不明道不清的情愫。认识他以来,他默默的引导和帮助,我都记在心里。   我没有靠近他,他也没有靠近我,我们都站在原地,不管是进还是退此刻都不合适。   “我该拿你怎么办?”许牧深皱着眉头说,先前那猛然扬动的一抹戾色最终还是柔和下来。   “你在说什么呢?我听得有点莫名其妙。”我悄悄从他的凝视中抽离出去,心跳却如是无法控制般越来越汹涌。   我害怕他这趟上门是知道了什么,是不是商临昨晚出去又做了什么。   许牧深还是没迈步走向我,深蓝色的衬衣外是一件修身的黑色西装,他站在那里十分修长和挺拔。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他问。   我心一颤,重新看向他,他突然向我走来站在我面前,声音特别低地说:“你爸妈还开餐饮店的时候你总扎两个小辫子,你喜欢看漫画书,夏天永远把腿露在外面,吃玉米棒子的时候永远不会整齐地咬,非得啃得乱七八糟才高兴。后来你爸妈的店突然不开了,我去你同学家做家教的时候就看不见你了。”   我看着他,垂在两侧的双手隐隐搓着裙子边。许牧深的话和我之前的猜测没多大出入,唯一让我意外的是,他比我想象中更了解我。   可现在的我早就不喜欢漫画书了,吃玉米棒也会一层一层整齐的啃,少女时每个人都曾经历过的单纯和简单现在也真的没剩多少了。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呢?”我强行冲他笑,越是想自然些,嘴角越是不听使唤地抽了几下。   许牧深向来很容易看穿我的心,以前我还总是在怀疑,为什么一个认识不久的人会这么懂我,原来他‘认识’我,很早。   许牧深的眼睛轻轻一眯,如是又把我看穿似的笑了笑,他掏着兜:“唐颖,你和辞云结婚我很高兴。他是我为数不多的好兄弟,好朋友。明明是我先知道你,他却和你走到一起,我以前觉得可能是巧合,可今天有人把这个东西从门缝下塞了进来。原来在你和辞云面前我就是一大傻子。是吗?”   这番话他说得挺平和的,浅薄的笑意中更多的却仿佛是无奈。在我印象中,许牧深的确是个好男人,他有思想,有风度,明明有好身手,大多时候都偏爱用法律的武器帮助被欺压的人。   他曾说自己信佛,信佛的人一般都相信因果循环,善恶报应,更应该懂得冥冥中自有定数。   我看了眼他手里的照片,照片里是我在商临手里见过的信封,以及我没有见过就被江辞云撕成碎片的信纸。   铅笔的字已经很模糊了,照片很小,我根本看不清楚信纸上的内容。这是那个年纪不会觉得幼稚的东西,只是放在这个年纪看,有点好笑。   我垂下眸,妥协般地承认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你说的那些我真的没什么印象,可能你很早就看见过我,不过我以前真的不认识你。牧深……”我们不可能,这半句终究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让我意外的是许牧深似乎还是读懂了。   “你要是永远不出现,我也许不会觉得什么。可为什么你偏偏和我最好的朋友在一块?有些事就是这么巧。”许牧深沉闷地说。   我觉得尴尬极了,轻声说:“我连孩子都有了,你这样让我……实在有点不知所措。再说嫁给江辞云之前,我也结过婚了。你要真喜欢我,那时候你……”那时候他又在哪?   在我看来,这段没生根没发芽的感情萌芽早该被忘了。江辞云说,许牧深这个人很执着,他可以连续十年做同一件事,这样的人对感情专一是不稀奇,可稀奇的是三片的年纪还想着十年前的人,实在……   许牧深见我没有追问信纸内容,悄悄把这些照片重新揣回兜里,顺便摸出了一个烟盒子,拿出抽了一根,笑了笑又说:“我找过你,还在你学校门口等过你,但那几天你没有去学校。后来我弟弟的案子出了新线索,断断续续几年时间我爸都在忙着上诉的事。好不容易等我闲下来了,可以考虑人生大事了,又重新遇见你。你说,到底是我们太没缘,还是太有缘。”   我眉头皱得很紧:“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辞云肯定没想那么多。以前你们住一起,这信会在他那也不奇怪,可能是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放的呢。”   许牧深看着我,点头:“夹在书里的东西,后来那本书不见了,我相信辞云不是故意拿走了它,但我肯定后来他很担心信里的唐颖就是你,或者说他和你领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不问,我不说,我们谁也没提,现在有人把这些照片送律所来,再不说,我就真成了缩头乌龟,不是吗?”   “你是律师,分析力肯定要比我们强,现在别人想利用这点挑拨你的江辞云的关系,牧深,别上当成吗?”我不再去看他的眼睛,总觉得他把事情挑明了说,很不合适。我甚至隐隐害怕许牧深会被人利用反过来对付江辞云。   “我没打算上当。”他抽完最后一口烟。   我一听,特别高兴,刚想要说话,他突然深沉补了句:“但是我和辞云,还有你,真的做不成朋友了。不过以后要是有法律上的问题,欢迎随时来律所找我。”   我听后实在有点难受,商临回来之后,江辞云的朋友一个个离他而去,我实在不愿意许牧深也和严靳一样一去不回头。严靳说朋友掰了的时候,江辞云是没挽留没错,可很久不抽烟的人却吸了好几根烟,江辞云把难过藏心里,不代表不存在。   许牧深转身的时候,我轻轻扯住他的衣袖,可这一扯,他如是疯了似的突然搂住我的腰狠狠吻住了我。   我的眼睛瞪得很大很大,拼命抵抗着他,可他用了很大很大的力气。   许牧深的吻和江辞云是完全不同的,他没有任何吻技,只是用唇碰住了我的唇,所幸他很快就清醒了,红了一整张脸对我说抱歉,然后就夺门而出,我听见了走廊上跑步的声音,许牧深是跑出去的,而我定在原定,像是做了场梦似的用手擦着嘴。   他走后没多久,我走进洗手间,站在镜子前面把凉水往脸上浇。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不祥的人,把自己的坏运气分给了周围的人。   我心慌得要命,走到会议室把女儿抱在怀里时才安心了不少。中午前,办公室里的电话忽然响个不停,大多都是知道我和江辞云关系的生意人,他们向我打听云深集团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动向,为什么突然空降一个副总,有些人甚至还离谱地问,是不是云深高层要大变动,是不是被什么资金雄厚的人收购,总之,各种各样的版本都有。   我都是一个答案,想多了,只是添了个副总,小事,和重组之类的没有关系。   应付完这些人,江辞云给我发了短信,让我去停车场,他说他已经到了。   我把女儿抱下去,喇叭声让我很快找到了江辞云停车的方向。副驾驶的车门早早打开了,江辞云身子一倾从我手里接过女儿,等我钻上车,他似乎没有立刻开车的想法,抱着女儿问:“小彦,什么时候才会叫爹?啊?”   我被他逗笑得不行,忍不住说了句:“你一个多月就会叫爹了?扯淡。”   江辞云的喉咙了也窜出不少笑声,他把女儿递给我时,眼梢的笑突然落了下来,他眯着眼睛看我,手指在我嘴唇上磨了几下:“怎么有点肿?谁啃的?”   我很清楚他是开玩笑的,可偏偏他这玩笑却是开准了。   我的脸一僵,立刻转开头去。   下巴很快被他扼了过去,他眼神变得锋利起来:“到底怎么回事?告诉老子。” ☆、150 纵我们一生猖狂   “想事情,结果磕门上了。”我撒着不痛不痒的谎,这事儿绝不能坦白,我心里清楚。   江辞云倒也没怀疑,狠狠戳我脑门,骂道:“蠢货,我看看,疼么?”   他仔细打量着我的嘴唇,我被看的心慌死了,一把推开他:“别说我的事了,今天好多人都跑来问我云深莫名其妙就多个副总。我接了好多‘关怀你’的电话。”   “妈的,消息可真够快的。”江辞云的手指在小彦脸上弹钢琴似的按了几下。   “江辞云,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我急了。   他昂首,十分淡定地对我说:“商临想进云深,他想弄死我,要弄不死我,倒霉的人就是你和小彦,老子是男人!”   “你没怕过谁!不能总依着他胡作非为。”讲真,我一点都不服气。   江辞云笑了笑:“你觉得怎么样才合适?卸了他?啊?还是再让我爸妈连门都不让我进?我早就是正经的生意人,不爱玩那套了。”   “商临进了云深就会安分了?谁晓得他下一步又想干什么?我还是觉得总这样太被动了。”我的愤怒和不平到了江辞云眼里却仿佛很好笑。   他喉咙口窜了好久的低笑,然后对我说:“颖颖,别担心,我有分寸。”   我突然变得很难受,突然觉得不管我再怎么努力,根本保护不了他。就是因为我的存在让他不停的在退让,磨去了原本刚烈的性子,只能活得像个懦夫,任凭一个给他童年造成阴影的男人肆意踩在他身上。   我为什么存在,我的存在究竟给他带来了什么?不管是当初商人们无休止的嘲笑和看轻,还是一次次因为我而失去的尊严和脾气,现在就连他的心血都拱手相让的那么容易,可我总是什么都做不了。   我很难受地对他说:“江辞云,要是商临把你的家底都败光了才高兴,那也没事儿,你还有我,我可以养你。”   江辞云哭笑不得地看着我:“行啊,看来哪天变成穷光蛋,至少还有口软饭吃。”顿下话,他声音里的笑意尽收,严肃地说:“江辞云已经不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了,理想中的生活一点也不用什么噱头,陪着你,陪着女儿,偶尔回趟父母家吃饭能有个笑脸就行了。穷也穷过,富也富过,很多大起大落我都经历过。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很多事已经不重要。我不喜欢商临,可他是我哥,我也欠了他很多,现在他要来和我讨债,让他讨。”   这番话说到最后,我仿佛看见了他内心不愿意被人看见的善良。有些人嘴很硬,心却软。有些人嘴上软得很,心却很硬。我常常看不懂江辞云到底是哪一类人,他生命的厚重,要是仔细剖析,最后那一层会是什么?   当晚,江辞云睡着后我悄悄掀开被子下了床,我走到客厅假意倒水喝,事实上却想和商临说说话。   凌晨一点半,商临躺在沙发上看赛车节目,我端着茶杯走近他,挨着沙发的边边角角坐下,商临翘起头,看我一眼后脑又落回了扶手上,拖着缓慢地调子问:“干嘛?”   “也没什么,对你挺好奇的。”我喝了口茶。   商临坐起身来,颔首时,头发又很不舒服地遮住他的眼睛:“哟,弟妹对我好奇?”   “比如,你接近沈茵干什么,把照片塞律所里又是想什么?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话就痛快说吧,到怎么样的程度你才满意?”我迫切地想知道商临是不是真要他一无所有。   商临轻轻歪头,不但没回答我的问题,还很缓慢地说:“我对你也很好奇?你喜欢他什么?像他这么阴险的人,和他过不害怕?”   窗外突然一声惊雷破空而响,刷刷的雨声十分惹人烦躁。   “你不阴险吗?你自己都说要是不阴险活不到现在,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事,你应该早就能回家了,你不想家吗?商临,你真的非常奇怪你知道吗?”   商临点根烟,靠在椅背上:“人家的父母孩子丢了会一直找一直找,我的爹妈和老弟过得很忙啊,我都怀疑自己早就被忘了!我奇怪?”   我心头咯噔一下,没说话。   商临扭过头,眼神幽邃地说:“其实我挺想把你孩子抱走让你们永远都找不到,反过来想想这么做太卑鄙了,才把孩子又给你重新送了回来。”   这么听来,他还不是无药可救,他还是有良心的。   我烦躁地又捧着茶杯喝了好几口:“我不和你争辩谁对谁错的问题,也不想研究你的想法了。能告诉我这十几年你怎么过的吗?”   商临冷笑:“他让你问的?”   “是我自己。”我说。   他很深很深的看着我,眼神冷的很,偏生又犀利得很,像鹰似的。过了很久,他扭过头去,又点燃了第二支香味特殊的烟。   他似乎懒得理我,我等了很久他都没说话,只能站起来对他说:“行吧,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你了,早睡!”   我才走了一步,商临突然开了口:“最开始我被那帮子专门拐孩子的人关起来,和其他的孩子一样,我逃过好几次,哪回都被打得半死不活爬不起来。”   我看向他,他的喉结轻滚了下,然后看向我,缓缓地说:“后来我学聪明了,他们要我干什么就干什么,被关进来的孩子走一批来一批,十几二十的女孩儿都是嘴太馋,被小青年几顿饭一骗就上了当,小点的孩子大多被诱拐后转卖。我比较例外,和那帮子人混熟悉了,他们让我一起干缺德的事,一层层往上摸,整条线都被我捣了,那帮人罪重的就都枪毙了,罪轻点的也判了十几年。那案子还挺轰动的,八年前的案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么说来商临八年前就是自由身了。他心里除了恨着江辞云,似乎还恨着自己的父母,他渴望在被毒打的那段日子能被家人找到,可惜没有,所以他才会这么厌烦他们。   “你饿吗?”我冷不丁问。   商临似乎愣了愣,盯着我看,然后轻轻点头。   “我也饿了,我给你下碗面。”我试图用一种自然地方式让商临感受到亲人的温暖。我甚至开始觉得商临的归来与其说要弄死江辞云,倒不如说是他在引起家人的注意,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在寻找自己存在的价值。   “等一会,马上就好。”我去了厨房,在里面折腾了好一会,等我扭头时才注意到商临靠在门边。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我几乎要被他的眼神给冻死,好在锅里的热气冲上来,我一个激灵后很快就暖和了。   “还挺贤惠,比沈老板强。她什么家事都不会干。”商临意味不明地浅笑。   我又变得神经紧绷起来,我一边捞着面条,一边说:“天底下女人那么多,别动沈茵,算我求你。”   我把面条捞出来后,顺便炒了点交头盖上去,商临大概是真饿了,我冲锅子的时候就端走了一碗,顺便抽走一双筷子走出去。   我清洗好厨房用具,拿着自己的面碗拔了筷子也去到饭桌,商临已经吃了半碗面,他说:“面太粘了,不过我饿了,饿了什么都好吃。”   我没想到自己竟然对这么个男人笑了出来,我的笑声似乎惹到了他,他看我一眼,又凶又冷。   我不再理他,见他很快就要吃完,正好我自己的面有点多,还一口没吃,我就挑起面条往他碗里放。   商临又一次愣住了,一瞬不瞬盯着我,缓缓地问:“干嘛?”   “我吃不完,你是男人,吃得多。”我说。   商临突然笑了,目光越过我。   我扭头,江辞云赤着脚站在台阶上,他看见我,转身又往楼上走。   我急了,一下窜起来,商临说:“沈老板最近很难过,她会需要男人的。你最好吃完再上去,我是个阴晴不定的人。” ☆、151 纵我们一生猖狂   我瞪他一眼,干脆把自己的面碗移他面前,低咒了句:“好心没好报!懒得理你!正打雷呢,浪费粮食小心雷劈死你。都吃完!”   我站起来往楼梯那走,商临在身后特别慢地说:“是谁浪费。”   我没理,却又想笑出来,这个商临,不说话的时候吓人的要命,可一说话那语速总让我想起一种动物——乌龟。   好奇怪的反差。   我蹭蹭往楼上跑推门进去,江辞云站在窗口,双手悠然地搁置在窗台上。   我把门关上,他看了过来,朝我勾了勾手指。   “来,让老子瞧瞧脸上长花了没?”江辞云压着声音连笑带骂的。   我又气又好笑,一步步走到他跟前,在他发火之前就先一步搂住他的腰,顺带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江辞云怕痒,身子一斜,脸色更难看地说:“胆儿真大,和商临一块吃夜宵,吃得愉快吗?”   这醋坛子又开始发酵了。   我一本正经地说:“挺愉快的呢。辞云,你家基因别说还真不错,而且要仔细看,其实商临的五官真不是盖的。”   “哦,挺愉快的,五官还不是盖的。”江辞云假笑:“再这么下去,你是不是还得尝尝他压你身上是什么滋味?嗯?”   说完他手指一勾,勾开我睡衣的领口骂道:“刚低头了没?”   我大概猜到为什么他会突然这么问,可见他对待感情的小气程度有多少。   “疯了吧你,这领子那么高。”我掐他高挺的鼻子。   江辞云不动,他依旧看着我的领口,就连眼皮都没提一下,颔首的样子仿佛陷入了自我的沉思。   “怎么了?江辞云?”   我的呼声最终把他从思绪里拉回到现实,他忽然把我一把抱住,我垫着脚尖才面前让自己的喉管有一截空间不被挤压得以呼吸。   而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煮面的时候开了窗户着了凉,鼻子里忽然有液体流出,我流鼻涕了,正好蹭在他胸口。   他是个敏感的人,很快就感觉到了,他松开我捻起睡衣上湿掉的那一小块,哭笑不得地说:“舔干净!”   “我不。”我忍不住笑。   江辞云眯了眯眼,嗖的一下脱去上衣,露出让女人看一眼就会疯狂的体魄,他把脏衣服丢我脑壳上,撂下句:“我去洗澡。真恶心!”   幸福有时候很难,有时候又很简单。简单到不需要任何语言也能够辨别那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   我靠在床头,纸巾擦了大半包,我想自己是真的感冒了,我把口罩翻出来带上,窗户开了小条缝隙,生怕会传染小彦。江辞云出来的时候走过来,立刻就注意到纸篓里的纸巾。   “家里没药了吗?”他站在床边,手随意地搁置在腰上。   我委屈地说:“没了。”   “喝点热水也行。”他拿起杯子没多久给我倒来热水,伸手扯我口罩。   我按住他的手,摇头:“要不我去隔壁房间睡吧,孩子小,再说传染给你也不好。”   “操,家里有个别的男人就是不方便。”江辞云暴躁地揉着自己的头发。   我盯着他,觉得现在就是个绝佳的机会:“以前你出差,还叫许牧深来照顾我,那时候我和他不也孤男寡女,你怎么那么放心呢?”   江辞云说:“他是很呆板的人。”   “不呆板吧?他还写过情书呢。给我。”如是被商临传染似的,这句话我说的特别慢。   他盯着我,审视我,像是有点不敢确定我究竟是知道了,还是在套他的话。   我调了调坐姿,又猛得戳了句话过去:“许牧深也知道了,你哥说的。”   这件事他早晚会知道,与其等他知道,倒不如我先说出口了,或许还能显得我坦白些。当然,许牧深吻我这件事,只要许牧深不提,我会拦在肚子里一辈子。   “他怎么说?”江辞云似乎有点焦躁,把原本要倒给我喝的水一股脑全灌进了喉咙里,声音也显然低了很多很多,闷闷的。   “我想先问你,你早就知道许牧深暗恋我还取我,你俩好歹是朋友,我是无所谓,你心里过得去?”我隔着口罩说。   江辞云把杯子放下:“和你登记后才发现的。我悔婚被家人关禁闭的时候翻到他的书,看了那个信封。”   他一说,我倒是愣住了。   所有人都以为江辞云明知道许牧深写过情书还故意和我结婚,却明明是和我登记后才发现的信封,可他显然已经百口莫辩,难怪他不解释,他怕解释之后还是被说成狡辩。   “你以前没问过他暗恋那女孩叫什么名儿?”我轻声说。   江辞云摇头,低低道:“问过,他没说。”   我又是一愣。   江辞云被误解了,被误解成抢别人心上人的那种不要脸面的人,他明明就没有。   江辞云立在灯光下,没有穿拖鞋。   他赤着脚对我说:“颖颖,你嫁的男人不是个会特别八卦别人隐私的人,人家二十出头吊儿郎当的年纪,是我过得最苦,同时也是最拼的年纪,所以我三十多岁就能享福,因为我把别人晚吃的苦都提前吃了。很多人说我狠毒,你也总说我狠毒,可不得不说,天底下有什么竞争不残酷。不管是商场还是情场都是胜者为王,先上赌桌的未必会笑到最后。说来说去有些事就是碰巧,凑巧,然后变成了所谓的缘分。”   “他误会了。”我看着他,残酷地告诉他:“许牧深说,没办法和你做朋友了。”   很久的安静之后,他终于发现了自己喝完了那杯热水,他重新给我倒,坐在床边一把拉起,没继续之前的话题,反对我说:“把水给老子喝了,再说小彦也没那么娇弱,一会我把婴儿床挪远点。”   江辞云没同意我去客房睡,他不以为意下,隔天却得了重感冒,而我除了嗓子很痛之外,起初没什么别的症状。   江辞云发高烧,早上到了上班时间还起不来,我给他额头捂了毛巾,一大早跑去给他买了药。   我拎着药回去的时候商临堵门口,扯过我的药盒子,缓缓地说:“昨晚太冷了,我感冒了。谢谢。”   我杵着原地,一时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已经拆开了一盒子的药,我一把从他手里夺过:“谁说给你买的。”   商临没看我,咳嗽了几声,听得出来他不是装的,是真的忍不住才咳的。   我掰了几粒药放桌上:“白的吃一粒,橘红的吃一粒。”   商临阴沉地瞥我一眼:“几颗药都这么小气。”他没要我掰给他的药物,每个盒子抽出一板药来揣兜里说:“我去找沈老板。咳咳,咳咳咳咳。”   我冲他喊:“昨天不是才当副总吗?你就成天瞎晃?无所事事?”   商临走到门口,微微偏了下头:“别急,都会轮到。”   我的心就像突然涌到了嗓子口似的,出不来也掉不去的,有商临在的一天我就没法过一天安稳的日子。八年前就获得自由的男人,潜伏八年,要是不干点什么出来,我想他不会收手的。   我给沈茵发短信,让她离商临远点,我告诉她,商临不是谈恋爱的好人选,沈茵是个聪明人,她笑了笑后反而打趣了我一顿:“我为什么要谈恋爱,哪回我谈恋爱都和死了半截似的。”   这一天,整个房间甚至是我的整颗心都充满了‘病毒’的威胁。下午江辞云烧退了,精神了,而我却病倒了。   偏生这样的日子里,还有人上门来闹。   海景房的门是被强行砸开的,几十个小年轻冲进门来就说要用商临换钱,个个瞧着都不是善类。   我拖着病体站在楼梯上,定睛一看,那家伙真穿着商临的衣服,这会却被用绳子绑着,身上血糊糊的,头上被套了个黑色麻袋,像是只剩下半条命。   “这货是你哥是吧?随便给个几十万,买他一条命。”带头的男人一脚踩在商临后背。   我猛地清醒了似的。   有人注意到我,指着我凶道:“站着别动啊,要打电话报警连你一块弄死。”   江辞云手底下养过不少人,这批人却敢上门来闹,摆明是从外地来的,他们说话的时候带点口音,确实不像当地的。   商临曾说,他的生活从十几岁开始就全是黑暗,我彻底信了。   “要是我不给钱,他就被卸了?”江辞云似笑非笑:“快卸。” ☆、152 纵我们一生猖狂   我听到这话,心里陡然一窒。   江辞云,我不信他是个完全无心无情的男人,他,真的还不至于。   果然,下一秒我便听见个惊人的回答。   “拿个假货来骗老子。”江辞云冷笑,一脚蹬在了被黑布罩住面孔的那具身体上。   之前还气势磅礴的那帮子人像是突然颓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茫然地望向门口。   我也急切地迈下楼梯,想要看看到底这是出什么戏。   商临慢慢出现在门边,他靠在门框上,如同乌龟般慢吞吞地说:“人总是更了解自己的敌人,而不是朋友。”   我完全愣了,除了懵还是懵。   我走到江辞云身后,轻轻扯他的衣袖:“什么情况,你看得懂吗?”   江辞云瞥过眼来,轻轻摇头。   商临慢慢靠近,走到那个穿着他衣服的男人身侧,手一提,黑布套子被瞬间拎掉。   看见许牧深的脸我的腿猛地一软,要不是江辞云眼疾手快地把我搂住,我可以就因为一时腿软而赖在了地上。   许牧深的眼睛闭着,身上的衣服上血糊糊的,我不知道他的伤口在哪。   这时候商临指了指他手臂,慢条斯理说:“他皮肤上的血管瘤不小心破了。不用担心,扎带扎上了。不过我真的很意外,我弟弟一眼就知道这个人不是我,却认不出自己的朋友。这一脚踢得真漂亮,有趣。”   “我操。”江辞云切齿地骂。   我去看江辞云的脸色,他像是受了巨大的刺激似的,双眼发定,眉头皱着很深。   许牧深奄奄一息的样子让我对商临这个人产生的恐惧攀临到一个最高点。   他十六岁开始就在一般人接触不到的黑色生活中苟延残喘,我可以想象到在说句话都要小心翼翼,做件事都要三思而行的环境下活过来的人,他的思想不会有多积极向上,他不信这个世界上会有陪自己走完一生的朋友和家人,他孤独习惯了,哪天当他对一切失去兴趣的时候不会在乎自己的命,不要命的人通常没有弱点,在我人生的某个时间段也曾无所畏惧过,是江辞云的出现才把我从那种状态里悄悄拉了回来。   我指着他:“商临,你就这么玩人的?”   就算许牧深因为照片的事没办法和江辞云再和以前一样,可许牧深到底是个有风度的男人,被商临这么一搅和,许牧深的脸皮要往哪里放?   商临果然不达目的不罢休,可能许牧深的态度不是商临想要的,所以他非要整出这些事让江辞云和许牧深彻底决裂。   我气得浑身都在抖,偏生商临浅笑,不说话。   我附身去帮许牧深解绳子,没人阻止我,我扶住他的时候狠狠瞪了眼商临说:“这么对个律师,我看你真是活腻歪了。”   商临点了根烟,慢慢说:“我弟弟要是摆不平这件事,父母那不好交代,对公司的影响也不会好。他不好过,我很高兴。”   “你!真是个变态!”我一口血都快堵在喉咙口,他早就吃定了。   沉默许久的江辞云颔首对我说:“颖颖,把他扶上楼,一会我联系医生过来。”   “你呢?”我问。   “去!”江辞云答得简洁。   我看了眼许牧深半死不活的样子顾不得那么多,捞起他的手臂往我肩膀上搁,把他给弄到床上去那会,我的胳膊和腿都跟不是自己的似的,整个人快虚脱得麻了。   我抓起电话要报警,按下俩数字后却犹豫了。   床上的许牧深穿着商临的衣服,显然他被强行扒光了,对一个律师来说,这种屈辱比剐了他还要严重。   我的眉心轻轻蹙起,找了热水和毛巾给他清洗伤口,他身上倒是没有太多的伤痕,大多都是青紫痕迹,显然他们先前搏斗的时候没有用什么工具,人一定多,要不然许牧深不会被擒了来。   我很快看见了商临所说的血管瘤,是一个长在皮肤上极小的红点,许多人都会有,这地方一旦破了,血会一直流,以前上学时候我一同学也是因为不小心掐破了它就流血不止。   楼下安静的要命,没有传来任何打斗的声音,没多久江辞云推门进来,身后跟着医生,我见过这个医生,他之前帮我治过,和江辞云有交情。   医生带了一个大箱子,和江辞云用英文交流了一番后,江辞云让我抱着女儿到隔壁房间去等。   “他们人呢?”我问。   江辞云说:“走了。”他走到窗口。   “商临呢?”我抱着女人跟到他身后。   江辞云看似很无所谓地答:“在楼下看电视。”说完他的脸上流出温和,手指轻轻逗弄着小彦的脸。   “他太过分了,他做的每一件事摆明都是要把你弄残。亲兄弟掰了的我见过不少,可这么狂妄对付自己兄弟的,我还真没见过!”这感觉太糟糕了,明明知道商临想干什么,眼下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江辞云看着女儿,眼睛都没抬一下:“对他来说,我以前也是这么狂妄的人。”   不以有行,亦不以无行。   这是人性最原始也是最复杂下造成的产物,不能做一点点恶,因为报应早点迟点都会来。   “你那时候只是个孩子好吗?”对待一个孩子以前做的事,不应该这么残酷的。   江辞云笑了:“颖颖,我和他立场不同。他没有理由为我那时候的幼稚和错误买单。你给我找借口是因为你爱我,但别人凭什么给我找借口。”   “我能帮你什么?”   “更用力的爱我。”江辞云用此刻略带冰凉的嘴唇亲吻我,亲吻女儿。   他感受到我依然很烫的额头时,皱起了眉:“孩子给我,你躺一会。”   我从江辞云的眼里看见了他的成长,现在的他和最初我认识他的时候原来已经不同了。他作为父亲的厚重感和勃发的爱真的能从他的眼神和行为中审判出来。   我没法在这种情况下睡着,吃了药,稍微靠一会,房间门被敲响,江辞云让医生进来,他们交流着,我静静听。   医生的意思是许牧深没什么大事,昏过去的原因最主要是流血太多,打了补血针,这会吊着有助于造血干细胞活跃的盐水,一会就能醒来。   我悬着的一颗心落下时,同时也产生了剧烈的恐惧。我不敢想象许牧深醒来会是什么情形,要是他坚持为自己博公道,江辞云会怎么做?真的不管爸妈的期望把商临给推出去?   我想,江辞云不会的。他内心深处一定渴望着亲情。我厌恶商临,同时不由又有些感谢这个人,要不是商临的出现,我不会知道那么多我曾经不知道的事,也不会发现我以为的江辞云并不全然是江辞云。   许牧深醒来的时候我已经退烧了,我和江辞云都在他床边,他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我就看见了。   “他醒了,江辞云!”   江辞云原本站在窗口,听见我叫唤就阔步走过来,两个男人目光交汇,谁也没有先说一句话。   许牧深偏开头去,看着我问:“唐颖,我怎么在这?”   我看了眼江辞云,然后回答道:“这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是辞云叫了医生给你治。”   我只能挑好的说。   “他找人绑我,又找人治我?想表达什么?”许牧深躺在床上,说话还带了点寡情的笑意。   我脸僵了下。   许牧深竟然这么说,估计又是商临说的,他真是够了。可这事情真解释不清楚了,因为商临这家伙还在楼下看电视!   “辞云,你和他说吧。”我站起来就往门外走,蹭蹭跑到楼下。商临悠闲得不得了,他躺在沙发上,一手垫在脖子后面看电视,我一把从他手里夺走遥控器,按掉开关后猛地砸在他肚子上。   可能是因为疼,商临皱了眉头。 ☆、153 纵我们一生猖狂   他曲膝坐起来,阴柔地勾唇说:“严靳,许牧深,秦风,沈老板,所有人,所有他有的我都不允许。我把你放在最后一个,好吗弟妹?”   我愤怒地瞪着这个男人,自从他的出现,这间屋子就变得阴森了起来。   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一个响亮地耳朵打到了他脸上,商临陡然就愣住了,慢慢地抬眼看着我,慢慢吐出句:“不痛。我早就被打习惯了。”   “你!”对商临,我竟这么无力。   我强行压下对他的不满,忽然想到一碗粘稠的面条他都能吃的满足时,我尽量心平气和地说:“痛快点。像个男人一样干点男人该干的事。你这种做法,太不入流。”   商临淡笑:“相信我,江辞云很快就会反击。不然还有什么意思?”   我想,试图和个精神有问题的人去理论,可能连我都会渐渐变成神经病,我摆摆手说:“行。你厉害。我不和你这种人废话!”   商临在我背后说:“谁都觉得是我错。我活该吃那么多苦,活该被讨厌,真这么活该?”   我的心跃动了两秒,没再理他,再度进入卧室的时候空气都如是凝固了。   江辞云站在窗口,许牧深坐在床上,谁也不搭理谁。   我对江辞云说:“我想和他单独说说话。”   江辞云看了我很久,点头,他抱着女儿出去,临走时才帮我带上了门。   我把事情的经过用最简单的语言顺给他听,许牧深清淡地笑了笑:“唐颖,我想你误会了。我真正在乎的其实不是先后次序,辞云这个人我很了解,他身上缺点不少,优点也不少。事情挑得越明白,我们三个人真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相处?不可能的。窗户纸已经破了。今天我刚出门准备去律所就被人截住,具体过程我不太想提,你说的话我相信,但我是律师,不可能对这件事情忍气吞声,明白吗?”   “可你证据不足。”我低下头,轻声说。   “你愿意当我的人证吗?”   许牧深的一句话,突然就困住了我。   我很想站出来为他作证,可眼下我却并不能轻易答应。   我话锋一转:“他们打你了?打得很重吗?”   “不重。”他说:“唐颖,我知道答案了。没关系,我不怪你。”   之后起码有四五分钟的时间,我们谁都没说话。   最终打破这份沉默的人是许牧深,他说:“看着辞云,别让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把他逼到极限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这我清楚,但现在的他我觉得不可能。   “他变了,不是以前一无所有的小流氓了,他会克制的。”我说。   许牧深摇头:“每个人的克制都有底线,过了线,很容易失去理智。”   这句话像在说他自己,又像在说江辞云,我分辨不出来。   “意思是……”我皱了下眉头:“牧深,你觉得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   相比之下,我更在意这个?比如,他会疯到弄出人命吗?   许牧深沉默了一会:“狗急了还会跳墙,别说是辞云这种人。”   “该不会……”我不敢说下去了,许牧深的话多少提醒了我,商临挑这个时间出现,可能不是真的要让江辞云一无所有,他在激发他,激发出江辞云骨子里最初的报复心和阴柔气。要真是这样,可能到最后,毁掉江辞云的不是商临,是他自己。   我嗖得一下从椅子上窜起来说:“牧深,算我求你,这种时候不要和江辞云置气,他嘴上不说,要是你也离开他了,对他来说绝对是打击。”   许牧深忽然拉住我的手腕,妥协般对我说:“我答应就是了。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我心惊了几秒:“什,什么事啊?”   “开车送我回去,我现在不想躺在你们的床上。”许牧深是笑着说的,可听着很刺耳。   在感情里,许牧深对我的感情虽然让我觉得莫名,可我却无法否定它的存在,许牧深就是一个这样美好的男人,克制自己,成全着我和江辞云,从开始到现在,他只是帮助我,引导我,常常还会因为担心我难过而拉近我和江辞云的距离,他从没伤害过我,爱的很单纯,甚至是傻。   而我这会却必须恶心地让他不要和江辞云闹矛盾,对他而言是挺残酷的事,可我真的无从选择。   “好,我送你。”我说。   许牧深没伤筋动骨,血管瘤意外破了才把画面弄得吓人。我扶着他下楼,商临也在,他似乎有点意外的眯起了眼睛,没想到许牧深竟然不上当吧。   “辞云,我送他回去。”我说。   “我送吧。”江辞云说。   “你要和女儿这变态待一块?还是我送。”我丢出来一句。   “开车注意安全。”   商临对我说:“回来的时候能买点牛肉吗?我想吃。”   我愤恨地白他一眼,不想搭理。   车子四平八稳地开在路上,许牧深一直翻着手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过了很久,许牧深突然说:“查到了,八年前的重大拐卖案能破获,是个化名叫乌鸦的人协助警方捣毁的。上面有一段关于这个人的文字采访,警方问他为什么帮这么大忙,他只说了两个字,公道。”   我的车速忽的慢下来:“公道?商临这人也知道公道怎么写?”   许牧深淡淡地说:“他也许真的很痛恨辞云。历史资料上还写了他不仅协助警方捣毁了很多拐卖窝点,还救了很多孩子。”   我一听,车速又陡然慢下了几分。   眼睛看见的,总可能不是真的。第一印章糟糕的人,也许又不是真的坏到头顶。偏生人们又总喜欢以自我的标准去评价别人。   我没有说话,开始反省,突然很想去剖析这两兄弟复杂的心理面。究竟是什么让两个亲兄弟演变到这么恶劣的对立地步。打在绳子中间的死结,真的无法解开了吗?   我送许牧深回他住的地方,以前他还住酒店,离律所比较近的房子是什么时候买的我倒是不太清楚。   复式楼,拢共两层,许牧深说建筑面积两百八十平,够住了。   屋里一尘不染,地板都很锃亮。   他让我随便坐,我不好意思送他回来就离开,只能硬着头皮在沙发上坐了一会。   我恍神间,一把水果刀在眼前晃动了几下,我一个激灵,许牧深笑了:“我想吃苹果,帮我削一个。”   他的手暂时不能干使劲的事,我看他一眼,点头,认认真真削完一个苹果递给他,他问我要不要吃,我摆摆手。   周围安静极了,我只能听见许牧深咬苹果的声音,和我们手表的秒针不重叠而发出的特定响声。   “唐颖,有件事我想和你说清楚。”   “你说。”   许牧深丢到了苹果核,淡淡地说:“也许在以后的几年,我会谈恋爱,结婚,生孩子,完成人生的很多重要步骤。但要是哪天你受欺负了,随时打电话给我,和感情没关系,就算以后联系可能会很少,有事就尽管找我。”   许牧深的一番话更让我不知所措,男人和女人间纯正的友情很难得,更别说我和许牧深的‘朋友’关系,不可能会太单纯。我嘴上没说,但心里却想着,要是哪天他谈恋爱了,结婚了,我遇见什么困难绝对不会去打扰他。   “好吗?”许牧深又问。   我只是笑笑,不说话。   没人再去提那个吻的事情,在办公室里的那个意外如是被我和他强行剔出似的,谁都不愿意再去挖开它。   “好吗?”许牧深问我第三遍的时候,声音微微提高了些,也更严肃了些。   我权衡再三,还是对他说:“不了。要是真有那一天,我不会告诉你的。许牧深,别傻了,没人会念着一个十年前的女人,你又不是神仙。我希望你快点谈恋爱,快点结婚。”   这一句句的全都是我的真心话,我不想和除江辞云之外的男人保持不清不楚的关系,而且就如许牧深说,窗户纸已经破了,要是把他和江辞云多年的朋友感情与和我那一段分清楚,我觉得这些话必须要告诉他,我的诚实不是为了残酷,而是不想他为了个不可能的人错过更多可能的人。   “我要回去了。”   “嗯。”许牧深沉沉地应了一声。   我以为,许牧深是个超脱世俗的男人,可就在我准备离开的一瞬间,他突然抬了下脚,我被绊倒在地毯上,翻身茫然地看着他。 ☆、154 纵我们一生猖狂   许牧深自己似乎也吓到了,眼神很惊慌。我刚从地上爬起来,身子被一拎,压在沙发上,许牧深的手臂圈住我。   我瞪大眼睛盯着他,觉得他的眼神让我感觉陌生了很多,之前他身上的衣服都是血,所以后来医生给他换了江辞云的衬衫。   衬衫上有我最熟悉不过的气味,许牧深手臂上那个血管瘤的小伤口应该再度崩开了,起初衬衫上的一个小红点,渐渐地蕴开一朵小花,花瓣展开,越开越大,血腥气很快掩盖了衬衫本来的味道。   “你这是干嘛,又流血了你没看见?”我昂起头,可他的手臂稳稳地撑在沙发边缘,没有让开的意思。   “你流血了!这玩意要是不扎,会一直流下去,不会自己愈合的!”我冲他吼。   许牧深皱着眉头,不说话。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我说的,感觉像是出神的厉害。   “许……”   我没想到自己会第二次被他的嘴唇给堵住,他的手腕被按在沙发椅背上,他和上次一样,完全没有经验地吻着我,我只感觉整个嘴都被什么东西翻搅起来。   一个最不可能伤害我的人,因为商临的出现伤害了我两次。   我呜呜的发出声音,他不理我,我哭了,眼泪流下来不仅仅是觉得委屈,更是因为想到江辞云很久之前就对我说过的那句,老子不许别的男人碰你。   可我现在,被他过命的兄弟给吻着,虽说我不是个小女孩了,不至于被人吻一下就去死,可我真的受不了是许牧深对我这样。   他是多么温柔的男人,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像他这种能抵挡住外界诱惑的男人越来越少,江辞云还说过许牧深适合常伴青灯古佛,更别说他真的信佛。   我疯了似的扭着,心痛和失望的一塌糊涂。   好不容易他终于喘着粗气不再吻我,我看见他的眼神很慌,他的底线在我要从他家离开并且说了那样一番话后崩塌了。   我愤怒地看着他,这三人的错综复杂里,许牧深的感情根本就不关我的事,说白了,我觉得很莫名其妙。   手快速一扬,我要打他,他接住了我的手腕,淡淡地说:“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可我忍不住了。”   我手上的力量松懈下来,以为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更以为那声对不起是出于忏悔。   可我还是理解错了。   撕拉一声,我上衣的几颗纽扣跳下来好几颗,我忙用手捂住胸口,骂道:“外头二十出头的大姑娘一抓一大把,你条件那么好,在我一只破鞋身上磕着有意思?我已婚了,还是一个孩子的妈。你碰我这样的人不恶心吗?”   我从来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么抢手,一个谈一次恋爱就被老公和小三赶出门的倒霉女人,却在只剩下青春尾巴的时候接二连三的被过于优秀的男人喜欢。   “不恶心。唐颖,我恶心自己。特别是现在。”许牧深还是淡淡地说着,只是他分明就在压抑着什么,他的呼吸很乱,很重,很热,一次次地落在我脸上。他的脸越压越低,手臂上还在躺着血,后来他距离近到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我抬脚想踢他那里,他屈膝横着压住了我,我的腿忽然连抬一下都不行。   我害怕极了。   平时温柔的人突然这样比起那些原本就邪恶的人更让人觉得害怕。   许牧深衣服上的血映到了我衣服上,一块一块特别斑驳,我求他,清醒点,他却告诉我:“没办法清醒,因为来不及了。要不是一次次的克制自己,不可能到现在。”   我顾不得捂住胸口,腾出双手拼尽力气地推着他,他淡淡地告诉我,很恨自己,他喘着气淡淡地说:“唐颖,真要说,我也不是特别喜欢你。一开始喜欢了,后来遇见又都想起来了。我会忍不住对你好,偷偷付出的很多,压抑的越久就感觉变得特别喜欢。我没有刻意,一层层都是自然而来经年列月下才质变了,懂吗?”   我轻轻一愣,看着他。   许牧深笑了笑:“你说得对,以后别来麻烦我。可我总想留点什么,要不然真会觉得自己傻透了。”   “你,你想留下什么?”我声音冷却下来,和呼吸却没办法再趋于平稳。   他的眼神看上去更慌了:“就一次。”   撕拉一声,我的衬衫没掉的纽扣也被扯了,他的血流个不停,整条袖管都湿了。   我觉得自己要完了,两只手被他一只手就扣得死紧,腿也被死死压着,我动不了,更无法相信许牧深这么刻板严谨的男人也会失控到这种程度。   “你今天要真碰我一下,我马上就从窗户上跳下去。”我试图把后果摆出来,当然,这是假话。但如果真和他发生了什么,江辞云怎么办,我又怎么办?我只能试图威胁他。   许牧深用眼神审判着我,他皱着眉头,还是清冷的调子:“这是一楼,你跳下去不会死的。”   “你!”我气结。   其实,他撕扯我的衣服之后并没有立刻做点什么,他忽然一只手搂住我的肩,让我的脑袋靠在他胸口,我听见了很强劲的心跳声。   我张嘴就想咬他胸口的肉,可因为太结实了,我咬不起来,可以说,许牧深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肉。   我动不了,急得上火。而他如是死了般一动不动。   这种安静起码持续了两分钟,然后他亲吻我的头发说:“我没有任何经验,怎么办?我该怎么碰你,才能让你记住我?”   我听见这话,像是雷狠狠劈了一顿,实在让我哭笑不得,甚至觉得在最糟糕地情形下,幸存了一丝转机。   突然咔咔几声,窗玻璃莫名其妙就碎了,碎得整块都慢慢掉下来。许牧深没松开我,我也以为并不是外力造成的。   “还真和我想的一样。弟妹,和衣冠楚楚的许先生待一块没比和我待一块强啊。是吧?”   这声音在我身后,我没办法转头,可我还是能知道说话的人是商临,只有他叫我弟妹,也只有他说起话来每次都慢得像是乌龟。   “给我松开!”商临说。   许牧深没松,我挣扎了几下,他还是用了很大地力气在抱我,他的呼吸更急促了,手指上头的力气像是要按到我肉里去。   大概过了五六秒,许牧深摔到地上去,是被冲击力撂下去的。   商临还是一身黑,他的衣服哪回都是黑的。   他一只脚架在茶几上,不慌不忙地点根烟,看了眼地上爬不起来的许牧深,再看看我,慢慢地说:“辞云信他,我可不信,弟妹,是不是谢谢我。要是我不来,你就脏了。”   我曲着膝盖挡在胸口,衣服的扣子都掉光了,这会春光乍现,我很快低了头,根本不敢抬一下。   商临脱了衣服裹住我说:“走吧。”   地上的许牧深像是昏过去了,不是因为被商临踢了一脚才昏过去,是流血太多了。我叫了120。没走几步腿却软下来,商临扶住我带我出去,他的机车就停在了许牧深家门口,开车我的车带我走。   “你怎么会来?”我忽然问。   商临看我一眼,然后慢慢地说:“我以前接触的那批人,多少都有点心理问题,为了那帮人周旋,我专门研究过FBI犯罪心理。准确来说,许先生其实算得上对内心躁动自制力较强的人,我找人绑他,但你弄清楚,他身上的伤是在抵抗时产生的,我没有打他。但会对他造成心理层面的不安和焦躁,我告诉他这么做的人是江辞云,于是他产生了怀疑和猜忌。但其实,你的脸才是导致许先生失控的最关键因素。我来不是救你,是强化他们之间的矛盾。”   “商临,你!”我气结得要命。   “我什么,我是打你了?还是打江辞云了?”   商临点了根烟,他开了车载音乐,广播里放的正好是一首契合他声音缓慢度的英文歌。   他阴柔地说:“你这副样子回去,辞云看见了会疯。” ☆、155 纵我们一生猖狂   我一听更急了:“给我停车!”   商临阴柔地一笑:“我不会让你这么回去。去沈老板那,我带你换衣服。”   商临一说,我竟忽然愣住了。   他什么时候有这种慈悲心肠了,如他之前说的,要我这副鬼样子回去,江辞云铁定得疯。   “你又在盘算什么?啊?”讲真,这感觉糟透了,最近发生那么多事,以至于商临不管做什么我都想去猜一猜,琢磨一番。   他又说:“哦。不领情。我直接带你回去。”   我一把抓住他胳膊:“不要!”   商临瞥我一眼,阴柔地笑笑:“呵,坐好了。”   车速陡然变得嚣张起来,越野车出了急速跑车的效果,转弯的时候我都觉得他在炫车技故意吓我。   “开慢点行吗?有病呢你?”我凶道。   商临根本不理我,可到了沈茵那我才知道,这个点她要出门去拿货,车子刚停下的时候沈茵正好关门要出去。   “下车!”商临熄了火开门下去。   沈茵给我穿了她的衣服,我在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唇边缘得那一圈红色让我心虚的不行,为了掩盖它,我随手抓起沈茵洗脸台上的化妆品往脸上抹,我涂了口红,化了妆。自从怀孕之后这还是我第一回化妆,憔悴被赶走了,精神也瞬间回来了不少。   我开门出去,商临抱着沈茵的孩子,那种阴柔的感觉所剩无几,他像是真心喜欢孩子,可在我看来,商临不过是在故意博取沈茵的好感,没人比我更清楚商临知道严靳接走了沈茵,还淡定地告诉我酒是最好的催情药,甚至很笃定地说严靳和她那晚一定会发生什么。   能这么说的男人绝不会真的是在对沈茵好。   “小颖,你今儿兴致这么好,还化妆了?”沈茵坐在沙发上,像看西洋镜似的看我。   商临也看过来,然后笑了:“掩盖罪证现场。”   “什么玩意儿?”沈茵挑眉看他。   商临伸出手宠溺地揉她的头:“傻丫头,我瞎说的。”   我明显看见沈茵轻轻愣了下,她躲避着商临的眼神,可见商临对沈茵循序渐进的温柔攻势还是让她多少有了点异样。   我忙走过去说:“沈茵,我得走了,辞云今天还发烧了,这会不知道是不是完全好了,我怕他又烧起来。”   “去吧。”   临走时,商临不忘对她说:“沈老板,有事打电话给我。”   沈茵没说话,摆摆手示意让我们走吧。   回去的路上,路过超市,商临陡然把车子一停:“我要吃牛肉。我没带钱!”   这哥俩在吃食方面真有点像,都是偏向肉类的动物。   “你要吃自己去买,我开车先回去。”我从皮夹里掏出一百块递给他,他没接,慢慢地说:“弟妹,我说过你是最后一个,我现在还不想把你亮出来,是不是非要我把今天看见的事和我那个弟弟说一遍!”   “商临,你!”我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   “买了就走,不会浪费多少时间。”他竟还瞥我一眼:“早说过了,坏得表里如一的男人值得欣赏。快跟上。”   无赖我见多了,和商临这样让我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也是奇葩。   超市里,他推着推着,我跟在他身后看他的背影,他不光是说话慢,逛货架的时候显然也不利索,每件东西都是轻拿轻放,和他追求车速时的张扬很矛盾。   走到生鲜区的时候,我迎面看见了严靳和她那小媳妇。他们一起逛超市,那小媳妇搂着他胳膊,看上去又像和好了似的。   严靳看见我,不动声色抖开了手臂,原本依附在他胳膊的那只手也放下了。   我慢慢地越过商临走向他们。   那姑娘这回见面还很客气地叫了我一声唐总。   “买什么呢?”我看了眼严靳,低头望向他的推车:“母婴用品。嗯,真不错,挺疼老婆的。”   “滚开。”严靳和她媳妇比起来,显然一点都不客气。   “超市的路是你买的,叫我滚开!凭什么呀。”我一想到沈茵那没享受过一天父爱的儿子,口气突然变得很恶劣,我忍不住,理智这会又不管用了。   严靳口无遮拦当着自己媳妇地面对我说:“你和姓江的不都觉得我是个渣男吗?我这种人配不上沈茵,所以才把云深的副总介绍给她,挺好的。闪婚他妈是我自己选的,谁叫我严靳从小到大就是个王八蛋,我怎么做都是错。”   我心颤了一下,他不好过我也知道,严靳不比陆励,他还干不出让自个儿媳妇强行引产的卑鄙事,所以在最后的无可奈何中,他只是在向现实低头。   “严靳,你没那么差。”严靳身侧的女人小心翼翼地摇了下他的衣袖。   我的心突然五味陈杂,每个人的相遇都不是偶然,严靳不管做过多少荒唐事,总还是有个人愿意崇拜他,仰望他。其实他比沈茵幸运太多了,像她媳妇这种只懂爱他的人他已经找到了。   严靳只是淡淡看了眼身侧陪着自己的女人,很快就把目光转向了商临,他的手松开了推车,走到商临面前说:“我告诉你啊,你真要和沈茵谈恋爱就好好谈,要是敢欺负她,我他妈不会放过你。”   商临如是听笑话般笑了好一阵,他本身就比严靳高半个头,加上浑身散出的阴柔气更显得严靳矮他一截。   “欺负她最多的人,好像是你啊。”商临拖着缓慢地调子,然后很残酷地对严靳说:“我是不是和她好好谈,你管得着吗?”   “你他妈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玩她?你要是敢……”严靳的眼睛当即就提了起来。   商临打断他:“不然呢?我很敢。”   严靳的脸都横了起来,他指指我,又指指商临,半天说不出什么话来,突然一个瞬间,他左手拎住商临的衣服,一个拳头就向着他挥去骂道:“你要是真敢,我拼了这条命也得弄死你!我操你妈!”   商临没还手,更挑衅得笑起来:“毛头小子。除了一身蛮劲没点智慧,你今天的痛苦都是自己给的,做个不再有感情的人,会幸福很多。沈茵以后被谁耍,被骗几次,你除了干看着什么也做不了。别忘了,你是个已婚男人。最没有资格管沈茵的人,是你啊严靳。”   商临又一次拿着慢条斯理的调子往人心里最痛的地方戳。身为江辞云的哥哥,他对严靳说这种话,恨是会转移的,我相信这份恨意可能会全数施加在云深或者江辞云身上。这不是对错问题,是人心的发展过程,更是难以避免的。   严靳的眼睛红了,嘴角隐隐颤着,他媳妇过去看他的手,嘴里担心地说:“疼不疼。”严靳看着她,没说话。   如果我是严靳,身边有这么在乎我的人,就算我是颗石头心可能也化了,也许有一天严靳会看见她的付出和努力。   恰在这时,商临却冷不防冒出句:“所有爱过别人的人,都做过犯贱的事,可所有犯过的贱一般都不会变成好结果。”   商临轻轻拍了拍严靳的肩膀,慢慢说:“要怪就怪辞云,没有江辞云你不会认识沈茵。”   “商临,你说够了没有!”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虽说从刚刚相遇的场面以及商临最初的反应来看,这次在超市和严靳碰见纯属巧合。毕竟这个超市离严靳家挺近的,可商临说的话句句都在挑拨,在往严靳的痛处戳,激发一个人的愤怒,商临绝对是个高手。   商临看我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他就是这么自信,敢先把结果摆出来,先搅乱当事人的心,再个个击破。不用弄出什么太过分的刀光剑影,打得完完全全是场心理战。   “弟妹,我们牛肉还没买呢?要不让沈老板来吃饭,她说我做菜好吃。”商临变态般地冲我笑了笑。   我脊椎骨直泛凉,趁着这个机会忙对严靳说:“沈茵是开店的时候和辞云他哥认识的,不是辞云介绍他们的,严靳,上次你真误会了。”   “滚。”严靳大步流星的离开,他打了商临一拳,可我没从他脸上看到半点占便宜的爽快。   我瞪着商临:“你非要这样吗?这一个个的都要被你搞到精神失常你才满意是不是?”   “弟妹,除了他们,你以后会看见你所认识的江辞云是什么样的人。他应该告诉过你以前他经历的,一个能白手起家的商人,绝不会真是个完全单纯的好人。等有一天,他的残酷用在你身上的时候,你就不会再这么护他了。”商临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痛处,手一使劲继续推着推车往前走,他选了牛肉后就和我离开了超市。   出去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车子砸得凹进去一大块,不用想也知道干这件事的人是谁,我脑袋里仿佛能沟裂出严靳失控地用拳头砸我的车是什么画面。   错了,都错了。   每个人似乎都开始把自己的错误转移到别人身上去,而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是商临。   回去的路上,我愤恨地对他说:“我没想你真是那么坏人,恶心。”   “你真这么以为?”他说。   “什么?”   “我是坏人?”商临又问。   “一个……变态。”   商临冷哼一声:“是可怜的人。” ☆、156 纵我们一生猖狂   这之后,商临一路都没说话。他驱车直接带我回家,江辞云抱着女儿在一楼,他逗弄她时笑得像孩子,可看见我和商临一起下车的时候脸色忽得阴了下来。   “你们怎么在一起?换衣服了,还化妆了?去哪了?啊?”江辞云的眼神幽邃了起来,像在审判我。   我无法总是对一个我爱的男人撒谎,于是权衡之下竟然选择了沉默。   商临点了根烟,慢慢地说:“在沈老板家遇见的,沈老板心血来潮说她脸色不好,给她化了个妆。”   很显然,商临的解释虽然合理,但他为我说话却不合理。我的心突突跃动起来,毕竟江辞云是个表面粗线条,内心却敏感细腻的人。他不会察觉不到这种微妙的变化。   “先进去。”江辞云的眼神扫过我,他兀自上楼,意思大概是要我跟上去。   我也真的跟了上去。   一进去卧室,江辞云就冷了张脸说:“说实话!”   我被他的逼问弄得心慌不已,毕竟许牧深对我做的那些,我无法启齿。   “是在沈茵家碰上的。”我残酷得还是对着我最爱的男人撒了谎。   江辞云立在灯光下,盯了我好一会,我如是被他看了个通透,可心里却在祈祷他会相信我的话。   过了大概两分钟,他终于又开了口:“她饿了,去冲奶粉。”   他垂了眼,像是毫无心气的人。   我抖着一颗心把奶粉冲好,想要喂孩子时,他悄无声息地把奶瓶从我手里拿走,他一手托着孩子,一手仔细地喂她喝奶,慈眉温目间仿佛没有一点商人该有的凌厉了。   “颖颖,你看小彦,一天天长大,刚出生的时候她连眼睛都睁不开,常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她一个多月了,那会总是红彤彤的脸蛋儿只有在喝奶和拉屎的时候还会出现。大人就复杂多了,有爱有恨,还有情绪,还会隐藏情绪。你说,改变一个人的心,是因为长大了,还是因为环境?”   江辞云是低着头说的,他说得特别平稳,我从他的动作里看见他身为父亲的骄傲,没有多少男人会真的喜欢带孩子的,可江辞云很喜欢带她,哪怕睡眠时间会严重不足,面对小彦还是耐心得出奇。   “我,我不知道。”我慢了很多拍地回答。   他抬动了下眼皮,冲我笑:“老子也不懂。”   我突然吓了一跳,就在他尾音落尽的那一瞬间,我真得看见了一丝我以前鲜少看见的阴柔,它和商临身上的感觉很相似,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慌起来,坐在他身侧说:“辞云,我不做生意了,你也不做生意了好吗?我们拿着钱带着女儿去环游世界怎么样?走到哪住哪?你应该会喜欢这么随性的生活。”   小彦吃饱了,她用舌头把奶嘴抵了出来,头歪向一边,嗯嗯啊啊了几声闭上眼睛,没一会就睡着了。   江辞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先把孩子放进了婴儿床,然后站起我面前,揉揉我的头说:“随遇而安。”   我眼睛里有层隐隐的湿润在浮动着。他退一步,别人可能就会进十步,要是放在一起,别人敢进一步试试,腿早折了。   “对了,阿深回去之后有没有和你说什么?”他的大手玩弄着我的头发,黑丝在他指尖一顺到底。   江辞云突然问到这个事情,我的心漏跳了一拍,立即躲避他的目光说:“他挺好的,我和他解释了情书的事情,很多话我也说清楚了。你知道的他是个明事理的人,等过段时间,可能他自己也就想明白了。”   可事实上,我觉得江辞云和许牧深的关系可能会越来越糟,许牧深一直痛恨资本家,江辞云是个例外,而当例外也变成了讨厌的对象,两种东西叠加在一块,我真不敢想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许牧深是三天后上门的,他拎着酒来,我和江辞云都十分意外他的突然到来。   “怎么,不欢迎?”许牧深笑得很自然。   江辞云摇头:“当然不。”   商临冷淡地看了眼许牧深,勾起唇的一瞬间让我突然有点害怕。   “我带了好酒,我们很长一段时间没痛快喝过了。”许牧深说。   我无法直视许牧深的眼睛,一看见他就无端想起那天他说的那些全然没理智且不符合他身份的话。   “好,来喝。”江辞云双手插在腰上,站姿很随意,嘴上没什么矫情话,可我看得出来他挺高兴的。   我说我去炒菜,许牧深说要上楼看孩子,商临依在门框上说:“弟妹,其实你挺可怜的,和我一样。”   我炒菜的动作一停,横他一眼,起初并不想搭理他。   商临干脆走了进来,他靠在放煤气罩那一侧的桌上,盘着手对我说:“辞云喜欢你是因为你在陆励身边,许先生喜欢你是因为你在辞云身边,如果你只是个孤独的个体,可能未必有那么多人对你争来抢去。”   我的心咚了一下,暗自咽下口唾沫,结结巴巴地说:“我是那么好受挑拨的人?少白费力气。”   “我在说事实。”商临的语速太慢了,我转头看去时,一侧的刘海又很不舒服地遮住他一只眼睛,我莫名打了个激灵。   他脚步一挪,伸手从滚烫地锅里抓起一快半生不熟的鱼片往嘴里送,我用铲子打他的手,沾着他一手背的油。   不得不说,他真有点变态,不但没生气反而还笑了,自顾自走到水龙头那把他的手冲洗干净,又慢吞吞地说:“女人都是很蠢的东西,你敢不敢试试辞云到底爱你多深。”   我的心猛沉了一眼,他突然转过头来,对我笑:“我不清楚你对爱的定义是什么,是精神,还是身体的忠诚。别太自信,别以为自己有多重要,有些人爱一个人的时候一心一意,可不爱的时候同样很残酷,他会对另一个女人好。所以评价一个人,有时候你会发现能出现很多奇怪且截然相反的答案,原因是,看站在谁的立场上来解读这个人。比如我,在我眼里,辞云永远都是最卑鄙最邪恶最无情的人。”   商临笑得很浅淡,也很冷。我的心湖犹如被丢如一颗细碎的小石头,落下去荡开波纹,却很难捞出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他小时候的事,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哪有哥哥要爸妈打死弟弟的。”我瞪着他。   商临用毛巾仔仔细细地擦着手,他反问:“你看见前因后果了?如果只是听说,请不要义正言辞。我让爸妈打死他的那次,是半夜他偷偷到我房间一夜间改了我的作业本,让我得了零分,被全班人笑话。”   我看着他,不说话,也忘了炒菜这事。   “听起来是不是很幼稚?可小孩子的过节就是这么简单,我是学霸,老师的表扬和批评对我来说是致命的。”他走过来,身子一撞把我弹到一边,手掂量了几下翻动着锅子,又从我手里一把夺走了炒菜的铲子,铲去了锅底粘连的部分丢进垃圾桶。   “大哥,你他妈三十好几了!”我哭笑不得。   商临炒着菜,他不看我,慢吞吞地说:“这只是最开始的导火线,他做了很多伤害我的事,最严重那次我差点去见了阎王。别人对我好,我会对他加倍好,别人对不好,那么对不起,我不会以德报怨。”   “你想挑拨辞云和许牧深的关系,可他现在上门了,明显想要和解呢。”我说。   “哦。”商临摇头,慢吞吞地说:“弟妹,你可能不知道,他把提交了终止律师事务所的申请书,就在昨天。律师这个身份对他来说是种捆绑,再说云深两个字原本就有一个是他的,白白为个男人挨了一刀子,然后这个男人娶了他喜欢的女人,哪个男人真能咽下这口气?”   我的血似忽然倒流般冲上大脑,急吼吼地说:“不可能。”   商临淡笑:“弟妹,我说过很多次,你会看见真正的江辞云。你可能不会离开他,但他会离开你,你会对我以前的遭遇感同身受。” ☆、157 纵我们一生猖狂   我的心理防线正在缓慢崩塌,我自己能感觉到这种奇妙的变化。在他一次次重复,以及灌输这种思想给我时,我问自己,真的还能固似磐石般坚定吗?   答案是,并没有。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曾经一个个熟络以及被肯定的人,优点被锋利的刀子一点点剜去,漂亮光鲜的外表突然变得血糊糊的,不忍直视。   “拿盘子来。”商临摊手向我。   我木纳了一会,弯腰拿出个白瓷盘子供商临装菜。   “行了,出去,我来。”商临三次断句,慢到让我有点不舒服。   我没再理他,暗自白他一眼从厨房里出去,一想到许牧深和江辞云在楼上,我蹭蹭蹭地跑上去。   许牧深坐在婴儿床边,手指轻轻拨弄着小彦的脸,江辞云则赤着脚站在窗口,像是在看风景。   许牧深看我一眼,然后就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像是当我根本没存在。   “可以吃饭了?”江辞云问。   “他在做。”   江辞云点头,然后突然间没了声音,很奇怪的沉默仿佛把我们三个人同时推入了冰窟。   “唐颖,我律所不开了。”许牧深慢慢站起来。   我心惊了一瞬。   江辞云走过来,对我说:“阿深会进云深,他老头也一直希望他从商。”   我又心惊了一下瞬。   一切都按照商临的计划在走,每一个人仿佛都逃不过命运的浪潮。它推送的真的会是一个既定的结果吗?我不忍去想江辞云会不会真的和商临说的那样离开我,他会对我无情吗?他那么爱我,对我那么好。   “都不吃饭是吗?”像鬼一样的声音飘了进来。   商临站在门口:“吃饭。”   他很快就转身离开,他们先下的楼,我给小彦喂了一次奶粉,换下了潮乎乎的尿布,一直等她睡了才下楼。   他们已经开动了,江辞云旁边有个碗,里面分着干净的饭菜,不用想也知道是他特地给我留的。   许牧深和江辞云喝酒,酒杯里有浸着杨梅,醇厚的酒香我隔几米都能闻得到,很香。   我拉开江辞云身边的椅子坐下,对面坐着许牧深,商临在我左侧,一个独立的位置上。   江辞云摸了摸给我盛菜的碗,随后说:“还没凉,快吃。”   我与他柔和的目光相撞,他嘴角浅勾着,如是一个深爱着我的丈夫。可事实上,每次他暴躁骂我的时候我会觉得更真实。   我愣了几秒,他伸手推我的头:“傻看什么?动筷子!”   我被他逗笑了,拿起筷子就随便往个碗里戳去。   突然有个东西飞我碗里,商临丢的,他说:“大肠,装粪的。”   我讨厌吃猪大肠,但商临和江辞云好像都喜欢吃,商临应该是故意的,我胃里顿时就一阵恶心,连带原本江辞云给我盛的那些菜都好像染上了屎味儿。   江辞云知道我不爱那玩意,见我真恶心了,他也发了火,冲商临骂道:“你妈的别太过分了!”   “我们一个妈。哦,对了,她不疼你。”商临也喝了口杨梅酒。   寥寥几个字组成的话,又一次戳向江辞云的痛处,毫无预兆的,他手里的筷子冲商临飞去,筷子尖好像戳到了商临的眼睛,很快就有血冒出来。   我吓坏了。   商临却只是拿手捂住,自己离开饭桌,走出门去。   我像是用了一整个世纪的时间才转头看向了我身侧的男人。   其实,江辞云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刚刚还紧皱的眉头缓慢地舒展开来,仿佛之前一切都没有发生。   “阿深,喝酒。”江辞云低低地说。   情人餐桌容不下三个人,暗自怀揣着心事的我们又将何去何从,今天在一块吃饭,明天呢,后天呢,后天的后天又会是什么。   许牧深举杯,眼光轻轻带过了我:“喝酒。”   这一晚,下了很大很大的雨。我不知道是被猪大肠恶心到了,还是因为天气急变又洗了水温不热的澡的关系,凌晨三点的时候我一会冷一会热,头疼得像是要炸开。   小彦的哭声让江辞云从梦中惊醒,他伺候完孩子才发觉了我的不对劲。   我头疼得不想说话,到了一张嘴就疼痛的地步,他问了我好几次怎么了,我都没说,后来他托起了我的腰,大手摸到我额头,全是汗。   “难受?”他问。   这会我的身子是冷的,很冷。   我看着他,然后闭上眼睛,再睁开。   我忍痛说了句:“头疼,我好冷。”说话我就哭了,是痛哭的。   江辞云立刻给我倒水,喂我吃药,完了之后他人也精神了,把我抱在怀里,抱得很紧,问:“还冷吗?”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   他搂得更紧了,时不时还在搓着我的手臂,隔一段时间就会问我好些了没。   他说要连夜送我去医院,我摇头,又很勉强地说了句:“不想动。”   “我叫医生来。”   我身子一松,他圈住我的手松开了,这种抽离感让我觉得很害怕,我猛得抓住他的胳膊,摇头。   “好,不叫。我抱你。”江辞云钻进了被窝,被子被他拉过了头顶,卧室里的等开着,一个很小的透气口把光线放了进来。   我看着他的脸一点都没有变,唯独多了一点点浅浅的胡渣,很细很细,不那么近看不出来。   他的嘴唇轻轻碰上我的,然后移开说:“要是受不了一定要和老子说。”   我鼻腔里钻出很微弱地气流,嗯了一声。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我原本发寒的身体渐渐转热,不对,应该是烫,江辞云抖开了被子,低头说:“还是去医院吧,肯定受凉得不轻。看看你,和只麻雀一样,身体素质太差了。”   他瞪着我凶,可明明上回身体素质好的他是先发烧的,这会我实在没什么力气和他争辩,脑袋很艰难地移到他结实的小腹上,使坏般摸上了他最骄傲的地方。   “操,想死啊。”他抓住我的手往边上丢。   我眼睁睁看着毛毛虫变成了大尾巴,想笑,可笑了又头疼。   “颖颖,你怎么这么坏?啊?”江辞云的声音中杂上了明显的笑意,因为被他丢开的那只手又放回了原位。   “你……你才坏,用筷子……用筷子往人眼上飞,不知道他瞎了没。”我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把话说完整,可说完之后我被自己的话戳中笑点。商临受伤的是总被刘海遮住的那只眼睛,要是不知道的人也会以为他那只眼失明了吧?可不得不说,商临的眼睛比江辞云的长得还好看,可惜眼神太吓人了。   江辞云再度不动声色地把我的手从他身上拿开,这次干脆轻轻握在了手机,轻易捉住。   他低着头,而我,看着倒过来的五官。   “有时候我很希望他翘辫子了。”江辞云淡淡地说。   我的心却是一抖。   因为听上去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   然后他笑了。   江辞云的笑总是那么勾人,哪怕他勾一勾唇角也总让我觉得惊心动魄。   “没有他,江辞云一定是很棒的男性。”他一字一顿地说。   时不时的自夸是他的特色。我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太阳穴的神经像被锯子给猛烈的锯了下,疼得想闪泪光。   他可能也是看出我难受了,眉头轻轻一皱:“头疼就少说话,好好躺着,大半夜老子不睡觉伺候你,你他妈别犯贱。”   真难听。   可我听习惯了。   江辞云的粗话从来只对熟悉的人说,在商场上他还是个霸气十足且懂得逢场作戏的商人。   我笑着看他,一时忘记了所有不好的事情。   他很快温柔了下来,手指轻轻拨我的头发,挺痒的。   暴躁难听的糙话过后,他长长叹息,又补了句:“颖颖,照顾你的时候其实我很高兴。”   这傻逼劲,怪让人感动的。   这次我真想掉眼泪了,不是因为头疼,只是眼泪还没滚出来,就被他的手指就扫平了。   他说:“颖颖,这一路走来其实我们的日子过的一点都不简单。登记的时候我说,我向往简单的爱情。”他吸气:“骑自行车,散步,还有放烟花那种小孩子的玩意儿,老子都没为你做过。等你这次病好了,我们把没来得及做的事情都做完。”   我忽然忘记了疼痛,猛一下窜起来,我有个很不好的预感,大概江辞云心惊澄明,也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的下场不会太好,所以他怕会出什么意外才突然要带我去做那种幼稚得要死的事吗?   他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疼了?装病?”   我说:“江辞云,我疼死了!” ☆、158 纵我们一生猖狂   江辞云无可奈何地朝我轻眯了下眼睛:“什么?”   我捧住他的脸,轻轻吻他嘴唇,忍着头疼说:“没,我就说头疼死了。”   我疼的是他。   江辞云却信以为真我的话,脸色突然严肃起来:“打电话叫医生,你别废话,有病不治,能拖好?啊?”   这次我没再阻止他,他大半夜把自己熟悉的医生叫到家里来,医生给我吃了一包白色的药粉,特别灵光,冷热交替感没了,头也很快不疼了。   这一折腾天都快亮了,江辞云站在窗口吹着冷风,我冲他背影喊:“别站着了,来趟会,不睡觉身体能吃得消吗?”   他转头,勾唇笑道:“年轻的时候,有过七十二小时不睡觉的记录,一晚上没睡,算个屁。”   我无奈笑了几声,随口说道:“你也说是年轻的时候,我们都没那么年轻了。”   因为心都成熟了些,所以看待事物也都不再相同了。他和商临,他和许牧深,那些被称为恩怨的东西,其实早就不是事件本身,无非是一根扎在心里的刺,留下的是感觉,是记忆罢了。   窗口那道身影,向我走来,每一步都很沉稳缓慢。   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是没那么年轻了,但也没老不是吗?小伙子有的热血,老子也不是完全没了。”他笑得毫无防备,捏我鼻子的动作特别轻。   他的手抽开的瞬间,我握住他的手,微微凉的手温,不像他唇稍的笑意那么让人温暖。   我把他拉床上来,他下意识就把手臂垫我脑壳后面,而我,也早就习惯般地抬起头。   江辞云的指腹揉着我的脸,突然对我说:“颖颖,现在你特别重要,真的。”   他又没有安全感了吗?怕我会和林超一样离开他,怕我不信任他?一个人人觉得强大而威风的商人,他的脆弱不会轻易释放,他肯把这一面展现给我看,我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他不会知道,虽然这会他这么真真切切地躺在我身边,可我却因为商临的话害怕有一天他会放弃我。   我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轻声说:“辞云,你以前总是问我会不会离开你,今天我想问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离开我?”   “废话。”   这就够了,我愿意相信他,愿意控制商临灌输给我的那些思想。   短暂的沉默之后,我问他:“那个,你真叫牧深去云深吗?你们俩的关系应该没什么变化吧?”   刚一出口,我便后悔了。   心细似发的江辞云似乎还是察觉到了什么,捏住我的下巴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老子?”   “我能有什么事?许牧深和你的事儿被商临那一闹腾,那天他被绑也都挑明白了,你没什么好担心了。”   江辞云勾唇,如是审判着自己的过错:“虽然阴错阳差,可我还是对不住他。阿深对我的好不动声色,每次都在关键时刻,人活着,有个愿意为朋友豁出命的人,很难。他为我挨的那刀要是直接砍在我手上,老子就他妈现在早成了杨过,别说是白送给他股份,就是哪天他要我还他一刀,我也不会犹豫。”   “可商临……你不是已经拨了股给他吗?现在再给许牧深,你自己……”给商临股份除了还债还有他内心不想让父母厌恶,给许牧深是为了报恩,可我担心的却是这两个人会不会真的领他那份情。   隔天,我坐在办公室里忙完早上的工作,商临带着沈茵突然来了我的办公室,他们说要和我一起吃午饭,我把沈茵拉到一把,问她什么事,她说男装店这个月的营业额很高,想庆祝一下。   我看了看商临,小声对沈茵说:“你和他好像走挺近的。”   沈茵说:“是他来找我,你别想多了,我和他顶多就算是朋友。”   朋友两个字让我感觉到害怕,现在几个当事人隐瞒的事情已经拨开了,我已经不需要和沈茵再隐瞒什么,我不能让她被商临欺骗,一会寻个机会,这些事我得和沈茵掰扯掰扯。如果沈茵清楚那次玩车遇见严靳可能不是偶然,还有酒吧那次,自然就会远离了。   商临就杵在我办公室里,这会我不方便再多说什么,点头,和江辞云打了个电话报备,他大概是不太放心,于是说这顿饭他请,顺便把许牧深也带来。   沈茵想了想说:“你老公请客,我省钱了。他请就他请,反正他请得起。”   这顿饭我们是在江辞云的娱乐城吃的,我们到地方的时候,冷菜已经摆上了桌,我和沈茵商临三个人先到,江辞云和许牧深晚到。   明明有着隔阂的一群人,又一次强凑在一起。   江辞云的眼睛有点红,是上次没睡好造成的,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身上没多余的装饰,一对袖口,一只手表,还有套在无名指上那只婚戒。   “喝酒吗?”许牧深问。   我悄无声息地看他一眼,记得上回在娱乐城江辞云要他喝酒,好几次他都拒绝了,到了最后才实在憋不住才喝了,但今天是他主动提,我不由想起那次在律所酒瓶子乱躺的画面,他捏我的手,眼神锋利,片刻又松开。   “喝。”江辞云朝服务生看了一眼。   “大律师就是大律师,度量大。”商临阴柔地说着,手指缓慢敲着桌边。   许牧深淡笑:“度量是看在辞云的面子上,不存在我和你之间。”   听到这两句对峙且明显有火药味的话,我反倒安心了不少,至少看上去许牧深和商临没什么交情,没交情的两个人不会联手对付江辞云。   沈茵是唯一不太知道情况的人,她一脸茫然地问:“咋弄的?气氛有点奇怪,商临和许律师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吗?”   坐在沈茵身边的商临突然摸了摸她的头:“没事。”   沈茵多少有点不自在的避开,然后就不说话了。到了她这个年纪,有了那么多失败的教训,今天就算不是商临,换成别人表现出对她的好感,我想她也一样会选择自我催眠和逃避。   菜上桌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彦突然就哭个不停,白天的时候小彦很少醒,每次不是饿了就是拉了,很少有找事的时候。保姆哄不好,我也哄不好,就连江辞云抱她,她还是哭个不停。   “给我。吵死了!”商临突然从江辞云手里夺过小彦。   也真是见了鬼,商临搂了没一会,小彦就睡了,睡得特别安稳。   我盯着这个阴柔的男人,突然有些没那么讨厌他了。他是不是真的带大过很多孩子?一个对生命有那么点怜爱的男人应该坏不到哪里去啊。   饭桌上,江辞云给我夹菜,许牧深也给我夹,商临给沈茵夹,看上去别提有多和谐,可和谐背后却是我们各自的不自在。   沈茵开玩笑地和许牧深说:“大律师,咱俩谈一个算了。好不好。”   许牧深淡笑喝了口酒,说:“打趣我。”   商临冷笑了下:“沈老板,和他谈,不如和我谈。”   我轻轻一愣,忙说:“我不是有嫂子了吗?上次你带来我看过。”   这话那天我在车里说过,胡诌的。那天商临没拆穿我,这次却无情地一语捅破:“嫂子?幻想症?我十几岁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女孩,手都没打过,二十八岁谈了个女朋友,半年分手,她说我心性太野,没有安全感。所以弟妹,你嘴里的嫂子从哪来?”   我有点不可思议,有些好奇商临要是和人谈恋爱会是怎样的状态。   话音落下,商临看向沈茵,慢慢地说:“我们可以试试,我喜欢孩子。”   商临果然会抓弱点,他这句话说的真动人,喜欢孩子。   沈茵没有表态,手一耸说:“都不开玩笑了啊,吃饭吃饭,老江这店里的厨子真挺好的。”   没多久沈茵要上厕所,我逮住这机会就跟过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和沈茵交代了一遍。   沈茵瞪着眼睛,半天没说话,再然后她突然笑了:“小颖,严靳是江辞云的朋友,商临是江辞云的哥,你告诉我,在你和江辞云心里,我其实就一傻逼吧?”   这回轮到我愣了:“沈茵,我没。”   “哎呦,开玩笑。就吐槽一下。老运气不好,心里也挺烦的,我不和你吐槽我还能找谁?没人了。以后别说这些事了,感情对我来说是奢侈品,姐消费不起。”沈茵拍拍我的肩越过我,从洗手间出去。   我和她回到饭桌,商临冷不防搂过沈茵拍了个合照,然后说:“发朋友圈。”   不等我说话,桌布突然被江辞云猛地一扯,勃然大怒道:“商临,操你妈,你够了!”   桌上好几个菜都飞到商临和沈茵身上,那画面别提多狼狈了。   我也嗖一下窜起来,头慢慢扭向了身侧的男人,江辞云咬着牙,积压的怒火像是在寻找发泄的出口。   整张桌上,唯一淡定自若的是许牧深。   “老江你干嘛呀,拨我一身菜,弄什么玩意?”沈茵抖着衣服,掉下来的全是菜。   “你让开!”江辞云对沈茵说。   沈茵退到一边的瞬间,江辞云抬脚一瞪,上面可拆卸的圆台像抛飞饼似地咚一下砸在商临肚子上。 ☆、159 纵我们一生猖狂   商临往后退了好几步,桌子摔在地上就碎了一脚,我惊呆了,慢慢侧过脸,江辞云稳稳地站在原地,他身侧的许牧深手里握着的那只酒杯还在。   “辞云,好了。”许牧深淡淡地说。   江辞云的喉结上下一滚,淌出口的字句又冷又锋利:“你他妈最好早点收手,惹急了我,你以为还能好好站这?”   上回那筷子就戳得他眼睛淌血,才刚好又挨了这么重的一下,要不是扛打能力强,我都怀疑换个人可能会吐口血出来。   商临微微弓着身子,慢慢地丢来一句:“不收手。”他抬头的时候,一侧的嘴角上挑,慢得让人很不舒服地说:“辞云。对我来说你的不顺眼我何其无辜?”   商临慢慢直起身子,他皱着眉头又说:“你看看你,有事业,有老婆,有女儿。我除了一身伤疤还有什么?要不是你,我现在又会有什么?”   说完这句,商临一步步往门口走,那桌子准把他砸得不轻,他走出去的时候看上去特别吃力,他的背影就像那身黑色的衣服一样,乌落落的。   我心口突然涌上层莫名的酸意,爸妈走的时候,我也有过这么乌落落的日子。   沈茵原本扫衣服的动作早就停了,汤汁顺着她的衣摆还在缓慢往下滴着。   江辞云看了眼缩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的服务生,从皮夹里抽了叠人命币出来,说:“去,随便买套衣服回来。”   一个小时后,沈茵身上的脏衣服已经换了,我们一行人坐在包间里,音乐放到最低一格音量上,是首复古又有味道的贝加尔湖畔。   江辞云抱小彦时,面色早就柔和下来。许牧深打趣了句:“做了爸爸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看得我好羡慕。”   “就等喝你喜酒了。”江辞云喉间窜出低低地笑。   许牧深看我一眼,目光很快又落回江辞云脸上,突然说:“目标,一年内结婚。”   “跟谁。”江辞云问。   许牧深说:“暂时还不知道。”   “有目标了?”   “暂时还没有。”   江辞云眯着眼睛:“阿深,你的冷笑话越来越不好笑了。”   许牧深没有说话。   不得不说,商临对人心摸得有点透,自从他告诉我许牧深提交终止律所的申请表,对于许牧深进入云深的行为,我老是隐隐不安。许牧深越是鹤立鸡群,强劲自持,又不顺商临的人情,这种不安反而被扩大了,我只能静静等着,让时间来证明他插这一脚到底是敌是友。   江辞云和我一起带着小彦打完预防针的几天,秦风也突然和他掰了,原因是他在外面找女人那些事被老婆知道了,寄到秦风家的档案袋是云深集团的,这说不清楚的事情是谁做的,我和江辞云却都清楚。秦风急火攻心,对着江辞云一顿撒气,挥一挥袖子就说朋友不做了。秦风最后一句还说,难怪严靳要和你掰,做事真不上道。   倒霉事就是这么挤着来,曾经说要一起打拼将友情进行到底的人,一个,又一个,莫名其妙散了,走了,不见了。甚至以前的那些相见恨晚到最后都变成了再也不见。   那天江辞云没有开车往回家的路走,反而是像要去机场。   “路不对啊。”我说。   “你不是想旅行吗?”江辞云开车的速度四平八稳。   “你是说这种时候带我去旅行?”我心口陡然震了震。   江辞云转过头来:“时间不分好坏。”   之后,我一次次的劝说都全然不起作用,但凡是有点理智的人这种时候都清楚不能离开半步,我不知道身侧这个和我夜夜睡一张铺上的男人这会在想什么,急得我抓耳挠腮。   红绿灯的时候,车子停下,江辞云笑了:“瞧你急得跟猴儿一样,至于吗?没有云深我还有娱乐城,饿不着你。”顿下话,他自我打趣的说:“不对,某些人说要给我软饭吃。”   他喉咙里滚出一连串从容的笑,到机场前他的手机响了,他接下电话后喊了爸妈,手机没贴紧他的耳朵,以至于我模模糊糊听见婆婆说商临夸江辞云对他好,婆婆还让他有空带着我和小彦多回家吃饭。   江辞云勾唇笑的瞬间,我更确定他这次旅行是故意的。一个嘴上有时会咒商临死的人,其实比谁都清楚自己犯下的过错。   他辞了保姆,带我去了很多地方,一路从北到南,踏过了很多著名的景点,走了半个中国。   在云南的西双版纳,我被风景美哭了。江辞云抱着小彦,让我靠在他肩膀上,气候正好,风也正好,突然间好像什么事都没那么重要。   我静静呼吸着他衬衫的味道,他肩膀很宽,我靠着很舒服,他吻得我的头发,就像国外的男人一样懂得平实简单的浪漫,却又毫不浮夸。   当地人很热情,我们住的民宅老板娘和江辞云是老乡,虽然之前不认识,但老板娘特别热情的告诉我们这里的风土民情,她和丈夫很多年都没有孩子,看见小彦喜欢的不得了,非要让我和江辞云把孩子留下让她照顾。   真心和热情也是藏不住的,每次递上来的热茶和一些温暖的小细节,莫名让我和江辞云对这个妇女很信任,这种信任感很简单,很原始,没有那么多怀疑和揣测,就像回归到了孩子的时期,连江辞云这么爱孩子的人最后竟先松了口答应下来。   他和老板娘的丈夫借了自行车,有点旧,他们说一直放着,二十多年没用了,还是最老土的大横杠。   我不介意,江辞云也不介意,他带着我慢慢地骑在风景如画的小路上。   我环着他的腰,脸紧紧贴在他后背,慢悠悠地速度让我整颗心都放空了似的。   “抱紧,老子要屌起来了。”江辞云含笑丢给我一句。   我愣还没反应过来,车速陡然得很快,轮胎都像要飞起来。   “你慢点,我害怕!”我胡乱地拍着他的后背,他不理我,但没一会车速就真的慢了。   我在后面能听见他喘息的声音,我笑着对他说:“不行了吧,叫你刚刚踩那么快,再说我胖了,都一百朝外了。”   江辞云说:“还不够。”   他一脚踏在地上,随手把车丢一边,和我席地而坐。   夕阳下来的时候,壮观得我很想哭。   他弓着腿,手臂自然地挂在膝盖上。这么美的时刻最适合说蠢话,我问他,江辞云,你爱我到什么时候啊?   江辞云没看我,轻轻笑了笑,故意说道:“老子不知道。”   我多少有点失落,一拳砸他手臂:“说点好话能死?”   于是他说:“爱到……我死。满意了吗?”   我笑得和个傻逼似的,挑眉回了句:“特别满意。”我搂上他的手臂,他却又骂道:“多大的人了,还总要听这么恶心的话。你他妈有病!”   我不生气,一点也不。   回到民宅的时候,老板娘抱着小彦给我们开门,我们交了伙食费,她和丈夫一直等我们回来,说要煮饭。   我和江辞云坐下来,老板在看电视,足球赛,江辞云扫了几眼就自顾自喝茶。   从出来旅游到现在,他说给我公司安排好的接手的人,他不让我开手机,他自己也不开,甚至在第一站的时候就没收了我的电话。环境是会改变心境的,真的出来了,放下一切,便会觉得什么都不太重要,因为爱我的丈夫和孩子都在我身边。   而这么惬意的生活却因为老板换电台而轰然崩塌。   江辞云不在云深的这段时间,身为有直接亲属关系的商临做了很多决策,最糟糕的是云深和一家刚借壳上市的公司达成了一个合作项目,但项目却无法完成,云深身为违约方,合同的赔偿项签订的是云深股份。   看到这里,自己开过公司的我大概看明白了其中的来龙去脉。要是没猜错,一切都是商临在暗箱操作,那个和云深有合作的公司将要占领股份,而公司的幕后老板极有可能是商临。江辞云原本就分掉了一些股权,这个时候商临无疑会成为云深的最大老板,这时候就算许牧深帮忙,也已经无力扭转棋局。   我眼睛发直地盯着电视机屏幕,江辞云却在悠悠然地喝着茶水,看他的反应大概早就猜到了这种结果,所以才会一点都不意外。   “你故意的吗?”我尽量冷静地问他。 ☆、160 纵我们一生猖狂   江辞云调了调坐姿,右腿轻轻叠到了左腿上,腾出一条手臂把我圈进怀里问:“一个暗算弟弟上位的哥,你觉得别人会怎么看他?我爸妈还会觉得我是个讨债鬼吗?还会觉得老子十恶不赦,像个王八蛋?”   我的心忽一抖,原来笼罩在江辞云心里的阴暗面,一层层被拨开后最后那一层不过是最普通的人心。他断送了亲手扶持的商业帝国,只为要一句评价?   我看了他一会,忽然问:“得到评价之后呢?你会反击吗?”   他眼中意味深长:“你想我反击吗?”   我没想到他会把这个问题丢给我,经过这段时间的旅行,我已经变得不那么强求了,就像江辞云不做大老板,他养得起我,我也养得起他,生活不需要这么复杂。可我又无法残忍地说,别反击,毕竟云深的存在多不容易,我很清楚。他寥寥几个字变把我困进了一个死局。   很久我都没说话。老板家炒好菜端出来,做饭上的江辞云和之前几天一样,和老板对饮着当地的酒水,谈笑风声,好像云深的高层裂变完全没有影响他一丝一毫。   我和江辞云是知道云深出事后的第五天折返的,他没有送我回家,随便找了个酒店把我放在那,然后就说要去找许牧深,他把缴走的手机还给我。   “颖颖,卡给你。”江辞云把皮夹都丢给了我,自己只抽了几张现金。   他走后我忙插上电话,等了一会却连手都下不去,一通接着一通的电话几乎要爆了屏。   很多都是一些问消息的公司电话,我没回,有许牧深的,有沈茵的。   权衡之下,我先打给了沈茵。   电话接得特别快,她第一句就是:“云深出事了,许牧深还和商临闹起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原以为许牧深进云深不会是什么好事,可忽然我发现自己把人想得太坏了。   许牧深终究还是自持又有判断力的人,那两次对我的失控可能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没修养的事。   沈茵有点着急,说半天也说不太清楚,我给了她地址让她过来,没多久她就匆匆赶来。   她气还没喘匀就把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我。结果和我想的差不多,可沈茵知道内幕这件事让我有点奇怪,我问她,这些都是谁告诉她的。她说是商临说的。   我差点直接跳起来,抓住沈茵的肩膀就晃得像摇船:“你还和他联系?你不要命了还是怎么的?”   沈茵一抖肩:“那天严靳喝醉了来找我,我没办法,只能打电话叫商临过来。他把严靳赶跑了,再然后我和他撕了,之前你不是把事儿都和我说了吗?我就干脆摊台面上来讲,他承认得挺快,就连那天找人打我的事也他干的。”   “他对你倒是挺坦白的。”我愤愤地切齿骂了句,缓下神来问她:“严靳来找你干嘛?”   “他说想看看孩子。”沈茵再提起严靳的时候变得淡然了,她说等严靳那小媳妇生完孩子,他再决定离婚也不会跟他了,因为这段感情走到现在不管怎么样都变得荒唐了,她说想把孩子送到严靳那,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斩断和他关系的纽带,她问我意见,我没表态,看了眼怀里的孩子问:“你舍得孩子吗?从小就跟你。”   沈茵说:“不舍得。可有些事又很奇怪,有舍才有得。”她说羡慕我旅行,等孩子送到严靳那也想出去走走,看看。我见她态度挺坚决的,拍拍她的肩膀说:“那行,走走看看也好。”   沈茵盘起双腿:“老江那公司到底怎么办?真给商临捡这个便宜了?”   说实话,到现在江辞云也没告诉我他心里怎么想,怎么对待这次的事件,或许他不想让我担心,又或许他真的认命,我完全没有概念。   沈茵走后没多久,我接到了江辞云的电话,他说过来接我回公婆家吃饭。我想问他点什么事,可话到嘴边又都咽回去了。   他没有上来酒店,车子停在楼下给我打电话,我拿了房卡匆匆下去,他带着我和女儿回家,毫不意外在公婆家和商临照上了面。   公婆给我好脸色看,还给小彦买了衣服玩具。忙里忙外的,我忽然感觉商临进云深也不完全都是糟糕事,至少两个老的瞧着挺开心的。可越这样,我就越觉得江辞云挺可怜,商临上位的事情他们肯定是知道了,除了我,他们似乎并不心疼我的老公。   饭桌上,我知道了原因。商临的说辞是江辞云想和我过二人世界,所以才把公司交给他管。江辞云竟然还认了,当着自己爸妈的面说:“应该的。”   婆婆听完笑得很开心,给江辞云碗里夹了好几次菜,说:“兄弟俩就该这样,你们小时候闹得太让我们操心了。现在好了,一家人,都齐整了。我们不需要你们多有出息,能看的着,知道你们身体好,过得还行就知足了。”   江辞云的咬肌轻轻浅浅地一迸,点头:“以前是我错。”   一向话少的公公端起酒杯和江辞云的杯子轻轻碰撞,深深地说了句:“来,辞云。爷俩喝一个,以后有空就多和小颖回来吃饭。”   我以为商临会快乐的,可他唇边没有一丝笑意,他似乎并不快乐,因为江辞云竟然没有和他争。   于是,商临的魔爪终于伸向了我。   那是隔天的事。   我还住在酒店,江辞云说这几天有点公司业务要交接经常往外跑,他不交代清楚自己的行程,我怕他烦我,所以也就没问。   大概是晚上十点的时候总台打电话说有人找,我问是谁,前台小姐说他说他叫许牧深。我们酒店有保密协议的,没透露房间号,您是见还是不见。   “我下来。”许牧深和我虽然发生了不愉快,可知道他进云深可能是为了想帮江辞云之后,我没有理由对那些事再耿耿于怀,更别说抬头不见还低头见。   可我抱着孩子下到总台后,没看见人,前台小姐说他在停车场等了。我点头说了声谢谢就出了门,往酒店后面的停车场走,可还没到停车场,一辆车就突然横在我面前,下来几个人直接把我和孩子弄进俩面包车里。我吓坏了,我一个人没事,关键还有孩子呢。   不知道他们在手帕上涂了什么,往我脸上一糊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挺破烂得房子里,房子肯定有点年头了,墙壁上的墙皮都在往外翘。   “真能睡。你女儿拉了十几次屎尿,喝了七次奶粉你才醒。”我听见商临的声音,然后他走向我,我才看见了他的人。   他手里提着一盒饭,一只手抱着小彦,我如鞭在喉,突然觉得说不出什么话来。   在我说话的一瞬间,她哇一声哭出来。   我连滚带爬向商临扑去:“把孩子给我。”   他太高了,我又不敢伤到孩子所以没硬夺。商临慢慢地说:“不老实,我就摔死她。”   我不敢动了,还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刚说什么,你说要摔,摔死小彦。”   “你要不听话,我就会。弟妹,我是个时间有限的人。”商临慢慢地说。   “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时间有限?”   商临把手上的盒饭往我身上一丢,抱着小彦坐在床边,轻轻摸着她的脸说:“你问过我,为什么八年不回家。”   我不说话,一瞬不瞬看着他。   商临低着头,啪塔一下竟然掉下眼泪来:“我有病,不知道哪天就到晚期了,原本就打算安静死外面得了。你和辞云的事情我都清楚,我就看着,看着他过得越来越好,完全不记得自己毁了我。我心里不服气。”   这句话商临说得委屈极了,那种字里行间中的绝望藏都藏不住。以我观察,商临也是个有傲气的人,毕竟和江辞云流着一样的血,傲气这玩意他们都有。   “你得……得什么病了?”我心突突地跳起来。   商临的语速更慢了:“刚被那团伙带走的时候,我想逃,逃了好几次,他们哪次都打得我觉得下一秒钟就会死了,但他们会给我治,很差的医疗条件,针管什么都是多次用品。”   他说到这里,我首先想到的就是HIV。   一股彻底的凉意穿身而过。我小心靠近他一步问:“所以,你想干什么?是不是让江辞云尝尝什么都没有的滋味?你希望他能对你好点?能知道你受多少委屈,是吗?”   商临再抬头的时候,眼泪已经被逼了回去,他轻笑:“你都能知道的事,他怎么就看不出来?你告诉我!”   不知道是福还是祸,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男人流出的脆弱让我瞧见了,还那么彻底。 ☆、161 纵我们一生猖狂   过了很久,我心平气和地问:“这是哪儿?”   我把盒饭放下,环视着这个屋子。从结构看也就四十个平方,中间有条布帘子隔开,一共放了两张床,一张是木头床,一张是钢丝板的床,现在很少见了,以前爷爷家有,宽度和火车卧铺差不多,可以折叠,上面铺着军人的被子,很旧了,我捻起一角看还写了个名字,特别土的名字,不是商临。   最简单的拉绳灯泡,很昏黄的光。   这种光下,人看上去都和老电影里的人物似的,我不由想起许牧深曾经带我去过的一家店,那里都是钟表的声音,有种时间被拖慢了,心也被拖慢的感觉,而现在,我也有相似的感觉。   商临的手指还在小彦脸上慢慢迂回着。他说:“刚回来的第一年,我住的地方。”   商临冲我冷淡地笑:“辞云也住过和这里一样烂的房子。他住,事业成功后多的是人敬佩他,把他那些受过的苦全变成了榜样。我住,就是一只蟑螂,人家只会觉得我这个男人没用,窝囊。”   说实话,听见这句话时我心微微酸了一下。商临读书的时候是学霸,脑子肯定好的不得了。要是没那次的意外,可能这会杵我面前的就是硕士,博士,海归,总之很多很多可能性。   对商临的侧影之心我并没挂在嘴巴上,我告诉他:“成功也是需要努力的,你过的也没那么差吧,能当一家新上市公司的幕后老板,你混得也挺好的,干嘛非要毁了云深?如果我得了病,肯定会珍惜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流过就没了。再说你不觉得这么对辞云,他只会越来越恨你吗?”   商临颔首低头,他的眼睛低垂着,又一次用他独特的,慢得让听的人十分难受的语速说:“要是我能膈应着他,想想也很不错。弟妹,我和你不同。你看得见希望,我看不见,你可以积极向上,我就只想留点记忆。不用想着说服我,没用。毕竟破茧的结果可能是飞出蝴蝶,也可能……”商临突然看向了我:“是腐烂成滩水的虫。”   我暗自惋惜。   有些人就是这么顽固,顽固不化也是一种态度。残酷的事实证明,能坚持自己的意见最后令人颂赞的人被说成有脾气有个性,一败涂地地便沦为了一根经的傻逼。   “好,我不说服你。你告诉我,把我和孩子弄来是想干什么?”眼下,比起嗷嗷叫的肚子,这个才是重点。   商临慢慢地笑:“我会告诉辞云,你被我睡了,你不要孩子。”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问:“你,你再说一遍?”   “说完了。”他说。   “你!你怎么这样!”孩子还被他抱着,这是哪个区我根本不知道,从窗户外面望,这房子就和金鸡独立似的,别的地方不是树就是黑漆漆的夜。   “弟妹,这房子我几年前就买下了。这个村里的人都去了外地养鱼。年轻人有钱的也都搬城里去了,老的,不是走不动听不见的,就是被儿子女儿扔这自生自灭的,没人能管你。”商临站起来,高了我一大截,他突然把我的衬衣撕下肩膀,我一把捂住要整理,他问我,孩子要不要,于是我没有再动。   商临把孩子放到床上,我立刻冲上去要抱,他手一推,我被推得差点摔在地上。   我胖了,已经不是那个不到九十斤的小麻雀了,可商临的手一搂,还是轻易地把我搂住,他靠近我,慢慢说:“弟妹,最好别动。”   我知道他的暗示是什么意思,这种有了牵挂而无法抵抗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他亲吻我的脖子,掏出手机拍照,拍了好多张。我眼泪掉下来,不是屈辱这件事,只是一想到商临要对江辞云胡说八道,我就像提前看见了他的表情以及想象到了他的勃然大怒,甚至是出格,疯掉的样子。   商临收起手机的时候给我擦眼泪,他在我哭的时候笑,我又觉得他像变态了。   “我觉得你不该哭,不值得。”商临擦起眼泪来真的和江辞云特别像,动作,迂回的频率,甚至是轻柔感都很像。   我怒视着他,垂在两侧的手隐隐发抖,我很想挥起拳头给他狠狠揍一脸,可一想到他挨过那么多大,我的拳头却是怎么也伸不起来,最后的最后,只是缓慢松开。   “为,为什么不值得?你打击不了他的,他以前就说过,就算我发生了那种事,他也会要我。”我定在原地,眼睛有点疼。   商临说:“你一点也不懂他。也许你被别的男人碰了,他会要你。但如果是我,他不会。”   我拼命守住的最后一道防线就这么被攻破了。因为商临的话真的成了真。   商临告诉江辞云自己的病史,他把照片发给他,再然后我亲眼看见了江辞云发送来的回信,那几个字给了我致命一击。   我在这里待了很久,久到忘记了时间。只是看着小彦会走了,会叫妈妈了,会自己吃饭了,会了很多事。   我给她量了身高,她长得很像辞云,眼睛,鼻子,嘴巴,都像。我就是天天面对这样一张脸,仿佛亲自感受了一遍沈茵当初的痛。   商临说自己早就在附近安排好了墓地,没有公墓的排场,就一块黄土,一个石碑。   我不知道江辞云去了哪里,反正那条消息之后,报纸,电视再也没了他的消息,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似的无声无息。   而我的公司依旧运作着,还是上次江辞云安排的人,我没有勇气回去。如果我的生命中没有江辞云,它也许根本不可能存在。   “我想去走走。”我说。   “嗯。”商临闷头抽着烟。   我把指尖的烟悄悄拿掉:“别抽了。多活一天都是好的。而且我看你身上也没什么病症出现,帮我带孩子吧。”   “叫个有病的人帮你带孩子,你放心?”商临有点忍俊不禁。   要是之前,我当然不会放心。可这段时间这个亲手毁掉我一切幻想的人却真的帮了我很多。他喜欢孩子,是真的。我也在经年累月里知道了他全部的遭遇,我对他完全恨不起来,因为江辞云消失后,他把股份都转给了许牧深,一身轻松。   “对你来说,人生没遗憾了吧?”我问他。   他说自己很坏,坏得很通透。我说不是,于是他笑了,他点头承认,说自己不是坏人,只是个可怜的人。   冬天很冷,我和他围在炉火旁烤手。   江辞云这个名字我好久都没提过了,像是要刻意拔除似的。但火光窜上商临的脸,我有点恍惚地一把抓住他叫了声:“江辞云。”   商临说我病了,病了很久。我说,我没病,我很好。   他皱着眉头:“你真的病了。”他戳戳自己的太阳穴说:“这里。”   或许,我是病了。   得了不再事故,不再追求利益,也没有爱和恨的病。甚至我在看见小彦的时候,有很多次都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离开村子的时候,我拿着商临给我的钱,商临说等我回来了要告诉我一件事。   我没什么太大的想法,点头随便应付,我走过江辞云带我去过的那些城市,还有一些很不起眼的村落。   朗朗的读书声吸引了我,再过几年,小彦也会上小学,而我自己的读书时代已经远得像是上个世纪的事。   我走到门口,保安先生拦住我,上下打量一番说:“学生家长?没见过啊?”   我摆摆手说不是。   他不让我进,我想着也只能离开。   转身的时候,林超牵着个孩子说道:“下次不能赖学了,知道吗?”   她抬眼时,也看见了我。   我有点不敢认她,她也像有点不敢认我。   “唐颖。”   “林超?”   多年后的照面,我已心如止水。   她把孩子送到学校,然后和我在操场的一张椅子上并排坐着。   她嫁人了,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十一岁的男人,她释然地给我看她老公的照片,很黑的一个男人,笑起来很敦厚。   我没说话,望着她。   林超是何等聪明的女人,她大概是猜到了我的心思,笑出来:“丑是吗?那肯定没有辞云帅。” ☆、162 纵我们一生猖狂   林超笑着,依然翻着手机给我看一张张照片,她一边翻一边说:“唐颖,就算到了现在,我还是觉得我所有的男人里,江辞云是最优秀的那个。通过他,我看到的是完整的世界。以前吧,我从小村子里走到大城市,现在从大城市回到个小村子。地点和心境是不同,可重新当老师的感觉很奇妙。我现在的老公是个老实人,我对他来说特别重要。和他过日子也是我比较下最合适,最舒服的。”   我盯着照片,这些照片像是时间的倒流。从近期到几年前,林超的变化在一张张照片里体现的淋漓尽致。她变得朴实了,特别是眼睛,少了很多很多复杂。   “你那个养女呢?”   “嫁人了,嫁了个很斯文的小伙子,孩子都一岁多了。”   “真好。”我忍不住轻声说。   林超收起手机,她释怀地笑,问我最近怎么样。   我从没想过自己憋了那么久的心事最后会都告诉这个女人。   曾深深厌恶过她对我使的那些阴谋诡计,可三年半的时间,我惊觉和林超的恩怨竟已变成茶余饭后的笑谈。   她愣了半天,笑了:“不可能。辞云不会因为这样就不要你和孩子,一定有什么原因。”   我看她一眼,淡似水地笑了笑:“他心思太深了。而且,他在我生活里消失了。”深吸一口气,我站了起来:“以后要是再有机会,我会过来看你的。”   “有手机号吗?留个给我吧。”   我摇摇头,笑着说:“没手机。”   林超看着我似乎有点惋惜,毕竟连我自己也没想到那么爱我一个男人最后会突然抽离,快到我措手不及。   我离开那,辗转来到了云南,在我和江辞云分开前住过的民宅门口停了下来。   老板还是那个老板,老伴娘也还是很热情,可能来往的人太多,他们都不记得我,只以为我是个想住店的客人。   我要了间房,在那待了两天。   江辞云骑过的那辆大横岗自行车已经找不到了,可能在某一天丢上了吆喝收废品的三轮车里,它的主人抛弃了它,应该也不会特别记得它。   离开云南前,我还去了沈茵住过的那个小村子。门开着,只是以前坐在藤椅上的那个老奶奶已经换成了中年女人,她旁边有个轮椅,里面坐着个病怏怏的男人。许牧深给过钱的小孩也高了很多。从门口望去,对面的饭厅里挂着遗照,奶奶走了,而当年离家的年轻人都回来了。   我没有进去细问他们的故事,他们也不认得我,朝门口望了我几眼,甚至还以为我是个不正常的人,孩子悄悄关上了门,我突然什么都看不见,随后我又不由笑了。   一个月的时间,我又回到了商临住的地方。   他给我开门,我给他和孩子带了礼物,他很高兴,小彦看见我也很高兴。   商临给我做饭,小彦玩着我买回来的玩具爱不释手,自顾自玩得不亦乐乎,连喊她吃饭都不理。   不大的饭桌上,我问商临:“你打算以后都这么过吗?在这儿?”   商临夹菜的动作停下来,他抬头,慢慢地说:“一个有时间限制的人,不能去谈恋爱,也没什么盼头。”   类似这么绝望的话,他其实说过好多次,可我总觉得他还有遗憾,也有盼头。   “你现在身体明明挺好的,要不,也和我一样走出去看看?”我一边吃饭一边说。   商临没接我的话,他说这几天下雨腰很痛,要我一会吃完给他抹点药水推一推。   我说:“好。”   饭后,商临躺在自己的床上脱了上衣。我把难闻但效果不错的药水往他后背擦。商临的后背没有一寸好肉,全是老伤,伤口也不一样。他给我解释过每一条疤痕的由来,有被皮鞭抽的,有被烧红的火钳直接往上烫的,总之数不胜数。   记得第一次看见的时候,我吓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而现在已经看习惯了。   “就这最疼。”商临闷哼了一声。   我故意加重了力道,往他痛得地方压下去,他一个翻身:“你故意的。呃——”   我笑出来,随口说道:“对,就是故意的。要没有你,我现在也不会在这待着。”   商临皱着眉头,好半天没说话,他从我手里抽过药水,随便往背上抹了几把就把盖子盖上,靠在床上看着我。   我扬手往他眼前晃了晃,骂道:“看屁。”   “你恨我吗?”商临很严肃地问。   我说:“没有爱的人怎么还会有恨?”   回想三年多之前那天,我亲眼看见短信上的字,真的就像被电流狠狠穿过心脏,浑身都麻了。   “我知道他在哪。”商临突然说。   我的心竟然还是不争气地颤了下,可很快就平静地说:“哦。”   “真不想知道?”商临拿过床边的一个杯子,喝了口水。   我反问他:“知道了会怎么样?”   江辞云是说要爱我到死的人啊。这个世界上,有多少说出的话最后都变成了笑话?我不是特例,别人也不会是特例。   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把话锋转向了他:“商临,要是你没得那种病,你会怎么过?”   商临想了一会说:“要是没病,我就真去追沈老板。”   我惊呆了。   “啊,啊?你那会不是想让严靳和江辞云掰才故意对沈茵好的吗?”我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如是江辞云般心思难摸的男人。   商临冷笑:“你不觉得沈老板很带劲吗?她是我喜欢的类型,可我一个碰不得女人的人,谈什么?”   我暗自垂下眼眸,轻声说:“也不知道沈茵现在怎么样。”   最开始我消失的那段时间,商临说沈茵疯了似的找过我,而我那会不想听到任何一句安慰,安慰会让我瞬间崩溃。再说沈茵认识我也是倒霉,我常常想,她的遭遇或多或少都和我有点关系,一个总是带给她不幸的朋友,不应该再去克她了。   “我也不知道。”商临说:“去开窗户,我想抽烟了。”   我站起来,开了窗就被一阵冷风吹得打哆嗦,然后重新关上说:“还是别抽了。”   为了抽烟,商临从床上爬起来拿着烟盒说要去蹲坑,我白他一眼,他说:“一会告诉你件事。”   我没在意,抱起小彦说:“想妈妈了没有?”   小彦没看我,手里还在摆弄着玩具,嘴上却脆生生地回了句:“不想。”   我突然哭笑不得:“为什么不想?”   “妈妈总是一个人坐在窗口不理我,我喜欢叔叔,叔叔会跟我玩儿。”小彦的回答让我很羞愧。   在很长一段时间中,我都像个失去灵魂的尸体,就如小彦说的,我常常坐在窗口,一坐就是一整天,想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每一件事,从心痛到平静,又从平静到反省。   商临和我不同,他特别有带孩子的经验,很有耐性,有时候我说不清商临是把孩子当玩具使,还是说他知道自己是没多少时间的人,其实很希望有个自己的孩子。   这些他不会真的告诉我,我除了自己闷头揣测也没有别的意义。   商临抽完烟就回来了,他站在我面前说:“去找他吧。”   我眼睛一提,莫名他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商临弯腰,从我手里抱过孩子说:“那时候我很想逼他爆发一次,看看他绝望,痛苦,让他明白当时我失去所有的感觉。可我没想到他居然没爆发,经过这些年,我觉得没意思,很没劲,也觉得你和孩子很可怜。”   他说完,我愣了一下后笑出来说:“商临,你明知道江辞云那条短信写的是什么。他那么平静,就说哦,我果然毁了我。行,你牛,那你和她好好过,你睡老子睡过的女人要不觉得恶心,那你就继续睡。”话音落下的瞬间,我的眼泪嗖得一下狂奔而出,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这句话再被提起,我眼睛里还会流出这中东西来。更何况,商临总是进进出出的,江辞云要找我,太容易了,但他根本就没有找。 ☆、163 纵我们一生猖狂   商临的喉结轻轻滚了下,慢慢地说:“他的狠,别人比不上。我以为他看见照片会疯了,我做了那么多,一点报复的快感都找不到。对不起,我的游戏害了你。”   我没有说话。   商临又想说话,门外却悉悉索索突然有了动静。   “这不是没什么人住吗?”我问。   话音刚落,冲进来一票人,这些面孔我全都认识。   严靳,秦风,沈茵,还有……   一个个黑黑的脑袋上,多多少少沾了白色的雪点子,严靳和秦风让开条道,江辞云深邃的眼睛望向了我。   他瘦了一些,但瞧着依旧好看到不行。   我缓慢地站起来,没走近,只觉得这几步的距离已经远得像是世界的最北极到最南极。   “你怎么来了?”商临似乎也愣了。   江辞云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眼睛里闪动着微微的泪光。   许牧深上前一步,淡淡地说:“商临,你真以为自己玩弄了所有人?”   “这话什么意思?”商临许久没再阴柔过的脸色又出现了。   许牧深笑了笑:“你说过最了解自己的可能不是朋友,却是敌人。打从你出现开始,辞云就知道你会弄出大事来。原本他不想中招的,要不是看在你是要死的人,最后才忍着和老婆孩子分开的痛让你以为自己赢了。”   严靳也上前了一步:“姓商的。辞云真他妈对你可以了。可你竟然拿个假病历骗他这么久!”   我的嘴慢慢地张开,合都合不起来。我猛地看向商临,他似乎也很诧异的样子:“假病历?”   严靳从兜里掏出资料往商临面前一扬:“艾滋病库里是有个叫商临的,但他妈不是你!年纪是对上了,血型根本对不上,翻出你小时候的体检报告是B型血,艾滋病库里的是A型血。别给我说你他妈不知道!我操你大爷的。”   原本一个快死的人,竟然不是一个人吗?   这个结果让我瞠目结舌。   商临生病没有看医生的习惯,就连那次被江辞云的筷子碰了眼睛,他也只到小诊所就挂水涂药,就怕自己的艾滋病史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商临的面部神经是完全僵住的,我很确定他的确不知道这件事。我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只觉得心跳在加快,快得我几乎受不了。   江辞云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眼睛一闭,眼泪啪塔一下掉下来。他一字一顿地说:“知道是这个结果。老子恨不得你马上去死!”   江辞云完全爆炸了。   他说话的时候脖子上的青筋说不清梗得有多粗,总觉得这些经脉里的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都炸开了血管喷出来。   江辞云的手在抖,声音也因为极度愤怒而瞬间嘶哑:“把孩子给我!我心疼你是个要死的人,我以前对不起你,不想让你死得时候还那么心不甘情不愿的。一张不是你的病历,他妈让老子憋了那么久!真要说还,这三年多我每一天都在等你死的日子有多痛苦,也都该还清了!哥,我现在想你死他妈一百遍!”   江辞云的爆发和字字犀利的话终究还是让原本平静下来的商临又被激怒了。   商临也勃然大怒起来,他失控地说:“对我够意思?到了现在你还觉得我不该存在。江辞云!不管你弄来的病历是不是真事。我对你,一点希望都不会再抱了!想我死一百遍?我也要拿你女儿陪葬!”   他突然掐住了小彦的脖子。   他们都要冲上去。   商临像是狮吼似的:“谁敢过来,我直接把她脖子给扭断了!”   忽然没有人轻举妄动。   可我,疯一般冲上去。   我早已不惧怕商临,他从来就不是坏人,只是一个渴望得到好脸色和真关怀的可怜人而已。   我的手锁住商临的手臂,摇头哭着说:“商临,你快松手,小彦最喜欢你了。你怎么可以这么伤她,她还是孩子啊。快,你不是这样的人,快把手了,啊?”   商临像是突然觉悟般松了下手,小彦立刻就喊叔叔,你干什么呀?   小彦能在第一时间说出话来,我才明白商临没掐重,甚至根本没让小彦产生呼吸不顺畅的问题。   我趁他失神的时候一把从他怀里夺过孩子搂住,严靳秦风一拥而上对商临拳打脚踢,就连沈茵也挤进去嘴里大骂着很多伤人的话用高跟鞋往商临身上踢。   他们中间,只有江辞云没上前施暴。   他看着我,有种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感觉。我想他无法求我原谅,在爱情和亲情面前,不能说他最后选了亲情而让我蒙在鼓里,只能说他明明会知道我看见短信会疯会狂会绝望,可总很难有两全的选择。他当时做那个决定的时候一定坚信了我对他的爱。   可三年多了,此刻的江辞云一定不敢确定以前一遍遍说不会离开他的女人,现在是否也一样。   我没和江辞云说半句话,冲上去拉开那些打商临的人。他在地上蜷缩着没吭声,他是挨打和当饭吃一样的男人,这点疼痛对他来说可能算不得什么,可他不说话,看着沈茵的那一瞬间我觉得他太可怜。   我护着他说:“别打了,你们有什么资格随便打人。什么资格?”   他们愣住似的看着我。   秦风双手插腰,像是气得不轻似的左右转了好几下,指着我说:“唐颖,你护他?脑子没敲坏吧?”   我不争气地红了眼睛说:“我说错了吗?请问秦风先生,你是他的爹还是他的妈?你,你们,有什么资格打他。他这辈子挨过的打还不够多是吗?”   我看回商临,想把他从地上拖起来,他不起,眯着眼睛看我。   “他不该打吗?搅和的我们这群人一个都不好过!”秦风气势洪洪地说。   我冷笑:“你在外面养了那么多女人。你不做,别人有什么把柄抓?还有严靳,你的痛苦真的是别人造成的?就算真要打,也只有他们兄弟之间有资格!你们打他算怎么回事?”   “颖颖,你……”简短三个字,江辞云顿了好多次才说完。   我眼泪啪塔一下掉下来,就算知道了来龙去脉,我还是无法就这样原谅他。   江辞云有他的苦,我没有吗?小彦没有吗?   哪怕有一天我可能还是会很不争气地乖乖回到他身边,但我很确定不会是现在。   我强烈要求他们送商临去医院,顺便抽血检查一下他到底有没有那种病。   检查结果,真的让人又气又好笑。   商临没携带那种病毒,身体很健康。   这是多么讽刺又让人欣慰的结果。   走廊上,我蹲在一个角落里,小彦就站在我身边。江辞云走到我面前,伸出手:“站起来。”   我看着他,没有牵他的手,也没有站起来。   沈茵深深叹出一口气,把江辞云赶到一边说:“老江,把她交给我,我去和他喝杯咖啡,孩子你看着。”沈茵转过头问我:“好吗?”   我点头:“孩子我带着吧,她很乖不会吵我们说话,就是认生。”   严靳走过来,把自己的皮夹甩给沈茵,沈茵没要,搂着我就走。   医院附近的一个小咖啡馆里,灯光特别的暗。   咖啡店的老板娘有个和小彦差不多大的孩子,我给她借来了一些玩具。给小彦点了写小点心,她一个人在旁边的位置上自己玩。   咖啡上桌,我拿起杯子,沈茵问:“你刚为什么要这样?你和老江这一路走过来那么多风风雨雨的,现在真相大白了,你怎么?”   我沉默了一小会,眼睛有点湿湿的。   我喝了一口咖啡,又再喝了一口,慢慢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茵扬起三指:“我昨天晚上才知道。我发誓!”   我点点头:“我相信。你是昨晚才知道的,可他们都知道。”   我相信沈茵是很了解我的人,她抿了下唇说:“这事老江也没办法。不管他怎么做都不会两全的。你想,要他报警了,他爹妈能同意吗?害过他哥一次的人还要把个以为快死的人送里去,江辞云的爹妈说不定会气得一头撞死。他不想真和自己的哥哥斗,要是不趁那机会表现出他真的不要你了,早晚有天把商临逼急了真把你娘俩给干翻了。你们是一家三口,那会不管是江辞云被害了,还是你和小彦被害了,这家就真的完了你知道吗。” ☆、164 纵我们一生猖狂   我看她一眼,低头,从放糖的盒子里取了块方糖出来丢进去。   沈茵说的我都明白,我缓慢搅动着咖啡,问她:“那你要是我,你会原谅他吗?就像你明知道严靳爱你,你不也……”   说到这,我突然没了声音。   我平静的外表下其实隐匿着一颗波涛汹涌的心,以至于就算是平缓的字句说出口时还是略显锋利,我不该剥开沈茵的伤口来和我做比较,这种做法显然很残忍。   沈茵却很释然地说:“老江和严靳可不一样。严靳不懂爱,他只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严靳是说爱我,可他什么也没为我做过。老江可是把你从底层拉上来,教会你怎么活得板正的男人。能比吗?”   我抬眼看她,现在的沈茵剪了个新发型,特别短的头发,一件军绿色的大衣,领子上有厚厚的狐狸毛,嘴唇涂着淡淡的唇彩,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看过好看的女人,我这会儿觉得沈茵像天仙似的。   再看看我,头发一把扎,不穿高跟鞋了,一双雪地靴,一件黑色羽绒服,长头发简单披着,眉毛好久没修了,和沈茵一对比瞧着像个病秧子。   我冲她笑了笑,淡淡地说:“是他把拉上来,但他又推我下去了。”   打从小彦出生那天开始我根本没想到我的孩子会三年多见不到爸爸。小时候江辞云那么疼她,我敢说江辞云对小彦的爱甚至超过了我这个母亲对孩子的。深厚到如是海水的爱,父爱,竟然能忍三年多。   我心灵的防线崩塌下来那段日子,怎么活过来的啊?   “你真是和商临那个神经病待久了,思维好像都有点不正常了,你挺懂事一人啊,这点事怎么就想不明白呢?老江又不是真的不爱你。”沈茵横我一眼,又深深叹息:“小颖,老江除了是你的老公,孩子的爸爸,他还是别人的儿子。咱就打个比方,要三年前你们没分开,老江直接以非法囚禁把商临给逮了,他这辈子都别想认爸妈了吧,你就忍心?再说他心里肯定对商临多少有点愧疚,都怪商临,他肯定有心理疾病,神经病。”   沈茵对商临的评价是神经病,而这个观念其实是我输入给沈茵的。那次在餐厅的厕所我把所有事都告诉沈茵,可三年多之后,我听完商临说的那番话再听沈茵对他的评价,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你真觉得商临挺差的?”我问得是挺奇怪,我自己知道。   沈茵果然奇怪地看我一眼,喝口咖啡说:“以前觉得还行,可一想到就是因为她让你成这副模样,我恨不得剜了他。”   我盯着沈茵,脑袋里闪过沈茵为我愤愤不平而去踢商临的那几脚,可能比严靳秦风那些力道更残酷吧。   “他说……”我顿了几秒:“亏商临还说挺喜欢你的。”   沈茵‘噗’的一下差点把咖啡喷我脸上,她胡乱地抽着纸巾往桌上擦,嘴上嘀咕着:“胡说八道什么?小颖,神经病也会传染啊。”   是啊,我是病了。   沈茵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我也没自讨没趣,我问她孩子送严靳手里了?   她面色一僵,点头:“嗯,那会和你说了之后就把孩子送过去了。”顿了几秒她又说:“没几天又给我接回来了,一到晚上就会想得慌,又怕跟着后妈受委屈,我这亲妈又没死,也不是养不起他,真要为了自己的情绪把孩子给搁下了,好像挺混蛋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母性吧,沈茵也游戏人间过,可孩子面前,她还是有身为一个母亲的本能。   我点点头:“也挺好的。男朋友找了吗?我刚看严靳摸皮夹给你,你们现在的关系怎么样?”   我拿起咖啡杯喝一口,放过糖的咖啡没那么苦了,可就在我们的谈话中咖啡因为时间而变凉了,苦味包裹着糖味一点点渗出来。   “严靳离婚了。”沈茵说。   这次轮到我被咖啡狠狠噎了一下。   我直着眼睛,好一会没反应过来。   沈茵忙解释:“这会是她小媳妇要走的。再深的喜欢要是得不到别人回应,感觉不到多少真心,也是会淡的。也就一年前吧,严靳他老婆找了个男的,卷了严靳好多钱要离婚,那姑娘不舍得俩女儿,都带走了。严靳呢可能也是觉得解脱了,就没追究他媳妇卷钱的事,很快就把离婚证领了。”   “所以严靳现在是光棍一条?”我悄悄咽口唾沫。   “嗯。”沈茵应了声。   “那他离婚后,和你,有发展吗?”我问得小心翼翼。   沈茵轻轻耸肩:“也没啊。现在就和朋友似的处着,他要看孩子,来我那几回都挺客气的。到底是年纪一年一年长上去了,经历的也多了,想想短短几十年,没什么好置气的。不过昨晚我真和他闹了几句,江辞云早和他说了你在哪,竟然不告诉我。”   沈茵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他们一行人把事瞒那个严实,到最后,谁都站在江辞云的立场,那我的立场呢,我没想到连许牧深都会瞒着我,毕竟他很多次在我迷茫的时候指引我,偏生那次却没有。   哦,我想起来了。他说目标是一年内结婚,也许这会已经结了吧。   “许牧深是不是结婚了?”我脱口而出。   沈茵愣了一下:“结婚?他?一根木头和谁结婚去啊,连我都给他介绍过好俩个了,哪回都是人家姑娘瞧上了主动联系他,他呢该吃饭吃饭,该唱歌唱歌,约是赴,就是没点要交往的反应。”   “怎么还没结婚?”我轻轻垂着睫毛,被一系列事件强烈冲击的心脏又悄悄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我送开握住咖啡杯的手,轻轻抚摸着孩子柔顺的头发,小彦连头发都像江辞云,又黑又亮一顺到底。   小彦看我一眼,眨着眼睛傻傻地叫我一声:“妈妈。”   我轻轻笑出来:“玩吧。”   小彦点头,又开始摆弄手里的玩具。在孩子的眼睛里,什么都是新鲜的,世界,人,吃的喝的玩的,唯独她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个爸爸的名词。   沈茵的手机响了,她给我看了看屏说:“老江让严靳问我们在哪?我可回短信了啊。”   我没有说话。   沈茵啪塔啪塔敲下一行字,没多久隔着窗玻璃就看见了一辆好车。   “你俩好好谈谈吧,早晚得谈,你别想瞒着我,你肯定也有事儿想问他呢。我不当灯泡了啊。单子我买,去吧。”   “让他等着,咖啡我还没喝够。”我又叫了杯拿铁,喝完才抱着小彦走出咖啡馆。   我一眼就看见车窗外的位置丢了七八个烟头,江辞云早就戒烟的人看来现在烟瘾比以前还凶了。   车窗打开,挺拔地身姿立在夕阳下,挺拔而清冷,带点橙红的光线从他头顶擦过,如是神佛。三年半后站在我面前的江辞云,已经没有那种犹如可以斩黑水划青浪的狂性,又或许说只是在这会面对我时没有,他一定比谁都深知自己的错误。   我向他走去,一步,又一步,孩子自己走,我牵着她慢慢走。   “上车。”江辞云眼神一晃,给我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我抱着小彦上车,她稀奇得要命般玩着江辞云挂在车上的车饰,是个同性结,原本我也没注意看,可江辞云拿下来时我才发现同心结编得挺花哨,鲜红色的绳子里面编得是暗红色的线,是我和他名字的缩写。   江辞云没有很快开车,他伸手想摸小彦的头,不知道什么原因又突然缩回去了。   “颖颖,我错了。”江辞云看向我,轻轻抿了下唇线。一个很小的动作细节而已,还是性感地要命。   原本满肚子的话忽然我又一句也说不出来了。他哪回认错对我的冲击都很大。   亘成的沉默却因为我和他眼神的交织碰撞而变得不知不觉。   “颖颖,我错了,我是混蛋。”江辞云像是鼓了很大勇气似的伸手摸了下我的脸,熟悉的触感和手温让我突然一下扭头。   我的手被江辞云悄悄握住,他低低地说:“你打我吧,怎么样都行。” ☆、165 纵我们一生猖狂   我看着江辞云,不由笑了,淡淡地反问:“打你。我为什么要打你?”   他轻愣。   “打你能给我什么?你看看小彦,看看她。她认得你吗?我也不认得你。”我心平气和地说着,说完就是一抽手。   指尖被江辞云牢牢捏住,他一双染上湿气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他低声唤我的名字,带点沙哑:“颖颖。”   三年多的时间,与他在狭隘的空间里眼神碰撞,如是空气都被什么戳破了似的。   我不知道自己面对这张脸是怎么笑出来的,可就真的对他平静地笑。   我上车到现在几乎没什么高低起伏的声线又扬起来:“别这么叫我。你把我丢在一个之前以为有艾滋病的男人那儿,这孤男寡女的,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不是吗?”   江辞云松开手,深吸了口气:“他不会。这是场心理战。要真没把握,我肯定不会兵行险招。”   “心理战。很好。我知道你很聪明也很会算计,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能算计进去。江辞云你知道吗?在我以为你就是个普通的丈夫,有深厚父爱的男人那会,真的想赖你一辈子的。可惜你算天算地算输了一样东西。时间能改变很多,包括以前打都打不走的人。”我笑得更欢了,心却有了痛的感觉。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心已经不会疼痛了,甚至完全接受了江辞云消失在我生活中这个事实。   我当他从没来过,也当自己从没爱过。   可这毕竟不可能。   所有的忧郁甜蜜,所有的伤心快乐,正在一点一点地爬回来。它们变得热起来,或者冷起来,鲜活的,甚至是血淋淋的。   江辞云的眉心深深蹙着,他不再说话了。双臂搭放在方向盘上,眼睛一合一睁,他无声的掉着眼泪,连肩膀都没有轻轻颤动,唯独腹腔和胸腔轻轻缩动着。   “颖颖,你的意思是不爱我了?”江辞云的头垂下了一寸,他的声音没了记忆里的嚣张和傲气,悲伤到让我觉得眼前这个人好陌生。   我没有说话。   江辞云以前说自己不是圣人,两个人长期见不到面的人还谈什么生活和爱情。我没想到自己当初施加在他身上的东西有一天也会这么感同身受。   那时候他说了句老子是个俗人。   我惊觉自己比江辞云更俗。   我看着他,他不敢看我,低低地问:“小彦,她以后也一直不需要爸爸了?颖颖,你回来好不好?就当是为了孩子。”   我心头像是被什么碾了一下。   要是以前我闹脾气不肯回家,江辞云肯定会粗糙地骂上一句,然后直接把我横抱起来,可现在他把自己放得那么那么低,我竟有点不忍心。   我还是没有说话。   江辞云等了一会,然后启动了车子,驱车直接带我回了海景房。   海风吹过来的时候我狠狠打了个哆嗦,今天下了一小会雪,后来出太阳了,融雪的时候最冷,这里又临海,我就穿了两件毛衣和一条羽绒服,真的觉得挺冷的。   我把小彦抱在怀里,而江辞云忽然紧紧搂住我的肩带我走到门口。   其实也只有几步路而已,我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还是受到了特别强烈的冲击似的。   进门后,屋子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昨晚他应该在这儿喝过酒,酒气的味道感觉还是新鲜的。沙发上堆放着很多空酒瓶,有一个还被拍到了墙角,碎成了两截。   “我收拾一下,你先上楼。”他又慌又忙地收拾着,我没帮他什么,抱着小彦往楼上走,可走到二楼的阔道,我的脚步却越来越慢,要是以前我一定会大喇喇躺在卧室里头,而现在……   去客房吗?   对于一个已经过三十的女人来说,这样会不会显得矫情?   人就这样,想法有时候能特别简单,有时候又会极度复杂。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选择却让我纠结起来。   “妈妈,我要回家。”小彦不知道怎么了,扁起了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得环境不对,还是她不喜欢这里。   “小彦,这就是你的家。”我轻声细语地安抚她。   可她的手指胡乱地指起来,往楼下指着,身子也开始往外使劲。这一刻,我感受到了无比的可悲。   我忍着眼泪对她说:“小彦听话,妈妈也在这。一会给你看动画片,看熊大熊二,你不最喜欢了吗?妈妈明天给你买玩具,但你得听妈妈的,好吗?”   小彦傻乎乎地愣了几秒,然后点头。   我如是松了口气,心一横,抱着她去了客房。房间里还是挺干净的,只是被子有一点点潮,我从柜子里换掉了原来铺的,用又电熨斗把毯子烫得热热的,开了空调让小彦睡在被窝里。   我打开电脑给她找了动画片,她很快就不再理我,死死盯着屏幕特别认真地看。   我站在窗口,盯着熟悉的一切。天渐渐黑下来了,江辞云上了楼,大概是收拾好了,他问我要吃什么,我没回答,问他商临一会吃什么,会有人送饭吗?   江辞云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片刻又舒展说:“我安排一下,让人给他送饭。你在这待着,晚饭我弄好了叫你。”   他站在门口,指尖夹着烟,见我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很快就转身离开。   等我回头,小彦直勾勾地看着我,很是稚嫩地问:“妈妈,他是谁?”   听见这句话,我完全了崩溃了。   我说:“他是爸爸。”   小彦说:“哦。他是熊大,熊大是熊二的爸爸。”   我没料到小彦这么平静,她所解读的爸爸让我又气又好笑。我说:“熊大是哥哥吧。”   “熊大照顾熊二,一个是大,一个是二。有一集熊二要被枪打,他叫爸爸,熊大就来了。”她傻乎乎的伸出一个手指,再伸出第二个手指说:“大拇指大,二拇指长。”   我忍不住被她天真和语无伦次的话逗笑了:“行,小彦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辞云是一个多小时后上来的,他喊我吃饭,我抱着小彦下去,她也饿了,吃饭的时候拿勺子自己吃,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特别乖。   江辞云心真挺细的,如同那时候第一次和我吃火锅时一样,观察着小彦更喜欢吃哪种菜,于是就往她碗里放。   夹了几次,等江辞云再夹,小彦捧着碗一躲,摇头。   我看向江辞云,他唇边勾着似笑非笑的感觉,温暖中又有些许无奈。   “小彦,吃饱了?”他问。   小彦不理他,扯扯我手臂说:“妈妈,叔叔呢?”   气氛突然到了难堪的最顶端。   我笑笑,哄骗道:“叔叔一会要出去旅游,就和妈妈前几天一样,这几天你见不到他了。”   小彦的表情特别失落,余下的几口饭也没了再吃的兴致。我抱她上楼,还不到晚上九点她就睡着了。   我口渴,下楼倒水,江辞云坐在沙发上,我还没到最底下的台阶,他就已经先扭过头来。   我也盯着他,他的眼睛很深,也很脆弱。   我去厨房倒好水,还放了几片茶叶,江辞云堵在厨房门口,没有让开的意思。   “有事吗?”我问。   他如神佛矗立,不动声色。   “没事让开吧,我早点睡,明天早上还得去医院看看。”我上前一步。   江辞云不动。   他悄无声息地把茶杯从我手上拿走,转身放到了茶几上说:“来坐一会。”   “行。”我点头。   长长的沙发上,我和他之间隔了一个人的位置。   茶几上的烟灰缸塞满了烟头,像是连多放一根都会掉出烟蒂来。   他还是点了根烟,是烟盒子里的最后一根。   熟悉的尼古丁气味飘过来,轻轻柔柔地撩进我鼻子里。 ☆、166 纵我们一生猖狂   我拿着茶杯喝了口绿茶,江辞云轻咳一声,问:“我准备明天把孩子送幼儿园去,最好的学校,校长我刚刚联系过了。”   我点头:“她是该上学了,人家的孩子这年纪都上中班了。”不送她去学校一方面是商临说幼儿园没用,他一个学霸单独教个孩子怎么也比幼儿园的老师强,再一方面,入学要出生证明等各种证件,当时我手里并没有这些东西。   江辞云几口就吸完了一整根烟,他硬把烟头塞进去,侧了侧身子对我说:“颖颖,我很想你。”   我看他一眼,没接话。话锋一转平静地问道:“说说我们分开前的事吧。带我去旅游的时候你就知道云深会出事对不对,所以才对我那么好。还有许牧深,秦风,严靳,他们和你是什么时候和好的,还是说连他们也都在配合你演戏?”   江辞云看上去有点狂躁,他伸手又要去摸烟盒,可烟盒已经空了,他暴躁地把空盒子丢垃圾桶里,重新看向我时摇了摇头。   我一愣:“所以,你知道商临一定会对他们下手,连你最好的朋友们都被你算计进去了?”   他的沉默给了我答案。   我不由笑了,淡淡地说:“江辞云,你真是个运气特别好的人你知道吗?多少人用真心对待你,就算明知道被你利用了最后还是会和你和好。其实不是你有多重要,只是因为人都是有感情的,他们放不下和你几年的兄弟情才会容忍你的所作所为,才会站在你的立场上替你着想。”   江辞云盯着我,他依然沉默着,眼神却明显缩了缩。   他突然伸手把我扯进怀里,我如是甩去病毒般要甩开他,他的手臂很有力道,丝毫没有一点让我翻身的机会。   “颖颖,我很想你。”江辞云没为自己辩解一句,低低的声音又重复了着之前的话。   “江辞云,你放开我。我们三年多没在一起了,而且到了时间,向法院提交离婚申请的人也是你,我们现在根本就不是夫妻。”   没错,他这么做可能是想让商临彻底相信已经不要我了,可对我而言却是沉重的打击。他以前越是爱我,越是宠我,一点点伤害都会变得残酷和致命,更别说他给我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小伤害,要是没有小彦的存在,没有商临这个‘罪魁祸首’的陪伴,可能我已经得了抑郁症,甚至更严重的后果。   我的眼神变得锋利起来,江辞云硬是不肯撒手。我还想说话,他突然就吻住了我,像是带着自己的委屈和要强势把我吃下去的感觉用力得吻住了我。   我咬住他的嘴唇,很快就有血腥味钻进来,他如是失去了知觉般,不管我怎么咬他的嘴唇都还在吻我。   我被压到沙发上,双手被扣在头顶,他的眼泪掉到我眼睛里,他的嘴唇一处快被我咬烂了,血糊糊的。   他眼睛红成了兔子,闷沉沉地说:“你真的不要我了?你只要说是,江辞云永生永世都不再烦你!”   我微微张开了嘴唇。   和严靳当初如出一辙的话。   严靳那会说完这句话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出现,他和别的女人结了婚,生了孩子……   一种无尽的恐慌突然间卷上我的大脑。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我心里竟然还是会悸动,会害怕,会舍不得。可明明这个男人在我生活里消失了那么久了,我觉得自己习惯了没有他了啊,心怎么还能痛起来呢。   “说话。”我声音哑了,增添了一分磁性。   我只是看着他,喉咙像是被一双手狠狠掐着,呼吸不顺畅起来,话也说不出来,任凭江辞云的眼泪隔几秒就往我眼睛里坠。   “怎么不说?啊?”他的眉头忽的蹙了一下,声音也跟着破碎了。   我真的,说不出话。   他的脸又一次缓慢地压下来,在我眼底放大,直到失去焦距后再度感受到他的唇温。   他竟然也咬我,可他咬得特别轻,像是怕我受伤,可撕磨的感觉还是让我起了反应。   我厌恶自己的不争气,这种最诚实的反应来得太不是时候,可我怎么会这么无力抗拒。   被他擒在头顶的手渐渐像是毫无力气了,我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任凭这曾经让我疯狂的卓越吻技把我的骄傲和理智通通赶走。   弥漫着血腥味的吻持续了很长时间,我完全被他俘获似的不舍得再咬他,因为我很清楚江辞云,这会就算我咬掉他嘴上一块肉,可能他也不会停止。   终于,他撑起了身,看着我说:“再犟,吻爽了没?”   听到这句话,我突然一把将他推开,缩在沙发一角整理自己的头发。   江辞云从桌上扯过几张纸巾,擦了擦嘴唇破掉的地方。我偷瞄了几眼,看见雪白的纸巾上明显有一小块一小块的红血印。   他将纸巾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偏头看我。   我很快转开目光,而他很快坐到了我身边。   我的下巴被他的手扼过去,他的指腹帮我擦着,大抵是我的嘴唇上也染上了他的血。   他闷闷地说:“到底太久没被人吻过,这么快就肿了。”   我觉得特丢人,想走,他的手臂从后面进来,搂住我的腰就往后扯。   我咚得一下跌他腿上,他的脸贴住我说:“这么多时间都浪费了,不要再争吵了。好吗?”   “我刚刚就觉得你吻得挺舒服,没任何意义,别想多了。”我极力隐匿着自己紊乱的呼吸。   江辞云的脸有点湿湿的,是汗水还是刚刚的泪水我分不清,他就像让人上瘾的粉,明知道毒得很,可上瘾的人根本不会介意本身的毒。我扭身还是要走。   他突然说:“既然没意义,刚你问你的话怎么不回应?颖颖,你还爱我,别他妈自欺欺人了。”   哇的一声哭声把我从这个漩涡解救出来。   江辞云很快就松开我,我和他不约而同地往楼上冲。   房间里,小彦眼泪汪汪地坐着,她看见我一下就哭得更凶,大喊着要回家。   我不知道她是梦游还是醒着发泄一下不安的情绪,我过去拍她后背,没几下她又合上了眼皮子睡下去。   我一眼横向了江辞云:“你看见了没?对小彦来说这里就是个陌生的地方,我不会原谅你的,你想补偿孩子我也不拦你,但刚刚对我做的那些事,我希望没有下一次。”   我说着伤人的话,其实也同样深深伤到了自己。   我把江辞云推出门外,门砰一下关上的时候,我贴着门的身子缓慢地滑下去。   这是一次让人无比揪心的重逢。   隔天一早,天才刚刚亮小彦就醒了,我也因为这动静而被弄醒,我抱着她下楼想给她弄吃的,走到楼梯口就看见了茶几上摆放凌乱的酒罐子。   他昨晚又喝酒了。   我做好早饭的时候江辞云醒了,他看了下时间说和学校约好了时间,今天就送她去幼儿园上学。   小彦从小就没有同龄人的朋友,我原本以为她去上学会哭闹,可她还没进校门就看见很多小朋友,稀奇得不得了。老师是个看上去很有耐性的人,江辞云礼貌交代了几句,老师连连说:“放心,孩子交给我,我会好好照顾的。”   “她之前没上过学,基础可能有点差,多帮帮她。”江辞云说。   我心里想笑,小彦的基础怕是比同龄的孩子要好多了。因为商临带她,她会背好几首唐诗了,简单的算数也会一些,最好的就是画画,她上色很大胆。   重新坐回车里时,我说:“带我去医院。”   江辞云点了根烟:“为什么对他这么好?难道你爱上他了?啊?”   我扭头,他的眉宇间有层淡淡的怒意。   我说:“你管我爱谁?”   “你以前说不会离开我的,说话不算话?还是昨天我吻得不够?”江辞云皱着眉头。   “我现在的选择很多,不一定要吃回头草。”我转开头,看向车窗外。   突然砰得一声,我吓了一跳,他的拳头砸在方向盘上,狠狠凶了句:“比如商临和阿深?啊?”   我想,这次我是真的激怒他了。他的脸上露出很吓人的神色,他竟然还敢对我凶,我心里的气像是气球似的都快要爆开来。 ☆、167 纵我们一生猖狂   我看着江辞云的怒气如此鲜活,原本下一秒就要冲出喉咙的伤人字句陡然而止,最终化成一句:“开车吧。”   我扭过头,从车玻璃里看见身后浅薄的影子。   车窗外的建筑物开始缓慢地动起来,车速很慢,就连两个轮子的电动车都能轻易超上来。   凡事慢一点,看到的也会多一点。   我脑中又划过许牧深对我说的话,有某个时刻我在想,如果那时候没有和许牧深错过,我不会认识陆励,不会被强行引产,爸妈可能不会那么早离开我,很多事也许都不会发生。   可错过了第一步,后面的路时间就都对不上了,这是一场命中注定的浩劫。   而我,在这场浩劫里得到了很多,同样也失去了很多。   我轻微地吸了口气,不多久听见点烟的声音,两边的车窗很快开了条缝隙,我的目光微移,意外看见悬挂回去的那个挂件,流苏随着风轻轻摆动,摆向江辞云坐的方向,摆向我,就这么来来去去的迂回重复。   车子开了很久才到医院。   我在门口给商临买了早饭,江辞云站在我身侧,低低地说:“他喜欢吃这个吗?我记得他不爱吃粽子。”   江辞云说话的同时还是从兜里抽出了一张十元纸币给卖粽子的中年女人,粽叶剥开,浓浓的香气和热腾腾的白烟一起升腾起来。   女人递给来粽子,我把零钱接过来,一张五元的纸币,一个一元的硬币。   我把钱摊在手心里,对他说:“商临十七岁那年有次一整天都没吃饭,他去一个香烟摊抢了包软中华,和卖粽子的老板只换到一个粽子。好笑吧?”   江辞云微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我拎着粽子往医院走,我和江辞云一起进了电梯。   他站在我身边,安静得就像没有存在。   我偏头看他,淡淡地说:“商临挺在乎你的。他干那么多事儿,最终的目的根本不是报复你。他原以为自己要死了,你过得那么好,他想想自己的经历觉得不甘心,想让你也明白他的滋味,其实他只是希望能得到你一个好脸色看。”   江辞云身形的线条十分流畅,他依旧没有说话,眉心从轻蹙到深皱。   电梯‘滴’的一声,身后卷起了他沉哑的声音:“不管是小错还是大错,悔恨却往往很巨大。我用和你分开时间想换他的心平气和,想换我们一家三口安宁。颖颖,到底是他不懂我还是我不懂他?我不懂你还是你不懂我?”   我猛地顿住,如是绕口令般的话灌满了深意。   哒哒的脚步声响起,江辞云很快就站到了我身边。   他一手插进裤兜里,不动声色地从我手里勾走那只粽子,越过我往前走。   江辞云身边擦过很多身影,有刚刚换好衣服两两并行的护士,有脚步匆匆接着电话往外奔的病人家属,唯独江辞云的身影看上去与这条阔道突兀的。   他回头看我一眼,我迈步跟上他。   病房的门是江辞云推开的,商临坐在病床上,独自抽着烟,床头柜那的水杯没有一滴水。   商临没看我,眼神始终在江辞云脸上,一出口就是句:“想让我死一百回的人怎么来了?”只不过是缓慢又平静的调子。   江辞云粗暴地把粽子丢在商临身上:“老子给你送早饭。”   我想商临被打这件事没有让父母知道,以至于他的病房里连个水果篮都找不到。   商临低头看了眼装塑料袋里的粽子,伸出手的速度不太对,可能想要丢掉。   我立即说:“粽子是我买的。”   商临看我一眼,刘海一如既往地遮盖他一只眼睛。他深深叹出口气,剥开粽子缓慢地咬了起来。   三人的空间静默极了。   “商临,他是来看你的。”我还是为江辞云说话了。   商临冷傲地勾了下嘴角:“来看我死没死?他这回是彻底失望了。这些年每天等我死的感觉,真是苦了你啊?”   这讽刺的话却着实让人心疼。   而最开始,江辞云也真的是这么想的。让他安安静静的离开,即使带不走爱,至少也没了恨。   一项血型栏把原本处于绝望边缘的人拉了回来。   “没死就好好活着。”江辞云点了根烟。   “当然。”商临盯着他。   我看着这一切,两人亲弟兄的交流特别生硬,但也多少有了点很细微的变化。   江辞云往病床边一坐,拿起商临的烟盒子从里面抽出一根端详起来。   “什么烟啊?”江辞云问。   商临过了很久才说:“我一般喜欢自己卷。”   江辞云没说话,点了根吸上几口,轻扯唇稍说:“味道……”   “不喜欢那你别抽。”商临身子一倾就要去夺。   江辞云手一缩:“味儿挺好的,就是凶了点。屌什么,就抽你一根烟还小气。粽子还四块钱呢,抵你一根烟总抵得上。”   商临手上的粽子已经咬了大半个,他一听这话差点噎住,咚的一下剩下的几口粽子就进了垃圾桶。   看见这一幕,我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几乎是自然反应。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地对我说:“笑什么。”   我愣了几秒,更想笑了。   “你俩和好吧。”不管我原不原谅江辞云,我都不希望商临和他再斗下去。   商临冷瞥我一眼,如是嘲笑般指了指江辞云的唇:“你咬的?才一天就帮自己的男人说话了?”   “我没有。”我摇头,心有点虚。   “小彦呢?”   “上学呢,今天第一天。”   “哟。”商临像在笑,又像在讽刺。   过后,商临说:“姓江的,你可以走了。让她留下陪我就行。”   江辞云的烟刚刚抽到底,就呛了几声。   “没错,你走吧,我留下陪他。”我说。   江辞云的脸黑得那叫一个精彩,可他自个儿也明白现在没立场动怒。   他过了很久才说:“医院空气好,特别这消毒水味,好闻。我再待会。”   江辞云兀自走到窗口,不再理谁,站姿松垮地依在窗口。   我看了好几眼他的背影,轻轻拉上了蓝布帘子,压低声音和商临说:“等出了院,你和他能不能……”   商临打断我的话:“你别管。住他那了?”   我点头。   “和你,小彦待习惯了,突然没了挺……”商临微皱了下眉头:“你和他和好了?”   我摇头。   于是商临就没有再说话。   我问他:“等你出院了,会去找沈茵吗?你不是说要没病就去追她吗?”   商临眯着眼睛看我:“她竟然踹我,当然要找她算账去。”   “算账?该不是又要找人打她?”我突然紧张起来。   “那次是他们没听懂我的意思,我让他们做戏,没让他们真打。”商临的手盘起来,扭过头说。   我一边说,一边弯腰拿起水壶把水杯倒满:“那你可得加油了。严靳离婚了,他两怎么说也有个孩子。”   商临极度阴柔地勾了下嘴唇说:“沈老板想跟谁跟谁,我对她暂时只是好感,还不深。”   我忍俊不禁,关于感情,这俩兄弟倒是真挺类似的,都这么直白,非要把喜欢和爱分清楚还满意。   我和商临闲聊了半个多小时,江辞云接到许牧深的电话,说许牧深让他带上我一起吃午饭。   我问商临:“一起去吧。”   商临摇头:“我困了,医院有食堂,睡醒我自己叫吃的。”他拉了拉被子躺下去。   我想了想说:“那好吧。你先睡,我一会打包给你带来。”   江辞云和我出了病房,我们的脚步都很缓慢。   当初江辞云的一个决定,放在现在看突然有点说不清是福还是祸。   经过三年多,我对商临这个人有个完全不同的看法,对江辞云也一样。或许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完全的好人和坏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和不得已。   就连我也是。   和许牧深是在一家新开的餐厅碰的头,三年多,整个城市都发生了变化。以前去过的餐馆很多都换了名字,新旧更替,无声无息地篡改着这座城市的原始面貌。   许牧深早就端坐在包间里,他西装革履,即使早就不是律师,整个人看上去还是很严谨工整。   那两次他抑制不住的情绪,最终还是被我和他深深埋在了心里,这根刺不可能拔出来,却也无法寻到究竟是在哪个位置。   许牧深盯着我,然后悄悄移开,对江辞云说:“今天我们喝酒,车别管。” ☆、168 纵我们一生猖狂   江辞云走近他,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从兜里掏出烟盒丢在桌上,为我拉开他身边的椅子。   我瞥他一眼,伸手想拉隔两个位置那把椅子。   许牧深突然说:“坐我边上吧,这么久没见,离太远说话不方便。”他也拉开了身边的椅子。   我的眼神扫过桌上两个男人,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我坐这就行。”   三人的桌上,我如是最尴尬的那个。   许牧深脱掉外套挂上,简洁的深蓝色衬衫每一处细节都很工整。   包间里,暖气明明驱走所有冷意,可当我们的眼神互相碰撞,还是升腾出一种致命的寒冷。   许牧深说过,当窗户纸被捅破,注定无法再坦然相处,可是时隔这么久,我们还能坐在一张桌上吃饭着实让人不可思议。   服务生很快来服务,江辞云点了好多菜,每报下一个菜名,我的心跳就加快一分。   所有的喜好都是我以前的习惯,而这些细节都像张大网让我无处可遁。   我垂在桌上的手有点潮湿,手指捻着桌布扭出了深深的褶皱。   点酒水的时候,许牧深说:“喝啤酒吧。”   我微愣。   “冬天喝啤酒?会不会太凉?”江辞云说。   许牧深唇角浅勾:“这屋里不冷。点的菜大多是高热量食物,啤酒可以降些食材带来的火气,刚刚好。辞云,你嘴破了,最需要降火。”   要是没记错,和许牧深单独吃饭的时候,我好像喝得都是啤酒。   “好。先来一箱放着。你出去吧,不用在这服务。”江辞云把菜单和酒水单塞回服务生手里。   “最近怎样?”   “最近过的好吗?”   我和许牧深异口同声,再不约而同的一愣,然后相视而笑。   江辞云没说话,自顾自闷头抽烟,我看得出来他其实挺不好受的,好似被我赶到了线外的局外人。   啤酒和菜都上桌了,许牧深偏头问他:“什么时候来接手?总不会老让我一个人下重大决策吧。”   江辞云的眼神扫过我的脸,沉声说道:“这几年你做的不错,我感觉你爸的期望是对的,做律师太屈才了。我……我现在对做生意不感兴趣,每个月把利润分成打我账户就行。”   “那你现在对什么感兴趣?唐颖?”许牧深清淡地笑了几声。   我肩膀一缩,猛地看过去。   许牧深唇边保持着一贯的温润:“辞云,唐颖现在是单身,我和你竞争你还会觉得不合适吗?”   “别胡闹。”江辞云端起杯子就给自己灌了满满一杯,他放下杯子,大抵是啤酒总归有点凉,他皱着眉头顿了几秒,等他缓过来像是想说话的时候,许牧深微笑回了句:“我没胡闹。朋友归朋友,竞争归竞争。”   江辞云忽的笑出来说:“好。”   我如是空气般听着一场男人间有关于我的较量,更尴尬了。   桌前的啤酒被我一饮而尽。   是凉,凉得我眉心都有点疼,但冬天喝啤酒真的很爽快,我好久没痛痛快快敞开肚皮喝过酒了,怀孕,待产,生孩子,一直到现在。我和过酒的次数屈指可数,商临不让我喝,她说怕我酒后乱性,商临自己也不太喝,他说怕自己酒后胡作非为。   现在想想,在看见那条短信后我好几天不吃不喝,照顾我的是商临,他很细心,明明是他一手策划的局,最终竟然不忍心我和小彦这孤儿寡母的。商临还打过我一巴掌,强行把粥往我嘴里倒。   想到这,我不知不觉地就笑了出来。   “想到什么好笑的事?”许牧深的声音穿耳而过。   我定睛一看,两个男人都盯着我,许牧深双手交缠,一副好奇的模样,而江辞云……像吃了枪药似的,脸色不大好看。   大概他误以为我笑是因为许牧深说要追我。   “撒尿去。”江辞云的长身窜起来,赫立在灯光下。他看了我几秒,阔步往洗手间走去。   我的目光从江辞云的背影移开时,撞进了许牧深眼底。   “你刚胡说什么呢?”我压低声音。   许牧深拿起江辞云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轻吸了一口:“唐颖,我没有开玩笑。这是我和江辞云的君子协议。我错失了很多次机会,这次不想再错过,再说你现在单身,我们都没有道德束缚。”   “你怎么什么事都知道得那么清楚?江辞云连和我离婚都告诉你了,看来你们的关系真的无缝衔接了。”我闷闷地说。   下一秒,一道沉稳的声线穿耳而过:“你和辞云的离婚申请是我朋友亲自跑的。”   我不可置信,忘了说话。   许牧深淡笑:“你和辞云离婚的建议,是我安排的。”   我猛睁了下眼睛:“你?”   他笑,声音偏轻:“辞云迟迟没有主动申请和你离婚,我觉得时间久了,万一商临觉得事情不对劲可能会害你。所以你们分居的时间一到,我才建议辞云这么做,不过出发点真的不是为了我自己。现在你和他确实没有夫妻关系了,我追求你也是正大光明的事。”   这么说,我误会他了。   江辞云还没残酷到主动向法院提交申请。   我皱着眉头:“别忘了三年前在你家,你怎么和我说的?你说以后会结婚,会要孩子。后来还给自己制定了一年结婚的计划。”   许牧深直勾勾地看着我:“没错。可是后来我发现,爱这东西也可以是一个人的事。”   我心里多少有点愧疚,哪怕事实上我并不真的欠许牧深什么,这场错综的爱恨交织不过都是命中注定。他先认识我,可我们还是‘认识’得太晚。他这么好一个男人,为了我这种没特色,感情经历又复杂的人,不值得。   “你太不理智,我就是个普通人。这天底下好姑娘那么多,这么浪费生命有点可惜吧。还有,一个人的爱情,会不会太蠢了点儿?”我说得不好意思,慌乱着拿着酒杯当茶杯往里头吹气,发现不对劲立刻松了手。   再看向许牧深时,他似乎被我逗笑了。他又吸了口烟,香烟夹在手指上,他翘了下指尖,看了眼袅袅的白色烟雾。“一个人的爱情,同样可以充实生命。”许牧深清瘦的脸被烟条渲染的有些晃动似的,如湖水被风轻荡时浮动的波纹。   我有些意外,他性格有时候很闷,现在却这么勇敢的说出直白的心意,原来时间改变的不止是我,江辞云,沈茵,严靳,商临,还有许牧深。   我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江辞云还是没出来,他进去已经超过四分钟了。   我的眼神从洗手间的方向移开,终是转到许牧深脸上。   “牧深,一点激情都没有的爱根本不是爱。真的,相信我。”我诚恳地对他说。   许牧深细细长长的烟早就化作了灰烬,他拿起酒杯喝了半杯啤酒,轻声一笑说:“我吻过你,算不算激情?”   言辞和眼神一起变得坦荡。   “你!”我竟无力反驳。   许牧深的确吻过我,他是个毫无吻技的男人,可就是因为太青涩的,以至于他的吻和江辞云的一样让我记得很清晰。   “辞云不是你第一个男人,是不是你最后一个我不知道,毕竟这一生我们还没有走完。但我,只对一个女人动过心。我也不是不想放手,一直办不到而已。”许牧深勾了勾唇,低头不再看我:“好了,吃菜。如果这次你还是选他,我再不争了,我知道自己肯定会输的。”   我和许牧深沉默了快五分钟,江辞云才从洗手间里出来。   “撒尿时间会不会太长了。”许牧深打趣他。   江辞云拉开椅子坐下,惊人地丢出句:“老子肾好,尿头长。阿深你要真想追唐颖可要加强锻炼。啊?”   江辞云说得不阴不阳,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醋意都快和箱子里的酒一样多。   我悄悄看过去,发现江辞云的衬衣袖口有点湿,发尾也有点湿,胸口也有寥寥几处水点印。 ☆、169 纵我们一生猖狂   他一定是在洗手间里冲过脸,我脑中甚至有了很具体的画面,画面中他半弯折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拼命地往脸上浇水,想把怒火压下去。   因为许牧深的提议,江辞云连说不准他参与的权利都没有,想想还挺虐人的。   后来,桌上的气氛渐渐融洽起来,谁都没有再提追求我的事情。他们闲谈,说着云深,说着最近的网络事件,有时许牧深问及我三年来觉得有趣的事,我也会简单地答上几句。   “做新的,就这两个菜。”我把服务生叫进来,点了点桌上两个我觉得好吃的。   出了餐厅,许牧深和江辞云买单前就找了两个代驾,他们都要送我,僵持不下。   “阿深,你来真的?”江辞云阴着脸。   许牧深淡笑,轻拍他的肩,坦白又释然地说:“我什么时候来假的?”   我看了看他们,干脆自己拦了辆出租车车钻进去,隔着车窗,我说:“你俩该干嘛干嘛,都没事干?我忙着,得送饭去了。师傅,开车!”   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口,我要掏钱的时脸就僵了下来,我没有带钱,包也在江辞云车上。   笃笃两声。   一只手敲了敲车玻璃。   司机很快摇下车窗,一张纸币塞了进来。   “她的车费。”   话音落下,副驾驶的门被打开,江辞云猛得把我从车里拉出来,得意地说:“一辆破出租能比老公的车轱辘快?没脑子的毛病还是间接性发作啊。”   “老公?滚开。”我瞧他这么快就耍起了无赖,把他推开往医院走。   江辞云就跟在我身后,静静地走。地上长长的影子,一直离我特别近。   我和江辞云推门而入,病床却是空的,护士在里面铺床。   “这床的病人呢?”我问。   护士说:“出院了。”   “出院?他能出院吗?”我有点着急。   “都是外伤,没伤到骨头,他自己要出院。”   “他有说去哪吗?”江辞云问。   护士摇头:“不知道。”   我手里的袋子咚得掉在地上,江辞云的手将我一扯,低低地问:“你这么在乎他?”   我慢慢地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商临就像我的亲人一样,他是个好人!我最难过的日子都是他陪我过的。”   这话的确可笑我知道,可有些事就这样,对立和极端的词就是可以在某个瞬间通通反过来。   江辞云的喉结轻滚,松手说:“可能回去了,我们去找。”   他没开车,直接雇了辆出租车去了一个个商临以前的落脚点,可整个下午我们都找不到,他手机也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直到学校的老师打电话来问,商临是不是小彦的亲属。   江辞云把手机丢一边,立刻叫司机驱车去了小彦所在的幼儿园。   商临靠在墙上,又高又瘦,一眼就能很引人注目。   “商临。”我叫他一声。   商临丢了烟,挺直了脊梁骨,他一手还拿了个小女孩都喜欢的芭比套盒。   我加快脚步走近他,很快就走到他面前:“你怎么知道小彦在这所学校上学。”   商临的目光越过我,语速特别慢地说:“姓江的能安排差的幼儿园吗?这家最好,准是这家。”   “你出院都不提前打声招呼,我都给你带饭了。”   商临说:“我吃过了。”   江辞云给老师打电话,没一会老师领着小彦出来,小彦看见商临就往他怀里冲,她甚至还哭了,口口声声说:“叔叔,小彦好想你。”   我心里波涛汹涌,缓慢地看向江辞云,他深皱着眉头,如神佛矗立,遥遥地站在几米之外,像是没有靠近半步的勇气。   事情到了今天,我想江辞云心里应该已经明白了。这世界的对对错错,是是非非从来就不绝对。就是商临这么个阴柔的男人,对江辞云的孩子付出了很多最真的感情。   “我先回家了,手机带着。”说完这句,江辞云把自己的手机交给我便转了身,他一手插在兜里,每一步看上去都特别沉重。   晚饭,小彦要和商临一起吃,于是我们就随便找了个小地方吃东西,极简得路边摊,旁边就是电影院,我们吃完想走,我站起来时眼神定在一处。   “看什么呢?”商临扭过头,也定住了。   我想我和商临看见的画面是一样的。   沈茵穿得像个粽子,大红色的围巾挡住她半张脸,身边跟着个男人,那个人就是严靳。   他们越来越近,对话从模糊到清晰。   “别跟着我。”沈茵躲开他。   严靳也穿着土色的羊绒大衣,和沈茵带着同款围巾。他一手夹着烟,一手插在兜里问:“路你买了?”   “我是去看电影,今天新片上映。”   严靳说:“我也去看电影。”   我晃了晃商临的手臂,他转过头:“嗯?”   “他俩绕了一大圈,这会好像又走挺近的。你……”我欲言又止,想问商临是不是真的喜欢沈茵,还是那时候只是随口一提而已。   商临大概也瞧出我想问的了,阴柔地笑了笑说:“你猜。”   我白他一眼,刚想说话,肩膀就被沈茵重重拍了下:“你怎么在这?和……商……”   “我怎么了?上回踹我踹得爽吗?”商临眯了眯眼。   沈茵见我和商临还能一起吃东西,心里大概有判断了,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说:“我不一时火冲上头了么?我给你道歉,小颖都不怪你,那就没我什么事了。”   商临笑了笑,如是当初般轻轻摸了摸沈茵的头发。   严靳上来一下拉他们,猛得把沈茵扯到身后,急吼吼地骂道:“谁让你动手动脚?上次没被打够?”   商临眼角的锋利扫过严靳的脸,不屑地说:“上次我没想还手,要是还手,趴地上的人指不定是谁。”   商临本身就很高,他故意微微弯腰把脸压下,慢慢地说:“没看出人家烦你?沈老板,是不是?”   “是。我烦死他了。”沈茵突然挽住商临的手臂。   严靳急眼了:“我也没烦你啊。”   “赶紧走。”沈茵对商临说:“咱看电影去吧。”   商临勾唇,第二次用手指轻轻绕着沈茵的头发:“好。”   严靳真急了:“我,我也看电影。”   我看着他们三个人远去的身影,抱起小彦淡淡地笑了。我想这一次,选择的权利在沈茵手上,她不会再被动,而是她来操控别人的爱与恨,成为命运的主导者。   “小彦,回家。”我抱着孩子打车回海景房。   路上的时候,小彦可能玩累了在车里就睡着了。   江辞云穿着衬衣坐在客厅里,我抱着小彦刚走进去,就看见茶几上摆满了木片。他低头很认真地组装这些木片,就连我进门了都没有发现。   我弯腰,看见了说明书。   是个木头房子的模型。   “你干嘛呢?”   江辞云一个激灵,抬头。   他红着张脸说:“颖颖,你看,这些木片都散了,但要是装得仔细,还是能拼出一个房子,拼好就行了。”   江辞云说完,又拿起木片低头摆弄起来。要是放在以前,我绝对不相信江辞云会干这么蠢的事。   我没有说话,把孩子抱上了二楼,给他盖好被子后又下楼。   江辞云还坐在那里。   我走到他身边坐下,在他伸手拿木片的时候突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一个人拼要拼到什么时候,我和你一起拼。”我松开他,想要伸手去拿木片。   江辞云突然一把推到了我,低低地问:“颖颖,你心里其实舍不得老子是不是?”   我一僵,冷声骂道:“起开!”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东西。”他的手忽然如灵蛇似的滑向我的后背,我顿觉某处一松。   “你给我起来,你再这样我还咬你。”我瞪着他说。   江辞云逆着灯光,衬衣的领口微微松这,他的锁骨和肌线真的太他妈性感了。   “咬,老子任咬。”他俯下唇。   我真的又咬了他。   他撑起身子,食指轻扫自己的嘴唇,不怒反笑:“什么时候变这么泼辣了?”   我抓紧他的手臂,不让他压下来:“你不是说我舍不得吗?我可舍得了,江辞云,我特别特别舍得。” ☆、170 纵我们一生猖狂   江辞云轻眯着眼睛看我,他抿了下唇线,沙哑地吐给我俩字:“骗子。”   骗子?   他才是大骗子!   我鼻子酸了,只想快点逃离这么近的距离。   “起来,很重。”我把头一偏。   江辞云赖着不起,他的气息离我耳垂越来越近:“颖颖,我比以前还瘦了七斤。”   我无法言喻听见这句话后的难受,我让他起来,他说自己没胖。   “起来。”我依旧偏着头,重复了一次。   大概过了十几秒,身上的禁锢感消失了。   我坐起来,忙要扣松掉的内衣。   江辞云盯着我笑。   我被他的眼神弄得更慌,怎么都扣不好。   肩膀忽然被猛得一转,他拉开我后背的拉链,低低说:“别动。”   我的脸简直像是被丢进了热水中,顷刻间又红又烫。   他动作很快,撕拉一声,拉链很快被拉了上去。   我没立刻转过身,江辞云说:“刚刚谁说要和我一起弄,干活。”   “哦。”我极力平复着心情坐他身边去,看了说明书,随便拿起一块却还是觉得无从下手,这种需要一点智商的拼装工程我真的不会。   我小时候的玩具很简单,就是和女孩儿们跳跳皮筋,踢毽子,我家的条件也不容许买什么商场里的玩具,而且那时候也不兴给孩子买多贵的玩具,大人们宁可省下点钱买点鱼虾肉类摆饭桌上让孩子多吃点,长肉。   我的手僵在了空气中,江辞云瞥我一眼:“这块你拿着,等拼完全部的,最后一块你放。”   最后一块我放?   江辞云是在暗示我吗?   暗示我一切都在好起来,只要我重新接受他,理想中的生活还是会全部回来。   我把木片捏得很紧,静静看着江辞云耐性地组装这些东西。   他弄得挺认真的,有时候歪着头比对着桌上的拼装说明书,有时候装错了,他就点根烟思索一会。   几百片的木片不是个小工程,我把手里的木片悄悄放进兜里,然后走进厨房给他弄吃的。   洋葱丢到油里撕的一声,很响,香味也满溢出来。   “你饿了?”江辞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门口的,突然冒出声来。   他一步步走进来站在我身侧,一下就挡住了很多光线。   “你不饿?快凌晨了。”我说。   “还行。”江辞云向我摊开手:“最后一片呢?”   “我不知道。”   江辞云忽然关了火,扯住我的手臂。   我手里还拿着铲子,他上下端详我,目光停在裤兜的地方:“我弄半天了,少一片就是废品,去。”他眼神从厨房带到门外。   我把铲子往锅子一丢,带着白眼走出厨房。   原本只是随意的一眼,却还是让我定住了。   拼装出来的成品太让我惊艳,比在纸上看成品图更过瘾,不得不说,江辞云的脑子挺好使的。   我一步步走过去,找到了最后一片缺失的木片,小心翼翼地按上去,真的什么都完整了。   我慢慢地移动着这房子,很大,成品有半个茶几大小,每一面很精准的木边。   “好看吗?”江辞云炒完了我炒一半的洋葱炒蛋,把盘子端出来放在饭桌上,然后向我走来。   我抬眼看他:“好看。特别好看。”   “小彦会不会喜欢?”   我想了想,如实说道:“他应该更喜欢你哥送的芭比。”   江辞云看上去有些失落,他垂下眼睑,突然说:“是啊,我都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就自作主张,真他妈有病。”   他脸上掠过自嘲地笑意,随后对我说:“你吃吧,我困了。”   江辞云穿着拖鞋一步步往楼梯上走,我眼睛涨涨的,很快就有点湿。   我暗自抹了把眼睛,做到饭桌上,拿起筷子吃着最简单不过的菜。锅里没有米饭,桌上也只有一双筷子……   我在干什么?   明明都住进来了。   眼神突然有些恍惚,我一个人吃完整盘子菜。   筷子放下的一刻,我冲上二楼,连门都没敲就直接推了进去。   江辞云根本没睡,他坐在椅子上看书,我的闯入让他微愣了一下,而他手里拿着一本《发现细节之实用育儿宝典》   我的心又一次为江辞云做的这些柔软了几分。   “今晚睡这?啊?”他一瞬不瞬盯着我。   “不……不是。”   江辞云的眼神移开,又低了头:“那就赶紧出去。不然我一会兽性大发,再想走就来不及了。”   我听完,悄悄关门时他又看了我一眼,然后房门才被带上。   隔天送完小彦之后严靳就匆匆上门来,他把我叫出去,问我沈茵和商临关系到底正不正常。   我站在门口,随意地靠在墙上斜睨着他:“怎么?昨晚看电影出事了?我听沈茵说你和他当朋友处很久了啊,这会怎么这么着急。”   我不由想笑,在没有敌人的时候往往觉得可以慢一点,可一旦出现了竞争对手,就都不一样了。   “那商临阴阳怪气的,他,和沈茵不合适。”严靳有点不好意思看我。   “急了?都这么久了你对沈茵还有感觉?”我看严靳这么急,越发想逗弄他。   他给我狠狠吃了记白眼:“屁话!我说那姓商的那会追沈茵明明就是假的,他现在什么意思?唐颖,你哪天问问沈茵,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沈茵说不喜欢你,不会和你在一起。至于商临,你就别管他们了,现在是自由恋爱时代。”我说。   “意思是我已经死透了?”严靳的眉头明显打结了。   我点头:“嗯,你没机会了。”   严靳的模样看上去难受极了。   我忽然不忍心再逗他,立刻说:“我开玩笑的。你要真喜欢就再追北,说句真心话,我觉得商临条件是比你好。”   严靳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唐颖,你和那变态待一块久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吧,他哪儿条件比我好了,他和沈茵生儿子了吗?他有我年轻吗?他……”   “我什么?我没结过婚,也没离过婚。”我没想到商临会主动过来,他站在严靳身后,一手抱着那只送去我公婆家的肥猫,缓缓道:“沈老板昨晚的意思还不明白?”   商临脸上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像是和我一样故意在逗严靳。他走到我身边,我轻声问:“昨晚?”   以我了解沈茵的程度来说,我大概能猜了八九不离十,她准是气到严靳了。   严靳像是憋了一肚子气似的,皱着眉头凶道:“我警告你,离沈茵远点,她特别不适合你,她可懒了,完全不会做家事,她还爱花钱,总之从头到脚都是缺点!你也说了,你没结过婚也没离过婚,干什么非要白给我养儿子呢?”   “我要是愿意养呢?”商临慢慢地说。   “你!你他妈的是欠揍。”严靳咬了咬牙关,如是随时都可能冲出去。   “要打改天,身上还痛着。”商临阴柔地笑了笑。   江辞云的车停下,他看见门口堵着俩个男人,立刻下车走向我。   “颖颖,怎么了?”   “为女人。他,和他。”我看了江辞云一眼:“别管了,进屋。”   商临在我身后说:“我才刚来你就让我走?”   我微顿了下脚步,看了眼商临手里的猫,挑眉说:“是不是我公婆喊我们吃饭。”   “你怎么知道?”商临眯了眯眼睛。   “你的猫出卖了你。而且早上他们打过电话了。”我从兜里掏出江辞云的手机扬了扬:“我接的。”   江辞云和我一起进了屋,我把关上,把他们都关在了门外。   “关门做什么?”江辞云很不解地看着我。   我说:“看戏啊。”   我拿着江辞云的手机给沈茵打了个电话,和我猜的一样,她昨晚又睡晚了,接起电话的一瞬间哈欠连天的。   “干嘛?大早上的。”沈茵的起床气挺重。   “严靳和商临打起来了,在我家门口。严靳的手折了,商临的腿也被捅了一刀。就在我家门口。”我急吼吼地胡说八道。   电话那头顿了几秒,沈茵的声音忽然提了起来:“你说严靳怎么了。”   我没有接话,突然把电话挂了。   沈茵先问的,为什么还是严靳。 ☆、171 纵我们一生猖狂   我垂下手时,江辞云悄无声息地拿走手机,他看了眼屏幕问:“她说什么?”   我倚在窗口看着门外跳脚和商临嘀咕着什么的严靳。   “她问我,严靳怎么样?”   耳边穿过江辞云的笑声。   “你笑什么?”我问。   江辞云说:“他们和我们……”   我猛地打断他:“我们不一样。”   “是么?”江辞云掏出烟盒,拿在手里转动着:“你刚和商临说‘我公婆’,你从来没忘记自己是谁,就像沈茵也不可能忘记孩子是为谁生的!如果你真对我没一点感觉了,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我现在?”我心下一慌:“什么样子?”   江辞云高大的身躯笼罩着我,他歪着头靠在墙上:“逃避,伪装,自以为什么都不在乎!”   我红了眼睛,淡淡地说:“是你亲手丢了我,这不是第一次了,凭什么每次都原谅你。”   江辞云的目光更为深邃,他深深地吸入一口气,而后吐出,低低地说:“颖颖,我说过就算丢你一百次,还是会把你捆回来。手机交给你一天了,什么意思你该懂。”   他刚刚说完,我的身子就猛地撞入他怀里,他一只手就轻轻松松地紧扣我的腰。   我气得面红耳赤,脱口而出道:“这些年没找别的女人,难道我找了吗?”   刚说完我就悔得要死,这句话听起来怎么都像种暧昧和解释。   江辞云的手臂收得更紧,他的气息在我头顶落下:“你最狼狈的时候我看过,最有自信的时候我也看过。晚上睡觉奇丑不比的睡姿,唱起歌来难听得要死,老子都能接受。至于你……”江辞云顿下话:“江辞云好的坏的,你也都喜欢不是吗?”   爱一个人,往往连缺点都会变得可爱起来。这话是没错,可我还是没办法跨过心里的坎,但不可否认原本心如止水的心正在一寸一寸热起来。   我推开他,思索了半天才说:“我不想和你谈这个问题。”   江辞云沉声叹了口气:“你心里其实很清楚,和我多闹一天别扭,就多耽误阿深一天,你耽误他太久了。他说要追求你,不是期待什么结果,只是让自己勇敢一次。”   我心里咯噔一下,怔住。   “颖颖,我需要你,小彦也会需要我。”   我心里的波澜被卷得很高,甚至化为了浪头冲击着。   我没有说话,看向了窗外。   严靳围着商临转个不停,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就看严靳气得把手机都摔在了地上,最后商临只送给他一个冷淡的眼神,阴柔地笑着拍打他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   没多久严靳就砰砰砰的敲门,江辞云开了。   严靳一把就扯住江辞云的衣领:“辞云,你哥要是真和沈茵好了,我就……”   江辞云猛地甩开严靳的手,笑着说:“商临逗你玩的,看你急得和孙子似的。”   我和严靳的反应一样,都愣了几秒。   “真的?”严靳问。   “商临对沈茵没那种感情吗?他对沈茵挺好的啊。”我也突然问出来,更别说他亲口承认过喜欢沈茵。   江辞云看了我们一眼,自顾自走到沙发上坐下,他叠着腿抽了根烟:“颖颖,沈茵和你比起来,商临对你更好不是吗。想不想知道原因?”   我一愣。   江辞云深吸了口烟:“他的经历和我们都不同,感情这种事,我想他已经很久没想过了。商临从她身上能看见自己的影子。商临和她一样,都有过被生活碾压得透不过气的日子,共性相惜。”   我恍然大悟,如梦初醒,怔怔地站在原地。   “确,确定?”严靳坐在他身边,从他烟盒里摸出一根烟来也点上。   江辞云伸手搭住严靳的肩:“别高兴的太早,天底下男人那么多,沈茵也不是非得和你过。她犹豫不定很正常。”   严靳顿时黑了张脸,整个和怨妇似的:“辞云,说半天你玩我呢?意思是万一商临和沈茵处久了,有感情了也不是没在一起的可能?”   江辞云浅笑:“严靳,现在你生意做那么好,听说最近又谈妥了比利时的一条流水线。一个长相帅气的大金主,多少姑娘想往你身上扑?怎么就死磕呢?”   严靳嘴里‘切’了一声:“你不也死磕,说起来都容易。”   烟雾氤氲地好一圈,江辞云眼神扫过我的脸,随后弹了弹烟灰说:“老子只娶过颖颖一个人。你呢?回过头去想想自己到底干了多少件让沈茵伤心的事,我和唐颖分开一次,她就说不要我了。”   这话明着在劝说严靳,可听上去更像故意借机说给我听的。   严靳指了指江辞云对我说:“唐颖,辞云这三年不好过,就差没把你照片贴脸上了。你看看,他为了你戒烟,又因为太想你重新染上烟瘾。辞云那么硬气的人,喝醉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一大老爷们想起你总眼泪汪汪的,还不够啊。”   江辞云应该没料到严靳会把这些丑事说出来,一下转为暴躁:“闭嘴,说话不带把门。”   我的心鲜活得跳动着,垂在两侧的手开始摩挲着衣角。   沈茵是在半个多小时后赶到的,她冲进门,看见严靳就直冲过去:“严靳,你手断哪了?怎么不上医院呢?是断了手臂这一截还是手指骨啊?”   这一刻,沈茵和那些柔弱的女子没什么不一样。   我下意识看了眼江辞云,他很识趣的挪了挪座位,退到沙发一角。   沈茵检查着他的手,严靳愣愣地说:“什么断手?没……断手啊。”   她一听,猛得看向我:“小颖你不说这货和商临打架了手折了吗?我瞧见手机都摔地上了。”   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骗我?”沈茵提了提眼睛,动怒地说:“我走了。”   严靳从后面抱住她,一把将她捞怀里:“别走。”   “发什么神经?你撒手,撒啊。”沈茵的脸有些红了。   严靳说:“不撒!”   “你干嘛呀,这么多人,你要耍疯自己玩去。”沈茵偏头咬牙切齿地说,拼命挣脱起来。   “沈茵。”严靳突然低吼了一声:“我爱你!对,我好爱你。”   她突然怔住了。   我清晰得看见沈茵的表情变化。   她轻轻咽着唾沫,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那双为了保护自己而日渐无情的眼睛,慢慢蒙上了一层湿气。   严靳双手把她搂紧,别着头说:“回来当老板娘,带着儿子。我们结婚!”   “谁……谁要和你结婚,你早就在我“黑名单”了。”沈茵又咽了口唾沫,这句话断掉了好几回才说完整。   严靳皱着眉头:“离婚到现在我和你当朋友处那么久了,现在他妈我憋不住了,就你这样又懒又带了个儿子的,求你别祸害别人,祸害我就行。”   沈茵扭了几下,严靳和擒鸟似得把沈茵的羽翼紧收。   “严靳你说够就放……放手。”   严靳暴躁地骂了声:“我还没说够,再不说就来不及了,要等到七老八十再后悔?先他妈让我说完。”   沈茵咬了下嘴唇:“有屁快放,放完就抓紧撒手,小颖和老江在笑呢,没看见呀?”   严靳看向我们:“让他们笑。”   “多大一人了你。你……”   严靳打断她的话,嗓音转为认真:“沈茵。我就爱过你一个。也只有你能让我高兴儿难受。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很绝望,婚姻把我捆着,隔着婚墙我成天成夜望不见你。咱俩兜了这么一大圈,现在我离婚了,你也没找过男朋友,这是命你得认!过去的就让它翻篇了,人活着哪个不犯错,错了改不就完了,行吗?”   沈茵不说话。   严靳更急了:“这样……等我们结婚以后,钱都归你管,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你让往东就往东,往西就往西。你要是担心我再搞出什么风流事,你……你就……”   “就怎么样?”这次轮到沈茵打断他。   严靳想了想说:“就每天在我那画圈,你没检查完毕我连澡不洗。”   我怎么都憋不住了,笑得根本止不住。站在我身侧身躯似乔木的江辞云,喉间也滚出了一连串低润的笑来。   沈茵的脸瞬间红了个通透,切齿地骂道:“快给我闭嘴,也就你这个傻逼能想出这种事。”   “我还没说完呢。”严靳也有点不好意思,舌头抵了抵脸颊:   “还有……沈茵,我对不起你。没让你穿过婚纱,做过新娘,还带着儿子过那么久受别人瞧不起的日子。我也承认自己没辞云那么好,可我想给你最好的婚纱,最好的婚礼,最爱你的严靳。成吗?”   严靳的语气一点都不浪漫,说的点也都挺俗气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就连我这个旁观者都有些动容。   沈茵抬头,眨了眨眼睛,尽管极力克制着,可眼睛里最终还是留出了湿润的东西来,滑进嘴角,此刻这眼泪的味道是咸苦还是微甜恐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起码有两三分钟的时间,沈茵依旧保持着沉默。   我理解这种沉默来源于何处。   这些年沈茵做过很多决定,以为很多事都可以放下的很轻易,可最后才发现不管是生活还是感情往往都无法真的按部就班。   我也一样,每个时期的期望都在改变,每一天的心境都不一样。   “说话啊你,怎么样?”严靳抱着她的时候晃了晃,沈茵的身子也跟着晃了晃。   沈茵说:“咱俩……错过那么多回,没缘。”   这句话沈茵以前就说过,可这一次我听进耳朵里却不是那么有底气。   严靳的眉头皱更深了:“那你说,干嘛总不找男朋友?嘴犟有用没用?你就是在等我,别不承认。”   刚说完,严靳就松了松手臂,绕到沈茵身前,扭住她下巴说:“嫁我,我肯定让你以后都过好日子,再也不让你一个人了。我和你保证我……”   严靳的话还没说完,沈茵踮起脚尖吻住了他。   我心一颤,眼睁睁看着沈茵化被动为主动,让严靳愣在了原地。   他们在最好的年纪相遇,曾经都很冲动,一起绝望,一起痛苦,然后再青春快溜走的年纪重遇,所有交织缠绕的经历到头来都变成一种提升。   我的手一阵温热,江辞云悄悄握住了我。他随手拿起围巾和我的羽绒服带我离开走出去,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江辞云帮我穿上外套,带好围巾再度牵住了我的手。   这次我没有再甩开,他和我的脚步很慢,我不知道他要往哪里走,带着我沿着海边一直走一直走。   我们走了很久,小小的雪点子落下来,他抱着我,我看他一眼,说不出任何字句。   江辞云冲我笑:“什么时候去重新领证?”   我咬住嘴唇,轻声问他:“你猜到我心里在想什么?”   江辞云微微侧了下身子,他的大手轻轻扫去我头发上的雪,他帮我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又一丝不苟地把绳子打成了一个结。   他指腹轻轻揉着我的脸颊,低低地说:“爱一个人才谈得上原谅和原谅不了。要真不爱我了,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不过是两个再不往来的陌生人。你没办法和老子做陌生人,所以就在刚刚你笑出来时候也和沈茵一样选择原谅。我说得对不对?”   雪花细碎的飘下来,江辞云柔顺的发丝上,雪点越积越多,他又高又好看,眼睛半眯的时候,长长的睫毛遮住迷幻了他的眼睛。   我看了他很久,很多画面都在脑海里闪过,从认识他第一天的事情到现在,每一幕都越来越清晰。   他娶我,宠我,为我挨打,成全我从一只小蚂蚁到一个上市公司的精英女人。   遇见他的那刻开始,很多东西都变了,可也有很多东西没变。我还是会爱的,哪怕经历了再多都不会真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因为生活中的未知太多了,不往前走,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以前走的值不值得。   他吻我,在雪中轻轻啃着我的嘴唇,温柔的吸着我的。   我一出口就哽咽了:“江辞云,你是个混蛋。”   他薄唇浅勾,声音更低了:“颖颖,我是混蛋。”   我解下自己的围巾围在他脖子上,缓缓地说:“江辞云,以后我再不想等你了。”   江辞云的眼睛也有点湿,他死死盯着我,慢慢地说:“好。不会再分开,不让你再等。”   漫天的雪花落下来,飞飞洒洒,我想去吻江辞云,突然一个雪球砸在我肩膀上,我和江辞云同时扭头。   “原本想在这坐一会都能听见这么肉麻的话。”商临走过来。   江辞云笑了笑,随手抓起一把前几天的积雪就往商临身上砸:“来,打一场。”   “谁和你打。”商临转身要走。   江辞云叫住他:“哥。”   商临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抓了把很大的雪团砸向江辞云骂了声:“爸妈菜都烧好了,走了。”   商临一步步走远,他的脚印很整齐,很从容。   错过才相逢,懂事才慈悲。   我们的故事没有结局,是开始。   (——全剧终——) ☆、许牧深(1)   1   “新来的家教?”   给我开门的是个梳了两个小辫子的女生。   瓜子脸,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   据说,她叫王丹琳。   来之前我就听说这个丫头脾气不太好,一个月里就已经换掉两个家教了,而我,是这个月的第三个。   “嗯,家教,昨晚你父母让我下午过来。”我说。   她还是盯着我。   “王同学?”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喔,请进。拖鞋在这。”她帮我拿了一双款式很简洁的深灰色拖鞋,弯腰的时候春光乍现。   我换了鞋后说:“下次还是不要穿领子太低的衣服,你还是学生,吃亏的是你自己。”   她愣了下,忙捂住胸口,红着脸气呼呼地说:“现在的家教进门先看女孩胸吗?”   “是你在给我看。”我和她擦身而过:“你房间在哪?”   她指了我一个方向,蹭蹭蹭跑到了我前面。   我想进去,她又关上门说:“那个,我屋子太乱,整理一下。”   “好。”   我站在门口等了十分钟,她卧室的门打开,我发现她换了衣服,原本大领口的雪纺衫变成了圆领的T恤。   “进来吧。”   门开了。   “喂,我爸说你姓许。”她朝我吐吐舌头。   “姓许。”我答。   她双手交缠抵在下巴处,朝着眨着眼睛说:“你也就比我大一点点吧?你大三?还是刚毕业?能不喊你老师吗?你叫……什么名字?”   我学的是律师专业,大三开始就会安排一些实习工作,律师等级都是从低到高,我算是律所里的新人,以至于时间宽裕可以悄悄接点外快,比如不会耽误太久时间的家教工作。   我看她一眼,迈步进去,扫了一圈房间。   不算很大的房间,二十平左右,床单是粉红色的猫,除了床单之外墙上也贴了很多只这种猫。   她介绍这只猫叫hellokitty。   无法理解这么好的年纪不把心思花在学业上,而对一只猫这么迷恋。   “同学,我是来补课的。”我无奈地说:“这只猫和我好像没有多大关系。”   “好吧。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她盘着手看我。   “我姓许。”我并没有打算告诉她我的名字。   “呆板,无趣!和唐颖一样!”   我竟吃了记她的白眼。   说实话,我并不好奇她嘴里的唐颖是谁,她桌上的课本被我拿起,随手翻了几页。   她一把夺走,抱在胸口。   我看着她:“人家的课本都是标注重点,为什么你在上面画猫?画得倒是不错,梦想是当饲养员?”顿下话,我笑了笑,随手指着墙上的海报说:“养它。”   她似乎没听出我的讽刺,特别认真地说:“设计师清水侑子创造了它,它不是一只猫!原型是一个叫KittyWhite的英国小女孩!她还有一个天蝎座的孪生姐妹!”   “连星座都有。”我突然笑出来:“所以,王丹琳同学,可以补课了吗?”   她愣了愣,围着我转了一圈打量着我。   再度站在我面前时,她说:“我能说实话吗?”   “说。”   她眼中流露出哀伤的眼神,小肩膀耸动了一下:“你不用给我补课,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估计你也教不了什么。”   “那为什么还要请家教?”我觉得很奇怪。   她扁了扁嘴:“我太寂寞了,爸妈都不管我。许老师,你挺让我顺眼的,你就留下吧,反正钱我爸妈会照付。”   我惊奇她的回答,一时间没说什么。   她突然走到窗口,一手托着腮,站了好一会。   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缓步走过去,顺着她看地方向看了过去。   红色招牌进入眼底,正对着窗户的是一家小吃店,门口坐着个身穿白色衣服的女生,她似乎在啃玉米。   我看了王丹琳一眼,她嘴里好像在嘀咕什么。   “你认识她?”我靠在墙上。   她愤愤地说:“我同学唐颖,我可讨厌她了。”   我眯起眼睛想了想,刚刚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以至于我又将视线移向窗外。   我远远看过去,坐在小吃店门口的女孩吃起玉米来完全不顾形象,我不由自主地就勾起唇来。   “为什么讨厌她?”   “很无趣一人,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哼!”她嘟起嘴,表情依然很愤怒。   我思索了一会:“听上去应该不是什么太好的玩笑。”   “她挺穷的,学费每次都是最后一个交,没什么人和她玩。不过她爸妈很疼她,我特别羡慕,不像我一个月都不知道见几次家长。”女孩的情绪变得失落起来。   女孩的心思太难懂了,有时候却又极致简单,讨厌一个人的理由竟让我摸不着头绪。   我说:“既然你根本不需要家教,再见。”   我准备离开,她叫住我说:“你要是走,我就和我爸妈说你对我做了不好的事,你,你看我胸,还摸我。”   我的步子陡然顿住,转身:“我过来是答应了你爸妈做家教工作,你不让我教你,我留下做什么?”   “我不管,反正你要是走,我就这么和他们说,到时候看谁还敢让你做家教,你会被封杀的,许老师!”   她刁钻得很,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地定在原地。   可能是见我不说话,她突然把领子往一边扯,露出一点点肩膀冲窗外喊:“老师摸学生了!”   我冲过去一把捂住她的嘴,她像是被我吓坏了,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淡淡地说:“好,我留。不许再叫了。”   松开手,她狠狠咽了口唾沫。   我问她:“我不陪聊天。”   “谁想和你这么呆板的人说话,没劲。你就待着就行,爱干嘛干嘛。”她不太高兴地瞥了我一眼,然后走到书桌那拉开椅子坐下,拿出了画质和铅笔开始画起来。   我站在窗口,望着对面那家小吃店。   王丹琳说,那女孩叫唐颖。   她的玉米吃完了,乍一看似乎啃得乱七八糟。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以为她要去丢吃过的玉米棒子。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竟然拿它当毽子踢。   我惊讶她的想象力,突然就开始注意她。   她起初很显然踢不到几个就失败了,但似乎没有放弃的意思,几次之后越来越娴熟,踢的时候辫子还甩来甩去。   我不由默默地为她数起来。   “29个。奇迹。”   “什么?”王丹琳突然问。   我没回头,依旧盯着窗户对面答了句:“你那个同学想象力很丰富,她在拿吃过的玉米糊踢毽子。”   王丹琳一点也不好奇,嘴里切了一声:“穷呗。要不然她能一下课就只能在家帮忙?我们班的人午饭都去食堂吃,她倒好,每天就啃家里带的剩菜剩饭,同学都说,搞不好她那些吃的,都是客人吃过的。”   我眯了眯眼,莫名有些气愤:“同学,你嘴挺毒。你看见是客人吃过的了?就算是,人家的家庭条件差她还能奋发图强也很值得欣赏。何况你的家庭条件应该也不算特别好,比你条件好的人比比皆是。换做你,能接受别人居高临下的态度吗?”   她被我说得气红了脸,又说:“我们班没人和她玩!”她不再理我,握着铅笔又继续画起来。   我靠在窗口,第一次很刻意去关注一个女孩。   她叫——唐颖。   和我一样总被人说成无趣,也和我一样不是很合群。   2   台球室后面的小水泥房,一排排全是单间,住在这里的人一般都是外地户口的打工仔,或者学生党。   我推开门时,江辞云光着膀子蹲在角落里搓衣服,他甩了甩手上的肥皂泡泡站起来:“这么快回来,被人辞了?啊?”   他是我的室友,偶然下认识的人。住到这之前,他刚刚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大起大落。   “没有。她不需要我教,但工资会照付。”我说。   “为什么?看上你了?学我师生恋?”江辞云擦了擦手,没有洗完衣服就点了根烟。   “胡说。”我往床上一躺,看着泛黄的天花板。   江辞云走过来坐在床边盯着我。   “干嘛?”我被盯得有点不自在。   江辞云压下脸,低低地说:“我刚失恋,万一你恋爱了,我好像显得更惨。”   我哭笑不得地推开他:“我暂时会陪着你。”   江辞云死乞白赖地笑起来:“操,对话怎么听起来有点不对劲?不会是一直想让我攻你?啊?”   他故意掀开被子,掐住我的腰。   我一扭:“去洗你的衣服。”   江辞云站起来,把烟蒂丢在地上,掐灭。   他重新回到位置上洗衣服,我把手垫在枕头上看着江辞云。我有一种感觉,这个男人绝对不会永远只像现在这样,就如我不会永远只是个不起眼的新人律师。   江辞云洗完衣服,从锅里拿了两截玉米,他丢给我一截:“既然有外快拿,晚上买肉给我吃。”   我接过玉米说:“可以,一会我就去买。”   过了几分钟,我盘着腿坐在床上,盯着吃完的玉米棒看得出神。   “一动不动,打坐呢?”江辞云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我很认真地问他:“吃过的玉米棒能当毽子吗?”   江辞云冷笑一声:“你有病。”   我忍不住勾起嘴角:“我觉得……很有趣。” ☆、许牧深(2)   江辞云洗完衣服,他在家里躺着抽烟,我出去给他买了肉,煮了猪肉炖粉条给他吃。   他倒了杯酒说:“阿深,你要是个女的多好,老子就娶你。”   我被这家伙逗笑:“我要是个女人,肯定不会嫁你。”   江辞云咀嚼地动作慢下来,他手里的筷子往盘子里戳,闷闷地问:“就因为我现在工作不稳定?有了上顿没下顿?”他阴鸷地笑了笑:“也对,谁会愿意跟这么个没安全感的男人。”   他喝下一整杯的酒,我打量他许久,淡淡地说:“抱歉,我说错话了。我的意思是你长得太好看了,如果我是女人,嫁给你会自卑。”   他的脸色还是没有好转。   “第一次做生意可以成功,以后也可以。辞云,你不该再做太危险的行当。”我诚恳地说。   坐在我对面的男人很早就辍学了,他在社会上一路摸爬滚打了好几年,从小流氓变成公司老板,又从公司老板变回小流氓。就在他人生的坠落期,他的爱人离开了他。   不管是爱情还是事业,要是没有得到过,不会知道失去的痛苦,他表面无所谓,可内心绝对被打击得支离破碎。   江辞云慢了很多拍地冷笑一声:“自卑?和我这种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男人过日子,有什么好自卑的。再说谁告诉你第一次成功了,以后也会成功?机会稍纵即逝。”   我没有谈过恋爱,也不懂得到后失去的痛苦到底有大,我试图组织语言安慰他,可想了很久还是没想出合适的词汇,最终只能往他碗里多夹了几块肉:“多吃点。”   不知道是不是说错了话,江辞云看我的眼神变得很奇怪,他把筷子放下,站起来说:“阿深,我饱了。”   他洗了把脸躺在只有一米的床上,被子拉过了他头顶,我不信他真的睡着了。   我想他一定又想起和初恋女友在一起的事。   我一个人慢慢吃完整顿饭。   被窝里伸出只手来,是江辞云摸摸索索地在找烟盒,我走过去,掀开被子把烟盒丢给他。   江辞云看了我一眼没说话,然后就坐起来点烟抽。烟雾环绕在他周身,还没抽完一根烟,门就砰砰砰地被敲响。   我走过去开门,看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站门口的人是跟着江辞云的小混混,我以前就见过,而现在觉得陌生的原因是他被打得鼻青脸肿。   “辞哥在吗?”他问我。   我给他让开了一条道。   他走进屋里就急吼吼地对江辞云说:“之前和我们抢工地没抢过那六子带人把兄弟们都打了,辞哥你这几天还是别出去,免得被他们找到。”   江辞云一骨碌从床上下来:“你说什么?”   一行人的脚步声匆匆响起。   很快门口又多了三个脑袋。   “兄弟,谢谢带路啊,可算是让我跟过来摸着住处了。还以为江辞云真混好了,没想到住这种破烂地方,行啊你。”   “辞哥,不是我给带的路。”被打的那小兄弟愣住,忙解释。   江辞云打着赤膊一胳膊就拨开了那人,穿着拖鞋就走到六子面前说:“找爷爷做什么?”   “嘴巴还这么硬。给我打!”六子的手一挥,话音刚落就被江辞云捏住了手指,六子的身子一点点弯下去,嘴里骂着难听地字句。   江辞云冷声说:“打我人,还用这么下三滥的办法摸过来,六子,亏你还在道上混了那么多年,老炮白当了!真恶心。”   情况似乎不太妙,有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响起来。没多久屋子里里外外都给堵满了。   “阿深,这事和你没关系,你先走。”江辞云冲我喊道。   我皱着眉头,没动。   他和我认识不久,但第一次认识是我遇见了麻烦,在个小餐馆差点被人干翻,要不是江辞云,我这会都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站着。   我说:“不走。”   江辞云有些恼怒地说:“留下挨揍?”   我还是站在原地,淡淡地说:“那也不走。”   江辞云冲我笑了笑:“行。瞧不出你这律师还有点义气,那一会你看有什么能操起来就直接拿着揍起来。”   我点头。   六子的手快被我掰断了,他急吼吼地交换:“还不给我上?”   这场架打得轰轰烈烈,桌上的酒瓶被我捏在手里一顿乱挥,可最后我和辞云,还有先前就挨打那小兄弟都被抡了好几下,辞云身手好,原本不会被人抡到,但他好几次都为了保护我被人用棍子揍到了胳膊腿。   后来,台球室的老板报了警,楼下响起警车的声音时,那帮人才如同逃窜般四面八方的跑,有些还不要命的跳窗户。   警察给我们做了简单的笔录,台球室老板靠在门口,一手抽着烟,一手拿着茶罐子笑了几声:“年轻人啊,别动不动就和人干起来,这世界很多时候武力还是解决不了什么的,关键时刻……”老板丢了烟蒂往地上一碾,用手做了个钱的手势说:“得钞票说话,你有钞票,就是大爷。”   老板指了指屋子说:“赶紧收拾收拾,坏了的到时候照价赔偿,和下月房租一起算。”说完,老板就哼着老歌慢悠悠地离开。   我看了眼阿深,忍不住笑出来:“成猪头了,明天你再去那做家教,人家会不会认不得你?”   我实在有点郁闷,一个律师和一群流氓打架,哪回都要江辞云保护,我心下暗暗做了个决定,练好拳脚,再也不要江辞云保护了。   三个男人收拾屋子,江辞云的小弟说:“辞哥,有个大生意来钱快,你要不要带着兄弟们干一票?你做生意之后,那些工地都找别的看场子的人看了,没活,兄弟们真会饿死。”   我看了他们一眼,扫地的动作不由慢下来。   那人和江辞云说的生意不是什么好生意,我一个律师专业的人听到这些,突然敏感了起来。   我走过去让那家伙走,江辞云没阻止我。   门关上后,我站在他面前,很严肃地看着他。   “怎么了你?”江辞云痞子般冲我笑。   “不许干。”我简单地说。   江辞云还是冲我笑,他点了根烟抽,胳膊被棍子打过一下重的,以至于他夹烟的手都在轻轻抖着。   “行了,废话真多。认识你也不知道是运气还是倒霉。”他不再理我,抽完烟真的进被窝睡了。   我坐在他床边,淡笑道:“我也在想认识你是运气还是倒霉。”   隔天一早,我去律所的时候前辈们都盯着我的脸,时不时来嘲笑几声问我:“你到底是律师还是混子?真丢我们律所的脸。学校怎么不送个美女律师来,搞这么个菜鸟送过来?”   很多人都投给我嘲笑的眼神,我的咬肌隐隐迸出,却只能忍耐。那些嘲笑过我的人,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笑不出来。   傍晚前,我又去了那个女孩家补课。她依旧不让我教她什么,只是让我待着,今天还丢给我一本杂志,我拿在手里时想笑,竟然又是那只猫的画册。   “王同学,你想给我洗脑?”我把杂志拿在手里扬了扬。   她瞥我一眼:“让你看你就看,我爸妈可是付钱了的,再说你低着头我才不想笑。老师,还好我爸妈总是不在,要是看见你脸上的伤,还不把你直接辞退。”   我没理她,走到她身边低头看了眼,然后摊开手:“把笔给我。”   她愣愣地看着我:“为什么?”   我悄悄从她手里拿走那只铅笔:“给我张新的画纸。”   她一脸好奇地看着我:“你会画画啊?”   “拿来。”   她给了我新的,我找了块木板夹上坐在窗口。我画到一半的时候,唐颖回家了,她和昨天一样搬了把椅子坐在店门口,她父亲给她递过一截玉米,她接过,又啃起来。我不知道今天她会不会又拿吃过的玉米棒子当毽子玩,突然回想到昨天的画面,不由就淡淡笑起来。   “你干嘛呢?”王丹琳冲我喊。   思绪的线被陡然剪断,我回过神,刷刷画完之后的素描画递给她:“连她姐妹都画了,天蝎座的。”   她愣了愣:“我不太喜欢她姐妹,而且杂志上只有封面有啊一副,你看几眼就画那么像,你到底什么人啊,该不会除了家教还是漫画师吧?”   从她眼睛里我看见了崇拜,我指了指自己的脸:“漫画家不是都该鬼马又孤僻吗?被人打成这样的家教老师,哪里像?”   她噗嗤一下笑出来:“留下你还真留对了。突然感觉你没那么无趣了,今天让我刮目相看呢,特别是脸,好精彩。喔,还有画。教我画画吧。”   我没理她,目光转向窗外。   她走过来,问我为什么盯着那家小吃店看,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心虚,脱口而出说:“饿了。”   她瘪瘪嘴:“等着,我给你叫她家水饺,听说味其实还行。不过我不吃她家的东西。”   我听后,从兜里掏出十块钱纸币:“帮我打电话叫一份,谢谢。”   她看了眼我给她画的猫,说:“看在这画的面上,我给你打电话。”   我站在窗口,没多久就看见这个叫唐颖的女孩拿着餐盒出了店,穿过狭隘的马路。 ☆、许牧深(3)   1、   我和唐颖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因为一盒小小的水饺。   王丹琳帮我叫了外卖,唐颖来送外卖。   王丹琳去开门的时候给了她一张十元的纸币,然后就摆摆手对她说:“不用找了,水饺是六块钱是吗?四块给你当跑腿费。”   生活的优越者,还是习惯用一种站在高处的视野去俯瞰比自己低的阶层,犹如我在律所被高级律师嘲笑的处境何其相似。   我站在卧室门口没有出去,送外卖来的女生也没有看我一眼,她甚至没接话,不卑不亢地从兜里掏出四个硬币塞在王丹琳的手上,转身就走。   一个小小的细节却肆意冲撞了下的我心口。   那之后,我每天到时间就站在窗口看着她,甚至变成了一种习惯。偶尔,我也会从王丹琳嘴里听见一些关于她的事。明明和她只是陌生人,却在一天一天中像是了解了她很多很多,直到接手家教工作满一个月那天,王丹琳突然问我,怎么才能打动一个男生的心。   我眯起眼睛问:“你指的是哪方面?”   她红着张脸说:“谈,恋爱。我想和他在一起。”   王丹琳给拿出一个信封说:“帮我看看呗,看我写的能不能打动人。”   我没接。   她硬塞到我手里,脸蛋红了个通透,耐性不好地说:“帮我看看嘛。”   我点头,无奈地拆开信封,在第一行就看见了许老师三个字,不由狠狠一愣。   内容是一首徐志摩的诗《黄鹂》   文艺气息很浓郁。   从上初中开始,我的抽屉里时不时就会有这种信件,百分之八十甚至连落款名字都没有,我早已看得麻木了,可这次却不同,因为写情书的人就坐在我面前,两只眼睛还忽闪忽闪地盯着我看,我从头到脚都充满了不自在。   我把信纸重新叠起来,一丝不苟地放进信封里,重新交还到她手上,慢条斯理地对她说:“看称呼,你喜欢的人是你老师。学生和老师的舆论总是很多,建议还是摆正自己的位置比较好。”   女孩的脸更红了,她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手也一个劲摩来摩去:“不行吗?真不行?我挺喜欢你的。”   她一把抓着我的手,很紧。   我的脸也热起来,伸手解开最顶端的一粒扣子,轻咳一声说:“抱歉,我不喜欢你。”   王丹琳一听,当即把情书当着我的面撕了个粉碎,丢在我脸上说:“你明天不用来了。钱我会让爸妈打你银行卡里,反正你也没教我什么!”   我突然有点难受,不是因为工作,而是因为再也不能站在窗口望向对面的小吃店。   不,没关系。   我还可以去那个店里吃水饺。   想到这,嘴角又悄悄地扬了起来。   我拍拍王丹琳的肩膀:“好好学习。”   脚步变得从容起来,身后肆意的骂声也变得毫无所谓。   我站在马路对面时又看见了唐颖,我掏着裤兜,拢共只掏出了五块钱,眉心又不由皱起来。   一份水饺,是六块钱。   今天是月底,律所实习几乎没什么收入,家教的工资也还没结算,之前的钱都和辞云买菜吃饭花完了。   我有些懊恼,眼看唐颖就在对面,之前兜里能买得起水饺的时候有些心虚不敢走进去,现在终于想走进去,却差了一块钱。   我想,要是我身上能多一块钱,我一定会走进去吃完水饺,然后步行八个公交车站回到租房。   可是……   我盯着掌心里的钱发了笑,然后收起手,老老实实走到公车站点等车。   当天我错过了一班车,多等了十五分钟。   可很久后我才知道,错过的不仅仅是车,而是一辈子。   2、   最近一段时间江辞云总是神神秘秘,来租房找他的人也有很多,起初我也没太在意。   直到我领完工资那天,发生了一件让我和他都措手不及的事。   “少喝点酒。”我握住了江辞云要拿酒瓶子那只手。   他肆意又狂妄地对我笑:“喝多了伤肝,不喝又伤心。阿深,你别管。”   他掰掉我的手,往自己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一口气全闷了下去。   坐我们周围的大多都是男男女女成群结队,据说不久之前他身边还有个善良又漂亮的女朋友,可现实的残酷最终让他没有守住那段感情。   我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帅气高大的男生,他是我所有见过的人中长得最好看的,哪怕是现下当红的明显,我总也觉得比不上他。这样一个男人要是兜里有数不清的人民币,他的魅力绝对不可估算。   江辞云看我一眼,身子探过来:“老子脸上长花了?你这种眼神,人家看了可能会误会我们的关系。”   我笑了笑,拿起酒杯喝了一小口,淡淡地说:“不会。我有喜欢的人了。”   江辞云愣了下:“谁?”   我不说话,笑得更难为情。   江辞云想了想:“律所的女律师?”   “怎么可能?”   “那个女学生?”   “更不可能。”   “以前学校的同学?”   我摇头。   江辞云的舌头舔了圈嘴唇,喉咙里窜出低碎的笑声:“除了她们,你上哪去认识女孩儿?已经成了?”   “她不认识我。但我觉得她会是我以后的老婆。”我十分认真地说。   江辞云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笑出来:“暗恋就算了,还老婆。你不去认识她,我肯定她以后会成为别人的老婆。”   我一听,忽然急了:“你的意思是,我是时候找个机会去接近她?”   “不然呢?不先去认识靠心灵感应?你玩蛋去吧!”江辞云拿起啤酒瓶子给我倒了满满一杯,又说:“事业也好,女人也好,靠等是等不来什么的,关键时刻必须要主动出击。而且就算是真被你追到手了,以后是不是你老婆也都不一定。”   江辞云这番话说的很慢,不难看出他的情伤受得很重。我十分好奇地问:“你怎么看待那个离开你的女老师?要是哪天你功成名就,会不会甩脸色给她看?”   江辞云抬眼,那双眼睛含着痞态地笑。他一字一顿地说:“在我最苦的时候陪着我的女人,要用一辈子来感恩。她要不离开我是信念,离开我是情理,我不怪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她以后的男人能和我一样对她好。”   我突然皱起了眉头,现实那么残酷,生活那么艰苦,我一个实习律师要是真的勇敢去追,哪怕追到手了,能给她什么?我什么也给不了。   江辞云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忽然说:“别想那么多,喜欢就去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我不想再和他谈论感情话题了,稍不留心就会触到这个男人的伤疤。于是我话锋一转,问他最近对人生规划有什么打算。   江辞云的脸色凝重下来,沉闷地说:“跟着我的那票人快饿死了。最近六子还是时不时给他们来一下,快逼得他们没有路走。想想自己还真是失败地要死,身边的人搭上我连带他们一起遭罪。”   “所以呢?”我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江辞云点了根烟抽:“那天来找我那人去赌场赌了一把想翻身,结果差点把爹妈都赔进去了,现在他欠了一大笔钱,被人逼得紧。”   我心里一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你的意思是要是不按照之前说的走那条路……”   江辞云打断了我:“别担心,我给自己找了条后路,已经解决了。”   “后路你妈逼!”   我听见一声骂声之后就看见了江辞云额头淌下来的血。   他身后站了好一票人,个个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叫你去卖粉,你去当线人,我日你妈的!”   江辞云还没晃过神来,又一个酒瓶扬起来要向他脑袋砸去,我一急,操起酒杯就往人脸上丢,没想真给丢中了,我拉着江辞云要跑,可很快我和他都被这票人给围了起来。   这场架打得很酣畅淋漓,我完全抛弃了自己律师的身份,拿到什么砸什么。   那群人被惹急了,亮出了明晃晃的刀子往江辞云砍去,我一个扑身而去把他护在地上,紧跟着后背就是一疼。   那带头找麻烦的人骂道:“坎得重吗?”   “老大,这血流的……肯定挺重,他会不会死?”   我趴在江辞云身上笑了笑,疼得皱起眉头完全说不出话来,然后我就听见了警车的声音,应该是烧烤摊老板报的警。   江辞云握紧我的手臂,暴躁的,甚至是不可置信地冲我吼:“你疯子?给我挡刀子?一个律师?”   我笑了笑,艰难地说:“你是我朋友。”   我一下趴在了他身上,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是三天之后,后背的疼痛让我差点掉出眼泪来。   江辞云坐在床边:“你终于醒了,他妈吓死我了。”   他弯着腰,告诉我伤得很重,后背的肌肉组织都切到了底,他以为我差点醒不过来,事实上,那一刀子砍下去的时候,我也以为自己要死了。   我看着江辞云,心下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我得告诉唐颖我喜欢她,因为生命和机会一样稍纵即逝。   不说,一定会变成遗憾。   出院的第一天,我写了封情书揣在兜里,并不觉得幼稚,只觉得紧张。我坐在公车里,每次到一个站停下,手心里冒出的冷汗就不断增加。 ☆、许牧深(4)   1、   我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在第八个站点下车,可看见的却是紧闭的卷闸门,我向隔壁店家询问这家饺子店为什么今天没营业,他们说,前几天食品安全部门检查没过关,当家的又病了,店不开了。   我听完身子就是一僵,说不清什么感觉,有点担心,也有点失落。   隔天我就去了她们学校,就坐在学校门口的一个小吃店里等。那里直对着大门,可以清楚看见进进出出的学生,可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   其实我也没想过如果等到了,我该说什么。对她来说,我只是个陌生人。   心情就在进与退之间不停的纠缠,直到我爸的一通电话把我召唤回家,他说我弟弟的案子有了新线索。   我奔波于各地,在解救弟弟的同时从实行律师一步步往上爬,再见到唐颖的时候已经是几年后了,当时和我住一起的江辞云也已经不是什么穷小子。   我坐在办公室里盯着屏幕看了一遍又一遍,不知不觉就是一个下午,原本一心扎在工作里的我突然就坐不住了,再加上辞云要和初恋订婚的消息传来,我想,我是时候该走一趟。   我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交接,两天后就买了机票飞往辞云所在的城市。   我竟然很快就遇见了她。   她和视频里的男人面对面坐着,我听着他们的谈话,平静的心湖忽然就乱了。   没想到这几年发生了那么多事,记忆中单纯又有意思的小女生和以前已经不太一样了。   她前夫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长相不错,可说的话实在没法入耳。我听着他们的谈话,掏出手机下意识想要录音,可当我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他们起了争执,我的目光和思绪全被吸引了过去,一不小心就错过了最佳的机会。   男人走了,她一个人坐在位置上。   我内心纠结了很多次,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上前,拉开了她对面的那把椅子。   我用尽量轻松的语气和她交谈,没人会知道我其实有多紧张。   当晚,我处理一起朋友委托的案子时,在一个小店遇见了她,没多久我见到了辞云。   得知辞云和唐颖领证的时候,我只是笑了笑祝福他,这么多年过去,很多东西都变了,而我也早就不是二十啷当岁的毛头小伙子。   可我了解辞云,字里行间中,我仿佛读懂了他娶唐颖并不单纯。我从始至终都没告诉过江辞云,我喜欢的那个女生叫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总觉得每次提到唐颖的时候,辞云的眼神有几次都在躲避。   我们三人找了火锅店,我冲动的把他和林超的事情摆上了台面。包括他以前说的那个黄符的事情。   他似乎没有忘记,我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依旧很从容。我最好的朋友,曾经怦然心动过的女人都在我面前。   我那时候对辞云说,我觉得唐颖以后会是我的老婆。辞云却说,要是我不主动出击,她一定会成为别人的老婆。   我不否定他的观点,只是我没想到娶了唐颖的人会是我最好的兄弟。   我闷声喝着酒,假装一切都与我无关,甚至拼命说服自己,没事,毕竟过去那么久了,我没那么喜欢她。   可是,我看见了她对待案子的无助,还是忍不住想帮她,我决定退出原有的律师事务所,自立门户,原因竟非常简单,就是为了她。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站在窗口望着这个原本我很熟悉的城市,但夜景明显已经不同了,什么都物是人非,可笑的是我却在不对的时候认识了我以前喜欢过的女人。   她把我当成朋友,我给她做饭。她开始习惯叫我牧深,每一次我的心都汹涌得不行。   我信佛,相信善恶,遵循因果。   有句佛语叫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   感情这东西很多时候只是昙花的一现,用来蒙蔽世俗的眼。   我怎样都行,他们好就行了。   2、   日复一日间,我暗自看着他们的一切。   辞云,唐颖。都变成我生活里的一部分。   我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很大爱,可每次他们在我面前拥抱,斗嘴,亲昵,心境却是越来越乱了。   唐颖开公司后,有次辞云找我喝酒。   他说:“阿深,我好寂寞。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可我和她好像越来越远了。”   我端起酒杯轻轻碰撞他面前那只酒杯,试探道:“所以呢?”   江辞云穿着雪白的衬衣,他伸手随意解开两粒纽扣,暴躁地一口干下了杯调酒师特制的浓情蓝色鸡尾。   杯子落在桌上的时候有点重,辞云低着头,黑色的发尾锋利地垂下来。   江辞云笑的时候非常迷人,他事业成功后,周身都有着无数光环,别说是女人,就连我看着他都觉得根本争不过他。   江辞云侧身,盯着我,很无奈地说:“我只想和她天天在一起。什么钱,什么公司,都不是特别在乎。她越来越有能力,就算没有我也能过得很好。阿深,我很怕有天会因为太寂寞而犯错。”   我怔了下,勾住他的肩膀说:“你不会的。你和那帮子玩女人成性的商人不一样。”   他眯着眼睛笑,低低地说:“我也觉得不会。就怕万一。她真的离我太远了。”   我听后自顾自喝下一杯酒,心情百感交集。忽然觉得要是真有那一天也挺好的,可我又很害怕她难过,再三犹豫下,我决定暗示她。   于是,我用画来作为导火线。我告诉她,我喜欢第三幅画,潜台词是,爱一个人就能接受她的成长,可她似乎并不太在意这句话,她出神了,我知道她出神的原因不是我。   再一次,我选择了忍耐和放弃。   3、   接到信笺的时候,我满心的怒火都冲体而出。   我的手和心都在发抖,原来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被辞云玩弄。   这封信他肯定早就看到了,他不提,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唐颖呢,她又知不知道?   我拿着信笺就直接冲到了唐颖的办公室,我看见了孩子,突然又觉得自己早就败得那么彻底。   可我还是想知道,辞云有没有告诉过他。   我拿着信一步步走近她,逼问她,最后得到的答案让我哭笑不得。她真的知道了,我的脸皮就像被碾在地上,任我很在意的两个人不知道来回踩了多少次。   她偏要在这种时候一次次提醒我,为了她不值得。   可我,从来就没有刻意想要强求过什么,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和她,和他们纠缠了好久。   我真的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她说这是别人故意设计的,想要挑拨离间。可我根本在乎的不是这个点,而是觉得自己像个笑话般存在了那么久,再也没办法和他们做什么鬼朋友!   我失控的吻了她。   如是疯了一般,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都充满了一股强烈的热气。   我愧疚地和她说抱歉,更惊讶于自己的行为。   我狂奔出她的办公室,之后的几天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或者是律所的二楼,我自顾自喝着酒,哪回不喝得烂醉如泥就不罢休。   很久之前,江辞云说的一句话我终于理解了。   他说过,喝多了伤肝,不喝又伤心。   4、   被绑走那次,唐颖送我回家。   我告诉她,以后我会结婚,会和别的女人生孩子,我的人生终究会走向完整。   她很高兴地祝福我。   可她不知道,我说那些话根本就不是为了得到祝福,我希望她能发现一个默默关注她,帮助她的男人要抽离,她多少会有点失落,哪怕真的有一点点,我也就知足了,至少不会觉得自己真的太愚蠢。   可是没有。   她似乎很欣慰,觉得我应该这样。   我很生气,很难过。甚至觉得我这个朋友对她来说根本就可有可无。   于是她离开的时候,我出于本能地把她绊倒在地上。   我扯掉她的扣子,看见女人的沟壑,我如是野兽一般想要占有她,这个念头从未有过的强烈。   我吻她,想要她做一次我的女人。   可她哭了。   她竟然哭了。   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从十几岁开始就没缺过女生喜欢。   喜欢我的,我不喜欢。我喜欢的,不喜欢我。   身为一个律师该有的理智就这么没了,我什么都不想管,就想要她。   可当她无力反抗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好卑鄙,好恶心。   于是我紧紧抱住她,告诉她,我没有经验。   这是事实,但更是我准备退却的理由,她不会知道的。   我想,从今以后,我再也不适合做个律师。   因为严谨,刻板,正义的许牧深,现在恶心,卑鄙,自私。   高尚了那么久的人格,一朝摧毁。   我对不起唐颖,因为她哭了。   我对不起辞云,因为他信任我。   我对不起自己,因为,我真的输了。   商临破窗而入,我开始意识到辞云的处境真的岌岌可危。   他对唐颖说,如果他不来,她就脏了。   我没有告诉她,其实就算他没来,我也已经清醒过来,她不会脏的。 ☆、商临(1)   我一股脑窜上火车,从车窗里看见了辞云的脸。   他就像一个魔咒似的经年累月困扰着我,他一直就重复干三件事。不服我,陷害我,自己给自己找存在感。   小时候他吃的喝的都很挑剔。稍不留心就会因为过敏而进医院,医生说他体质太差才会这么容易过敏,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过敏体质,随着年纪增长和加强锻炼会好起来。   可家里毕竟两个孩子,他比我小了整整四岁,他懂什么?他相信的只是他看见的,他所看见的就爸妈偏心,疼我,不疼他。   以前一碗馄饨的事,辞云就在我饭碗里放老鼠药。可那次爸妈把我锁屋子里吃馄饨是那家馄饨店的馄饨我想吃很久了,但汤里有当归,辞云当归过敏过。   隔着一扇透明窗,我死死盯着他,他也死死盯着我。   我喜欢一个女生,给那个女生家里通风报信的人就是辞云,现在人家家长满世界找我,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十六岁的我思想也并不成熟。   火车缓缓启动的时候我开始后悔了,甚至是害怕。   辞云的脸随着火车的移动很快消失,他的身影完全隐去的时候我摸了摸裤兜,还剩下二十块。   二十块对于学生时代的人来说是笔不少的钱,可真要离开家,两张十元纸币又能干点什么。   我皱起了眉头,一身校服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坐在我对面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他看了我几眼,然后继续看报纸。   我买的票终点站是贵州,一共七个站点停靠。   过了一个站的时候,对面的男人把报纸放下,突然问我:“小伙子,你一个人上车?还是你家人在别的车厢?”   我注意到这个男人的手腕上有好几个烟疤,还有用针扎出来的刺青,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因为我同学也有纹身的,但不是这种发青的颜色。   我没理他,他笑了笑也就没说什么,然后就掏出了手机。   那时候手机用的人还不多,很多人还在用BB机,我看见手机稀奇得不得了,于是就多看了几眼。   他大概是注意到了,把手机递给我说:“想看就拿手里看。”   他笑起来很好看,现在又这么大方把手机给我看,我一下就打消了很多戒心,我摇头终于回了他一句:“不用了。”   他点头,啪啪啪地在按键盘。   没多久火车上有人卖水,他买了两瓶,一瓶给了我。   我爸妈说不能随便乱要陌生人的东西,他给的水我就没打算要。   “哥,谢谢,我不渴。”我悄悄咽了口唾沫,其实喉咙干得要命。火车上可以打水喝,但是要带杯子,我没杯子,那会也还不流行什么纸杯。   “这么警觉?我又不是坏人,咱们不是刚好坐在一个位置上,我是看你年纪小,又一个人出门不容易,想着能照顾下就照顾下。瞧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他打开水瓶盖子咕咚咕咚喝了半瓶。   我盯着那瓶透明的水,喉结也跟着不知不觉地滚动起来。   男人瞥我一眼,笑了:“喝吧,封口的,没毒。”   我犹豫了一会,一把拿过那瓶水一口气快喝到了底。   他笑得更开了,指了指我说:“还说不渴。”   “谢谢啊。”   “不谢。一瓶水有什么好谢的,你这是要到哪儿去?”他开始问我。   别人的一点小恩小惠就让我慢慢打开了心扉,我把家里的那点破事和我这次上车的原因通通交代了。   男人沉默了一会摇头:“你这样可不行啊,二十块钱能去哪,你还是回家吧。”   道理我明白,可我不敢回去。   我摇头说:“不回,哪怕饿死也不回。”   傻犟,大概是叛逆期谁都会有的东西,而我自然也不例外。   “小伙子,你二十块钱能干什么,十六岁,太小了,出去找工作也没人要你。”男人的身子探向我:“要不,跟我走,我正好在做点生意,再过两个站就到点了。”   工作?   我突然惊了惊。   我的理想是考大学,考验,甚至是出国。自打我上学以来就一直成绩优秀,好几次考试都是全校第一。   工作这个词让我陡然害怕起来。   我的手心开始不停地冒出汗,手脚也开始轻轻抖起来。   我忽然很想回家,可又害怕那女生家长找到家里来,爸妈对我失望的表情。   眉头越皱越深,偏偏那男人还在我面前喋喋不休。   我突然觉得厌烦起来,那种像是成年人教育人的语气我一点也不喜欢。   “行了,你不要说话了,午饭是不是吃大蒜了,挺臭。”我有些暴躁地对他说。   他一点没生气,反而笑了笑:“跟我走吧,你没路可以走。”   “我知道我们学校办公室的电话号,到时候我真混不下去就让爸妈来接我。”我盯着他说。   他点了根烟抽起来,绿皮火车的窗户那时候还能打开,乘务员说了不能抽烟,可大家都在抽。   我讨厌烟味,呛了几声。   原以为他和我一样也是一个人,可又过了一个站,走过来一个女人,给她比划了几下就走了,又过了十分钟,又来了个男人,也给他比划了几下。   我有点好奇:“大哥,你朋友都不会说话吗?二,三,五什么都是什么意思?”   他的脸色一僵,笑了笑说:“那些都是聋哑人,我的朋友。哥平时也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帮助些被人歧视的年轻人,男男女女都有,你老师应该教过你,助人为乐,好心有好报。”   突然间,眼前这个脸有些坑坑洼洼,手腕上还有烟疤和刺青的男人形象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我从之前对他产生的一丝丝厌恶全消了,特别崇拜地看着他。   “商临,我不会害你的。跟我走吧。”他把烟蒂丢出窗外,转过头看着我。   我还是有些犹豫和担心,只是觉得一个决定可能会改变我的一生,而且快到晚饭时间了,我想念妈做的饭,我饿了。   乘务员开始提示离下一站预计还有十五分钟,我喝了水想上厕所了,于是就和男人说了声去了趟洗手间。   我回到座位的时候他抬手看表,然后对我说:“坐车太闷了,来喝点水,喝完,钱买的,瓶子我要拿走。”   我一听,忙扭开盖子把剩下那几口都喝了,味道有点怪,看人很快不太清楚,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周围都是孩子的哭声。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怔了好一会才想起火车上的事。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笑了笑问:“下次还敢随便喝人东西吗?商临?”   我缓缓地睁大了眼睛,想动,手脚都被绳子捆着,我周围也有像我一样的孩子,但他们都没被捆,因为年纪看上去都挺小的,好多只有三四岁,除了哭还是哭。   “你是坏人?你弄我来要干嘛?这是哪?放我走!”我的声音越提越高。   他弯下腰拍了拍我的脸:“走什么啊。这次动作太大了,有人已经注意到我们了,你他妈就给我好好待着。商临,你都十六岁了,照理我不该把你弄来,要不是看你一个人上车,我一时没忍住,算你倒霉。”   我拼命扭着身子,手脚却怎么都动不了。   他点根烟抽说:“动什么动,来了我这,神仙也走不了。”   从来,我都是个比较乖的孩子,在学校里打架都几乎没有过,不像辞云脾气阴,从来就受不了自己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我真的怕到浑身发抖。   半开的木门被人推开,进来个女人,这女人我见过,就是在火车上和他用手比划的那女的。   当时他说,这帮人都不会说话。   我竟然那么轻易地就信了。   女人勾搭住他的肩,冲我说:“干什么?人贩子你听说过没?那些小孩一个卖好几千呢,要是有大户,几万都卖得掉。你说着一屋子小人儿得多少钱啊。”   我震惊了。   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遇上这种事,虽然这些拐人的贩子历年来都有,可我还是觉得一直都离我的生活很远。   “我十六了,你们要是把我卖了,我会逃的。我知道自己家在哪,没人会买我,放我走,我当没来过,不会和别人说你们的事。”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可十六岁少年的话对他们而言再正经可能也只是个笑话。   “总会有用的,待着吧啊。”男人冲身边的女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和我关一起的孩子一个个被带了出去,那间房后来就剩下我一个人。   我饿的要死,他们没人给我送饭吃,我渴得要死,也没人给我送水喝。   手脚被绑得太紧了,我感觉肿胀的厉害,手被反背在后面绑的看不见,但我看见了我的脚,脚踝的地方都已经发白。   “来,来人。哥,姐。”我一通乱叫。   没多久那个女生进来了,她年纪并不大,看上去也就只比我大个三四岁。身材很好,胸半个都露在外面。   “叫毛叫,大半夜姐不用睡觉?什么事?”她弯腰的时候,我看得更清楚。   我的头一偏,脸嗖得就涨红了。 ☆、商临(2)   “我饿了,要吃饭。”我说得很干脆。   有想过她可能会饿我一两天磨磨我性子,今晚她可能不会给我吃东西。   她踩着拖鞋一步步走近,问:“小子,想吃什么?有剩饭剩菜,还有两个昨天早上的包子。”   我抬眼看着她,这个女生估计也就十九二十的,皮肤很好,头发一把扎着,身上穿着睡衣很薄,隔着衣料我几乎可以完整描绘出她的身材。   “我吃包子。”我冷声说。   她忽然笑了,她笑得很好听,我的脑袋被她的手轻轻一抵:“都到这来了还嫌剩菜?你以后可真得嫌不了,有口吃的拨你都不错了。真到了饿到天昏地暗的时候,我看你还挑不挑!”   我冷眼看着她离开,再进来的时候她手上多了俩包子和香烟火机。   “手疼,绳子能不能解会儿?这里应该不止你和你男朋友。拐来的孩子肯定有不少人看,哭那么凶也没人管,这周围估计荒得很,我跑不了吧。”我看着她,慢慢挑起了尾音。   “还挺机灵。”她走到我身侧,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   没一会绳子就解了。   我一阵轻松,同时传来的还有密密麻麻血液开始正常流淌到指尖的颗粒一般的麻木感。   她把包子递给我,我接了,尽管饿得很,我还是吃得很慢。   又冷又僵的包子,萝卜丝馅的,非常难吃。   家里白米饭的味道好像越来越清晰了,今早出门的时候还看见我妈买了牛肉,我最喜欢吃牛肉。   我抬头看她一眼。   这女人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像天使似的好看,比我喜欢那女生还美,可干得却是些实在让人觉得丑的事。   “你放我走吧。”我卯足性子说着好话。   从上火车到来到这对我来讲真的像在做梦,我好几次都刻意闭上眼睛,再睁开,可我还是在这,一种恐惧中渐渐升腾起来的绝望感已经越来越浓。   她愣了愣,随后席地而坐,挨在我身边:“得,我今晚看来是失眠了,这会竟然精神了。”   “你干嘛?”我有些不解地盯着她。她和我们班的那票女生都不一样,说话带着男人腔,也没有小女生多少会有的扭捏。   她一把抓起烟盒从里头抽了根出来,再用火机点上,一口浓烈的白烟从她嘴里喷出来。   “小子,放你走不可能。我得吃饭,他也得吃饭。再说放走了你,等于是给我们找死路,谁干?”她说得似乎挺无奈。   我把最后一口包子送嘴里,慢慢地说:“干缺德事还有理你了你们。”   她瞥我一眼,把我当笑话似的冷笑了两声:“赵哥弄来的人,没一个跑掉过。”   “坐我对面那男的姓赵?”   她又抽了口烟,眼神很性感。她让我把手摊开,我没照做,她直接掰了过去,猩红的烟蒂就使劲往我手心里掐灭了。   很疼的感觉,很快起了泡。   我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她笑:“假名假姓,算是吧。以后学聪明点,赵哥最不喜欢脾气太犟的孩子。泡别挑破了,这样才不太会留疤,这疼啊给你提个醒。”   我盯着自己的手心:“你们不放我走,也是想把我卖掉吗?我这么大了,不会老实,有腿,能跑。”   她又耸我的头:“那你跑一个试试。跑?你能跑哪去,就你那二十块钱,别说是让找哥点烟玩了,就是搁你身上,你又能干什么?”   “你!”我扬手想要抽她。   她深吸了口烟,再娴熟地吐出,一副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的样子,冷声说:“毛都还没长齐的孩子,嘴倒是倔得很。”   “谁说我没长齐,你看过。”我盯着她,有些桀骜地扬起了下巴。   “呦呵。”她眼睛里带着笑意,然后眼神就从我脸上滑到了裤裆。   我下意识地侧了侧,低咒一句:“看什么看?”   她的手一下捏住了我的下巴,整张脸越凑越近:“我是觉得你这样子和我刚认识赵哥的时候特别像,他那会都二十八了,整个人可没现在这会沉稳。你身上也有那股劲,可惜还是差远了。”   我心想,沉稳个屁,也就是装得像个人。下了火车,来了这鬼地方,还不是原形毕露。   我瞪着她,没有说话。   她止不住地笑:“瞧你这样子,心里还不服啊。”   我猛一扭头:“我能服吗?我有爹有妈,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还有那帮孩子,那么小,你们干这种事,早晚遭报应!你们以后要有孩子了,一定活不长。对了,我说什么呢,像你们这种缺德的人,心里肯定没爱这东西。你和赵哥估计也长不了。”   她突然抬手给我一记耳光,响声在密闭的空间里特别清脆。   她窜起来,很慌张地整理自己的头发,连出口都有些找不到的样子,心神不定地徘徊了很久。   “待着吧,劝你真别犟。”说完这句,她就走了。   我冲她背影喊:“喂,我渴了。”   “我叫乔十一。不叫喂。”她之后没再理我,门砰一声关上。   烟盒的火机她没带走,绳子也没再给我绑上。   窗户是钉死的,门一关,无尽的恐惧又铺天盖地地罩住我。   真就这样回不了家了?   我不信。   手不由自主地拿起烟盒抽了一根出来,这东西我们班又不乖的男生躲厕所里抽,但我从来没有,叛逆的时期好奇它的味道,也实在是无事可做,我点了一根,第一口就呛到了喉咙里,那种整个脖子的部分都突然像是感冒前期辣嗓子的感觉难受极了。   我盯着冒烟那一端出神,又看了看被烫出泡的手心,突然觉得辞云也没那么坏,至少和他们比起来顺眼太多了。   烟还没来得及掐灭,门又开了,她拿着水杯进来,我看见她身后的门时突然冲向她,猛地绕到她身后抱着她,捂住她的嘴说:“带我出去,不然就捂死你。”   “大半夜进进出出是想干什么,疯了?”突然有道声音穿耳而过。   我寻声看去,就是在火车上坐我对面的男人,乔十一叫他赵哥的人。   “你女朋友在我手里,最好放我走。”   赵哥穿着睡衣不慌不忙点根烟说:“小子,你胆子不小啊。可你这算盘真打错了,你赵哥我可以为兄弟死,为女人,我还不至于受什么威胁。要么抓紧松手,要么你就尝尝威胁我的人什么后果,赶紧的。”   我的手开始哆嗦起来,以前在学校我就一个闷头上学的书呆子,捂住人和人讲条件这种事这辈子可能都没想过,可现在我却真的这么做了。   “不放,我放她可以,我只要离开这,我肯定不会报警。”我尽量平静地说。   赵哥抽完一根烟,突然吆喝了一声,很多人都过来了,一张张都是生面孔,穿得就像古惑仔似的,头发,衣服,都特别怪,特别屌。   我悄悄咽了口唾沫,心里害怕归害怕,可我真的想离开这,于是我又说:“多我一个人,多一张嘴,我是大人,卖我真不容易,你们别给自己找麻烦了。行吗?”   我怀中的女人没有抵抗,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听话,起初还以为她是知道我跑不了所以不害怕,可后来我才发现她眼神死死盯着赵哥,看上去有些受伤。   “给我打。”赵哥发话了。   他们全冲了过来,我根本就不可能真对一个女孩子下什么手,很快整个人都被撂倒在地上。   我抱着头,从他们的双脚间看见了走向赵哥的乔十一。   她声音很低落地问:“为什么还是这样?你就没把我当人是吗?”   赵哥笑了笑,一胳膊就把人搂怀里了说:“一个小毛头,怕什么。”   乔十一推开他,冷声说了句:“借口。”   很多人都狠狠地踢着我,可我却像是失去知觉般就盯着那个地方看。   赵哥看上去真不是个特别有耐性的人,他大概是觉得哄不好,反过来说:“谁让你给这小子送吃的。怎么,想玩嫩的了?大半夜还穿这样好意思说我,我看你就是成心让他当成把柄。”   乔十一吼了句:“嘴里在放什么屁?”   落在我身上的脚都停了一小会,他们和我一样全看向了门口的位置。   赵哥大骂了句:“看什么看,给我打!叫他跑!以后再跑就不是一顿抽这么简单了!”   “缺德!”乔十一骂了句。   啪的一声,她也被扇到了地上,赵哥指着她说:“跟我,就要讲我的规矩!”   我抱着头,一只只脚像雨点般落下,我听到了肋骨碎掉的咔擦声,然后是忍都忍不了的疼痛让我瞬间掉出眼泪来。   “行了,别打了,还小呢。”乔十一从地上爬起来。   她说话似乎还管点用处,他们都不再打我了。   她弯下腰捡起先前落在这里的烟盒,拿烟的手都在抖,眼泪也掉了一遍又一遍,她抽烟时,嘴唇抽了好几下。   打我的那些人中,里头有个对她说:“嫂子,赵哥就那脾气,千万别往心里去,他心里还是有你的。别哭了,啊?” ☆、商临(3)   “都睡去。”她抽着烟,摆了几下手。   “嫂子你也去睡吧,别管他了。”有人说。   “走你的。”她猛烈地吸了口烟,然后看我一眼。   没多久这批人就走了,她一步步走向我,问:“死不了吧?”   “肋骨……折了。”我皱着眉头,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这种经历我我从不曾遭遇过,疼痛的感觉越来越重,我根本分不清哪里最疼,反正全身都在疼。   “折严重吗?”   我摇头,我哪里懂这些。   她弯下腰,摸了摸好几个地方问我是不是那,有一下真戳到的痛处,我当即闷哼一声。   她抽两口烟,把烟蒂一碾说:“我去找条带子给你绑一绑。”   乔十一给我拿带子扎好固定,完成这一切的时候估计都已经凌晨了。   “十一姐。”我突然叫了她一声。   “干毛?”   “你和他们不一样。”我说。   她看着我,嘴里切了一声后笑了笑说:“一样。小子,别想多了,你真跑不掉,说好话也没用。”   “你还成活菩萨了?”姓赵的站在门口盯着她说:“怎么?对他有兴趣?你干脆留这和他睡多好?”   我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眼神从姓赵的男人身上移到乔十一脸上,她的眼睛又红了,我觉得她一定特喜欢姓赵的,可姓赵的对她却一点都不好。   “说什么呢?”她的声音有点冷,还有点哽咽。   “还不出来!”男人转了声,她很快跟出去。   门关了,整个空间只剩我一个人。   待了一个月后,我的伤总算是好了,每天乔十一都会过来给我送吃的,她每次都会抽上几根烟再走。   “你是女生,为什么要抽烟。”我忍了很久才憋不住问她。   今天的她还是穿着很暴露性感,不大的年纪偏要穿黑色的衣服和皮裤,可脸终究还是稚嫩得很,明显在强装老成。   “干你屁事!”她不太高兴。   我坐在地上,手随意地垂在膝盖,慢慢地说:“你没爸妈吗?还是这里有你家人?”   “我没家人,要没赵哥,我现在可能早饿死了,也可以变成个妓女。”她自嘲地笑了笑,转身要走。   我盯着她,突然说:“我有爸妈,他们对我很好,我成绩也很好,考试总拿第一,我不想待这。”   她站在原地没动,微微偏了头说:“趁早打消这念头,你真走不掉,我要是你就学聪明点。”   说完这句她就走了。   我又被关在这,只是和刚来的时候不同,他们不再给我绑什么绳子,之前和我一起来的那批孩子,听说有几个已经被卖掉。这一个月里,也有新的孩子进来,现在我都摸出门道来了,一旦有孩子整夜整夜哭就肯定是来了新,因为只要待上几天的孩子,他们有得是办法吓得他们连哭的胆子都不剩下。   我暗自观察这一切,有时候也会从乔十一给我送饭的时候问点看似没什么用处的东西,就这么一天天下来,我找到了一个很好的逃跑机会。   那天是晚上,除了我之外只剩下三个孩子在,就留下了一个人看孩子,别的都去外面搓夜酒去了。   乔十一给我送饭的时候也有点警觉,和平时不同,这次她就开了条门缝把剩饭剩菜塞进来立刻就关了门。   不声不响吃完他们的剩菜,盯着快被舔干净的碗出神,我有点轻微的洁癖,就算是辞云吃剩下的葱油饼我都不见得会动一下,现在却沦落到这种境地。   乔十一有句话还真是说对了,当一个人为了活下去,很多以前不能接受的事都会变得没那么重要。   眼泪不知道是怎么滚出来的,它就是来了,来得越来越汹。我的前途,我的家人,还有我喜欢的那个女生,从踏上那班火车开始就都望不见了。   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拼命地敲击着木门喊道:“来人。有没有人!”   “吼什么?”   隔着门,乔十一的声音传来。   “我要洗澡。”   “里面不是有厕所吗?”   “水龙头坏了几天了。”我说。   乔十一沉默了一会说:“等他们来了你再洗,再说了,不洗又怎么了?”   “给我开门吧。”因为眼泪,我的声音更慢,更哽咽:“我有点不舒服。”   乔十一大概是以为我病了,很快就把门开了。   “哪不舒服了?”她问。   我盯着她的眼睛,突然一把捏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里紧紧捏住的碗在墙上重重一磕,碎成了两半,我用剩在手里的那一半抵上了她的脖子。   “送我走!”我残酷地说。   眼前这个女人,是这儿唯一对我好点的人,可我现在却不得不伤害她,逼她,利用她。   她也看着我,却沉默了好久!   我的耐性被磨完了,又害怕那帮人会突然回来给乔十一送好吃的,那就全完了,我没有多少时间,要是逃不出去,下场可能不是肋骨折了这么简单。   “我不会放你走的,威胁我没用。你一走,我们这票人全没好果子吃。你真想走,来,捅死我再说!”乔十一特别平静地说。   我想,这个女人一定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可我没想到面对锋利的瓷片她还能这么镇定。她明明才比我大不了多少,我不信她真的一点都不害怕,无非是在为姓赵的着想。   瓷片的尖锐处真抵上了她的脖子,她的皮肤大概是被我刺破了,有血流出来,可她的态度还是始终不变。   “我来真的,放我走!”我的语调比之前那次更残酷。   她反而笑了:“小子,你捅死我不就能走了,怎么不捅?要你真捅了逃出去你也是个杀人犯!和你现在有毛区别!”   我的手有点发抖,当时的我和他们还是有着很大的不同,我才十六岁而已,要我真去伤个姑娘,我真下不了手。   “随便吧。”我一把将她翻过来,搂在怀里:“我带你一起走好不好?”   她像是听了笑话似的问:“你个小毛头带我走,你打算带我走去哪?”   “带你回我家。你现在也不大,可以上学,过好日子,以前没学的,我可以教你,全都补上。”我的唇凑在她耳边说。   “上学吗?我?”她的尖锐突然下来不少,我总感觉她似乎有点心动了。   “对,你这么聪明,要是上学,你以后肯定和现在不一样。那个姓赵的对你一点都不好,而且干这个这么危险,今天可以吃肉,明天可能就是吃枪子,你真觉得值吗?”我又说。   她的发香一次次钻进我鼻子里,突然让我有点微妙地悸动。   她伸手扭开了门,然后说:“算了,你走吧,我不走。我小时候就在山里,长大了山里待不下去就出来了,差点没饿死。我自己没上过什么学,总不能捏死颗好苗子。小子,你要是敢报警,我就死定了。”   “谢谢。”我亲了下她的头发冲出门去,走了没几米就突然定住了。   姓赵的带着一票兄弟吃完回来了,这里真是偏得很,一眼望去其他的房子都看不见半个,别说是人。身后就是个死胡同,我哪儿也别想跑。   他们个个喝得满脸通红,像猴子似的看着我。   姓赵地从腰上抽出皮带,啪得一声在空中甩出一声像鞭炮般的声响,随后一声厉喝:“十一!”   回声特别响。   我的脚步一步步地小退着。   乔十一从屋里跑出来,看见这阵仗似乎也吓坏了,忙走上前去叫姓赵的一声:“赵哥。”   我眼看一皮带抽在她身上,当即就给她抽趴下了。   “你们干嘛,她就一女的,还是你女朋友呢!”我不怕死地指着姓赵的吼道。   年少气盛的我,根本还不懂什么场合要说什么话,也不懂我说出来的话到底是有利还是有弊。   姓赵的当场就黑了脸,抬腿想向我走来。   乔十一自己都被打趴了,还抱着他腿说:“放他走吧,这家伙太闹腾了。”   姓赵的低头又往她背上狠狠抽了一皮带,站在赵哥身后的那帮子男人没一个人敢开口劝一句的。   “十一,我看你是疯了。放他走?”赵哥咬牙切齿地说:“你是嫌我活得太长还是嫌自己活得太长?只要干了这个,不管是一天还是几年,想过正常人的日子就是不可能!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留下,要么跟这小子一块死得了。”   乔十一挺倔得看着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一把从手里抽走他的皮带向着我走来,皮带抽我身上的时候我并不觉得有多疼,她手下留情了。   我想要是抽我的人是姓赵的,可能第一下我就趴下了。   她给我使了个眼色,再抽我的时候我很识相地假装很痛地一膝盖磕在地上。   大概抽了十几下,赵哥慢慢走到了她身侧,笑着说了句:“你给这小子挠痒呢?”   下一秒,一带子打在我肩上,我差点以为这一下就把我骨头打碎了。   我的脸一下就发了白,呼吸困难,还伴点心悸。   “算了吧。”乔十一替我说着情。   赵哥冷笑了声,那只有着刺青的手摸上乔十一的脸:“算了?你的账我还没和你算,倒给这小子求起情来了。”   他一脚踢在乔十一身上,随后把我一路提回那个房子,我越来越觉得难受,呼吸都好像成了问题,可皮带抽得很狠。   我没了精神,就像是要死了似的。   他干脆拿来了热水,直接往我背上浇,我一下就惊醒了。 ☆、商临(4)   “你真想弄死他?这么玩要出人命!”乔十一皱着眉头。   她自己都被打了还为我说话,这一刻我心情真的异常复杂。一个扎在狼窝里的女人,我该怎么去评价她的善恶。   “十一,我看你是越来越弄不清楚状况了,我干的不就是和人命有关的行当吗?没有我这肮脏的手,你吃什么喝什么,我的兄弟又吃什么喝什么?”姓赵的几乎嘲弄地挑起乔十一的下巴,再一把甩开。   他走过来,一皮鞋从我大腿上的肉撵下来,像是把的骨头和皮剥离似的踩在我的皮层,后背让热水烫下的灼烧感还没褪去又增加了新的痛感,我真的觉得自己可能活不过今晚了。   “哎呦,这眼神,很犟啊。年轻人,很多时候犟没用,你得看看环境,看看处境。”姓赵的笑了笑:“不过我挺喜欢你,背上都烂了吧,竟然不吭声,逞英雄呢?”   “我喊痛有什么用?”我痛得浑身发抖,大腿侧的一块皮感觉都要被直接踩下来。我死死瞪着他,充满了对这个男人的仇恨和挑战。我想,自己此刻的眼神一定从未有过的吓人,因为从姓赵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很短暂的恐惧。   他松开了脚,把我一个人关在屋子里。   没人给我送吃的,也没人管着,整个晚上那种被水泡过的疼痛越来越浓了,更别说热水浇下去之前我就被皮带抽的皮子都裂开了。   脑中突然浮现出辞云的脸,他是那么希望我能消失,以至于我上火车之前他连一句话的挽留都没有。   我和他真是的亲兄弟吗?   他受不到被忽视,其实每个人都受不了,可是现在的我,无法不恨他。   这种恨在我一次又一次逃跑,一次又一次被抓回来毒打的过程中越来越深,像是扎在我心里。   十八岁,整整两年我都没等到自己被解救。乔十一是我在这唯一一个能感受到些许温暖的人。   她的烟瘾越来越大,我问她为什么要抽烟,她说,因为依赖,就像她依赖赵哥一个道理。   她坐在我身边,说话间又点了一根,她是很耐看的女人。她每天都会进来和我聊聊,不过都是趁姓赵的不在的时候,今天也不例外。我前几天又逃跑了,被抓回来打得血糊糊的,给了我两颗消炎药,一杯水。   打从进来那天开始,我一顿饭都没吃饱过,要不是她常常给我塞点东西,可能我早就没命了。   “蠢蛋!”我斜睨她一眼骂了声,却是有气无力。   她伸手探向我额头:“你发烧了。”   “发烧算什么?你看看我,这背上,胸口,大腿,哪里还有寸好肉。一个可能成为博士生的人就这么被你们毁了。”我靠在冰冷的墙上,头微仰,不愿意掉眼泪出来。我是男人,眼泪这东西是娘们掉的,可我却来来回回不知道掉了多少次。   不是因为疼痛才掉眼泪,我很想爸妈,甚至是辞云。好几次我都在想,宁可和他一直针锋相对下去也好过待着这种鬼地方。   很多次做梦的时候我会梦见他们找到了我,他们抱着我哭,辞云给我递纸巾说对不起,可醒来什么都没有改变。   我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完了。   “是不是伤口发炎了,我瞅瞅。”乔十一拉我胳膊。   我连一点力气都没有,轻易就被她拉了个转,她掀开我的衣服,可能是大大咧咧习惯了,所以动作有点大,该死的是我伤口的黄浓水早就和上衣粘在了一块,她这一撕,连我自己都感觉到皮子被掀起来了。   我闷哼了一声,身子控制不住地轻轻抖着。   “要命了,你后背都烂完了!”乔十一很震惊地语气。   我冷笑了下:“这算什么,猫哭耗子假慈悲?还不是你男人干的好事。”   “对不起。”她第一次和我说这三个字,我的心微微颤了下。   “我去给你拿药撒上头,总归有点用处。”她说完就站起来往门外走。   这一晚,姓赵的打电话给她说不回来了,她一整夜都在照顾我,可我感染得太严重,我发烧越来越高,怎么都降不下去。他们是不可能找医生给我治的,乔十一看我难受得厉害,不知道给我打了什么,总之那一针下去,几个小时后我就好了很多。   “给我打什么了?”我恢复些体力后拉住她的手问。   她摇头:“没什么。我劝你学聪明点,你看你根本逃不了,我也不敢放你了。你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好过点,我走了。”   她丢下这句就没再管我,那时候天都快亮了。   乔十一的话我想了很久,一味的逃跑真的没给我带来多少好处,反而让我半条命都没了。   我开始意识到怎么学聪明。   那次是十月末,隔着一扇门,我听见乔十一说她怀孕了,吵着要把孩子生下来,我走到门边,贴在门后听见姓赵的说不打算要孩子。   我有股子怒火上窜,即便我还小也多少懂得睡了姑娘至少要负责的道理。   我抬手想敲门,可转念一想我要是为她求情,怕是更遭。这一晚姓赵的走了,乔十一没进来看我,但她似乎在门外,因为哭声很近。   我一整夜都靠在门边,听着她哭了一整晚,说不清什么感觉,挺复杂的。像乔十一这样的女人要是丢社会上,估计十个有九个会骂她是婊子,可看人终究不能只看表面,只能说不能作恶,因为洗白不容易,一件事足以完全否定一个人、   “别哭了。我知道你在外面。”很久后,我忍不住对她说了句。   她笃笃敲了几下门,问我:“我该怎么办?”   我低着头想了很久,慢慢地答:“不知道。”   她似乎生气了,我听见了些动静,她走了。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暗暗地说:“是不该生,这个孩子一出生就注定有罪犯的爸妈。大人要孩子传宗接代,可孩子想要的只是一个完整温暖的家。乔十一给不了,姓赵的更给不了。”   我以前有个还算温暖的家,爸妈对我很好,他们现在是否很想我,是不是满世界都在找我。一定是的,我很快就被找到。   后来,有次赵哥进来看我,他坐我身边说:“小子,说实话,我真后悔把你弄来,尽添麻烦,可我又不能放了你,怎么办?”   我轻愣,撞进赵哥眼神里,他的意思是要弄死我吗?   人死了就什么都完了。   “我爸妈到现在都没找到我,我恨他们,我不想回去了。以后我和十一姐一样,跟着你干。”我说。   这次轮到他愣住了,半信半疑地看着我不说话。   我瞥他一眼,慢吞吞地说:“我知道你不信,你不信也没用。之前上火车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为什么出来,我弟那人给我饭里下老鼠药,还逼我上火车,你觉得我真的会想回去吗?我想过了,倒不如跟着你干。好好干几票惊天动地了,也算没白活。”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我刻意表现了下自己。姓赵的开始觉得我可能是颗苗子,真的就这么带在身边,但他疑心病非常重,好几次要不是我提前堤防,可能真的会被他弄死。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带我去一个休闲会所做按摩,然后提前走了,没多久就来了一票警察非说我找了特殊服务。   其实在警局的时候我有想过全盘拖出,但之前在火车上姓赵的问了我很多事,我担心这事万一是姓赵的一个局,他万一没被逮到,我爹妈和辞云搞不好没好果子吃。姓赵的不是一般的罪犯,我看见过他腰上有时候会别枪。我一想觉得事情不对,以至于到了警局什么都没说   等我回去的时候那房子果然已经没人了,我流浪了好几天赵哥才找人把我接回去。也是那次,他彻底相信了我。   渐渐的,我开始学会了这帮人异于常人的警觉和算计,哪怕是赵哥那个圈子的,很多点头之交背地里却巴不得弄死对方。我在这种环境下变得圆滑,心机,不动声色。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我走上不正常的道路。   乔十一和我的关系越来越好,我也从十几岁的少年长成了二十八的小伙子。   有次我喝多了,赵哥不在,乔十一深更半夜摸黑爬上了我的床。   她说,孩子没了那天就不爱他了,他自私,根本没把她当回事,她轻声问我要不要她。   我十分无措,一动都没动。   十一好像有点失望,她轻轻捧住我的脸,声音更轻地说:“你是不是没碰过女人?别怕,我可以教你。”   她吻我,我浑身僵硬。过了十来秒才把她推开说:“别闹了。”   十一没说话,从床边摸起我的烟盒点了根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是线人了。让我跟你,我可以帮你。”   黑暗中,那猩红的火苗一闪一闪的,极度微弱地光描绘着乔十一的脸部轮廓。   “你在说什么?”多年来的警觉让我生怕这又是一个局。   十一大概看穿了我,把烟一掐压了上来:“商临,我想活命,他早晚出事,让我跟你。” ☆、商临(5)   我整个人都像是绷紧的弓,一动都没动,只是越发紧紧地盯着微弱光线下的她。   “你不是挺爱他吗?”我低低缓缓地问。   十一笑了笑说:“以前他对我不好,我总会想爱一个人哪怕不值得又怎么样,我爱就行了。可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长了。眼里经常有别的人在晃,那个人就是你。”她又笑了笑:“赵哥没那么爱我,他还不如你关心我。时间一长,再掏心掏肺也是会死心的。我不爱他了,一点也不。”   这一刻,我特别能理解她。就像现在我每次照镜子,也不认识镜子里的自己。   满身的疤痕彰显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老成,眼神望出去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感情可言,我甚至常常想不起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   三年前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下,我答应了警方的合作,只要我能捣毁整条完整的拐卖线就算完成任务,甚至可以特例进入刑警编制。当然,我对干刑警没什么卵兴趣,只是单纯不想更多人失去完整的家庭,公道是引导我这么干的最大的动力。   晃神间,一只柔软的手摸上了我的脸。   “让我跟你吧。”乔十一又说了一次,说得越来越轻:“是不是嫌我脏?要是的话……”   我没有给她说完这句话的权利就打断地说:“出去,让我想想。”   半年后的某一天晚上赵哥喝了很久酒,我也坐在桌上,十一给他拿酒瓶的时候赵哥直接把她扯进怀里。   我默默地喝了一口酒,杯里的酒干净的时候酒杯磕在了赵哥的头上,桌上的所有兄弟都猛得窜了起来。   “造反呢?”赵哥捂着头,咬牙切齿地骂了声。   我伸手把十一扯到了身后说:“十一我要了。”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特别是赵哥,他缓缓站起来,那种眼神几乎要吃人。   “你是不是疯了,先放手。”乔十一的手湿了,全是汗。   我没放。   赵哥笑了笑说:“连我的女人都敢要,是谁给你的胆子?”话音落下,赵哥麻溜地从腰上拔出了枪抵着我的头:“信不信我毙了你!”   我也回应似的笑了笑:“来。”   姓赵的突然愣了愣:“你胆儿是真肥了!连死都不怕?”   “你可以试试看,这里头有没有子弹。”我说。   赵哥大概是听出了不对劲,扳机衣扣,火星子都放不出半个来。我从缓缓拔出了枪,直接抵到姓赵的眉心骨说:“我这把不一样,一扣你就上天了。兄弟们,现在我有更好的路子,要么今晚就好好干一场,不是我被干翻就是姓赵的被干翻。要么你们都跟我,我连发财的路子都找好了,把这姓赵的给我绑起来。”   没人说话。   十一也站了出来:“实话告诉你们,这些年赵哥扣了不少钱,明着兄弟长兄弟短的,其实他和我说要是哪天真出了事就把你们拉出来垫背。”   桌上几个小兄弟都震住了,半信半疑。   赵哥发了火,朝十一吼着:“你这贱人少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的确,姓赵的其实挺讲义气一人,乔十一也是胡说八道而已。可他们身上都没带家伙,枪不好弄,也每像警匪片里那样每人都能轮一把,我这把还是乔十一从赵哥那偷的。再加上这会吃饭,这么几年下来,他们对我已经没什么戒心,突然来这么一出,谁都会措手不及。   “干吗?”我扫了他们一圈:“你们这几个人中,有两个已经讨了媳妇。义气是得有,可干我们这行的要想活够是靠脑子。谁机灵谁就多活几年。”   乔十一在旁边煽风点火,说些有的没的,这种时候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台阶和面子问题,有人开始借着乔十一的话骂赵哥是孙子,没良心。这种反咬一口的戏码真挺好看的。   我慢慢扣动扳机,但没扣下,一脚把姓赵得给蹬在地上。很快就有人把他给绑了。以前打过我的,抽过我的,这会一个个临哥临哥的叫。   乔十一到底是赵哥的枕边人,她知道的事比我想象中的要多得多,靠她我知道了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拐卖线被捣毁的那天,我特意带着乔十一在电影院看电影。   她说不知道为什么心慌得厉害,我拿了颗爆米花往嘴里塞,风马牛不相及地问:“我们在一起半年了吧。”   十一说:“是半年了。”   “嗯。”半年来我都没碰过她。   “十一,你的路还长。”我闷声说了句。   “你在说什么?”   我看了她一眼,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我等你出来。”   她似乎没听见我说的话,答非所问的说:“上哪啊,看电影,别说话了。”   我又揉了揉她的头,亲吻了下她的头发然后陪她看完整一场的电影。   我常常不知道乔十一在我生命里到底扮演一个怎么样的角色,与其说她是我的女人,倒不如说是亲人朋友。毕竟这个女孩从我第一天被拐走就让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我和她发生了很多事,她在我最难受的时候一次次帮我度过难关。我并不爱她,但愿意倾尽一生对她好,照顾她,所以我会等她。   出了电影院,我短信通知的警察就来了,手腕烤住乔十一的手时,她特别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什么意思?”   “我等你。”我慢慢地说。   “走!”警察严厉地推着她。   她特别悲伤和愤恨地瞪着我,绷着力气赖在原地,问我:“你是不是从来没爱过我。是不是?”   我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我爱不爱她,看见她被铐住手铐的时候心突然就空了一截。   乔十一明明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她抽烟喝酒样样都行,还跟着姓赵的干了这么多年的缺德事。要是以前的我,绝对不可能欣赏这样的女人,可现在我挺舍不得她的。   我没有第二路更正确的路选,乔十一也没有。   “给老娘说话!”她用吼的。   浓浓的眼线把她的眼睛描绘得像是很不良,她眼泪掉下来的时候,我眼睛也有点湿。   犹豫了很久,我走近她说:“十一,我等你出来,真等你。”   她的手被拷着,于是就用脚踢我,每一下都很重。   我没有动。   她哭着说:“你们男人都一样,你和姓赵的都不把我当人看。你和他一样心性野得很。行,把我送进去还等我什么呀,我不要你等,我们分手了。”   乔十一被押送上车。   打着警灯的车越来越远,最终还是消失了,我去警局待了好几天做完完成的笔录又和乔十一碰了一面。   她被关着,明天就要押送去省级。   “你走。”她缩在角落,根本不想理我。   我闷沉沉地说:“十一,这是早晚的事。等你出来才能好好生活,要不然就永远都得躲躲藏藏的。当孙子这种事,你应该早过厌了。”   她看我一眼,笑了:“我判了十年你知道吗?”   我点头。   “你真等我啊?”她又哭了,胡乱得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我沉默了好一会:“嗯,等你。等你出来我怎么也该混好了,到时候我就养活你。”   乔十一突然笑了:“虽然我不信这话,还挺好听的。”   我没接话,但心里默默地说,只要是还活着,一定养活她,她就像我的亲人一样,是一个特别直率的女孩。我不知道以后我会不会遇见和十一挺像的女孩,要是有,也许我也会特别欣赏和‘喜欢’。   十一被押上押送车的时候,我就站在旁边,如是那天在电影院门口看着她被带走时一样的感觉,心很的空了,很不舍得,却又无可奈何。   回到老家,我好几次站在家门口都没有进去。因为我出来之后问警局的人要了很多很多老报纸,除了通不起眼的寻人启事和一个失踪档案,再没别的了。   我曾经在被毒打的日子里无数次幻想爸妈能找到我,甚至是辞云找到了我。   一切却都是空想。   那一批批被拐走的孩子爸妈,有些警方联系上了,因为孩子的离开而离婚的家庭很多,他们重新组合成了新的家庭,甚至对回来的孩子有些无所适从。   也有一些找过,但最终还是放弃了,生了二胎。还有些疯了,成天神神道道的,被丈夫或者妻子无情的抛弃了。   我生怕我回去的时候依旧看见辞云厌恶的眼神,就像以前一样。我也怕爸妈根本就不认识我了,觉得我和以前不太像了说我是骗子轰我出门。   在一次次的胡思乱想中,我最终没有进去。迷上赛车,认识了一群不良青年,和他们大谈以前的‘光荣事迹’   我也学做生意,想着要是真回去也要以一个完美的状态回去,直到一次体检的验血报告像是惊雷般劈了下来。   我成了个生命有限度的人,随时可能恶化死去。如果还是有二次分离,我还回什么家?   云深集团拔地而起,我就这么看着我弟弟过得好,而我怕是早就被彻底的遗忘了。   于是,我终于爆发了。 ☆、严靳沈茵(1)   严靳带我回家的时候,我杵在门口迟迟都没有进去。   他把拉杆箱从我手中拿走,轻咳一声问道:“怎么了?”   我慢慢地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什么合适的话。   严靳微皱着眉头:“到底怎么了?傻站着干什么?”   是啊,我明明是不太拘小节的人。   一眼望去,严靳的家里收拾的非常干净,女人的拖鞋,孩子的玩具,各种都没有出现在视线里,可我眼睛里仿佛还是闪过一幕幕他和他老婆在这时的情景。   “妈妈。”我的衣角被儿子拉了拉。   严靳一把将孩子抱了起来,眼睛也很快就红透地说:“以后和老爸老妈待一块。”   以前吧,做梦也做到过这样的画面,可醒来都是空的。   我和严靳其实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人精明不精明和会不会谈恋爱就没半毛钱的关系。他也挺精的,作得挺够的,摔得挺惨的,这一件一件的事都是从自个儿手里出来,该怨谁才好?还不是都怨自己。   我和他一样,亲手导演了自己多年来的悲剧。   儿子见过严靳好多回,严靳早不是什么陌生人,之前来看儿子那会严靳哪次都买吃的买玩的。孩子嘛,又好哄又好骗。   “以后和爸妈住一块,你高不高兴?”我的眼睛也在不知不觉中发了酸。   “高兴。”孩子怯生生地说了句。   晚上九点,儿子看动画片看累了,我走进去给他关了电视和灯后下楼。   严靳在客厅里抽烟看拳赛直播,没等我走近,他就转过了身来。   “睡了吗?”   “恩,是睡着了。”我指了指厨房:“喝茶吗?”   严靳把遥控递给我说:“给你看,我去弄。”   他从沙发上窜起来,身躯擦过我身边。我看他一眼,坐在了沙发上漫无目的地换着电视台。   不知道为什么,打从答应和他过了之后,我和他俩人反而有点不自在,特别的尴尬,有时候眼神对上的时候咱俩都不自觉地移开。特别是今天,我把行李都拉来之后这种感觉就更严重,我想他也一样,平时偶尔还会嘴贫,现在却多是客气。   仔细想想,其实我和严靳在一起的时间非常短。我曾经很洒脱,和他睡过了还能当做没事人似的打打闹闹斗嘴损腔,这会也不知怎么了,就是哪儿哪儿都不自在。   严靳给我泡来了茶,寥寥几片茶叶,他说晚上不适合喝太浓得茶水,影响睡眠质量,清清淡淡最合适。   严靳就坐在我身边,当我的脸颊感受到他的气息时,我立马伸手去拿茶杯,顺便丢出句:“谢谢啊。”   茶水滚烫,一摸就烫手,我才拿起手就一颤,有茶水撒了出来,我忙把杯子放下甩着手。   “烫了?我看看?”严靳好不温柔地把我的手一把扯过,仔仔细细地盯了一会说:“没事,没破皮。”   我一听,忍不住就笑出来骂了句:“看看,这就是你和老江的区别。”   严靳抬眼,有些茫然地看着我,结结巴巴地说:“这又关江辞云什么事了?”   “要是唐颖烫了,老江肯定给她擦擦药什么的。”我无情地给他吃了记白眼。   严靳笑了:“你又不是唐颖。就算我给你擦药,你肯吗?”   我脱口而出:“擦什么啊,都没破皮,大惊小怪。”   说完我就后悔了,撞进严靳含笑的眼神里。   他拿起我那只被烫的手贴在嘴唇上,特别温柔地说:“小事我可能没江辞云心细,可以后我会学的,成吗?”   我没说话,看着严靳的脸离我那么近,很不真实。毕竟我一直觉得自己对他死心了。   “怎么相信你?”我一字一顿地问。   “不用相信。你只管体会就好了。沈茵,你看我嘴有时候挺笨的,一套一套酸得要命的话你让我背我可能都背不全。不过我真会对你好,对你特别好。”严靳红了脸,举起手发誓。   我就这么看着他,心里却在想:再好不过了。除了严靳之外,我以后不管再找谁可能都不算最完成的家。现在孩子找回了自己的爹,严靳的小媳妇也有了爱人,两个被严靳深深伤害的女人都找到了最合适的家。   挺好。   “哦,那老娘等着。”我慢慢地说。   严靳把我的手一顿乱捏,我几次抽手他都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撒手啊,干什么呢?”我忍不住冲他笑。   “再多捏会。”严靳握得更紧,他身子倾泻下来,突然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身子一僵,这种感觉有些奇妙,我已经好久都没有这些悸动了。谈恋爱会有的冲击一天天被生活打磨得很光滑。   严靳的脑袋蹭着我肩膀,直到找到合适又舒服的位置才没有再动。   “一包骨头。”   我冷哼一声:“你那小媳妇多有肉感啊,看着少说比我多十斤肉,别说是靠着,就是摸着也爽翻了吧。”   严靳一下就直起身子,似笑非笑地说:“姐,你在吃醋?”   我没说话。   以前我没资格吃醋,他俩不管怎么说都是夫妻,在别人眼里我怎么都会成小三,现在我有资格吃醋,这醋话也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冒了出来。   “不管你信不信,我和她的两次都是喝醉了才有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那两次醒来我都悔死。”顿了顿话,他声音很轻很含糊地说:“他妈来一次中一次。”   我心像被锥子锥到似的隐隐泛疼,突然很后悔自己干嘛要引导这话题。大抵是女人的通病吧,想知道对方的过去,听完又挺不好受,总爱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管你几次?和我就没关系!”我提高了嗓子,再拿起茶杯的时候已经不怎么烫人了。   “你看你。”严靳从兜里摸出烟盒点了一根。   有起码五分钟的时间我和他都没说话。   严靳碾烟的时候说:“我已经拖人在买房了,好地段,商品房,这里我怕你住着膈应。”   我突然就惊了惊,原以为他这种男人不可能会细致得发觉我不自在什么,可他竟然!   我吞下了口拖延,严靳提了提,下意识把俩脚盘在了沙发上:“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有奖?不还没弄到合适的房吗?沈茵,其实我房不少,但都不是我和你的。这怪我,以前就喜欢玩女人,这一处那一处,有些房产可能我自己都忘了在哪。不过你放心,那是以前,我已经改了。特别改!”说话间,严靳的手臂伸到我背后,悄悄地搁在了肩膀上。   我自然是察觉到了这个细节,再配合他这番话,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骂道:“吃豆腐吃得很有经验啊。”   “哪是吃豆腐,不用多久咱俩就会登记,到时候我睡你那是天经地义的。”   我想了想,用力捏住他的鼻子说:“行,等你取了我再天经地义吧,今晚我和儿子睡!”   我起身要走,他拉住我的手一扯,直接骑了上来:“放什么屁?我今晚就要睡。”   “你说睡就睡?”我偏开头,身体里有股热气迅猛地窜满我全身。   他不依不饶地说:“沈茵,我想睡你不是因为好色,我想得到你。给你身上敲个章,严靳的!”   男人热热的气息落下来,我才一转头他就疯了似的吻住我,他腾出一只手肆意地摸在我胸上,我心跳特别特别快,犹记得有次他吻我,差点把我嘴都咬烂,隔天全是血泡,肿了好多天。   这次明显温柔多了,可他手上的动作还是略显粗暴。   我没有推开他,因为当他吻我的时候,我就不想让他再停下了。诚实得让我自己都有些鄙视。   我开始环住他的脖子,我很快从被动转为主动,拿到了我在这种事上的占有欲和主导权。   可能是这个吻太激烈了,我和他都咚一下摔在地上,即便这样,我们只是出于自然反应般地怔愣了几秒,相视而笑,然后再继续下去。   两个心照不宣的人多年后碰撞在一起,不是真的因为对方有多好,只是我们都曾试着遗忘,告诉自己对方有多不好,可明明知道对方没那么好,还是根本没办法真的忘掉。   这种感觉成了一种禁锢,困住了我,也捆住了他。   唯一和以前不同的是,以前困住他的圈和困住我的圈隔得很远,而现在,我们被同一个圈牢牢地拴住了。我希望,这个圈子能捆我们很久很久。   “喂——你的身体出卖了你。”   我喘着气看着身上的大傻逼。   严靳也喘着气:“这么久你没和别人睡过。”   “少自以为是。”我嘴里满不在乎地切了一声,脸却热了个通透:“再说,你管我?”   “以前我管不着,现在他妈可以管。”严靳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亲吻我的脖子,很温柔。   不管严靳现在说的是真是假,听了挺暖心窝子的。   他折腾了我很久,我好几次都觉得我要被整死了。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我推他,冷声说:“怎么还没好?”   严靳嘴角轻挑,特别得意地说:“不是总嫌我功夫差?差不差?你就嘴硬。”   后半夜,我和他冲完澡后坐在阳台上,严靳抱着说:“沈茵,明天我想去趟你家,是时候把你未来老公带过去让他们瞧瞧。”   我一个激灵:“我家人凶得很,泼辣着呢,说不定还会拿笤帚棍子打你。”   严靳摸着我的头说:“我皮厚。” ☆、严靳沈茵(2)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严靳一起带着孩子回家。严靳开得是两百万的车,后备箱里放得礼品哪样都不便宜。   我抱着儿子坐在副驾驶位上,紧张得整个人都僵直。   一处红绿灯那车子停下来,严靳看我一眼后手就伸了过来摸在我额头上:“头发都湿了,要不要这么紧张?”   我抿了下嘴唇,横他一眼说:“那是,我又不你,你多厉害啊,现在多懂人情世故,准备一后备箱的礼品,就算我家人是老虎也不好打笑脸人,能得你!”   严靳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僵下去:“别怕。我不在这吗?你都三十四了,我把你娶过来,岳父岳母搞不好还得烧香去。”   我一听这后半句,真想大马路上掐死他,恶狠狠地骂了句:“滚!嘴真贱,你要不是孩子的爸也就拉倒了,这会孩子都这么大了,咱俩回去,你让我家人怎么看你!之前干嘛去了?”   严靳今天穿着很笔挺的西装,黑色的。里头是烟灰的衬衣,还特意打了条暗色的领带,整个人瞧着挺工整,他要是坐着不动,真有了点严谨男人的味道。   他的眼光开始变得很深,像海儿似的,声音也低缓了很多:“沈茵啊,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真别怕,不管一会进门是怎么样的局面,有我呢,啊?”   我的脸颊被他的手轻轻磨蹭着,这一刻我有点想哭,因为特别特别的不真实,我似乎理解当初让唐颖和老江在一块,她却觉得不现实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这一天真的来了。   严靳,我,儿子,坐在一辆车里,一切的一切真实的可怕,又不真实的可怕。   “傻了吧唧了?你看什么?”严靳收回手,又笑了。   绿灯正好亮起,车子平稳地在柏油路上行驶着。   “爸爸,你好看啊,所以妈妈才看你。我妈说,我和你长得像,是不是我长大了也和爸爸一样好看?”一个稚嫩的男声忽然冒了出来。   我一愣,再看严靳,也是一愣。   他快速扫了眼儿子,随后又把眼光移到车窗外,盯着前方地路况回道:“肯定比爸爸好看。”   我盯着开车的男人,一个极小的细节暴露出严靳并没有真和说话时的语气一样轻松。   他又用舌头抵脸颊了,鼓起了一个小小的包。   哪会他一用这个动作,都是挺不好受的时候。   大概过了个五六秒钟,严靳说:“沈茵,你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一定很不容易,他真的像我,眼睛鼻子嘴巴都像我。”他欲言又止,然后又说:“以后除非我断气,都不离开你了。”   严靳说话的时候没看我,好几次他还有点结巴,瞧得出来他不太好意思。这么酸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是挺怪的。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非赖着你。”隔了这么多年,严靳还喜欢我,不谈别的,光这一点其实就够我动容的。   女人吧,挺容易满足的,特别是对自己有感觉的男人,一点点小细节有时候就会念一辈子。   车窗外的车子,人,树,最后都成了一闪而过的影子。   不光是我和严靳,我们一大群人,都伤过,甜过,得到过也失去过,就如是窗外的风景,闪得那么那么快,最后留下的才会成为风景。   到地方的时候是下午两点,表姐和我提前通了气,早早就在家门口,脖子望成了长丝瓜。   严靳的车一停,她就急不可耐地上来拉车门,把我儿子抱下车。   严靳给我解了安全带,我紧跟着也下了车,一扭头就看见了爸妈。和想象中的不同,瞧我带男人回来,他们的脸色并没有乌泱泱的,反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像开心,也像心疼。倔强的我突然间眼睛就一片湿,差点几秒落泪。   “这车不错啊,好多钱吧,顶尖的牌子啊。”表姐从小到大就特别现实,生活的圈子也很入流,兜里虽然没多少钱,但是从来就没缺过吃喝,哪怕是没钱了,也多得是男人邀她吃饭,她和很多富家公子甚至是已婚男人都能打成一片,但不是那种当人小三的女人,我表姐很厉害,十个男人有九个男人都能把她当成兄弟看,甚至是掏心掏肺都愿意。   “我表姐。”我介绍道。   “表姐好。沈茵说起过你,对了,我给你带了礼物。”严靳多少有点收敛,说话的语气都显然和平时不同了,他快速绕到后备箱,把里头准备好的东西都拿出来,很快找到了给表姐的一份,直接给抵了过去。   表姐一看盒子就愣了:“这牌子手表几十万?真给我的?妹夫你也太大方了。”   “应该的。”严靳看了我一眼,随后就拎着其他东西走向了我爸妈。   “叔叔阿姨,这些是给你们的。”严靳伸出手。   我站在他身侧心都提了起来。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个小家里的人显然会更相似。   我爸妈的性格和我一样,直接,有时候也嘴还挺毒的。   “严靳?”我爸先开的口,那最后挑起的尾音别提多微妙了。   我之前憋住的眼泪突然间就坠了下来。   女儿是爸爸的情人,我不争气得很,可从小到大和一般的孩子比起来我真没缺过什么,我长到十六岁的时候我爸还有把我抱到腿上宝贝宝贝的叫,可后来我不乖,我学坏,硬生生成了了社会姐,为了男人而明显疏远了最疼爱我的家人。这些事,我竟然到现在才能真正的看透。   “叔叔,我叫严靳。”严靳的手还僵在刚才的地方。   “你把我宝贝女儿肚子搞大了,之后就没管,之前听沈茵说你还结过婚,怎么这会又想起来和我女儿好了?”我爸死死盯着严靳,很显然的挑衅味道。   “对不起。”严靳拿着礼物的手慢慢地放下来。   我脱口而出道:“爸,刚怀孕的时候他要和我结婚,要负责来着,我自己没答应他才和别人结婚的。”   我爸不温不火地盯了我一眼,冷笑了两声:“茵茵啊,你真是一点没变,永远向着男人说话。不管他要不要和你结婚,婚前把肚子给搞大了是很正确的事?爸爸跟你说,男人没关系,女人的名声多重要?之前你和宋融在一块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作为一个女的,自己不给自己尊重,吃了亏也怪自己。”   “行了,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看看我这外孙。”我妈说着说着,盯着我儿子就哭了出来。   我心酸了个透。   这几年辗转发生了很多事,最开始我要面子,自己把孩子生下来没和他们说,好久都没和他们联系。表姐说我爸妈总是偷偷的哭,有时候还会胡思乱想我是不是人已经发生什么意外,没了?   再后来,我干了生意,生意挺好后才敢和他们联系了几回,可每次他们问我回不回去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挂了电话,然后关机。其实想想我,背了太多包袱,以至于有些事做挺绝的。   “妈,我和严靳,先进门聊行吗?”我给表姐使了个眼色,表姐很聪明地接话说:“对,你们好好聊聊,镇上新开了个玩具店,我带孩子先去转一圈。”   我和儿子说了几句,让他听话,他听见要买玩具整个人都差高兴得飞起来。   我摆摆手:“晚饭前一定要回来。”   我和严靳进了家里,爸妈到底还是给严靳泡了杯茶,茶叶是好茶叶,泡出来特别香,杯里的颜色也碧绿好看。   “谢谢叔叔。”严靳拘束地说。   “怎么个意思?”我爸坐了下来,一手搁在小小的古董方桌上,看似笑着却很犀利地问道。   严靳原本正要拿茶杯,一听我爸的话,茶杯就给放下了。   “我过来是想和叔叔阿姨商量下和沈茵结婚的事。”严靳说。   “哦,结婚。所以你准备的礼物都是聘礼?哎呦,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啊。”我爸酸不拉几地敲了眼不远处的那些盒子,眯着眼睛说:“野山参,冬虫夏草,燕窝……那个是什么?”   严靳顺着我爸手指得方向望过去,随后回道:“一些奢侈品。穿的戴着,有叔叔的,也有阿姨的。”   我爸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冷笑两声:“小伙子,你肯能弄错了!要娶我的女儿,不是看你送得什么,我得看看你对我女儿是个什么态度。她没良心,不和父母联系。可做父母的,孩子过得好才是首要。你条件是不错,长得好,经济应该也不错。可除了这两点,你身上我看不到太多的优良品质。说实话,女儿交给你,我不是很放心。她受不起任何罪了。”   我的身子隐隐抖起来,我爸说的每一个字都充满着父亲的关爱,尽管小时候他宠我宠得要死,我和他其实也超过好几回架。每次吵架的时候我都会质疑他是不是真的爱我,理解我。可我,似乎从来没理解过他们。   “爸,对不起。你说得对,我没良心。”我一出口就哽咽了。   我妈切了水果走过来问:“茵茵,严靳和你真合适吗?我和你爸早就说过了,如果你是为了孩子结婚,这个节骨眼上已经没必要,单都这么多年了,要只是凑合,你回来,爸妈养你一辈子。” ☆、严靳沈茵(3)   1   我杵在原地,故作潇洒地笑了笑:“怎么就你们养我一辈子了。”顿下话,我看了眼眉心紧皱的严靳,又说:“爸妈,我是真想和他过。”   说完这句话,我不再看任何一个人。   在我沉默的时候,心会很坚定。在我开口说话的时候,却总是满是心虚。到了这个年纪,懂的太多了,真的不能完全肯定一个人,肯定一种选择会是绝对正确的。也不能完全否定一个人,否定一种选择会是绝对悲剧的。很多时候,我们都在碰运气。   我爸又喝了口茶,声音沉闷地说:“世界上男人那么多,干什么非得选个伤害过你的人。也不是带着孩子嫁人就一定碰不上好的。”   整个空间的气氛窒息极了。   此时最不好受的,莫过于严靳。   他的双手放在两条大腿上不停得来回磨蹭,像是有很多话想说又说不出口似的。   “你哑巴了?”我爸对严靳说。   严靳慌不迭地从兜里掏出烟盒,给他递上一根说:“沈茵刚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我爸和他的眼神交汇,短暂静默了一小会,可还是像电光火石似的。   “行。严靳,那我问你,要是我真把女儿交给你,你能给我什么保障或者是交代?”我爸不依不饶地说。   严靳用舌头抵了下脸颊,随后快速扫我一眼又把目光转回我爸脸上说:“以后只要沈茵要什么,我只要能做到就都给她。要家我给她家,要安全感我给她安全感,一点点把她想要的都给找回来。行吗?”   “你还有两个女儿。”   “孩子的抚养权问题我已经处理了,前段时间我她出国了,不会再回来。但万一哪天她的婚姻发生什么变故要把女儿送过来,我还是会接受。以前我是挺没谱的,有些责任该负还是得负。”严靳特别沉闷地说。他的无奈我很理解,要是他为了和我结婚,真连自己的种都不管,那我还真是不知道跟他是对是错。时间替我证明,严靳再不及江辞云,也真的比以前成熟了很多很多。   我爸将严靳先前送过去的烟点燃:“那要是你说的成真,我女儿凭什么带你和你的前妻女儿?做父母的,孩子跟的男人只要不是连饭都吃不起,一般条件也都无所谓。你这高门大户的,你家人能接受茵茵?我和孩子妈有担心不是没道理,别到时候还被人说闲话,说成是我女儿硬要赖着你。”   听完我爸的话,我的眼眶又湿了,以前那些年我到底干了什么。自以为成熟得不让爸妈担心,一个人躲远远得生孩子,连个电话都不打,可父母心又有什么不同。   我上前了一步,有些生疏地扯起我爸的胳膊晃了晃,像十几岁的时候一样撒娇说:“爸,你别担心。以后我要是真受了委屈,我就和他离,到时候再窝家里一辈子。你看我都这么大了,真有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婚姻本身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你和我妈不也吵过好多次次架?”   我爸低头,看了眼我的手,面色立刻柔和下来,长长地叹气说:“看来我说什么都没用了。茵茵你记住,要是在婆家受了委屈,只要你爹妈没死,给我随时回来。”   我的眼泪又掉了,笑着点了点头:“爸,你比我妈还烦。”   严靳悄悄拉起我的手,也像是要掉眼泪似的问:“所以,我们能结婚了?”   “你说呢?傻逼。”我横他一眼。   他似乎很享受我骂他,嘴角轻挑,笑得异常好看。   我妈烧了好几个菜,表姐时间赶得很巧。这段饭我吃什么都香,好几次看严靳,嘴角都是勾着的。   错爱半生的两个人,终于,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吃完饭严靳开车带我和孩子走,临走的时候说会尽管定下时间,顺便安排他父母过来一趟。   我爸摆摆手,很难得地对严靳说:“开车小心点。”   严靳愣了一下,忙说:“好。”   儿子摆弄着玩具,车子开了一点多小时的时候睡着了,好几次停车的时候严靳都俯过身亲吻他的额头。   我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平实的幸福,死死盯着严靳。   他轻刮我的鼻子:“高兴吗?我们可以结婚了。”   “还行吧。”我轻咳一声。   严靳低低地窜出一连串地笑:“你就装,明明激动得不行。”   “这意思听着好像还是我捡到宝贝了?还我激动得不行,你从哪里瞧出来的?”我嘴上不饶人地说。   严靳轻咳一声说:“爸妈,我是真的想和他过。”   我伸手就要去打他:“疯了吧你,我刚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快绿灯了,开车。”   严靳没再说什么,总之眼睛和嘴唇都好像笑得停不下来。   我扭头看向窗外,车玻璃上也印上了我浅笑时的影子。   2   去试婚纱那天,我好久没敢从洗手间里出来。雪白的婚纱穿在我身上,面料特别光滑,严靳拖朋友加急赶工做出来的定制款,百分百的天蚕丝,稍微动一动,褶皱处的光线特别顺畅。   “还没好?穿件衣服快一个半小时,你没昏里头?”严靳瞧着门。   我站在镜子面前扭头喊了句:“催什么?我来了。”   门一开,严靳的眼神从我脸上滑到胸口,又从胸口滑到裙摆,再从下到上落回我脸上。   “仙女儿。”他摸了摸下巴。   我刚想说话,谁知他一把将我抱起,低头就吻了下来:“特别好看。”   我狠瞪他一眼:“儿子在看你。”   严靳回头看了眼坐在床上愣愣盯过来的儿子,然后对我说:“孩子的情商要从小培养。”   他又吻了我,但不再是嘴唇,只在额头上轻轻一碰就走,眼神认真地说:“沈茵,你总算能穿婚纱了,我爱你,从很早开始就爱了。”   “老娘可坐过台,喜欢我这样的,该说你什么好?天生犯贱。”我轻声说。   没想严靳突然红了眼睛,声音也嘶嘶哑哑的:“没关系,沈茵。”   婚礼那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严靳让我爸妈在邻居面前狠狠抬了把头,五十辆百万豪车打的头阵,逢人就发红包,毫无原则的为了我挥金如土。   我爸妈的脸上总算露出了自然和骄傲的笑,不是因为严靳有钱,而是那些闲话都变成了对严靳的赞扬,以及对我的羡慕。   送我出门的时候,爸妈都没哭,他们笑着送我走,还交代我多少学学家务,总也不能太懒了。   于是我哭了,严靳也笑着掉眼泪,总觉得我们还能走到一起真的不可思议。偏偏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豪车,西装笔挺的严靳,亲戚和邻居也都来了。   鞭炮声四起,热热闹闹的,好多人拍手祝福,大笑,每一幕都如是电影剪辑一样。   唐颖在我耳边悄悄说:“你最近脸色这么好,看来严靳伺候得你不错,这是准备逆生长了?”   我瞪了眼唐颖:“滚你的。严靳又不是老江,色情狂来的。他那方便淡得很。”   唐颖似笑非笑地说:“是吗?我怎么听严靳说你天天晚上就跟疯了似的,不折磨他几次都睡不着。”   我的脸当即就是狠狠一热:“那傻逼和老江说这种事?他有病吧!”   “没,严靳没说,我套话呢。看来是真事儿啊。”唐颖笑得毫不掩饰,这丫头真是胆儿肥死了,以前不是挺保守一人吗,和老江和好之后整个人都!   “行,小颖,你打趣我,等一会忙完了婚礼,我就去和老江说你嫌他功夫太差。”我也反击道。   这次轮到唐颖变了脸色:“别瞎说。”   我挑眉轻声在她耳边说:“看来隔了三年,那技术还是没丢的意思?哪天和我说说细节,我把我的也告诉你。”   唐颖又笑了:“行。”   我和她互看了一眼,这一眼却不如语气那般轻松。这么多年来,我和她有时候不会常常联系,但从来就没散过,这种朋友比爱人更让人暖心。我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有些朋友只能算是“认识。”而她,不一样。   人家都结婚都流行闹新房,可我除了唐颖就没什么别的姐妹了,就是有也都好久没再联系,于是我很简单地就上了婚车,亲戚们也都一起跟去了,所有的酒席都是严靳出钱办的,另外还给我爸妈一大笔彩礼钱。   酒店和江辞云结婚时订的是同一间,那时候唐颖结婚的时候我心里特别羡慕,还暗自在想哪天我结婚要是也能在这么好的地方的该多好。   长长的红毯上次是看唐颖和老江走,而这次是我和严靳。   “严靳,你捏我一下。”我走到他面前时,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特别矫情的话,可我明知道矫情还是忍不住说。   严靳大手一扯,不顾所有人的注视直接把我拉进她怀里,一把咬住我的唇,轻轻的撕磨还是传来一点点细微的疼痛。   他低低地问我:“还记得吗?”   看来吻别没什么用,越吻越他妈离不开。   宾客们都起立拍手,抱着看起哄的态度嘴里叫着:“多亲一会,没亲十分钟不许停。” ☆、严靳沈茵(4)   1   严靳给了我一个绝对意义上的盛世婚礼。当晚,我并没有和他过二人世界。婆婆又哄又骗地弄走了孩子。晚上九点,我,严靳,江辞云,唐颖四个人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酒吧。   “这儿瞧着真亲,和亲爹似的。”严靳唇角止不住的幸福,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我也喝了一个,扭头对他说:“少说话多喝酒。”   严靳扭过头来,光线的织影中眼珠子却依旧亮得很,他慢慢地说:“听你的。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把我搂紧,大手搓着我的肩膀:“冷不冷啊,别坐风口了,咱俩换个位置。”   严靳手一提就把我推到另一边,我一抬头就看见唐颖斜睨着我在笑:“沈茵,严靳挺疼你的。”   “你老江不疼你?”我嘴里切了一声。   “仍在奋力追求中。”江辞云抖了抖烟灰,含笑冒出一句。   我一听就把唐颖拉一边:“你俩怎么回事?还没给他好日子过?”   “听他胡说。”唐颖当场就否认了。   “那老江这话什么意思?”   “颖颖是我一辈子的追求。”江辞云嘴角挑笑,嗓音不温不火的。   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当成了追求,我想没人能挡住这种爱,这种男人。   恰在此时,严靳突然一把搂住我说:“沈茵啊,这种肉麻话听听就算了,酸不拉几的。你老公我,会给你一辈子的银行卡。”   我突然间哭笑不得,这傻逼说话就是这德性,不过一辈子的银行卡也是个极大的诱惑。   “真要给我银行卡,那你以后花什么啊?每月真按时领生活费?”我故意问着,这显然不是太现实的事。要严靳这家伙是个普通男人也就算了,他好歹也是个老板,这老板还真不小,应酬送礼不都得花钱。   严靳的手臂收了收,突然间搂得更紧了:“不是让你当老板娘吗?你的男装小破店到时候我干脆直接挂上我公司的名,生意绝对比你以前要火爆。再说我们通常时间都在一块,真到了掏钱买单的时候你来掏。”   严靳笑得好看,我有点恍惚,比起老江他确实差了一大截,可严靳也有自己的优点。为了我,他可以丝毫不在乎面子,也可以不介意别人喊他妻管严,遥想当年,他也是挥金如土的大爷啊。   我突然捧住严靳的脸,吻住他的嘴唇,从吻到结束,一切都快成了一道闪电。   我松开他脸的时候他还在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说:“吻挺爽的,再来几下。”   江辞云和唐颖都笑得前俯后仰,我们喝了很多酒,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四点。   枕头似乎在动。   一睁眼一扭身,严靳的衬衣撩到了胸口,我刚刚应该是躺在他肚子上。   房间不是严靳家,而是个酒店。   我怎么来的这,完全毫无印象。   我跪着在床上挪了挪,并不温柔地拍打严靳的脸:“醒醒。”   严靳猛一个起身,茫然地看着我说:“怎么了老婆?”   他半眯着眼睛,倒也还知道辨识我的脸,模样瞧着特可爱。   我用力捏了把他的脸,他疼得直叫唤:“痛,痛。”   我笑着松手,手随意往房间一扫:“昨晚咱们怎么来的?我完全没印象。”   严靳揉着头敲打了几下,然后也缓缓回归到现实中来,想了好久他说:“好像是我背你来的。”   “好像!”我提了提眼睛:“所以我们的新婚之夜是在宾馆过的?”   严靳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随后说:“哦,还以为你为什么咋咋呼呼,原来是伤心新婚之夜没艹你。”   我喉咙一哽,突然像是被抽了一大嘴巴子似的瞧着严靳。   他笑得更为痞态,双手十指交叉,俩手臂拱成一个圈,从我头顶绕下去,一直箍紧我的腰:“沈茵,我好爱你,现在你是我老婆了,我好好对你,以后咱俩都把身体练好,健健康康地多在一起几年,总要把之前浪费的时间给补回来。”   严靳说得挺认真的,我点头,终于柔软地说:“好。”   2   一个月后,我和严靳在一家商场卖男士鞋子的品牌店遇见了宋融和她媳妇。   “沈茵。”   要不是声音熟悉,我第一眼扫到宋融的时候完全没认出来。   他剪了个寸头,黑了,皮肤粗糙了。以前那会站着就能释放的男人魅力通通都不见了。   他身上穿的衣服我以前就见过,可现在再看土得很什么似的。并不是衣服出现了问题,而是他不再洋气了。   宋融和唐颖说的话后来我都知道了,以至于再面对宋融的时候,我完全就没了恨意。   “买鞋呢?”我不想气氛尴尬,说了句十足的废话。来鞋店不买鞋难不成还是吃鞋。   宋融看了眼严靳,随后又看了眼我:“嗯,买鞋。你们也买鞋。”   好在,说废话的并不是我一个人。   “是啊。”我指了指宋融手里那双说:“那颜色瞧着太亮了,不好看。”   宋融听完就把鞋子给放下了,他冲我平和地笑了笑:“你这毛病还是没改,总喜欢给人出意见。”   我也笑了笑,一把搂过严靳说:“怪他,上交经济大权,我不来怎么整?”   宋融的脸色有那一瞬间不太好看,很僵硬。其实我和宋融谈恋爱那会对他挺好的,总是送这送那,操控着他很多东西。可就在我们分开后,我却完全否定了他。   我竟辩不出哪句是真话,哪句又是假话。他说真话时我觉得他撒谎,他撒谎时我又信以为真,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深深恨着他。   “宋王八蛋,结婚给你发喜帖怎么不过来?”严靳像是胜利者似的挑衅着我的前任。   说实话,除了严靳,可能不会再有人觉得收服一个坐过台的我,一个烟酒不离手的我是件多骄傲的事。   可这会,和我结婚的严靳却真的把我这颗烂稻草当成娇贵的兰花儿。   宋融不说话,他媳妇扯了扯他胳膊要走,一脸的不高兴。   我突然变得十分理解那个女人,有谁看见老公和前任女友聊天能高兴得起来的?以前我不太喜欢宋融媳妇,现在却都释然了。   “你媳妇让你走就听她的,男人就该好好珍惜在身边的人。”我好心气地说着。   宋融朝我点头,眼神移向了严靳:“沈茵说的很对,男人就该珍惜在身边的女人,特别还是有感情基础的。”   宋融说完这句就走,我的鼻子陡然泛起些微酸。我不知道宋融为什么要刻意补充后面那句,是真的出于真心要严靳在乎我,还是……他在暗示我他和自己媳妇并不是因为感情基础而结的婚?   视线中的影子完全消失时,我想:算了,和我也没有关系了。   “再看就把眼珠子抠出来。他都和土鳖似的了,你还瞧什么瞧?”严靳的声音特别暴躁,他揪住我一撮头发轻轻扯了扯。   当我回头时就发现明明是严靳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于是,我笑了,大骂他傻逼。   鞋店的导购员上来,怯生生地问:“请问,还买鞋吗?”   这人还真是撞到了严靳枪口上,他十分潇洒地说:“除了刚刚那男的拿过那双,其他的款42码鞋通通来一双。”他微微弯下腰说:“你买单。”   我果断给他吃了记白眼:“你有钱吗?”   他脸色一阴:“钱不在你这吗?”   “那不得了,装什么大爷?”我问。   严靳伸手绕绕头,微瞥了眼偷笑的服务员,然后轻声在我耳边说:“媳妇,话都说出口了,再说今天遇见宋王八蛋我心里不舒服,花钱就是买痛快的。”   我揪住他的领带笑了笑:“可惜钱在我这。宝贝儿!”   “不带这样的啊,多没面子。”严靳脸红了。   我看着心里可美了,更想逗他:“那行,你说好听话,哄我高兴就给你买单。”   严靳说:“沈茵,你就像南丁格尔,维纳斯,蒙拉丽莎,美得冒泡。”   我盯着卖力夸我的严靳,冷笑两声:“原来在你心里我已经是没好久的人了。行,严靳,这是我长这么大听过最烂的赞美。”   “不啊,没那意思。”严靳真急了。   服务生轻咳一声:“你们感情真好,我还没结婚了,要不买钱闹着玩的话……要不你们再出去逛逛?看着让我挺难受的,我刚和男朋友分手。”   严靳和我都是一愣,随后我说了句不好意思就拉着严靳出了那家店。在灯光通明的商场里,我终于可以肆意的搂着严靳逛街,光明正大且横行霸道,我不仅仅掌控了他的经济大权,我还掌控了他的心。   “沈茵,给咱儿子换个小名行不行?”   “你想叫什么?”   “让我想想。”   “你别给他取什么太草包的名字,一看就是父母没文化。”我说。   严靳轻笑:“得,你有文化。”他随手指了个生僻字问我:“文化人给我念念这个什么字。”   我一眼瞧过去,就胡诌了一个读音,还特别强势有气场。严靳信以为真地说:“还真认识?行行行,我最没文化。”   我看着他,心里暗暗对他说:你是草包没关系,只要我爱你,你爱我,就很好。 ☆、江辞云唐颖(1)   坐在我对面的老婆孩子,在昏暗的灯光下越看越好看。   这是一家泰国菜馆,听严靳介绍说不错于是今天就带他们过来尝尝。   原本泰国菜的特点是酸和辣,小彦不能吃辣,我特地让厨房给他做了份虾仁菠萝炒饭。   每次盯着小彦我都能不由自主的笑出来,凝望着老婆孩子成了我近期最大的兴趣爱好。   唐颖明明很普通,长得不算那种一眼就能让人心动的气质美女,但她真的很耐看,像是有种特殊的魔力似的牵引着我想要去了解她,拥有她。   遥想当初在ktv的商务区我看见她被推到在地上,莫名其妙的侧影之心就嗖得一下翻腾起来。   尽管我会对她好最大的原因是她是陆励的前妻,可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就慢慢地开始不习惯她再被欺负。每一次,看见那些不入流的阿猫阿狗都能跳出来对她这个一直在努力生活的女人指手画脚时,那种无名的火焰就越卷越高。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出现,我可能根本不会考虑结婚这件事。当年我还是跺一跺脚就能影响半个金融市场的人物,结婚的代价会很大,一些有意把女儿塞给我的大企业熟人我得罪不得,每次都只能圆滑的避过去,就是为了把公司间的合作关系维系的和谐一些。   而且,我之前不喜欢和媒体打交道,很多生意也都是手底下的精英们在谈,和我有交情那些人倒也不是实力比我强才让我忌惮,而是一般和我本身关系好,且我亲自出马的生意对象多半都是在我奋斗初期给予我跳板般帮助的人。人总是要活得小心翼翼,恩情这种东西一旦被置之不理,多少人会在背后戳着我的脊梁骨说着闲话。更别说我当时的身份,一旦出现了闲话,真假根本不重要,人品就毁了。   唐颖,这个普普通通到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会那么爱的女人却让我开始不顾生意人最重要的名誉。   说来也好笑,一直担心的东西真的豁出去时也就觉得没什么了。   有了第一次,顺理成章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然而,真正让我惊觉自己开始对她不一样时其实是在她回陆家给我回的那条短信。   她竟说要和我解除形式婚姻,而我敲打下看似无所谓的内容后却开始了买醉的生涯。   狂躁,怒意,通通让我开始觉得无比得压抑与难受。   于是在我生日当天,我千方百计让严靳找到了沈茵,又让沈茵把她骗了过来。   那一晚,当她真的出现在酒吧,我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当时我三十岁,在男人最好的年纪。不成熟的事照理说不太会出现在一个经历复杂吃过很多苦的男人身上,更别说我还是每天攻于算计的企业家,可我借着酒劲在那一晚干了很多丢脸的事,导火索是她不愿意给我唱生日歌。   沈茵是她的闺蜜,沈茵都说唐颖唱歌难听,那便应该是真的难听。她不想当着好几个人丢人是多么情理之中的事情,照理说我不可能会穷追不舍,多年的空窗期让我对女人这种东西提不起多大的兴趣。上流社会摸爬滚打的女人不能说都不单纯,但十个还是有九个比较看中利益,甚至为了利益可以牺牲自己的身体和自尊,我实在是见得太多了。   公司还没上市那会就有很多女人都想往我身上扑,她们无所不用其极,通过各种能用的关系网接近我。故意在我办公室把笔丢地上,弯下腰露出乳沟,假装跌在我身上,甚至是直白的邀请我去她们家‘坐坐’太多的戏码都屡见不鲜。   偏偏唐颖让我重新看见了很多女人该有的可爱之处。俗气,土气,有时候问的问题还很愚蠢,想起来就会令人发笑。   可即便是这样,我的条件摆在那,她却有过婚姻经历,我根本就没真的想会和她过一生。然而,生日那天,在她屡次拒绝我,且多次要提离婚时我竟然会有点舍不得。   因为她要是真和我偏清了关系,可能以后我又只能去面对那些急功近利,巴不得在我面前脱光衣服的女人。当时那感觉别提有多糟糕了。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一晚我拉她上酒吧的台上,去买煎饺,带她去一号公馆,包括借着酒意强行要了她都是我故意的。   我并没有喝那么醉,一切的反应都是故意的。   我要借机暗示她,我不真是个穷小子,我竟然用了这种方法想让唐颖不要离婚。那一刻,我多希望她也和那些女人一样好好的势利上一把。   这个念头真的很可怕,也特别不理智,可确实是最原始的想法。   那一晚,她给了我别样的体验,多年没碰过女人的我就如是疯了似的占有她,那次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我很贪心的希望这个女人会再躺在我身下,让我吻遍她每一寸,可以一直狠狠地弄死她。   泰国菜馆的包间里,安安静静的。我时不时吃着食物,在柔和又昏暗的光线中多看看眼前的温馨画面,想想往事,就是一种幸福。   她正在给小彦喂饭,生怕她吃得满衣服都是,所以就一勺一勺细心地喂她吃饭。   “颖颖。”我没来由叫了下她。   她忽的抬起头看我一眼,那黑漆漆的眼珠子泛着光泽。   “干嘛?”她问我。   我不安地将双手交叠,看着她:“什么时候才能去重新领证?”   她忽然不再看我,继续把饭喂到小彦嘴里,轻声嘟囔了句:“才过了一礼拜,考验期还没过呢。”   以前我并不觉得民政局的图章敲上去会有多少用处。毕竟爱情和自我的约束力以及责任感才是唯一关系的重要因素。   可分开了三年多总归让我和她有那么些疏离,我们之间的缝隙需要时间来完全填补。我担心她会不想和我在一起,也担心她可能会留在我身边,只是一直以单身的身份。   担心的太多,最终全变成一种混乱至极的恐慌。   我拿起面前的泰啤喝了口,许是思想太杂乱又喝灌了红酒,我竟然愚蠢又娴熟地晃了晃酒杯,所幸这个细节唐颖并没有看见。   “颖颖,明天去吧。”我并没有理会她的回答,一出口就显然有点强势。   她愣了一下:“我不。”   我笑了笑,身子倾向她说:“你想让小彦一直成黑户?我可以等你,不管多久,但小彦如果一直是黑户,以后上学也不会有学籍。”   唐颖这个蠢女人微微张开了嘴,她的反应不由让我笑得更浓,很显然,论窥探心思这件事她还太稚嫩。   她皱起眉头的一瞬间,我不急不缓地说:“一切以孩子为重,好吗?”   唐颖的眉头皱着更深,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整顿饭下来她都十分沉得住气,只丢给我一句让她想想,这个话题便无疾而终。   出去的时候夜晚的风有些大了,我从唐颖怀里抱过小彦。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小彦和我,和我父母,都已经不再陌生。相反,她似乎很喜欢我被我抱,原因很简单,她说爸爸抱着的时候好像很高。   她撒娇一般地把她粉嫩的小脸蛋贴在我脸上,细致皮肤的触感让我更觉得自己不再年轻。   唐颖有些吃醋地说:“真不公平,你三年多没出现,这才几天就把孩子的魂儿给勾走了。”   我扫她一眼:“你和孩子之间,老子最在意你。你要知道,我爱小彦不是因为她是我的孩子,而是因为她是你生的孩子!”   唐颖终于笑了,她伸手打我的手臂,一下又一下却都不重,嘴上还不停嘀咕道:“坏人,骗子。遇见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她又在说反话了。   我坚信,遇见我,是她一生最大的意外和幸运,当然,我遇见她也一点都不后悔。   恰在这时,一股力道从后面撞过来。我毫无准备,整个人都往前跌了半步,手中的孩子只差一点就飞了出去。   等我再站稳的时依然惊魂未定,我一个扭头才看见是个握着啤酒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醉汉。   “看什么看?”那人扬起酒瓶子佯装要揍我。   唐颖突然很不平地指着他骂道:“有你这么走路不看路的人吗?你刚那一撞,我孩子差点摔地上!大人没事,小孩能折腾吗?”   醉汉眯着眼睛盯着唐颖,眼神突然变得很柔软,他把酒瓶一扔突然抱住了她叫着别的女人的名字。   我心都揪了起来,忙把小彦放地上让她自己站,上前拉开这男人就想给他一顿海揍。   唐颖突然拉住我说:“这家伙好像失恋了,算了吧。”   我沉沉地叹出口气来,冲他摆摆手:“走。”   醉汉坐在地上,垂着头不说话,手指拼命绕着自己的头发,嘴里还是神神念叨着女人的名字。   我看了唐颖一眼:“走吧。”   她点头,带着孩子和我一起去了停车场。   “江辞云,感情这东西真会让个正常疯掉的对不对?”马上要走到车旁的时候,她突然停下来问我。   我说:“所以,快点领证吧。”   她白我一眼:“你还真是有缝就钻。”   我笑了笑没再说话,掏出车钥匙按下了开锁键。   我喝了酒,所以唐颖开车,我抱着小彦十分享受地坐在副驾驶位上。   下车后,小彦一个激灵,我身上随之而来一股暖流,湿哒哒的。   “爸爸。”小彦大概是憋了很久,也可能是刚刚那个醉汉吓到了她,上车没多久竟然就尿了出来。她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我,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犯了错。   “屁股痒了?”我笑着说。 ☆、江辞云唐颖(2)   小彦一听,立刻扁扁嘴,指着唐颖直喊妈妈。   她剜我一眼,忙把孩子从我怀里抱走。   果然对自己的孩子是不会嫌弃的,唐颖毫不在意孩子尿湿的裤子会蹭到自己手臂,我见状觉得异常温暖。   而她似乎误解了我,低咒了一句:“弄脏你西装了吧,这西装不便宜吧。”   唐颖的语气酸溜溜的,而我依然觉得很可爱。   我低头看了眼,衬衣小腹,西装袖子,裤腿,全都沾上了孩子的尿,一块块的颜色比原本的颜色深了好多,我不由笑了笑,随口丢出句:“这孩子随我,尿头真长。”   唐颖的脸在我视线中微微泛着红,她没好气地说:“能说点正经的话吗?”   我承认自己和别的商人比起来多少还是会有点江湖习气,可遇见唐颖之前,我还是极知道分寸的,逢场作戏的客套和好话不能说是奉承,但也绝对是处事的最基本技能。更别说生意圈子里本身就是个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的地方。要是每一句都和许牧深做律师时那么较真,可能还会被说成老古董老顽固,站在高位更会被说成摆姿态,活得不容易啊。   而现在我不用再去管云深的任何运营事件,不会每天吊着精神一行一行看着合同,也不需要和太多人打交道。   尽管我自己嘴上不愿意承认,可剥开内心血淋淋看看的话,以前我对权利,公司发展,商界地位其实有种很大程度上的渴望。自己带着面具活着还总是厌恶地想把人家的狗皮面具给生生撕下来。后来,我在病床上看见唐颖的父亲,活生生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或许是从那一刻开始我的心境稍稍有了些变化。人活着该怎么活,怎么变得鲜活?似乎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直到今天,回顾我江辞云的一生,磕磕绊绊大起大落全都有过。其实瞥去云深执行人的身份,我也是一个极为普通的男人。向往着热饭菜,没事逗逗孩子做做家务,还有个可以每天给我热炕头的女人,这辈子真值了!   我掏钥匙开门先和唐颖一起给小彦换了身衣服,换裤子时,唐颖把我撵出去:“孩子大了,到底是女孩,我来换就好,有些观念要从小开始培养。”   我忽然间哭笑不得,忍不住捏起了唐颖的脸:“我是她爹,小时候不都我换?”说完,我突然打趣她一句:“喔。你在吃醋。可连我女儿的醋都吃,你他妈也太丧心病狂了。”   唐颖说疼,我松手后她就拿枕头砸我出去,就和多年前一样。   我笑着退到门边,轻轻带上门,钻进别的房间换下脏衣服,顺便冲了个澡。   我随手拿下毛巾擦干自己的身体,裹了条浴巾就站在洗脸台前。   腹肌还在,矫健的身材也还在。我抬手顺着自己脸颊的轮廓往下摸,总感觉十年前和十年后的自己也没太多的变化,可能唯一变掉的是心境。昔日莽撞且想法幼稚的少年,现在却是越发的成熟稳重了。   我套了件睡衣从洗手间里出去,经过主卧的时候门还是没有开,我下楼给自己泡上一杯清茶,静静待了好一会,顺便看了许多以前觉得无厘头的综艺节目,独自发笑。   十点以后耳边突然划过脚步声,我扭头看去,唐颖随意的把头发扎在头顶,如同顶了个叉烧包。   她一身睡裙下来,雪白的大腿露在外面,因为裙子不少,走起路来完全是种极致的勾引。   身为一个正常男人,我立即就有种想要弄死她的冲动,她实在是太让我上瘾了,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在看什么?”她走到我身边坐下,悄无声息地拿走了夹在我手指间的那根半截香烟,用力捏碎在烟灰缸里,扭过头问我。   我看着眼前这个素面朝天的女人,皮肤真是不错,只是脸颊那有了很淡很淡的斑点,寥寥几颗,我不觉得这斑点出来会让她变丑,更多的是很感谢这个女人多年后还能陪着我。   “随便看看电视,也没看什么。”我回完就喝了口茶又说:“小彦睡了?”   “这个点小孩子当然要睡了。”唐颖拿走遥控器,开始换台。画面定格在一个哭得死去活来的电视剧情节那,她的眼神立马变得疼惜起来。   我觉得好笑,歪着头看她,不知不觉就多看了几眼,随之抱怨道:“女人就是愚蠢。”   她努努嘴,很鄙视地看我一眼:“这是生活乐趣,偶尔的情感刺激也是需要的好不好?”   我盯着她:“喔,情感刺激。那我的情感刺激呢?”   唐颖听见这句话愣了一下,死死盯着我:“什么……意思?”   我的眼神从她头顶的那个叉烧包开始一点点往下移,落到脖子,胸口,还有她裸露出来的大腿上。   我说道:“你身上穿的睡衣太土了,柜子里不是有好看的吗?瞧你身上穿的是什么?大嘴猴?宽松无曲线,老子会觉得每天都在睡未成年少女。”   唐颖似乎被我的话哄得很高兴,横我一眼后说:“看在你嘴甜的份上,我给你个奖励。你在网上给你买了一打袜子,到时候要是有人来送快递,记得签收啊。”   我不觉得会是什么好的奖励,挑眉警觉地问她:“多少钱一双?”   “全棉竹炭,评价都特别好。有打折活动,十块钱……三双。”她说完,自己都笑了出来,扭过头去。   我冷哼一声,手像是血滴子似的直罩在她脑袋上,把她扭过去的头慢慢给掰了回来:“哦,那你自己呢?买了什么?”   她笑得更欢:“就买了个包,三万,我用你的网银号付的。”   我盯着她,缓慢地说了句:“干得好。”   “你不觉得这是差别待遇吗?”她惊诧地瞪大眼睛,水汪汪的。   我说:“老子可以穿十块钱三双的袜子,因为不用再生意圈里注重什么形象。可你是我的女人,三万块的包我还觉得太便宜了。”   唐颖瞬间流露出感动至极的眼神,我趁机说道:“明天送完孩子,记得带上户口本,去民政局走一趟。”   她犹豫了两三秒,点头。   我立马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住。   当一个男人真正去疼爱一个女人时,根本不希望她付出什么。反而,对她好会变成一种微妙的乐趣。看着她穿名牌,背好包,用着高端的化妆品,万一她遇见几个爱嘚瑟的有钱妇人,也能嘚瑟过别人。这样就行了。   她等了我三年多,足够成为我用一辈子来疼她爱她的理由。   唐颖被我搂着,身体从僵直到柔软,完全安心又放肆地窝在我怀中。   而我,则用手玩弄着她头上那个扎得异常随意丑陋的叉烧包。   海边的夜晚是有些凉的,一阵肆意狂傲的风从窗外吹进来时,我怀中的女人微颤了下身子。   我抓起她的手说:“手真冷啊。”   “我一个人睡被窝怎么都不会热。而且这会我的脚比手还冷。”她委屈地说。   我看了眼她,没经过她同意就把她一个打横抱上楼。   小彦睡得很香,快四周岁的孩子晚上不起夜,这几天也习惯了自己睡。我在大床旁边弄了个木床,周围都有栏杆,送来的人说这个床可以睡到六七岁。   我弯腰把被子给她盖盖严实,和唐颖一起裹进被子里。   她的脚真的特别凉,蹭到我腿上时有中很强烈地刺激感,我坐起身来,睡到了另一头。   她茫然地问我:“你干嘛?”   我没回答她,直接把她一双小足放在了我睡衣里面,紧紧贴着我的皮肤,她大概是觉得会冷到我,忙缩回去,我用手使劲拽住说:“给你暖热了,这一晚上就不会因为碰到你冷冰冰的脚让老子睡不踏实。”   “还怪体贴人呢。”她笑靥如花,   那些因为时间而产生的疏离感正在一点点的驱散。爱情和婚姻都是需要经营的。一个女人为我忍受最残酷的疼痛生了孩子便是最大的付出,剩下的是该由男人来做。   我有些感慨,现在的女人可能自食其力,可以通过努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如果嫁人无底线地为一个男人做牛做马,我觉得太不公平。   许多男人也会拿同样的话来说事,比如,要是娶老婆是为了娶个花瓶回来供着,那还娶什么啊?可事实上只要对自己的女人足够好,她才会真正心甘情愿地为一个男人做牛做马,否则只会适得其反,当最亲密的夫妻要是频频为这些事计较甚至吵闹是走不长久的。因为夫妻本是一体,而不是两个单独的生物。   唐颖的双脚慢慢热起来,我几乎感受不到冰凉的时候她把脚抽走了,让我不要睡在床尾。   我向着她勾勾手指:“亲我,就过去。”   “江辞云,你怎么这样?”   我眯着眼睛冲她笑:“老子那样?刚给你暖完脚就翻脸不认人了?操。”   她咬着牙重重向我点头说:“你可别后悔。”   唐颖站起来走到我身边干脆也躺在了床尾,她让我闭眼睛,我很满足地听话闭上,只觉得一只手伸进了我衣服里,随后我就像是离开水的虾子似的扭来扭去。   她绕我痒痒,每一下都挠在我对痒感最敏感的地方,因为她熟悉。   “颖颖,别闹了。”我笑得直抽气,却不敢反抗。 ☆、江辞云唐颖(3)   可能她是心疼我,也真的就停下了手,她累得在喘气,我的呼吸也比之前稍显急促了些。   我腾出条手臂,给唐颖使了个眼神。   她犹豫了两三秒,终究还是卧倒在我手臂上。   我暗自发笑,自顾自感慨这个女人太要面子。   我测过头,轻吻她的太阳穴,没有香水味,只有头发上淡淡的洗头膏味道,以及她洗完澡摸在脸上的晚霜气味。   我闻着这个女人的味道,其实是闻到了家的味道。   小时候在自己家,每每看见爸妈对商临好,家对我的意义来说可望不可求。商临上了火车,爸妈追问我是不是和商临闹了别扭。那时候我才十二岁,一被责骂首先想到的就是否认,但自己家的孩子是什么品行?是不是撒谎了?做父母的一眼就能看穿,更别说十二岁的谎言在大人面前完全是漏洞百出。   商临上火车的事最后还是告诉了他们,而隔天的新闻里就出现了那班火车拐走好几个孩子的报道。爸妈哭天喊地,他们骂我是讨债鬼,那个晚上很冷,他们不让我进门,我杵在门口被风刮了好几个钟头,我妈才红着眼睛把门打开。   那次之后,爸妈一直关注着那件拐卖案的发展,可偏生再没了消息。那个年代,对于法律意识和公民权益感还很薄弱,爸妈的思想也偏向于落后。觉得商临没回来,孩子丢了,不可能再找到,自己都在心里放弃了。   他们一看见我,不是给白眼就是不搭理我,冷暴力最可怕。我宁可他们能像以前一样狠狠揍我一顿,揍得我爬不起来,也总好过于冷着脸孔,把我当成瘟神似的避开我。   第一次让我感觉到家的味道是在我和林超租房的时候,那时候她会给我洗衣服,弄饭吃,虽然条件很艰苦,但我觉得特别满足。到如今,我衣食无忧,回头想想自己对爱人的要求从来都很低。   唐颖和我结婚后忙于工作,我感觉不到家的温暖。天知道我那会每天一个人回到家,常常看不见妻子,或闷头抽烟,或自己穿着睡衣在家里晃来晃去,那种寂寞感让我太害怕了。就如同当年我在家里像个幽灵似的晃着,没人会管我,没人会来多看我一眼。有时候病了,自己吃包冲剂就搞定了,也有时候夜里突然发烧,烧得昏天暗地往床上一摸,我的老婆又在加班。   搂住唐颖的胳膊不知不觉地收了收。   耳边传来她细细软软的声音:“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冲她笑了笑:“又再想以前的事了。”   唐颖盯着我,手指在我嘴唇上轻轻滑动,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江辞云,你和我分开的时候,想我吗?”   “想你。”我沙哑地说。   “有多想?”   和我想的一样,她会问这个。   我并没有很快回答,望着她期许的眼神笑了笑。   女人多半会这样吧,乐此不疲地会问爱人许多问题,哪怕这些问题和年纪并不相符。   “很想。”我最终还是用特别认真的语气回答她。   “那……说说看。”她不再看我,当我们的关系日渐走向缓和时,所有的过往注定会像是剥洋葱似的全部剥开。   我冲着她微微点头,慢慢说道:“最开始那几天是最难熬的。好几次都差点没有忍住,想冲到你那把你绑回来算了。我想你肯定又变成爱哭鬼了,你那么爱我,一定会难受得要命。我也想孩子,以前半夜她闹腾……”我的眼睛有些发涩,一股湿润的感觉突然滑上眼眶,润滑着我的眼睛。调了调呼吸,我又说:“以前她半夜闹腾,我习惯爬起来抱她,拉屎把尿这些事突然间都不用做了,哭声也没了……真他妈静透了。”   唐颖不说话了,没化眉笔的两条眉毛像是毛毛虫似的互相靠近,她的眉心拱起一个小包,我看笑了,用手指头抠抠她的胳肢窝,她差点就从我怀里跳出去。   我忙收紧胳膊,生怕这女人离开这个和谐温暖的怀抱。   我娓娓道来,把三年来自己的心境转变一五一十地全说给她听。   起码有一个月的时间都让我很痛苦,后来心情慢慢平静了,严靳秦风许牧深私下都会偷偷找我喝酒,但他们不上我这来,每次见面也都在很隐秘的地方,再我最孤单寂寞的日子里所幸还有朋友。还是有许多人眼中的狐朋狗友。可就是这样一群人打也打不散,骂也骂不走,没事不常联系,有事了他们早就站在了我身后。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日记本换了好几本,阿深画的唐颖时不时会通过快件送到我家里头来。   这么多朋友里头,老子最对不起的就是许牧深。他的执念太可怕了,可贵的是,他明事理讲义气,没有因为唐颖而把我们之间的情分真的给扼杀了。   “是你叫老子说的。怎么?不想听了?”我故作生气地问她。   她捧起我的脸,轻声说:“江辞云,对不起。”   “怎么反倒和我说对不起?啊?”我一愣,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我还是太不懂事了。江辞云,你心太好了你知道吗?”唐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拥得更紧,肆意地亲吻她的额头。   隔天,我和她从民政局里出来,结婚证被我握得很紧,上车时我才把证件放进了裤兜。   中午小彦在学校里头,家里就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她为我做饭,系着围裙穿着拖鞋,完全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她在厨房忙活了很久,我在客厅悠闲喝茶,连空气都仿佛透满了幸福的味道。   葱姜入锅时,嘶得一声特别响,香味浓郁的溢出来,没一会就有热腾腾的白米饭和四菜一汤上了桌。   我放下茶杯阔步走向她,绕到她身后帮她解开了围裙,随后抱住她说:“还回公司吗?”   唐颖没有说话。   那个传媒公司让她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年贫穷的她成为上市公司老板那天,我清楚地看见她的快乐。而现在,我不确定她是否还是希望成为能够昂首挺胸的女强人。   “你要准备回去,我支持你,孩子我可以接送。”我缓慢说道。   唐颖过了很久才说:“先吃饭吧。”   “好。”我松开了手臂,深知她的犹豫是因为不安。   一顿饭,她好几次都给我夹着菜,笑得很肆意,似乎刚刚短暂的尴尬从来没有发生。   饭后,她说要出去一趟,我答应了。她开着那辆霸气的悍马出去,没多久我就开车跟着她。   车子是在一家烧烤店门口停下的。   我远远瞧了眼招牌,要是没记错,这家店是陆励生意失败后开起来的。   我心里有点诧异,很快下车也走了进去,生怕唐颖被人欺负。   她看见我,特别惊讶地盯过来。   我拉开了她对面的那把椅子坐下,环顾四周,没有瞧见陆励和小黎,只看见了陆励的母亲陈萍。   陈萍老了很多,和几年前完全是天差地别。   她客气地对唐颖说:“唐颖啊,以前是我太坚固了,是我不好,你还怪我吗?”   陈萍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唐颖摇头,问道:“陆励和小黎怎么样?”   陈萍突然哭了出来:“阿励不好了,他活不了多久了。”   我一听,轻轻一愣,下意识看向唐颖。   她似乎也很惊讶,微微张开嘴问:“活不了多久?怎,怎么回事?”   “是癌。钱都花没了,还是治不好。小黎那丫头在陆励病后没多久就跟别的男人在一块了。她连看都不愿意去看陆励,说看着太吓人。那丫头,真是个没良心的货!她一走,阿励的病加重得更厉害了,要是可以重新来一次,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他和你离。唐颖啊,你的品行我还是知道一点的,要是换成是你,阿励病了你肯定不会在他没咽气的时候就走。”陈萍碎碎念地骂着。   唐颖给她递了张纸巾,小心翼翼地问:“没点可能性了?一点治好的希望都没了?有没有多换几家医院看看?”   陈萍哭着摇头:“钱没了,估计也没希望了,他一百三十多斤的人现在瘦到了八十。吃也吃不下,一天到晚疼得……让我这个老娘看着别提多难受了。”   我静静喝着茶水,暗自感慨。有时候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一旦得了绝症,再多的钱还是无济于事,平平淡淡就很好。有能够支撑生活的费用,时不时可以旅游,有些闲钱不为生活发愁,这才是最好的状态。   我和唐颖点了许多烧烤,明明就吃不完。临走的时候,我悄悄给了陈萍一叠钱,不多,就一万块。   陈萍很快接下这笔钱,连声说着谢谢,想来这个家因为治病真的已经油尽灯枯了。   回去的路上,我和唐颖各自开着一辆车,她用车载电话告诉了我她的决定。   她说:“江辞云,我不需要过的多精彩,真实和理想一样荒诞。我的公司让许牧深管吧,我和你一样只要每年分点钱,不用去和没干系的人打交道。就咱们一家三口好好的过。对了,我想去泰国玩几天。”   我没有去回应她,直接挂掉了电话。   在我三十好几的时候,唐颖给了我最向往的家。   而我,愿意倾尽所有保护她一生。   车子一前一后的开,我点根烟驱车跟在她车屁股后头,目的地是同一个地方。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